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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医院看过吗？”

　　　　“没。她怕花钱，不愿去。”

　　　　潜小麦抿嘴斟酌了一下，缓缓开口道：“那我给你说个土方子吧。你去买几个猪腰子，处理干净了，和杜仲一起煮来吃，甜的咸的都可以。就当普通菜用，端上桌，家里人都可以吃，不会有副作用的。杜仲，孙红梅家后山就有，你去采些回来。”

　　　　“谢谢。”王志高也不是能言善道的人，抿了抿嘴，再没了下文。

　　　　“甭客气。先试试看吧。农家人腰酸背疼，大多是平时挑多了重物累着的。先吃个一周，没效果的话，到时候再去医院。”

　　　　“嗯。”王志高点点头。

　　　　“你这次月考怎么样？考师范的事，有去跟谭老师商量过吗？”

　　　　“还好，总分进步了十来名。一中老师劝我考高中，谭老师知道我家情况，他倒是赞成我考师范，会帮我留意这方面的资讯。”

　　　　“那你好好努力。除了书本知识，接下去也不要忘记加强体育锻炼。中考体育加试30分，咱们一分都不能丢。城里好多优生不擅运动。这方面最容易拉开分数了……”

　　　　“真的吗？怎么没听你对我说起过？”邹佰琼虽然跟潜小芬半开玩笑地对骂着，但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听潜小麦说到中考情况，也没心思玩闹了。

　　　　“小麦，我也要吃醋了，你可从来没帮我这么设身处地着想啊。”潜小芬听了，也忙着帮腔，两人一个鼻孔出气，仿佛刚刚的争吵从来没有过。

　　　　潜小麦转移到另一片菊花丛，手里动作飞快，嘴上功夫也没落下：“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可别冤枉人啊，以前人家稍微劝你看一下课本，是谁大声嚷嚷说，最讨厌薛宝钗劝贾宝玉考功名了？”

　　　　“那个……那个……”潜小芬语噎，半天说不上一句完整的话。窘红了脸，凤眼高挑，睛含秋水，无声连连向潜小麦作揖告饶，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子。

　　　　潜小麦却不吃这一套，兀自别开头去对邹佰琼说：“我姐姐总分每提高十分，我给你一张奥赛班的特别资料，要不要？”

　　　　邹佰琼两眼放光，却也有些不满：“为什么我要跟她绑在一起，她那烂分数，哪里扶得上墙……”

　　　　话音刚落，潜小芬立马恢复战斗状况，刚刚的楚楚动人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中，隐形的战争火花四溅。

　　　　“姓邹的，你说谁呢？别忘了，我小学的时候，成绩可比你好出很多很多。也不想想，是谁三番五次考不及格，跑过来抄我作业……”

　　　　“谁抄了？那叫讨论。升上初中后，可是你天天跑过来抄我的……”

　　　　潜小麦和王志高无可奈何地相视一笑，两人又往远处挪了挪，任两只斗鸡继续张牙舞爪对骂。

　　　　同一时间。华阳山脚月湖畔，潜家爷爷奶奶看着热火朝天装修中的阔大店面，满意地笑了。在现场监工的承租者，听说是房东来了，立马热情地请杨勇三人进去看房子，还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装修计划。

　　　　从二楼窗户看出去，远山如黛，波光旖旎的月湖尽收眼底。不远处，华阳市旅游集散中心的大楼正拔地而起。

　　　　潜家奶奶居高临下，倚着窗户眺看四周环境，笑得合不拢嘴：“这店面，好风水啊。我们小麦可真能干。”

　　　　杨勇听了好笑不已：“妈，您老还会看风水啊？我咋从没听说过？”

　　　　“风水这东西，说到底，就是好山、好水、好位置、好视线，让人看了赏心悦目，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些东西，这店面都有了。以后啊，肯定是间旺铺。”对女婿的话，潜家奶奶笑眯眯地回答。

　　　　潜家爷爷赞同地点了点头，目光细细逡巡了店面一圈，立马火眼金睛地发现：“这楼高挑，中间完全可以再分隔出一层嘛。”

　　　　杨勇称是，把情况细细说了一遍。潜家爷爷奶奶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看完店面出来，杨勇提议租辆三轮车兜着两位老人逛下月湖。却被潜家爷爷奶奶不约而同拒绝了。

　　　　潜家爷爷沉吟考虑了一下，说：“这次，无论盖房，还是买房，杨家亲戚都出了大力。趁现在有机会，今天晚上，咱们在餐馆设宴，把华阳的杨家亲戚都叫过来招待一下。怎么样？”

