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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位置上坐定，片刻后，声音低低的开口，“北霄。”

　　　　“嗯？”

　　　　孟灵湘用只有莫北霄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可曾见过被逼到死胡同里的狗？”

　　　　莫北霄低声回答道，“湘儿说的是狗急跳墙？”

　　　　孟灵湘道，“二皇子那眼神，像极了被逼到走投无路的野狗……被逼急了的野狗，便是不跳墙，怕也是要找个人咬一口才开心，北霄你要千万小心。”

　　　　莫北霄知道，孟灵湘虽然身为女子，看起来纯真无邪，实则聪慧致极，但凡是他说过的话，少有不应的时候，于是他也慎重点头。

　　　　忽然又欣喜起来，孟灵湘在外人面前一向装傻充愣，不过出风头，这些话只留到与自己单独相处之时才说，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分明已是不同。

　　　　宴会还未开始，有宫女送上了两盏茶，孟灵湘端起其中一杯饮了，天气越来越冷，他们只在外头呆了一刻钟就只觉得双脚发冷，饮下一杯热热的茶，才觉得浑身暖和了起来。

　　　　其实正阳宫内已经架起了不少火盆，每张桌子下也被细心的放了保暖的暖炉，但饮下的热茶还是要舒服上许多。

　　　　一杯茶还未饮下一半，就有位公公恭敬的过来请莫北霄，“世子爷，皇上这个儿正在后头等您呢，有些话要与您私底下说说。”

　　　　莫北霄捏了捏孟灵湘的手，意思让她放心，就跟着传话的公公离开了。

　　　　他们这边的动静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底，几位大臣的相互看了看，与自家家眷说了几句，几个大臣夫人就向孟灵湘走了，笑眯眯的和孟灵湘说着什么。

　　　　孟灵湘虽然没有失礼之处，游刃有余的和几位大臣夫人谈笑着，逗的几位大臣夫人笑的花枝乱颤，但她的视线却时不时的落在莫北霄离开的方向。

　　　　皇上将莫北霄叫去到底是想和他说什么……

　　　　莫北霄跟在公公的身后往正阳宫后面的寝宫去，长长的走廊上挂着宫灯，下面的宫灯穗正随风飘荡着，宫灯上面描画着古代的神话故事，金色的巨龙正张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望着走来的人。

　　　　高高的龙椅之上坐着一个男人，虽然面色已经开始苍老，但他的视线却十分锐利，莫北霄不知道为何皇上要将他带到这个地方，他本以为皇上会在御书房见他。

　　　　“北霄，自上次一别，朕有一段日子未见到你了吧？”皇上垂眸看着站在下面的莫北霄，他长的与皇上越来越相似，小时候的莫北霄与惊鸿夫人更为相似，但随着年纪愈长，莫北霄身上的气势与五官却开始渐渐地更像皇上。

卷一　第六百九十三章　你要放弃？

　　　　皇上望着长身而立的莫北霄，眼神开始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初那个天姿国色的女子，正笑意盈盈的看他，眼是秋波，嘴是牡丹红，嘴角一抿就让人恨不得为她去死。

　　　　当初因为生莫北霄，惊鸿夫人难产而死，他此次不愿意再见莫北霄，只将他远远地送到了江户侯府，尽管也是为了保住这个儿子，但对于这个儿子他却是亏欠的。

　　　　惊鸿夫人的笑似乎还在眼前，但一转眼却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皇上转了转大拇指上的扳指，眼底暗淡，自惊鸿夫人之后他再没有对任何一个女子这般上心过。

　　　　“拜见皇上，皇上万安。”莫北霄半跪在地，恭敬的朝皇上行了个礼。

　　　　“行了，起来吧，在朕这里你不必如此多礼。”皇上长叹道，“你决定要娶孟家的那个丫头？”

　　　　莫北霄点点头。

　　　　皇上垂眸，半响才说道，“北霄，朕也不与你说什么暗话，你与朕是什么关系你心里应该清楚，这次朕让人请你过来是想和你说几句话。”

　　　　莫北霄脸色不变，“北霄不敢不从。”

　　　　皇上看了一眼与他十分疏离的莫北霄，眼底的情绪晦暗难测，“既然如此，这话朕就直说了，你既然是我与惊鸿的儿子，你也是有这个权利争这皇位的，但你若要娶孟家的丫头，这皇位你就再也争不了。”

　　　　莫北霄半低着头，逆光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良久，莫北霄才说道，“皇上说笑了，我是江户侯的儿子，怎么会是皇上与惊鸿夫人的孩子。”

