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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道神帝-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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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榆罔生性便不乏猜疑之心,故能让他相信的人就更加稀少,迄今为止,也不过堪堪两人而已。
一人是刑天,姜榆罔手下最为得力的臣子和大将,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
一人是华乐兮,曾经的女娲氏圣女,如今神农氏的帝后。
前者早已私自领兵征战,攻打蒸蒸日上,实力势力都愈发强大的人皇轩辕氏,与他有多日不见。
而后者,在半个时辰之前,尚还睡在他的枕边。
枕边人,麾下臣。
一近一远,一内一外。
皆是他心中无法割舍的存在。
可命运无常,许多时候人们都会被迫做出一些无法两全其美的决定,到那时,割谁舍谁,便是无法绕开的话题,哪怕要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万人之上的炎帝,也不例外。
。。。。。。
伴随着一声厚重的金属声响,姜榆罔推开了昭明殿的大门,封闭的大殿徐徐展开缝隙,一阵耀眼的白光从中渗透而入,将殿内的阴暗驱散。
立于白光之下的姜榆罔,身上似乎又多出了一种别样的气息,光明宏大,极尽正道,只是他眉宇间的阴郁之色却是未能减弱丝毫。
炎帝,万火之帝。
他本就是火的极致代表,而火本就是这世间最古老最神圣的光明。
拥有这样一层身份,他其实并不需要多余的光亮来衬托。
他的一举一动,往往都能成为无数人的典范和榜样。
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日出东方,光照千秋”?
姜榆罔现在却似乎对身上所流窜的光芒有些抵触。
他没有在温和的白光下停留多久,便径直走入了大殿之中。
暗色龙袍轻轻拂动,若龙起风,将背后做工精致不失古色古香的大门合上。
开门,闭门。
由始至终,都未曾有明显的声音传开,皆是被姜榆罔以自身气息禁锢。
而他本人则继续迈着寂静而有规律的步伐,不急不缓地走入昭明殿内。
殿门紧闭,窗扇不通,外界的光亮很少有能透射入此中的,故而殿内一片幽静,阴暗的氛围宛若夜色笼罩下的山林。
只是如此阴暗的环境下,姜榆罔却仍自心如明镜,目若朗星。
他看得见很多东西,也感觉得到很多东西。
殿内有火牛喧天,有金龙绕柱,有七彩琉璃,有九曲黄河。。。。。。
一笔一画,一勾一勒,皆极尽图腾纹理,大道法相。
当这一切都以具体建筑的形式呈现出来之后,那么所有的东西仿佛都具备了灵性,不再是纯粹的死物,反而活灵活现,一丝折射出的光亮,都有可能照耀锦绣山河。
然而殿内山河,殿外山河似乎都与此刻的姜榆罔没有多大关系。
他只是淡然地瞥了一眼昭明殿内的其余图腾建筑,便将目光聚集在那高达九层离地数丈,被白虎之皮蛟龙之筋制成的长布覆盖的玉石阶梯上的宝座。
座长三尺六,宽约一尺五,主体材料为第十六重天产出的稀有宝物离火龟背铜与第二十八重天产出的子母云水铁,上绣镂空真龙图案,并有宝塔光轮,通体闪烁着黄金之光,这正是神农氏历任炎帝都曾坐过的炎帝宝座。
正午之时其光芒最盛,煌煌不输日月。
故而那时的宝座温度也是最高,其上分明无火,却有焚烧万物之势,纵是虚无的空气,靠近此座也会不禁生出香炉青烟,非火系道法造诣极高者不可驾驭。
能终日坐在这等奇特宝座之上,并不为其所伤,反倒火德日渐兴旺之人,除却神农氏之主炎帝之外,还有何人?