　　　　“不必这么郑重其事的。来之前，我有和父母通电话，他们让咱们直接过去家里玩。”杨勇回道。

　　　　潜家奶奶立即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家里有孩子，我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太婆过去，小心过了病气。”

　　　　杨勇正想出声反驳，却被潜家爷爷阻止了：“你妈说得对。咱们先去餐馆看看菜式，然后再联系他们。”

　　　　“招待随便些不要紧的。现在时间还早，咱们先带妈去医院看病吧。”杨勇向潜家爷爷建议。

　　　　潜家奶奶条件反射般连连摆手：“我不要去医院。以前每次来华阳为的都是看病，这次好不容易有了其他的事，再不要提那个地方了。”

　　　　“您老就别担心钱了。小麦专门强调过，钱算她的，这也是她的一番孝心。”

　　　　“难为那孩子有心了。她这么懂事能干，比给我吃什么上等的燕窝鱼翅，还要让我高兴。我今天可是卯足了劲，打起精神来华阳的，为的就是看一看她的店面。”

　　　　但尽管如此，潜家奶奶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

　　　　“我再也不想进那个地方。走进去每次都要颠过来倒过去地做检查，又是吃药又是打针，浑身不舒服……再说，那里头的气息太阴，每个人都是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感觉更不好……我这条命啊，从阎罗王那里已经多逃了十几年。现在看到儿孙们一个个这么乖巧懂事，我已经很满足了……再不想浪费钱去挨刀子，这身体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那我的人生算是圆满了。”

　　　　到此，杨勇再不好说什么。还是潜家你爷出来解的围：“不去就不去，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坐了这么久的车，我看你妈也累了，咱们先找间旅馆让她休息一下。”

　　　　那天晚上，潜家爷爷奶奶在城中的“八仙楼”设宴招待了华阳的杨家亲戚。双方亲戚言笑晏晏，交谈甚欢。潜家奶奶身体不便，难得远行来城里一趟，杨家亲戚纷纷挽留两位亲家多住几天聚聚。盛情难却，潜家爷爷奶奶便也多留了一天。

　　　　于是，等不及长辈们回家，潜小麦便先回了学校。

第二卷　140黄鼠狼来了

　　　　140黄鼠狼来了

　　　　潜小麦回校上课第一天。面临的就是南薇薇的夺命连环勒索，刘飞鹏也难避其外。

　　　　“生日礼物拿来。”南薇薇侧坐着，两手大赤赤摊开，左手伸向刘飞鹏，右手伸向潜小麦。

　　　　“怎么说，也得先拿点生日宴的残羹冷炙招待下我们吧？”刘飞鹏讨价还价，一会儿看书，一会儿做作业，就是不拿生日礼物。

　　　　南薇薇失去耐性，两手往下重重一拍，震得两人课桌抖了三抖。

　　　　“城门失火了吗？”潜小麦茫然地看向刘飞鹏。

　　　　“NO，公主头顶冒青烟了。”刘飞鹏浑身抖如筛糠，一副惊魂未定好害怕的样子。

　　　　“呀！你们两个没良心的，我生日宴不来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给我演起相声。”南薇薇顾不了平时精心维持的淑女形象，彻底暴怒。

　　　　终于，在她决定拳脚*加前一分钟，潜小麦和刘飞鹏施施然起身，走向了教室后面各自的置物柜。回来时，两人手上都捧了个大大的深色塑料袋，罩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是什么东西。

　　　　不等两人寒暄祝福，南薇薇一前一后快速夺了过去，故自拆起礼物。

　　　　深蓝色格子塑料袋褪下的瞬间，周围随即响起啧啧的称赞声。

　　　　这是一个线条简洁优雅的三角旋转水晶玻璃瓶，瓶内倒插固定着两簇连枝带叶的水果。凑近一看，原来是黄灿灿的桔子，和小巧玲珑红中泛着点青的野柿子。红黄相间，更有墨绿的桔子叶竞相辉映。瓶底铺着张自制粉红猪造型的卡片，上书“万柿桔祥”。

　　　　“哇，薇薇，你们原（七）班同学感情真好。”萧阿黛看了很是羡慕。

　　　　“别被骗了。她那是舍不得花钱，就随便给我去山上折些果果叶叶来。”南薇薇眼睛贼亮，却死鸭子嘴硬，迫不及待开始拆第二份礼物。

　　　　同样的，黑色条纹塑料袋褪下时，周围响起了窃窃私语的疑问句。这一次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半米高的紫薇根雕，遒劲的根须与青绿的枝叶相映成趣，像一只展翅欲飞的天鹅。