　　　　这是要放弃皇位了。

　　　　莫北霄对于那个皇位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他曾经为此付出了很多，卧薪尝胆，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个手段狠毒，人见人怕的世子爷。

　　　　但现在他的身边再不是空无一人，既然孟灵湘不愿意留在这吃人的皇宫，他又为何要将自己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凭着他的能力就算不坐上那个位置，又有谁能耐他何？

　　　　莫北霄大不敬的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这个人是他的生父，但他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半分父爱。

　　　　两个血脉相连的男人之间却冷漠的仿佛陌生人一般，皇上心下震惊却又不意外，莫北霄和他性子如出一辙，冷情却又痴情。

　　　　“……你想好了，这次决定以后除非你造反，否则你再不能坐上这个位置了。”皇上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他站了起来，长长的衣摆拖在地上，黑色的朝服之上金色的巨龙若隐若现。

　　　　“若你娶了孟家的丫头，”皇上走到莫北霄的身旁，指了指高高在上的龙椅，“那个位子你就再也不能坐了。”

　　　　莫北霄这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让人将他领到这里，他看着上面的龙椅，瞳孔却清亮，“多谢皇上的好意，北霄只愿意与湘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皇上跟着说了一遍，“既然如此，朕也不再逼你，朕会下旨大办你与孟丫头的婚礼，在婚礼结束以后江户侯也会隐退，将江户侯传给你。”

　　　　莫北霄心下一惊，看样子皇上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他索性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是早就定下了？”

　　　　皇上笑了一声，“北霄，在这个位置上想的事情太多了，父子不像父子，夫妻不像夫妻，你既然选择了不坐这个位置，我就要想好后招，你手里的捏着的东西太多了，你若是继承了江户侯的名号，这辈子你就不再是我的儿子，而是江户侯的儿子。”

　　　　莫北霄没有说话。

　　　　“你小时候我不愿意见你，一见到你我就想起你娘，想起她竟然是为了你死的，我就……”皇上不再拿朕这个自称，似乎是想拉近他与莫北霄之间的距离，“只是没想到转眼间你竟然已经这么大了。”

　　　　“已经过去很久了。”莫北霄淡淡地回答，皇上的话对于他不是没有触动，也算是解了他的一个心结。

　　　　“是啊，已经过去很久了……”皇上长叹一声，脸上满是怀念。

　　　　莫北霄知道皇上一直在忌惮着他，他手里捏着兵权，加上私底下的势力，他在皇上眼底定个心腹大患，可偏偏他又与皇上有着血脉相连的关系，即使皇上想杀他，记起他的母亲也下不去手。

　　　　只有莫北霄自己放弃皇位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之前的莫北霄定然是不肯的，但现在他既然已经决定与孟灵湘游山玩水，不在过问皇城里的这些事情，皇上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子。

　　　　莫北霄成为江户侯之后就失去正大光明继承皇位的权利，但却可以做一个谁也不敢惹的清闲王爷，毕竟他手里捏着的东西不论是谁坐上那个位子都要卖他一个好。

　　　　蓦地，宫殿外传来一声沉闷的钟声，接着又是一声，直到三声响起过后，皇上才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你先下去吧，朕随后就来。”

　　　　莫北霄退下出了宫门，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抬脚往正阳宫方向去。

　　　　孟灵湘和几位大臣夫人心不在焉的谈笑着，看到莫北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尽管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睛一瞬间却亮了，嘴角也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顺着她的视线，几位大臣夫人同样也看到了正往她们这边来的莫北霄，她们相视一笑，识趣的告辞了。

　　　　待莫北霄在她身旁坐定，孟灵湘才拿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问他是怎么回事，莫北霄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大事，这里不方便说，回去再细细讲。”

　　　　孟灵湘点了点头，皇宫里人多眼杂，确实不好说话，但这也说明皇上和莫北霄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皇上驾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莫北霄和孟灵湘不再说话，纷纷跪倒在地，迎接皇上。

　　　　孟灵湘低着头，看到皇上黑色纹金龙的衣摆从她面前经过，半响，一个威严的男声说道，“起身吧。”

卷一　第六百九十四章　赐婚

　　　　跪着的人站起身来，但也不敢抬头往上看，孟灵湘心里吐槽这万恶的旧社会，一边小心翼翼的挪了挪发麻的脚。

　　　　“坐吧，这次宴会就众卿家不必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吃喝，”皇上含着道，二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莫北霄和孟灵湘的对面，手里拿着酒杯就没有放下。