姜榆罔面色平静,踱步上前,没有刻意留意脚下的九层阶梯,因为多年累积下来的熟悉经验往往比自己的一双眼睛还要管用许多。
四下无人之际,他又一次坐上了炎帝宝座,独自望向充盈却又空荡的昭明殿,眉头紧锁,心头复杂。
神农氏多年积攒下来的气运自他即位以来便在不断削弱,时而缓慢时而快速,这一点,身为当事人的他老早便有察觉。
察觉却不代表能够改变。
气运之说本就飘渺,虽存在却无形,寻常的风水堪舆大师便能探测,但若说改变气运,就是顶尖的风水堪舆大师也得花费不少功夫,且那是建立在不涉及王侯将相等因果业障深厚的人的范畴之中。
风后能以六十四卦一举削去刑天的气运与命运,导致其最后的生机流散,魂归星海,本命星破军也是随之陨落,除却他在卦象气运等玄学之道上的造诣早已达到了堪称登峰造级的地步外,还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是趁刑天伤重时下的手,占了大便宜。
乘虚而入,强易气运,仅亚于强行逆转天道所带来的影响。
所以风后除去刑天之后,看上去虽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实则他早已伤及肺腑,损耗了上千年的苦修功夫不止,尤其是当刑天身陨,魂归星海之后炎帝姜榆罔留下的神通突然爆发,走了出其不意的诡谲之道,杀了风后一个措手不及,令他伤上加伤,状态与先前经历连番大战的刑天相差无几。
只差有人趁此良机来送他最后一程。
姜榆罔很想做这个人。
可惜他真身尚在伊川,与风后所在的垒壁关相隔太远,以预先留在刑天体内的一道大神通重创风后已是极限,不可能再趁胜追击,一举除掉风后。
这自然是莫大的憾事。
然而与此事相比,还有一件事要令他更为遗憾和懊悔。
那便是他此生再也没有机会与那个昔时的憨厚少年如今的悍勇大将把酒言欢,醉卧月下,不谈军国大事,只聊闲话家常。
神通神通,神圣而通天地,却依旧未能保住刑天的命,只能在他死后重创罪魁祸首。
姜榆罔的神色忽而由平静变得黯然,他袖袍一挥,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壶美酒,对着常羊山的方向猛然敬去,沉声低语道:“送君万里!”
。。。。。。
第三百三十三章 星陨人不归
卯时。
日将东升。
然星月余辉不曾散尽,故日月星三者好似连成一片,彼此交相辉映,形成难得的美景。
只是美景虽有了,良辰却再不复。
出身蛮夷部落,却有着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的女子独坐在庭院中,感受着昼夜交错时的丝丝凉意,一股失落伤感的情绪从她的心中飞速扩散,进入那双并不大但却胜在精致耐看的眼眸之中。
眼上自然是眉,不浓也不淡。
她眉心之间却是有些特别,生了一枚红枣大小的朱红色印记,本如娇艳女子的烈焰红唇,但随着女子的眉开始蹙起,这枚印记便好似远山中的一抹云雾,朦朦胧胧,飘浮变幻,始终带着挥之不去的苦闷哀愁。
她本没有这么苦这么愁的。
眉心间的印记原本也没有这么红的。
是那个一生戎马南征北战但却粗中有细的高大男子当初从麾下军士杀死的野狼中取出一撮上好的狼毫,以狼毫为笔,蘸了点朱红色的颜料,用着并不熟练的手法,于她眉心中点下很轻却又很重的一笔,才有了如今的眉间一点朱砂。
眉间朱砂,凭添芳华。
可纵使芳华绝世,若无人来赏,无人来爱,又有何用?
