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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代嫁-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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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过日子,连自己女儿都不敢多见。
  袁胜青成亲一年多,屋里头也不过就是两个通房丫鬟,因袁大少奶奶尚未有孕,这两个通房也还喝着避子汤,既没个子息,自然也就没有名份。再则袁胜青亦是大半时间都在军营,这两个通房虽有,却也跟没有没甚两样。
  只袁胜玄,虽尚未娶妻,却已有了通房,且其姿容远胜袁胜青屋里那两个,其中有一个还是他自己看中了,从外头买回来的。不过若是比较起来,比这许氏总还差着一截。
  这许氏的身份,袁家人也早就打探清楚了。不过是许家一个庶女,生是妾生的,养也是妾养的,生成就一副懦弱模样,委实并不足为沈家嫡长媳。若不是沈云殊重伤要冲什么喜,他那继母又有几分不良的用心,许氏是断进不了沈家门的。
  当初打听清楚之后,袁家父子还笑过一通。笑那沈文枉自身为大将军,纵横西北边关无敌手,却到底逃不过后宅算计,竟给嫡长子娶了这么一个媳妇。
  且看她自嫁进沈家,除了上巳那日出过门,竟是未到外头应酬过。倒是去观音堂跪了两天经,就从沈家传出个福星的名头来。
  只是袁胜玄素来不信神佛。在他看来,这许氏也只知拜佛,不是什么有见识的妇人。至于福星一说,更只是沈家嫌这儿媳身份不足,强行给她造些好名声罢了。若真是个好的,如何这些日子不见带出门来应酬?说是新妇害羞,怕就是上不得台面罢了。便是上巳那日,听闻她也只知枯坐,既不会与人说笑,又不知侍奉婆母小姑,连礼数都不周全,沈家又岂敢放她出来?
  这般一个畏怯的女子,年纪又还幼小,难道敢在他眼前演戏不成?
  袁胜玄心里想着,眼睛仍盯在许氏面上,直盯得她低下了头也不敢说话。倒是她身边那个丫鬟瞧着还泼辣些,拉了许氏道:“少奶奶,咱们回屋去吧。”说着,还瞪了袁胜玄一眼。
  袁胜玄干咳一声,道:“嫂夫人,方才听说伤到的是沈兄身边的大丫鬟?”
  “是她自己寻死——”许氏仿佛被戳了一针似的,脱口而出,“我并不曾逼迫她!”
  她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袁胜玄是个外人,忙又收住了话,有些慌张地道:“袁二少爷,大少爷不在,恕我不能奉陪,请袁二少爷先去,先去那边屋里坐坐,等大少爷回来再与袁二少爷说话罢……”
  她说罢,便招了刚才那个报信的小丫鬟道:“芸草带袁二少爷过去,叫他们上好茶。”说着,自己便扶了丫鬟的手转身便走,口中还道,“他们可请了郎中来了?”
  扶着她的丫鬟便道:“已经着人去请了。少奶奶别担心,这说到底也不关少奶奶的事,分明是她自己臊了要寻死,便是夫人问起来又能怎样?少奶奶可没打她没骂她,不过是说先将她关起来罢了。”
  “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许氏的声音又低又细,一听便是底气不足,只可惜她走得远了,袁胜玄也就听不清后头说的是什么了。
  他从许氏纤柳般的腰身上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小丫鬟笑道:“你叫芸草?方才吓坏了罢?”
  芸草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的,袁胜玄一问,她便下意识地答道:“可不是!青霜姐姐一头的血——”说到这里,才突然惊觉失言,连忙闭上了嘴,欲盖弥彰地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袁胜玄便笑了笑,随她到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里坐下。芸草大约是自知失言,给他上过茶便一溜烟地跑了。袁胜玄也不叫她,独自坐了片刻,便有一人走了进来,附在他耳边道:“听说是沈云殊的贴身丫鬟爬了床,被许氏捉个正着。沈云殊一早就出去了,那丫鬟原关在屋里,如今自己撞了墙。”
  袁胜玄就等着他来报信呢,淡淡道:“可亲眼见了?”