　　　　“刘飞鹏，这是天鹅吗？”南薇薇爱不释手地来回摩挲，指着颀长纤细的一截树根问，那里看上去貌似动物光滑的脖颈。

　　　　“不是，这是母鸭子。”刘飞鹏笑容很温和，外面阳光很灿烂。

　　　　南薇薇青绿的头顶又开始冒烟，杏眸圆瞪，恨不得以杀人的眼神，表达她强烈的愤慨与鄙视：“本来准备请你们吃西餐的，现在看来。等下给你们扔只烤母鸭就行了。”

　　　　刘飞鹏咧咧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问起埋头翻《英汉辞典》的潜小麦：“那个是你自己做的吗？叶子是怎么处理的？”

　　　　潜小麦轻“嗯”了声，仿佛想起什么，赶紧对南薇薇说：“薇薇，玻璃瓶口，你尽量不要去开。里面的果子也千万不能吃，是用防腐药水特别处理过的。”

　　　　南薇薇随口答应，犹自观赏着两件礼物，和萧阿黛两人窃窃私语，浑然不觉周围人投过来的羡慕目光。这种被朋友真诚祝福的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潜小麦被一个英语词组难住了，抱着《飘》转过身来，往彭辰桌上一放。空荡荡的桌面上，没有了成堆的书籍，两人交流起来很是方便。

　　　　“彭辰，这个什么意思？”

　　　　彭辰答非所问，一双深潭般清澈的眼睛灼灼发光：“潜小麦，刘飞鹏。我明年正月初九生日，你们记得一定要来啊。”

　　　　“什么？”刘、潜两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在邀请你们参加我的生日宴。”彭辰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刘、潜两人滴下一滴冷汗：“这也太早了吧？”

　　　　“不早了。你们现在开始，可以慢慢准备礼物了。”

　　　　刘、潜两人不可置信地石化。有这么嚣张讨要生日礼物的人吗？刘飞鹏幽幽把手伸到彭辰额头上：“你发烧了？”

　　　　周三晚上，第三节自习课，顾亚维腋下夹着一叠白纸，快步走进教室。条件反射地，教室里瞬时哀鸿遍野。

　　　　“大家别急。我不是来跟你们抢晚自习的。”顾亚维赶忙表明立场，同学们异口同声，齐齐长吁了一口气，这令他啼笑皆非，用得着反应这么强烈吗。

　　　　“晚上过来，有三个事情要跟大家说一下。”顾亚维开门见山。

　　　　“第一，有个省级的英语知识竞赛将在元旦后举行。刚刚开会决定，我校第一拨选拔赛将在下周一晚自习时间举行。有意参加的同学，等下马上报名。”

　　　　教室里议论纷纷，大家开启头脑校正安排自己的行程与时间。

　　　　“第二，11月中旬，我校将举办运动会。这将是你们初中岁月，最后一次参加大型集体活动。所以，小子们，开足马力，踊跃报名参加吧。”

　　　　教室里马上砸开了锅，一众男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太好了，终于有机会舒活舒活筋骨了……”

　　　　“我要叫（3）班的家伙们好看，背后居然叫我们‘白斩鸡’……”

　　　　“太好了，我要争取三连贯，来个漂亮的Ending……”……

　　　　看着底下精神抖擞、战斗力十足的血性弟子，顾亚维欣慰地笑了：“校运会的事，咱们等下开班会具体落实。我的要求是，咱们初三（10）班不仅要做学习的老大哥，更要做全面发展的老大哥。既然要玩。就要玩得最棒。接下去一个月的早自习，都让你们去训炼。拿了奖项回来，我给你们记大功。”

　　　　“YEAH！”教室里欢呼声雷动，久久不能平息。

　　　　好不容易，顾亚维挥手让同学们安静下来，开始讲述今晚的第三个重点。

　　　　“第三，同学们要小心，‘黄—鼠—狼’要来了。”

　　　　顾亚维抑扬顿挫，说得一惊一乍，同学们则听得莫名其妙。

　　　　“听不懂吧？黄鼠狼要叨的就是你们。”顾亚维加重语气，一语道破。

　　　　底下一片哄笑。第一个抗议的非沈周莫属：“死老顾，你才是要被叨的鸡。”

　　　　对爱徒的冒犯，顾亚维不以为意，反而闲闲打趣起自己：“我倒是想被叨啊，可惜现在老骨头一把，不值钱了，哪有你们这么香饽饽……今天接到通知，12月底，杭州某重点高中、华阳中学要来我校举行招生说明会。说白了，就是来抢人的，而且是专门冲着咱们奥赛班来的。”