唤作月夕的女子突然间不忍再看那天穹上最后的星辰。
她将头深深地埋下,靠在了弯曲的膝盖之上。
晨光与夜色交替之时,或许是一天中最美丽奇妙的时刻。
包括周围的花,花边的草,草旁的树,树上的叶,叶身的露,无一不是美丽的。
其实她自己也是美丽的。
但她却再没有心思来欣赏这种美丽。
静谧无人语时,她悄然红了眼睛。
眼中的红,与眉间的红,如出一辙,那么刺目,那么惹人怜。
本该爱她怜她的人却已不在。
如果他尚在此处的话,他一定会走上前去,先为她添一件寒衣,再陪她屈膝坐着,用着响亮但有时也不失柔情的声音轻轻安抚着她。
那一刻的她,才高兴,才幸福。
她本有机会更加高兴更加幸福,如果那一天他没有披甲,没有提斧,没有调兵,没有远走,而是骑着胯下白马,径直朝她所在的地方走来,那么即便那个大大咧咧惯了的男人没有为她铺上十里红妆,她也会满心欢喜地对他说三个字。
我嫁你。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意义却非凡。
她其实早就想说出这三个字了,在他还不曾成为神农氏第一大将的时候,只是碍于女儿家的面子与迟迟未到的时机,她才一直不曾说出口。
一人不言,一人默等。
等着等着那一人却彻底不见了踪影。
她很想大声骂他几句,宣泄心中压抑着的无尽悲愤,可话至嘴边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出口了也无用。
因为他听不到。
她还听得到。
可听到的只是以往他对她所说的那些话。
“哎,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人当山贼拦在路中间了?你知不知道若是方才我手下这几位兄弟的战马再快上一步,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不保就不保,你这恶魔杀的人还不够多吗?我的家园,我的族人,哪一个不是因你们而毁灭的?”
“族人。。。。。。家园。。。。。。毁灭,我好像明白了。”
“明白了你还发动这场战争,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傻丫头,游牧民族与农耕势力的矛盾自古便不可调和,况且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就算我不提斧握刀,率铁骑征战,狼烟和战火也会被别人点燃。和平这种奢侈的东西是有,但却是建立在无数大大小小的战争上,既然是战争,总免不了死人的。”
“我不管什么天下,什么大势,就算一定要死人,为何不是你这等作恶多端,手上沾满血腥的大恶人?”
“傻丫头,从古至今有几人是不死的?就是那开天辟地的盘古,也有力竭寿终之时,不过是分时间早晚而已。所以你如果想看到我死的那天,就得好好地活着,到时候。。。。。。嘿嘿,没准儿还能在我的衣冠冢旁骂上几句,诅咒我生生世世。。。。。。”
“衣冠冢,你这是在咒自己会死无全尸咯!”
“哈哈,不算自己咒自己,天道循环而已,金戈铁马去,马革裹尸还,对于领兵征战沙场者而言,这是最好的归宿了,不过我运气未必会那么好,就先定个衣冠冢吧。”
。。。。。。
“大个子,跟了你这么多年,为何从来不曾见你卸甲?”
“甲胄这玩意可比山还重,既然穿上了就难以卸下。”
“难么?你力气这么大,九头牛都比不过你,莫说是卸甲,就算是撑破铠甲,也没问题的吧。”
“傻丫头,你当铠甲是大白菜啊,还撑破,撑破了你给我补吗?”
“才不要,我留在你身边是看你会怎么死的,不是来给你当修补匠的。”
“说的倒挺有风骨,不过实际上,怕是自己太笨,学不会这高明的技术吧。”
“你才傻!你才笨!傻大个!笨大个!等哪天你的衣冠冢建好了,本姑娘一定去那骂你三天三夜不喘气不重样!”
“行啊,我等着。”
。。。。。。
“大个子。。。。。。”
“干嘛呢,吞吞吐吐的,有话就说。”
“我好像突然不那么想你死了。”
“噢?是吗?良心发现了?难得啊!”
“可。。。。。。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无非是被本将军的魅力所折服了,喜欢上我了呗!”
“呸!不害臊!不要脸!我看以后你守城都不用加固城墙了,直接把你的脸贴上去就好了。”
“哈哈,也行啊!”
。。。。。。
“大个子。”
“今天又怎么了?”
“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呃。。。。。。挺好啊,那以后咱俩不用斗嘴当仇人了,傻丫头,等我有一天把该打的仗都打完了,就骑白马,穿红袍,哼着为你写的曲子,铺上十里红妆,召集万人迎宾,到时候,我来娶你!”
。。。。。。
她那时没有点头,也没有回话。
星陨夜开日出时,红了眼睛泣不成声的她缓缓抬头,再度望向天边,没有多言,只说了一个字。
“嗯。”
星陨人不归。
可这女子还在等那一袭红袍兼白马。
会等多久?
