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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手，能暂时骗过“镰刀”赵廉，却瞒不过楚歌的眼睛。
　　“镰刀”赵廉自然听到楚歌大喊“洪磊”。
　　但他初来乍到，对楚歌的性格和超能力并没有深刻的了解，不知道楚歌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喊这么一嗓子。
　　当“镰刀”赵廉再次抬头看时，楚歌已经从五层楼的天台上消失了。
　　十分钟后，超级市场后面的货仓区域。
　　超市早就过了打烊时间。
　　一排排高大的铁架上摆满了货物，黑暗中，就像是一堵堵铜墙铁壁，组成错综复杂的迷宫。
　　这里是灵山市规模最大的超级市场，区域划分繁多，各类商品应有尽有。
　　既有充满热量的高能食物，也有足以置人于死地的五金维修工具。
　　两道人影，就在这样充满诱惑又极度危险的“迷宫”之间追逐，纠缠，撕扯。
　　最终，他们终于在五金维修工具的区域，在两排货架之间，迎头相撞，冷冷对峙。
　　虽然没有开灯，但两人的眼睛都散发出野兽般的光芒，在黑暗中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楚歌。
　　洪磊。
　　此刻的洪磊，似乎年轻了几十岁，又恢复了当年在军队里备战特种兵的状态，腰杆挺得笔直，像是一杆标枪，眼神更是凌厉，犹如出鞘许久，却尚未染血的战刀。
　　假发早已扯下，随意丢在一边，满头花白的乱发，却在一团迷离的黑雾笼罩下，渐渐变成纯黑色，旺盛到狂暴的生命力，亦不断冲击着他严重透支，近乎干涸的身体。
　　一手拎着一支射钉枪，另一手抓着电焊面具，从被楚歌发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似乎就已经明白自己的命运，再没任何隐瞒的必要。
　　“洪大叔，我去过你的维修铺了。”
　　楚歌简短道。
　　“哦。”
　　洪磊面无表情，回应比楚歌更加简短。
　　“所以，我似乎也没必要问，你是不是黑色闪电这样显而易见的愚蠢问题？”
　　楚歌继续道。
　　“的确，没必要。”
　　洪磊依旧惜字如金，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是一枚冰冻过的铁钉。
　　“那么，投降吧。”
　　楚歌死死盯着洪磊，不放过他手脚肌肉的每一次颤抖，防止他突然暴起伤人，“你应该非常清楚，我不是单枪匹马来追捕你——不开玩笑，我以人格和名誉保证，外面真有整整一队刚刚从无法之地调回来的特别调查员，还有非常协会的高手，加上大批特警，军方的一个快速反应旅和主战坦克师，还有两个航母编队正在周边海域待命，你没任何机会的！”
　　“我很清楚，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敌人。”
　　洪磊沙哑着喉咙，斩钉截铁道，“但你也应该清楚，就算真的没有机会，在小飞的仇没有报完之前，我都不会束手就擒的！”
　　“如果您真想帮小飞报仇，就更应该乖乖投降，和我们合作，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楚歌道，“你越痛快合作，我们越能投入大量资源去侦破‘炎罗案’，否则，大把时间、精力还有人力物力都浪费在你身上，炎罗真要哈哈大笑，逃之夭夭了。
　　“真的，投降吧，洪大叔，把你找到的监控视频还有其他证据全都交给我们，并且绝对相信我们——我曾经发过誓，现在当着你的面，不妨再发一次，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抓捕凶手，告慰小飞在天之灵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楚歌，我愿意相信你的诚意，并不想和你动手。”
　　洪磊依旧冷冷道，“只不过，没有任何一个父亲，会放弃亲手为儿子报仇雪恨的机会，心安理得坐等别人帮他的儿子伸张正义的！”
　　这番话，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无形的冰墙。
　　敌意如冰锥，飞快生长。


第0384章　再杀一人
　　“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寻找炎罗，根本没半点机会的！”
　　楚歌倒退一步，表示自己并不想激化两人的矛盾，依旧诚恳道，“既然机会原本就等于零，又谈什么‘放弃’呢？