　　　　皇上扫了一眼二皇子，脸上有些不满，但二皇子仿佛什么也没有看到似的，仍然还是喝着手里的酒杯，二皇子的侧妃脸上的笑挂不住，十分勉强的维持着表面功夫。

　　　　皇室的其他几位皇子坐在二皇子的下首，但明显气色要避二皇子好上许多，与他们交谈的人也要比二皇子多。

　　　　皇上对二皇子的态度明显是不喜这个儿子，甚至下了圣旨斥责二皇子，让二皇子的地位一落千丈，之前巴结讨好他的人也开始纷纷的躲着二皇子走。

　　　　若不是二皇子的母族还算的上有些实力，二皇子恐怕早就被关了起来。

　　　　酒过半巡，虽然皇上下令说能在自家一般，但在场之人哪里敢把皇宫当成自己家，话不敢高声说，酒宴刚开始就鱼贯而入一群穿着轻薄的女子，长相皆是十分艳丽，腰肢纤细，肌肤雪白，眼波流转间之直要把人的魂魄勾走。

　　　　舞女在宫殿中央翩然起舞，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的身上，有赞叹的，也有带着淫邪的，莫北霄突然贴在孟灵湘的耳旁说了一句，引的孟灵湘脸颊通红，狠狠的白了一眼莫北霄。

　　　　皇上手里端着酒杯，半眯着眼睛着莫北霄他们，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皇上贴身太监李公公在皇上耳旁说道，“皇上，东西备好了。”

　　　　“知道了。”皇上说道，蓦地又开口，“金福，你说朕当年若是……”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长叹一口气，“算了，都过去二十多年，提它做什么。”

　　　　李公公隐蔽的看了一眼莫北霄他们，眼底了然，皇上他是想起当年的事情了吧。

　　　　“众卿家，”皇上开口，在场之人自然不敢再讲什么，生怕打搅了皇上，皇上怪罪下来，“今日，朕有件事要宣布。”

　　　　李公公拿着圣旨正要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江户候世子莫北霄与御国将军孟之女孟氏乃天作之合，今日特此为两位赐婚，赏金银五箱，珊瑚一座，玉如意两对，冰蚕丝三匹，玉环两对，金簪两对。”

　　　　孟灵湘与莫北霄对视了一眼，莫北霄并不意外，只是未曾想到皇上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下旨赐婚，还赏了这么多的宝贝，皇家出来的东西哪一样儿是差的？

　　　　“臣莫北霄，”

　　　　“民女孟灵湘，”

　　　　“接旨——”

　　　　莫北霄和孟灵湘将圣旨接了，皇上笑眯眯的望着他们，“北霄与孟丫头十分般配，北霄也算是朕看着长大的，小辈成亲，朕这个做长辈的自然是要表表心意，来，这是当年皇太后赐给朕的，正好趁这个时候给你们了。”

　　　　李公公恭敬的将一对龙凤玉佩递交到孟灵湘和莫北霄的手里，孟灵湘看了一眼莫北霄才将东西收下。

　　　　二皇子本是一直在埋头喝酒吗，侧妃已经被气的提前告退，只留下他一人坐着饮酒，在皇上下旨赐婚之际二皇子都没有在意，但在皇上将这一对玉佩赐给莫北霄他们之时猛的抬起了头，眼底充血盯着那对玉佩。

　　　　“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突然低低的笑了，皇上不满的盯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二皇子已经喝醉了，就带下去歇着吧。”

　　　　皇上金口一开，就算二皇子没有喝醉也只能是喝醉，他摇摇摆摆的站了起来，“父皇恕罪，儿臣喝多了，下去歇着了。”

　　　　说着挥开要扶着他的下人，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这一走，可是狠狠的扫了皇上的脸面。

　　　　皇上的脸色阴晴不定，在场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他半响才说道，“众爱卿坐西塞吃吧。”

　　　　二皇子大笑着出门去，外头阴冷，寒气似乎就要钻进骨头里去，“殿下，殿下，外头冷，穿上衣裳吧。”

　　　　他狠狠的挥开伺候的下人，笑着笑着眼眶里落下眼泪来，他还是败了，败了。那玉佩是皇太后在弥留之际送给皇上的，这些年来皇上一直妥善的保管的着，在他娶太子妃之日他曾经问过皇上，这玉佩能否送与他。

