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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连月枝却将一曲忧愁缠绵的笛声吹奏完之后，才面色清淡的看着楚晨，然而她眼中空旷的倒影着天地，却没倒影着人。
　　　　若不是听了那曲笛声，她只会觉得，这个白衣清华，清幽的笛声掠过浮生繁华的女子，会如她的人一般，心中天高地旷，如风拂尘的不染凡世思念。
　　　　然而如今瞧着，她却只觉得自己的种种思绪皆是可笑。
　　　　这样一个人，一旦爱了，便是情深不悔。
　　　　“你是华贵妃？”
　　　　“你是容华郡主？”
　　　　并非异口同声，却同时道出对方的身份，楚晨脸上不由微微一笑，然而连月枝绝色的容颜却依旧清淡如初。
　　　　“风过湖波起，雪消月依渺。还真是一个冷似雪的人儿。”掩唇微笑，楚晨眼中精光一闪，细细打量起这女子的反应。
　　　　风过湖波起，雪消月依渺。这句子还是她那夫君曾经叹这位贵妃的话，风过湖面还会起些微波，可是即使天下起雪，雪消融春风到之时，这似由月华朝露凝聚成的仙子似人儿，还是如月光似的飘渺而难以捉摸。
　　　　许是听了这句话，连月枝终于有了几分触动，然而那是什么情绪，楚晨没看清楚，只是一瞬间她又恢复了平静。
　　　　说是平静，还不如说是清冷。
　　　　“我是如何的人，还请郡主莫要多言，我无能言你，也请你别多我说如何。”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清清冷冷中又带着几分说不明的柔和，只是此时却有些别样的情绪。
　　　　咦……这是别扭上了？楚晨没从她的话里听出多少攻击性，只觉得这女子到是可爱得紧。
　　　　“为何不称我为季夫人或是……兰陵夫人？”楚晨眯眼轻笑，明明是端庄美艳的妆容，愣是生出一种妖媚的风情，诱人得紧。
　　　　只是这般的风情，是在一个女子面前闪现，自然没能打动人，楚晨也不知她自己的风情配上这幅容貌这幅妆容是否美丽，这只是她自己的本能而已。
　　　　连月枝的小脸似乎在刹那间失了几分血色，然而却依旧清冷，无任何情绪。
　　　　“不逗你了……”忽而扑哧一笑，楚晨玩味瞧着连月枝，似乎把她当成一个极其有趣的玩具，“想和季若华在一起吗？”她不称季若华为夫君，却直呼他的名字，这是对夫君的不敬，却也让连月枝瞧出她对季若华并非情深。
　　　　“季夫人想说什么？”连月枝终于露出一个轻笑，只是那笑容却满是嘲讽，“你想告诉我你有办法让皇上放弃我？有办法让我和若愚在一起？我猜猜，到最后是不是你会反悔？倒打一耙向皇上哭诉我念念不忘情郎，请求以亵渎皇室之罪将我凌迟处死。”
　　　　“……”
　　　　这姑娘脑筋是怎么长的？她明明是好心，怎么连月枝就偏偏瞧成狼子野心？
　　　　她心中怒意横生，刚想开口讽刺回去，却见连月枝眼中尽是悲凉。
　　　　不知为何，楚晨心中忽生出几分怜惜，她的话是不好听，可是其中愤世嫉俗的意味更多吧？后宫是全天下最阴暗的罪恶深潭，无数女子进去了，便由白染黑，偏偏她们还向往无比，欲求取天下最尊贵女子的地位。
　　　　相比起那般女子，这个女子……真真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她只怕已经是被那些个手段给害了不止一次。
　　　　静了静心，楚晨脸上的笑意淡了，连着声音也轻了几分：“如果我会那样，当初在你进宫的时候我是该使了。”
　　　　“那个时候皇上只怕眼睛还落在我身上。”
　　　　“就是因为那个时候表哥对你格外看重，我才该阻止你进宫。”
　　　　“你……”连月枝的表情从冷笑变成惊愕，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莫不是……莫不是……”她的唇不断的哆嗦着，眼中尽是不敢置信，“你心仪的竟然是皇上？”
　　　　那是当今世上最为尊贵的男子，容貌无匹，地位非凡，他能给人无比的荣耀，也能让人落入无比卑微的境地，爱上这样的男子看似理所应当……
　　　　但是她仍旧讶异着会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子会爱上帝王。
　　　　身为王府郡主，姑姑是太后，表哥是皇帝，且本人深受二者宠爱，在许多人看来，她可以用这个身份为所欲为，甚至到老都可以。