直到老死吧。
抬头的她眼中依旧溅出一道泪痕。
与最后的星辉相称,宛若流星。
去而不返。
。。。。。。
人间尚未冬至,天上却已寂寒。
不知是因为那阴柔的月光未曾散尽的缘故,还是那一道分明已不具备多少气机但执念却比活人还要深重的残魂尚在浩荡星海中徘徊的原因。
星海,自是由无尽星辉汇成的海洋。
而世间生灵无论先天后天,自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如天上星辰一般有了自己应当走的轨迹,有了自己应当经历的故事。
只是当太多的应当合在一起,一切就不再那么理所当然,反倒令人抵触,至于抵触的程度有多深,便要取决那人的实力与心性。
所以纵观古今,总会有两种人处于对立的极端,一种顺天而行,随波逐流,一种逆天而行,不喜注定。
两种人,两段路。
各有异。
但殊途同归。
先天生灵号称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可天地尚有崩殂日,日月尚有颠倒时,一朝不得扣响帝境的门户,所谓的长生不过是将有限的生命大幅度地延长罢了,可再长的路都有终点,一旦到了那个终点,不曾有新的突破,那么就算是先天生灵,也唯有一死。
而死亡,恰恰是那些在诸多先天生灵眼中十分卑微的后天生灵永远都无法摆脱的宿命结局。
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死的。
见惯了大风大浪,潮起潮落的先天生灵更是如此。
故而一旦他们中有人到了大限不幸陨落,那人的执念或者说是怨念一定会扩散到连汹涌天河都无法填平的地步。
波澜壮阔,却也惊悚至极啊!
正因如此,历来秉承先天气运而生的神魔陨落,道解法散之时,掀起一番大动荡都是必不可少的,哪怕对方只是个神灵或魔灵的存在,亦能引起天地悲鸣,万众恸哭,只是各方面的声势都要远逊于先天神王先天魔王乃至更强大的存在而已。
今日无先天神魔陨落。
然而那冲刷星海,涤荡天地的执念的雄厚程度,却是完全不亚于一尊道法大成的先天魔王。
后天生灵之中何时出现了这等强大存在?
如此强大的存在又是被谁杀死?
以至于死后魂魄不入天门,归于星海之后都不得安宁!
不只是第一重天各星系的部落强族在关注在思考,三十三天中的大半天域都被卷入了这尊魔王执念的漩涡之中。
纵是一些早就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前就闭关参悟的老祖级人物,此刻也是不由得睁开眼眸,查探这股强大执念的动向和用意。
这一探,便是各方云动,暗潮汹涌!
。。。。。。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十万里!
天地寂寒。
唯有这片在不断流动的星海还保持着一些温热。
可这些温热并非来自于星海的本身,而是出自那一道虚幻且无头的残魂。
无穷无尽的星辉在交错,于这处世外之地构成了另一个精彩绝伦的世界。
可不管这方星辰世界有多么的光怪陆离,对此残魂而言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他无头啊。
无头又怎么会有眼?
无眼又怎能领会周围的种种精彩?
尽管他胸口上隐约闪烁着的魔光宛若瞳孔收缩,可那毕竟不是真正的眼,就算能勉强观察到一些东西,范围和时间也会十分有限,他还是没有理由将这最后的小手段浪费在看星海这么无意义的事情上。
其实某些时候还是有意义的吧。
譬如和她坐在一起,牵着手抬头望天之时。
无头残魂嘿嘿笑着,不言不语,但胸口上的魔光闪动速度却是不禁频繁起来。
他尝试着压抑这种频繁。
因为他想保存着最后一丝不散的气机,从这片陌生的星海走回熟悉的伊川,就算只剩残魂,不能再触碰她,可远远地望上一眼也总归是好的吧。
星陨人不归。
谁说不是呢?
可他刑天真的不想做那个失信的小人啊!
怪只怪老天爷和现在的他一样不开眼吧。
残魂游走着,无奈着。
他不知道自己以这等残缺的状态走了多久。
他只知道这一路以来他听到了无数的声音。
星海回流呼啸声,号角锣鼓喧天声,铁马冰河入梦声,金戈舞天长啸声。。。。。。
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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