　　“只有依靠官方的力量，组建大规模的搜索和抓捕团队，才有可能将炎罗绳之以法，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始终不肯明白，反而对当局，抱有这么深的怀疑和敌意？”
　　“因为当局原本就靠不住！”
　　洪磊忽然提高声音，低吼道，“我也曾相信当局，乖乖在家等待，但小飞已经死了这么久，你们抓住炎罗了么？”
　　楚歌一时语塞，只能道：“我们正在努力，但还需要时间和更多线索，现在，你可以帮我们，我们也可以帮你。”
　　“算了吧，当局从来没有真心实意想要帮助过我们，当局根本不在乎我们，不到逼不得已，根本不会帮我们！”
　　洪磊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坚硬如铁的身体，也开始轻轻颤抖，他愤怒地咆哮道，“那些该死的地下游戏中心，用带有强烈刺激的虚拟游戏来毒害青少年，我儿子就是被这种鬼地方害的！当局难道不知道地下游戏中心的存在？为什么不管！还不是因为，开这些地下游戏中心的人，有关系，有门路，有后台！
　　“而我们家小飞，还有那个被骗到地下游戏中心的小姑娘，我们没关系，没门路，没后台，我们被这样的地方害死了，又有谁在乎，谁会管，谁会去发掘真相！”
　　“洪大叔，你激动了。”
　　楚歌道，“这件事不是你想得……”
　　他还没说完，洪磊就用更暴躁的咆哮，打断了他。
　　“还有，我们家小飞原本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二中，前途一片光明！
　　“但在二中，他却被人利用，骗去帮人打架，其实他根本没下重手，打断对方鼻梁的另有其人，就是那个该死的周天瑞！
　　“可是，周天瑞有关系，有门路，有后台，他和别的纨绔子弟，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全都安然无恙，拍拍屁股走人，只有我儿子留下来背了这口黑锅，被学校开除，转学到了最差劲的八中，他这辈子都毁了，毁了！
　　“这样的事，又有当局哪位青天大老爷展开过调查，把真凶周天瑞绳之以法，还我儿子一个公道？
　　“如果在这件事上，当局的青天大老爷能调查得更加清楚一些，还原100％的真相并公正裁决，小飞就不用转学，就不用认识大军和谢俊武这帮烂人，也不会被骗进地下游戏中心，更加不会死了！”
　　楚歌干咳几声：“洪大叔，你这个逻辑……”
　　“如果当局从一开始就公正严明，我儿子不会被转学，也不会被炎罗盯上。”
　　洪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不可自拔，喃喃道，“如果这些乌烟瘴气的地下游戏中心能早一点受到冲击，我儿子也不会被炎罗盯上，他也不用死。
　　“你以为，杀死小飞的凶手，仅仅是炎罗么？错，大错特错，当局和炎罗，都是凶手！炎罗，高明，周天瑞，大军，谢俊武……当初做出错误裁决，让小飞背黑锅的法官，以及懈怠职务，没有及时处理地下游戏中心的官员，这些人，统统都是凶手！
　　“你说，我现在又该怎么相信当局，相信这个害死我儿子的当局！”
　　楚歌硬着头皮道：“洪大叔，道理不是你这样讲的，如果你非要把这些因素都算上去的话，恐怕能一路牵扯到盘古开天辟地了！”
　　洪磊双目充血，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脸上渐渐浮现出怪诞的笑容，道：“就算你们真能把炎罗绳之以法，但周天瑞，谢俊武这些帮凶却依旧逍遥法外，当局的力量根本制裁不了他们，根本给不了我儿子一个真正的公道。
　　“没关系，没关系的，现在灵气复苏了，任何人做任何事，不一定要依靠当局，依靠自己的力量，也完全可以。
　　“当局给不了我儿子公道，我就自己动手，我已经制裁了这么多的帮凶，凭什么说我制裁不了炎罗！”
　　楚歌感觉洪磊的精神状态，渐渐朝着粘稠而黑暗的深渊滑落。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
　　没想到洪磊虽然沉浸在自己的逻辑中，陷入高度亢奋的状态，对外界的感知依旧敏锐至极，发现楚歌的动作，想都不想，手臂一甩，发出皮鞭末梢突破音速的爆音，手里倒扣的十几枚钢钉，如十几枚子弹，射向楚歌面门。
　　刹那之间，楚歌只觉十几道寒芒如冰锥般扑面而至。
　　刺激地面部肌肉一阵哆嗦。
　　瞳孔都收缩成了两枚亮晶晶的针尖。
　　下意识抓过旁边货架上一个货箱，朝着铁钉来袭的方向甩去。
　　砰！
　　洪磊这十几枚铁钉的力量极大，竟然将货箱凌空撕裂，里面的面粉还是奶粉天女散花。
　　楚歌和洪磊同时在白蒙蒙的粉尘中显露出十七八道残影，两人错身而过，交换了位置，脸上都多出了七八道血痕，身上的衣服也被撕裂了十几道大口子。