　　　　可是……为什么偏偏要自讨苦吃的爱上皇帝呢？
　　　　连月枝本想问出口，但是想到她自己，刹那间她便懂了。
　　　　喜欢一个人需要所谓的理由吗？
　　　　“你真的有办法……让我和若愚在一起？”若愚便是季若华的字，取自大智若愚。
　　　　“也许有吧，但是你需要先离宫。”楚晨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求了表哥拿了出宫令牌对吧？”
　　　　连月枝点了点头，这并不难猜，所以她也没太多惊讶。
　　　　“其实你可以闹一闹，表哥应该还没碰过你吧？你可以多求求他，虽然表哥死脑筋，认定了一个人就很难变，但是他最是心软，尤其是对在乎的人……”欲言又止，楚晨觉得提点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如果真是聪明人，她应该懂得。
　　　　谁知连月枝下一刻却摇头：“我自然知道君上对我的心意，便是这般……我才不想利用他的心软。”
　　　　楚晨闻言，不由瞧着连月枝，她眼中的光华清澈如水，轻轻柔柔。
　　　　她觉得……这句话应该是真心的。
　　　　若真是真心，那么她真就不知道该如何看待这个女子了。
　　　　看似冷情，却有着世间最柔软的心肠，因别人对她的好，她便不忍心伤害，且选择性的遗忘对方因任性而带给她的伤害。
　　　　当初她怎么就没遇上这样的人呢？
　　　　忽而想起曾经最初一世某个朋友对她的背弃，她只觉叹息，却再无心疼。
　　　　“还真是个傻姑娘……”一声轻叹，不知道是说连月枝还是说自己，她只是柔柔淡淡的笑着，却仿佛湮灭了万千繁华，徒留她一瞬间的温柔。
　　　　连月枝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却瞧见她的笑容是那般温柔，不知不觉，也觉得自己摇摇欲坠的坚持似乎不再摇摇欲坠了。
　　　　只要不背弃自己的底线，受尽人间苦楚又当如何？

　　☆、第27章　美人绝世（五）

“夫君，你的画妾身拿来了。”轻而柔的声音中的缠绵之意若流水卷过落花，一去江河，然而季若华听着，却忍不住一皱眉。
　　　　他回头瞧着她，那笑容分明是温柔的，然而他却瞧见其中漫天大风吹散浮云，必得万里晴空的萧索与明媚。
　　　　那容貌，那眉目，分明就是他的妻子容华郡主，可是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个她是她……
　　　　那个女子端庄大气，骨子里便带着一种雍容华贵，可是眼前的她——看似清冷高华，骨子里却有一种风的气息，自由而洒脱，风流骄傲日月同华。
　　　　楚晨的骄傲，因似一只生来便拥有无限尊贵的彩凤，轻声鸣啼，便有万人敬仰，然而连月枝却似一抹流风，淡漠的醉看红尘。
　　　　“你……”接过画卷，他瞧着她眉目间轻盈而毫无阴翳的笑意，只觉得天地也在此刻颠覆。
　　　　肌肤刹那间的碰触，让他心上瞬间产生了一丝酥麻，原本他曾经以为从此冷却的心，此刻似乎又有了温度。
　　　　他不会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呆，在连月枝眼中有多可爱。
　　　　忽然想起此刻还在大厅中的另一人，他匆匆把连月枝手中的画作夺过，交给名为子玉的男子。
　　　　“子玉兄，实在愧对，我此刻需前往书房，还请多多谅解，改日再陪。”季若华拱了拱手赔礼，眉目间尽是焦急。
　　　　男子眼中闪过愕然，实在不解他突然如此心急：“季兄是何事如此心急？”
　　　　“忽然有了作画的灵感。”季若华如此说道。
　　　　“也罢，今日得了季兄的赠画，也算是不虚此行了，改日我且请季兄上惠阳楼共赏风月，若是画作好了，可需让我瞧上一瞧啊！”字为子玉的宋家二少宋嘉自然知晓季若华话中的焦虑，画作一道不比寻常，灵光一现之事许多画道大家欲求也求不得，难得季若华偶的灵感，虽不知因何开悟，但是这也算美事一桩。
　　　　季若华似乎有几分犹豫，然而接着却万分诚恳的应道：“那是自然。”
　　　　顶着楚晨脸的连月枝用袖子遮住脸，掩中唇边的笑意，实在太好玩了，难得看季若华这呆子会撒谎，竟然还有人信。
　　　　季若华无奈的瞧过去，便知晓她定然是在暗中取笑。
　　　　真是……
　　　　不知怎的，季若华也想笑自己，见个面就这么紧张，还真是辜负了他淡定闲然的谪仙之称。