　　　　皇上立时就拒绝了，还狠狠的训斥了他一顿，没想到，没想到啊。这玉佩父皇竟然给了莫北霄！

　　　　二皇子靠在冰冷的宫墙之上，渐渐地滑坐在地，抱着头痛哭。旁边伺候的人不敢接近，只远远地看着，二皇子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说到底我还是比不过他，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在地狱做一对鸳鸯。“

　　　　他抬起头，眼底的情绪几欲要奔涌而出，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五指抵在宫墙上，落下一个带着血印的掌纹。

　　　　“殿下你受伤了！”二皇子身边伺候的人惊叫。

　　　　二皇子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掐的太过用力，竟然在掌心上掐出好几个血印子，鲜血从伤口出流了出来，他盯着自己受伤的掌心看了半天，将那些血液舔去，嘴唇愈发红艳，“一点儿都不疼啊……”

　　　　宴会结束以后莫北霄将孟灵湘送到了将军府，因着两人还未成亲，莫北霄不能进孟灵湘的闺房，于是两人就在马车之上说了几句。

　　　　“……皇上竟然提了这样的要求？”孟灵湘在知道今日莫北霄与皇上之间的对话以后难以置信的开口说道，“你放弃了皇位，真的不会后悔吗？”

　　　　莫北霄看她纠结的模样，轻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跟我回来后不后悔？”

　　　　孟灵湘捂着鼻子望着他，蓦地笑了，“下个月我们就成亲了。”

　　　　莫北霄将孟灵湘死死的抱在怀里，像是一辈子都不愿意放开，“是啊，终于要成亲了。”

　　　　他捏着孟灵湘的下颚，半逼着她直视着自己，将自己微带冰冷的唇瓣覆在了孟灵湘柔软而温暖的唇瓣之上……

卷一　第六百九十五章　嫁衣

　　　　婚期很近，莫北霄和孟灵湘忙的脚不沾地，几乎连见面的时间都没有，皇城里对他们两人的这段婚事议论纷纷，但因为孟灵湘与莫北霄在皇城里名声还算不错，所以倒也没人说些难听的话。

　　　　莫北霄十分忙碌，但对孟灵湘的上次关于二皇子的事情还是上了心，派人去暗地里跟着二皇子，将他每日的行踪都报告上来，但二皇子这段日子只混迹在各个酒楼。整日喝的烂醉如泥。

　　　　皇上特地派了几个教养嬷嬷到御国将军府上，帮着孟灵湘处理婚礼上的事情，整个朝廷都能看的出来皇上对于这次孟灵湘和莫北霄的婚事十分上心，江户侯一直没有露面，虽然莫北霄还没有成为江户侯，但整个江户侯府都是莫北霄的一言堂。

　　　　这日御司坊的人将制好的嫁衣送到了御国将军府，这是十二位绣娘赶制了十天才做好的嫁衣，仅仅是嫁衣上的金色丝线就用了好几卷，孟灵湘看着霞帔上精心描画的蹙金绣云霞翟纹，眉尖微蹙。

　　　　孟灵湘虽然身为御国将军的嫡女，但在未嫁人获得诰命之前她都算是个民女，这嫁衣上的蹙金绣云霞翟纹可是一品二品的诰命才能使用的，若是被人看到她嫁衣上的蹙金绣云霞翟纹，怕又是要参上一本。

　　　　但御司坊的人怎么敢自作主张，“这嫁衣上的蹙金绣云霞翟纹是怎么回事，上次送来的纹样里可没有这个纹样。”

　　　　御司坊的人回答道，“上次将纹样送到世子妃您这儿之后，陛下让奴婢将纹样送到养心阁，陛下看了以后下令让奴婢把正面的纹样改成蹙金绣云霞翟纹，说世子妃您嫁给世子爷之后，世子爷就将继承江户侯，您也就是江户侯王妃。”

　　　　“江户侯王妃怎么能大婚礼服上没有蹙金绣云霞翟纹，连凤冠也改成了八翚四风，虽然说比太子妃、公主一类的降了一等，但也是史无前例的，世子妃您这可是深受宠爱啊。”御司坊的人讨好的说道。

　　　　“这是皇上下的令？”孟灵湘若有所思的说道。

　　　　御司坊的人惶恐的说道，“奴婢可不敢自作主张，这自然是陛下的旨意，陛下这可是天大的恩赐。”

　　　　孟灵湘倒真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毕竟九翚四风和蹙金绣云霞翟纹都是太子妃和公主才能使用的，皇上虽然将凤冠的等级降了一等，改成八翚四风，但在这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