  那人低头道:“小的亲眼见着那丫头躺在床上,血披半脸。这庄院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什么人管事,都在忙着那丫头的事。”他就这么在整个庄院里转了一圈儿,便有几个乡下人看见,也没人来盘问,并不像要藏着掖着什么的模样。更没有发现海鹰。
  “这么说来,那事与沈云殊当真无关?”袁胜玄沉吟起来。看这庄院上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心虚。除了那个五炼,其余人竟似是根本不知要防着他。
  “有兄弟已经打听了。”那人就是之前盯梢不利的,这会儿为了将功折罪,自是小心翼翼,“这几日沈云殊不是陪着许氏看茶山,就是在庄子里盘账,并未出过门。只昨晚上——虽未闹出什么动静来,却是有人也听到些动静,看见许氏出了自己房里,往沈云殊房中去了,之后就捆了个人出来……”说起来,竟是一场风流官司呢。


第41章 打脸
  袁胜玄听到这里, 不由得就嗤笑了一声:“我早就瞧着那个叫青霜的丫头不安分。”就上巳那日,那丫头紧着往沈云殊面前凑,若不是那般, 他还真不敢确认沈云殊的伤势呢。不想这到了庄子上胆子更大, 竟敢爬床了。
  “许氏像是吓坏了。”那人又道, “小的悄悄扒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就听许氏一直与她那丫头说,她不过是把人关起来,并未想做什么, 若是那青霜真有个好歹,她既怕沈云殊着恼, 又怕与婆母交待不过……”
  这次他为了将功折罪,可真是用心了,连许氏的墙角都听。只盼二少爷看在他勤勉的份上, 忘了计较他前头的错。
  袁胜玄至此已经去了八成的疑心, 但他素性难改,略一沉吟还是道:“既探查清楚了便把人收回来。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他们把沈云殊找回来再说。”到那时候,他才会消了这疑心。
  这会儿庄院里仍是乱糟糟的, 那个叫芸草的小丫头片子显然就没怎么伺候过人,上过一回茶就不见了影儿, 直到茶都凉透了,也不见再有人来换一杯。饶是袁胜玄是来找麻烦的,也觉得乱得有些可笑了——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罢了, 就是死了又怎么样呢?可值得这许氏吓得跟慌脚鸡似的,弄得这一院子的下人都乱了套?
  袁胜玄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又想起许氏红着眼睛楚楚可怜的模样,就有些意动。恰好此刻外头又有些动静,他便起身凭着窗子一瞧,正看见许氏从屋子里出来,旁边是个乡野郎中打扮的人,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
  袁胜玄生性多疑,便是到了此时也不肯全然放心,立时便对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他身边人会意,有一个就缀着那郎中出了庄院,一会儿便回来报道:“那郎中的确是本处的,说是方才看了个女子,额头上撞伤一处,至今昏迷未醒。他医术平平,只敢包了外头的伤处,却不知内里伤势如何。”
  袁胜玄听到这里,疑心又去了一分,看见许氏还在那里满面愁容地吩咐着下人,索性便出了屋子,大步走了过去。到了近前,正听见许氏弱弱地道:“这郎中也不知成不成,五炼怎的还没把大少爷寻回来?万一大少爷没回来人就——我怎么说得清楚……”
  她身边的丫鬟也是一脸焦头烂额的模样,却还要强撑着安慰她道:“少奶奶不必担心,那郎中不是说性命无碍么,哪里就会——”说到这里,猛然发现袁胜玄已经走到了近前,连忙把后半句话咽了,轻轻扯了一下许氏:“少奶奶,袁二少爷——”
  “啊?”许氏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还有袁胜玄这个人在庄子里了。不知怎的,袁胜玄忽然就觉得有一丝不快,忽然又踏前一步,轻笑道:“怎么,嫂夫人怕不是已将我忘到脑后了?”
  许碧后退一步,做出一脸怯怯的模样:“没,没有……”心里却冷笑起来。袁家可真是够能耐的,百年大族,就养出这样的东西来?
  她当然知道袁胜玄手下的人就在庄院里乱窜,不过没关系,这会儿庄院里除了一个青霜,就没有别的可疑之处。不怕他们看,就怕他们不看呢。这会儿看明白了,消了疑心,等沈云殊回来才更好办。
  不过,倒没料到这袁胜玄居然是这么个东西,这是看着自己要白跑一趟,心有不甘,居然还想调戏她一把?要不是现在这个形势,许碧倒真想给他一耳光。
  袁胜玄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反而更痒痒了起来。
  袁家势大,这江浙一带不知多少人家想与袁家结亲。他的兄长已然成亲,如今他便成了香饽饽。有些身份低些的人家,别说将女儿嫁与他,便是与他做妾也愿意。单说去年一年,他往外头去,“偶遇”的女孩儿就有五六个,个个都是见了他想往上贴的。至于说自己家里的丫头,那就更不必说了。
  如许碧这样,见了他畏之如虎,恨不得能退到八丈之外去的,倒是凤毛麟角,反而让他有些兴致了。
  袁胜玄正打算再往前走两步,忽然听见一声惨叫,他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从后头跑出来,只是才蹿到空地上,就听破空之风锐响,一根扁担从后头旋转着飞过来,扁担一头的铁钩正正砸在他右膝上,咔嚓的一声脆响,袁胜玄听得清清楚楚。
  这人正是袁胜玄带来的,原是安排在庄院外头监视的,没想到现在被赶到了场院之中,接着就被砸断了腿。
  袁胜玄抬眼看去,跟在后头走出来的人,不是沈云殊还是哪个?