　　　　他想，也许这辈子也只有一个连月枝能让自己如此了。
　　　　楚晨隐身坐在树上，两只脚摇晃得没个正经，瞧着树下浓情蜜意的俊男美女，心中直叹养眼。
　　　　“你就坐着你看着他们恩恩爱爱？”系统君那充满不敢置信的声音在楚晨耳边响起，叽叽喳喳的让楚晨想把它拍扁。
　　　　“人家天作之合，我干嘛要当个电灯泡插入他们中间啊！”不耐烦的回了系统君一句，楚晨暗自思量着，她让连月枝和季若华见上一面不知道能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啊？一个是贵妃，一个是兰陵侯，拥有的能量大着呢，原身虽然地位尊贵，手底下人也不少，但是她不敢用，就怕被看出个不一样。
　　　　“好歹你打算般他们隐瞒幽会的事情，难道不准备动手捞些好处吗？”
　　　　“不忍心利用啊！”语气脱得老长，端庄的容貌上却是玩世不恭的笑，眉目间的飞扬泯灭红尘万千风景美丽，只留她笑容间一点温柔。
　　　　“……”系统君也不知要怎么说这个宿主，说心狠吧，可是连小小的利用都不忍心，说心软吧，为了心上人一笑，屠灭一个家族的事情都做的信手拈来。
　　　　这样性格古怪的人就是天界也没能找到几个。
　　　　“你打算怎么做？”
　　　　“请个老太医，让他为我诊脉，然后向外界广布谣言我为石女。”
　　　　“你想把你自己毁了？”
　　　　“不，我只是想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家，出家以后可就不是兰陵侯夫人了，就算失踪也盖不到两个人头上。”
　　　　“好好的贵夫人不做，去做道姑尼姑，有必要这么自虐吗？”
　　　　楚晨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一声轻叹，似乎满是惆怅：“你不懂……”
　　　　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脱离婚姻，并且远离任何男子。
　　　　她很死脑筋，认定一个人，就很难改变，除非那个人给她伤害，苏亦承给她伤害过，所以她选择放弃，洛子初给她爱情，所以她选择铭记。
　　　　如今——她想他了。
　　　　“你这隐身技能能维持？”楚晨从发呆中回神，忽然问道。
　　　　“十几分钟吧，你打算做什么？”系统君问道。
　　　　“出门逛逛。”来这世界一趟，不出门看看这世界的风景人文，实在有负这人间繁华。
　　　　在成衣店直接换了一身男装，微微修饰了容颜，将女子的柔美掩去几分，一个风流翩翩的贵公子便就此诞生。
　　　　原主的记忆中，惠阳城第一酒楼便是惠阳楼，高台雕镂，风景如画，跑腿的小二也是俊俏，文会的公子也是儒雅，相伴的青楼女子，也必然需薄有美名。
　　　　楚晨从原主的记忆中知晓，这座酒楼便是当朝逝世的元后名下，如今归属在安成公主的嫁妆之中。
　　　　安成公主如今年仅五岁，还是个只知道玩的小孩儿，对于楚晨这个自小在宫中长大，在母亲逝世之后，待她疼惜非常的表姑姑甚是喜爱。
　　　　不知为何，楚晨总觉得原主的记忆中似乎缺了一段，而她怎么找也找不出那段缺失的记忆。
　　　　而这段记忆，似乎和安成公主以及当朝元后有关……
　　　　到底是什么，她记不起来。
　　　　她不想凡是都依靠系统，被记忆隐藏的那段隐秘，她会一点点查出来的。
　　　　走入酒楼，进了一间包厢，坐在窗边瞧着窗外碧波粼粼美不胜收，映着十年酿造的桃花引，楚晨瞧着便觉得有些迷醉了。
　　　　天也高，地也广，风过树梢，月上枝头，水映月，月照人，这般美景无人与共，实在可惜。
　　　　心中蔚然长叹，楚晨不知为何此刻想高歌一曲，而她也着实随心的歌出——
　　　　江湖冷，人心烫
　　　　知交何人在何方
　　　　夜未央，千金散尽沽酒对月笑张狂……
　　　　人世在世，所求的，也不过一知己吧！江湖路该是杀戮路，但是若有一知己，想来走那江湖路，便不会心冷了……

　　☆、第28章　美人绝世（六）

一声蔚然长叹，楚晨瞧着那汪深深碧水，心中翻江倒海过后，终究只余下平静。
　　　　人间的繁华，她欲求，但是她前面的路太长太难，让她无法分出心思，去寻求一刻宁静。
　　　　她还有爱人和孩子在等着她，那两个人，是她此生挚爱，一个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一个是她心上无法割舍的柔软……