　　　　“这一届的‘黄鼠狼’来得特别早啊。”

　　　　同学们开心地乐呵着，有的同学甚至还嘀咕说“让黄鼠狼来得更多更凶猛吧”。

　　　　“不过，大家放心。你们是重点保护对象，学校一定会尽力保护你们的。这不，今天开会，校长急急如律令，让我给你们送直升高中部的保送书来了。这可是咱们班的殊荣，其他班级是万万没有这个荣幸的。”

　　　　顾亚维喘了口气，一个眼神，示意学习委员把保送书发下去。

　　　　这个时候，同学们反倒不起哄吵闹了，纸页翻飞，大家本本份份坐着。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专心等候属于自己的那份保送书到来。

　　　　等到保送书人手一份，顾亚维闲闲靠在讲台旁，开始作起了解释：“这个保送书，无非两种情况。签，或者不签。大笔一挥签了，那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会非常轻松。不签，也没关系。同学少年，意气奋发，自然不甘心蜗居金田一域。想试一试，想搏一搏，我们学校非常支持。落第了，也没关系。只要你分数线过一中录取标准，学校仍然会敞开怀抱，大发慈悲收留你们。绝对不会计较你们曾经‘红杏出墙’哈……”

　　　　形象的比喻宛若春风，三两下把教室里凝滞的气氛吹得一干二净，同学们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嘻嘻哈哈、叽叽喳喳。

　　　　“当然了，鉴于金田的特殊情况，你们有些人一生下来就是拿护照的。毕业后，肯定会有人远赴异国他乡。今天还有两个情况要统计一下。一个，出国而不参加中考的同学，明天中午前到我办公室做个登记。在此之前，不要到处嚷嚷，扰乱军心。第二个，已经决定出国留学、并且会参加中考的同学，现在请举一下手。”

　　　　起先，同学们还都有一丝犹豫，但很快地，各自的手又都举得笔直了。潜小麦侧身环视了一圈，好多一片白嫩嫩的手丫子。南薇薇最后也缓缓举起了手，F3也俨然在列。

　　　　对旁边人的举手，刘飞鹏的讶异全然表现在了脸上。见潜小麦转身，不由小声地嘀咕：“以后，我们可是相依为命了。”

　　　　潜小麦不答反笑，朝他绽放出有史以来最妩媚的一笑，神采飞扬。灿若樱花，整个人仿佛被阳光镶了边似的……

　　　　“1、2、3、4、……25、26、27。”

　　　　顾亚维一边数数，一边拿《点名册》打勾作记号，心底涌起一阵酸涩，喉结滚动，又清了清嗓子说：“伤心啊，咱们老师累死累活，这不都替蛮夷们干了。以后，我如果再接手初一，我一定从小就加强培养他们的爱国主义情感。”

　　　　底下又是一阵稀稀落落的笑声，声音不大，也很短促，更像是客套礼貌的敷衍。

　　　　“作为班主任，我不知道，是该为你们的雄心壮志高兴，还是为一中将来的高考升学率担忧。总之，番邦也好，狼窝也罢，既然有了目标，那就请同学们加足马力向前冲。你们既然不打算留在高中部，为学校继续争光。那么，就请一次性集中绽放花季雨季的精彩，给母校一中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明年的六月，我们以中考的绝对性胜利成绩，来报答母校的培育之恩。怎么样？”

　　　　“好……好……”此起彼伏的声浪，惊动了隔壁的教师办公室，引得不少老师纷纷过来打探情况。

　　　　“作为个人，我由衷地为同学们感到高兴……师大分配时，明明是同一个班的。我的一位同学分配在了高中部，而我却被分配在了初中部。曾经年少，我也很郁闷烦躁……现在，我终于可以牛B地说一句：我教的学生才是真正NO。1的。你们高中部的第一名是我学生不要，才轮到他们的……”

　　　　今晚的顾亚维双颊潮红，话特别多，有些语无伦次，有些词不达意。甚至自大自信到冒泡儿，举手投足间又大有“我本楚狂人”的意味。可是，潜小麦还是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般深深为之折服，为中学时期能拥有这样直率真性情的班主任而无比庆幸。

　　　　自习课的最后，目送顾亚维的背影远去。

　　　　沈周说：“我会用中考成绩让老顾沉冤得雪。”

　　　　朱守斌说：“我会用中考成绩让老顾耀武扬威。”

　　　　彭辰说：“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