　　“洪大叔，你不要再逼我了！”
　　楚歌咬牙，目光飞快扫描四周货架上所有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并在脑中建立整座超级市场的“战斗区域立体图形”，“我不想和你动手，更不想杀死你！”
　　“在小飞的大仇还没报完之前，没人可以杀死我。”
　　洪磊周身，仿佛滚动着黑色的火焰，他的声音低沉，真像是从地底传来，“就算被你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我都会一层一层爬出来，继续为小飞报仇的！”
　　“算我求求你了，洪大叔，再相信我一次，再相信当局一次！”楚歌叫道。
　　“我可以相信你，当我绝不相信当局。”
　　洪磊冷冷道，“稀里糊涂活了这么多年，直到这几天我才明白，当局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只在乎社会秩序的稳定，当局希望我们就算受了伤害，承受着锥心之痛，都不要喊叫，更不要出来‘捣乱’，妨碍当局的前进，只要保持情绪稳定，乖乖在家里等待最终的结果——不好意思，我做不到！”
　　“那么，我只能阻止你了，就算我阻止不了你，外面那么多特别调查员和非常特工，也会阻止你的。”
　　楚歌一寸一寸张开双臂，阻挡在洪磊的面前，一字一顿道，“对不起，洪大叔，无论我对你有多么同情，又有多么理解你的动机和立场，但你终究杀了这么多人，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放你离开，再去用你胡搅蛮缠的方式，进行所谓的‘复仇’。”
　　楚歌周身，亦有一股淡金色的力量，如淡淡的烟霭般升起。
　　金色的力量和黑色的力量，如同两条虚空巨蟒，在超级市场的上空狠狠碰撞。
　　原本已经关门，四下无人，空气也不流通的超级市场里，隐隐传来大风呼啸的声音。
　　楚歌和洪磊的衣服，都被吹得猎猎作响，两人下意识眯起眼睛。
　　洪磊迟疑了很久。
　　目光闪烁，吞吐，扫描四周。
　　似乎在对比自己和楚歌的战斗力，规划逃跑路线和成功的可能性。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双手沾满了血腥，我亦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
　　计算许久，洪磊眼底的光芒黯淡下去，长叹一口气，忽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当然懂——我答应你，等整件事落幕之后，我会自首，给你和当局一个交待，这样行不行？”
　　“当然不行！”
　　楚歌哑然失笑，“难道你要我放你出去，杀死更多的人？”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还可以答应你。”
　　洪磊咬牙道，“我以小飞的名义发誓，接下来，我只杀炎罗一个人，决不再滥杀无辜——反正，该给小飞报的仇，也报得差不多了。”


第0385章　两难选择
　　“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是不能拿出来讲条件的。”
　　楚歌盯着洪磊，一字一顿道，“从你杀第一个人开始，我就别无选择，必须抓住你——即便站在个人立场，我相当理解你为儿子报仇的心情，佩服你不顾一切的决心，甚至，我都认为那些人渣，颇有取死之道，但他们究竟该不该死，该怎么死，都不应该由你我说了算。
　　“更何况，就算他们该死，他们那些跟班也未必个个该死，那些跟班也是别人家的儿子，也是被自己的父母，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养大成人，纵然他们不该为虎作伥，却也没有死罪，他们的父母现在肯定也心碎欲绝，生不如死。
　　“大家都是失去了儿子的父母，我凭什么要在你和他们中间，选择放你一马？”
　　还有一点，楚歌没有说出来。
　　洪磊现在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
　　就算他信誓旦旦不再滥杀无辜，但如果被特别调查局的“镰刀”赵廉围追堵截，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会不会彻底失控？
　　是以，楚歌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在这里，解决整件事。
　　楚歌重重，踏出一步。