　　　　一世又一世的轮回，何处为尽头？她想，寻到他们，便是尽头。
　　　　湖面的花船上，莺莺燕燕嬉笑欢歌，那一抹红的胭脂色，装饰了容颜之后，化作明艳的笑，然而那胜景之上，一红衣的男子，清冷的饮酒，明明是妖娆的风姿，他却如高坐云端之上的神座，尊贵无双。
　　　　他似在细细品着日月的耀眼，沐浴着日月光华，接着彷如瞧见鲜花满屋，一笑拂去人心上的万千尘埃，展开朗朗盛世之美。
　　　　这个男子……真是眼熟，不就是原主心心念念的表哥，当朝的帝王吗？一个男人竟然会穿红衣，偏偏还没半点女气，自然人觉得郎烈而尊贵。
　　　　心中长叹，她瞧着俊美的男子穿着她熟悉的红，不觉回想起另一个妖魅男子，他卑微之时自有风华，尊贵之时也不改本色，举手投足皆魅惑人心，魅的不只是女子，就连男子也会痴迷。
　　　　她忽而想到当初他穿着白衣上绣着红色九尾狐的神侍服，明明容貌绝美的胜过女子，然而却并非是雌雄莫辩，他眉目间只有男子的疏朗英气，可是偏偏就是那样……他竟然还能引得一个男性神裔不顾她地位的尊崇，示爱与他。
　　　　想到这件事，她唇边不由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瞧见一个青衫白发的男子踏波疾行，飞入那艘花船上，刹那不由惊叹，青衫俊雅，白发绝尘，仅仅一个背影，便好看得不得了。
　　　　那个男子是谁？
　　　　“寒竹，你总算来了。”卓珏放下酒杯，瞧着那白发男子，冷厉的眼不由微微弯起，透出几分亲和的笑意。
　　　　“不敢得您久等。”楚朝暮拱手弯腰行了一礼，清冷的面色不改淡漠。
　　　　即使瞧着楚朝暮一脸棺材板的脸，卓珏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和楚朝暮深交已久，少时楚朝暮在门派中地位尊崇，辈分也高，只有他敢和楚朝暮说话，也只有他敢动楚朝暮的药园。
　　　　卓珏自小便被立为太子，即使在门派学艺，对于普通门人隐藏身份，但是门派高层，却皆知他的身份，对他自然是恭敬的。
　　　　他自小便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将会得到天下，会拥有无数他人渴求却没有的东西，他的一切皆可以理所应当，敢对他不敬的人，那便是自取灭亡。
　　　　虽然地位尊崇，但是也因此，他并未接触过什么阴私，因此他对于某些事情的解决办法太过直接，就是喜欢上连月枝，也只是直接下旨封她为贵妃，却没有考虑过声名。
　　　　连月枝容貌绝色，被誉为京都第一美人，不仅是她的容貌令人惊艳，就是她的风华气度，也让许多当世大家折服，卓珏会喜欢她，楚朝暮不觉惊讶，因为他也曾领教过那个女子的医术，结果是他甘拜下风。
　　　　只是……那般孤傲的女子，会心甘情愿的认命吗？
　　　　他觉得，世间的荣华富贵在那个女子眼中皆为浮云，如果她想要，她会凭自己的能力去取得，而不是放弃心上人，依附一个男人。
　　　　他虽然只与她见过几次面，却对她神交已久，有种知己的感觉。
　　　　楚朝暮有心上人，可是这不妨碍他对连月枝有赞赏钦佩，这不是喜欢，只是一种单单纯纯的敬仰。
　　　　那个女子，孤傲得不屑于魅惑他人，赢得他人的倾心，但是对她友善者，她会回以善意。
　　　　“你说为什么我偏偏就喜欢上一个没心的女人呢？”将杯中的酒饮尽，卓珏俊美而威仪的容貌显出了几分失落，“我给她贵妃之位，承诺不纳妃，承诺封她为后，她都不屑一顾，可是为什么就为了出宫的令牌，就能和我低声下气呢？”他知道，她出宫是为了见他的臣子，同她青梅竹马的当世谪仙兰陵侯。
　　　　“您为什么不想想你有没有心？”三分讥讽，三分冷嘲，女子略显低沉却柔美的嗓音在两个人耳边响起，回头看去，却只见一个容貌清俊的工资依靠着栏杆，饮着酒神色微醉的看着水中月。
　　　　“表妹？”卓珏微微皱眉，眼中浮现了几分惊讶，“你怎么在这？”
　　　　“出来玩，刚好看见你们。”她不理卓珏，只是向楚朝暮拱手道：“见过师兄。”
　　　　“师妹好久不见。”轻轻点头，楚朝暮脸上如此了一分清浅的笑意，“今日刚到惠阳，本想过几日前去兰陵侯府拜访，没想到竟然今日就看到你。”
　　　　“整天困在侯府着实无聊，今日独自出来饮酒赏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