  “这是怎么回事?”不等袁胜玄说话,沈云殊倒先开口了,“咱们家的庄子,什么时候竟被此人混进来了?必定是心怀不轨,或许又是海匪,抓起来审!”
  跟在他身边的九炼答应一声,一步蹿上去,照着那人的膝盖就来了一脚。那人刚刚勉强要撑起身子来,又挨了这么一脚,惨叫一声又跌下去,这次却是疼得再爬不起来了。
  袁胜玄看得清清楚楚,沈云殊那一扁担打得极是刁钻,正从侧面打在自己手下的膝盖关节处。这一下若是打在小腿上,哪怕骨头断开,正骨之后好生养着,也能愈合,并无大碍。可这打碎了关节,却是最难养好的。只怕自己这个手下,这辈子都要做个瘸子了。
  他这个手下最为轻俏,飞檐走壁极是拿手,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深得他重用,这下却是被沈云殊一手就给废了。
  “袁二少爷?”沈云殊仿佛这会儿才看见他,“你几时来的?正好!你跟那些海匪打交道多,看看此人可是海匪?”
  袁胜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人。”
  “你的人?”沈云殊一脸惊讶之色,“怎么可能!此人藏头露尾鬼鬼崇崇,在庄院后头探头探脑,见了我转身就跑,怎可能是你的人?”
  袁胜玄此刻真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可是这口气又怎么能咽得下去?
  “不知沈兄方才去了何处?嫂夫人正急着叫人寻你回来,怎的你倒从那边出来了?”沈云殊绝不会不知这是他的人!看来,海鹰之事与他无干,或者即便有关,海鹰也不在此处。沈云殊这是有恃无恐,反倒来打他的脸了。
  沈云殊一耸肩膀:“不过是去山上看看晨景,打后门进来罢了。”他目光在袁胜玄与许碧之间的距离上扫了一转,对许碧把脸一沉,“怎的不请袁二少爷进屋去坐,倒都站在这院子里?”
  许碧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去把眼睛又揉了揉:“妾身原是请了,不知袁二少爷怎么又出来了……”今天这眼睛算是遭罪了,现在都有点揉得发疼了。实在没办法,要让她哭她真的哭不出来啊。
  “你回屋去罢。”沈云殊眼睛只盯着袁胜玄,“我与袁二少爷说说话。”
  袁胜玄心里暗暗冷笑。果然从沈家传出来的消息不错,沈云殊对许氏竟当真是十分宠爱。虽未圆房,两人却是大半日地腻在一起,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会为了许氏,这是不肯放过自己了?
  许碧回到屋里,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虽然料着袁胜玄并不敢真的乱来,可到底沈云殊回来了,她这颗心才算能踏实放到肚里去。
  知雨比她还紧张,这口气松下来几乎要瘫坐到地上去:“可吓死奴婢了……”她看得可清楚了,那个袁二少爷带来的人都杀气腾腾的,尤其有几个在庄院里到处蹿,身上还都带了刀呢!
  “不用那么害怕,他们不敢提刀就砍的。”许碧拍了拍她,“你也坐会儿吧,这一早上折腾得不轻——青霜到底怎么样?”她是说总得弄得真的伤出来,没想到五炼下手也不轻,青霜额头上好大一块,估计是非落疤不可了。
  知雨随手拉了个小杌子坐下:“姑娘放心吧,五炼只是给她灌了点药,让她晕着别添麻烦。”
  许碧顿时松了口气——原来不是头撞墙晕过去的,那就问题不大了,至于说头上的伤——许碧就没有那么多同情心了,毕竟如果不是她半夜想去爬床,原本是不必遭这一回罪的。
  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铿响,知雨像惊弓之鸟似的跳起来往外一瞧,顿时变了脸色:“姑娘,大少爷跟人动起手来了!”