　　洪磊眯起眼睛，毛孔中分泌出更多黑色黏液，在周身凝聚成了一条条扭曲的黑色纹路。
　　两人强劲无匹的气势，在半空狠狠碰撞，无影无形的冲击波，轰击着两旁的货架，令货架都发出“吱吱呀呀”的噪音。
　　甚至，货架上各种锋利和沉重的金属工具，全都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
　　“难道，你就连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我？”
　　洪磊的面部肌肉不断抽搐，他是真的不愿和楚歌动手，“如果我告诉你，我已经掌握确凿证据，知道炎罗藏身何处呢？”
　　“什么？”
　　楚歌愣了一下，一时间忘记了前进，“怎么可能！”
　　“是真的，事实上，我昨天就遇到过炎罗。”
　　洪磊飞快道，“自从上个星期在疯猫网吧拷问谢俊武那些人，得到关于炎罗的关键线索以来，我一直徘徊在全城各个地下游戏中心附近，想要搜捕炎罗。
　　“我的办法很笨拙也很简单——首先从疯猫网吧的监控视频上，找到那些特别可疑的家伙，将他们的面孔牢牢记忆下来，再从一个游戏中心到另一个游戏中心去碰运气。
　　“我专门去寻找那些好像我这样，在游戏中心附近徘徊，却不进去玩的人。
　　“炎罗虽然狡猾，但他做梦都猜不到我的存在，他在暗处，我在更暗处，有心算无心，昨天，终于被我等到了。
　　“只不过，当时我还不敢确认，那就一定是炎罗——因为我仅仅看到一张在疯猫网吧的监控视频中出现过的熟悉面孔，又在另一间地下游戏中心出现而已。
　　“这家地下游戏中心位于城南，和疯猫网吧所在的区域相隔将近十里，如果是普通玩家，实在没理由跑这么远来找刺激，而且他徘徊了半天，也没有进入‘光魔虚拟舱’，而是找了个借口走掉了。
　　“谢俊武死前，告诉我一个辨认炎罗的方法——他说炎罗有一种极其特殊的气质，能让盯着他看的人感觉心跳加速，夜不能寐，我在暗中窥探，果然感觉心脏隐隐有刺痛感。
　　“或许，如此微弱的刺痛感，还不足以令我肯定，对方就是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却并不妨碍我远远跟在他后面，看到他上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宝马车。
　　“我利用快速攀登的技能，从一栋栋高楼的天台掠过，居高临下追踪炎罗，追出去七八公里，大致锁定了他的藏身之所，但当时情况不明，我并不敢轻易冒险。
　　“所以，我今天才找到月光酒吧的这间地下游戏中心，想要窃取这里的监控视频，确认我昨天追踪的这家伙，有没有在月光酒吧这里出现过，如果有的话，那没错了，他十有八九，就是炎罗！”
　　“这——”
　　楚歌没想到，洪磊的效率竟然这么高，或者说，身为受害者的父亲，冥冥中自有一股力量，推动他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这么快就能锁定炎罗。
　　楚歌急忙问道，“你追踪炎罗，究竟找到了哪里？”
　　“我不想说。”
　　洪磊冷冷道，“总之，还是那个交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愿意以小飞的名义发誓，我会单枪匹马解决炎罗，过程中不再杀死任何一名无辜者，而等我把炎罗的脑袋放在小飞的墓碑前面，祭奠他的亡灵之后，我会找你自首，让你名利双收，如何？”
　　“不行。”
　　楚歌倔强摇头，“倘若你真的相信我，愿意给我面子，那就现在自首，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我也答应你，我愿意以死去母亲的名义发誓，我一定帮你抓住炎罗，哪怕我豁出性命，都会把他的脑袋，放在小飞的墓碑前面！”
　　“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但不相信其他人。”
　　洪磊阴沉道，“一个多月前的‘秋风行动’，消息是提前被官方的人，走漏给了悍匪吧？”
　　楚歌一时语塞，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杀了这么多的纨绔子弟，在他们死前，还仔仔细细炮制了他们一番，总能知道一些消息的。”
　　洪磊继续道，“资深议员郑文东，是好几个犯罪团伙的幕后保护伞，不过，他在逃亡过程中，却被人一枪干掉，而杀他灭口的人，至今逍遥法外，连身份都不知道，说不定正冠冕堂皇坐在市议会里，我说的，没错吧？”
　　楚歌沉默。
　　“从炎罗筛选炉鼎的方式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