  许碧也连忙扒到窗口去瞧,果然见袁胜玄手持单刀,沈云殊却不知从哪里捞了根白蜡杆子来,两人已经战到一处去了。
  “他怎么用刀!”知雨急得要跳脚,“大少爷才用一根木棍!九炼怎么回事,都不知道给大少爷也找把刀来吗?”
  许碧却是见过沈云殊用一根木枪打败平田的场面,并没有知雨那么愤愤不平:“别着急,看着就是。”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沈云殊的白蜡杆比袁胜玄的刀长出三倍,未必就吃亏。
  知雨却还是提心吊胆:“怎么还动手了呢?”她压低声音,“大少爷究竟有没有……”办成外头的事呢?
  “多半是成了……”否则袁胜玄不会这么如临大敌似的带了人过来,分明就是得了消息,来查人的。
  “那——”知雨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她吓得不轻,怎么姑娘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害怕呢?
  “别急。”许碧两眼紧盯着窗外,“大少爷回来了,都听他的。”反正沈云殊这一出现,她是吃了定心丸了。
  这么一说,知雨也觉得很有道理。既然大少爷人都回来了,那还怕什么呢?一想通,知雨也就把害怕抛到脑后,双手握着小拳头,小声替沈云殊加油:“揍那个姓袁的!”别以为她刚才没看出来,姓袁的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十分轻佻,若不是大少爷及时出现,说不定他就要言语轻薄一番了。她只恨不能自己上去给他一耳光,自然就盼着大少爷教训他一顿了!
  此刻场中两人也战到了酣处。袁胜玄身形轻灵,一口单刀舞出一团白光,四处游走。只可惜沈云殊的白蜡杆比他长出许多,任由他如何寻隙蹈罅,终究是不得其门而入。
  时间一久,袁胜玄心中不禁有些焦躁起来。他今日带来五十人,可个个都在看着他呢。刚才一名手下被沈云殊当场废了,若是他不能挣回脸面,以后还如何带兵?
  两人交战,岂容分心?袁胜玄一生杂念,不免便露了一丝破绽,沈云殊手上白蜡杆顿时便自他的刀光之中递入。袁胜玄刚刚暗叫了一声不好,便觉手上刀被一股柔力绞着往旁边一带,随即膝弯处便挨了一下。
  他本来正要斜步向前,此刻身体已经倾斜,支撑腿却挨了这么一下,登时重心倾倒,扑通一声跌倒在地。
  袁胜玄自幼就在船上摸爬滚打,日日在风浪中颠簸,早练得下盘稳固。此刻虽是跌倒,但肩背略一沾地,立刻借势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又跳了起来。
  可他刚刚跳起,沈云殊手中的白蜡杆就又伸了过来,在他脚踝处轻轻一敲。袁胜玄只觉一阵酸麻,沈云殊手腕一抖,白蜡杆将他双足一兜,又将他放倒在地。
  这次袁胜玄学乖了,不急着跃起,而是就地滚出三尺才顺势站起。然而他滚得快,沈云殊也得快,那根白蜡杆神出鬼没如影随形,这次是兜着他的屁股猛然发力,借着他起身的势头,将他摔了一个狗吃屎。
  知雨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只恨不能鼓掌欢呼,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大少爷威武!”
  袁胜玄这三下摔得其实都并不重。他心知肚明沈云殊是取巧,尤其最后一下,完全是借着他起身的势,叫他自己摔了。
  然而这四脚朝天再加狗吃屎,即便没摔到身上哪里,他的脸皮也是被剥光了,两边脸上犹如被人反复抽了几个耳光,火辣辣的。偏偏沈云殊好整以暇地将白蜡杆往怀里一抱,笑吟吟一拱手:“袁二少爷,承让了。不如换身衣裳,进屋喝杯茶?这茶山虽说荒了几年,但也还能制几斤好茶,清火是极好的。”话说得轻飘飘的,眼中却是一片冷芒。
  袁胜玄紧握住手中单刀,恨不得高声一呼让众人齐上,把沈云殊乱刀剁了。他能断定,沈云殊身上的伤其实仍旧未好,所以难以发力,从头到尾都在借力打力。如此,若真是拼起命来,沈云殊未必就是他的对手!
  “二少爷——”他带来的人中,有一个便走到他背后,低声道,“时候不早,还是回去罢。”既没拿着沈云殊的把柄,此时自然不能翻脸,毕竟沈文还是从二品的大将军,沈云殊身上也有官职,他们总不能无令擅杀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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