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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了徐婉真的年纪，她笑道：“您比我年长两岁，我唤你一声真姐姐可好？”
　　瞧着寒香一脸的热忱，徐婉真的心头掠过一种怪异的感觉。定了定神，瞧着她清澈见底的大眼，点头道：“好，那我便唤你寒香妹妹。”
　　也许，只是自己多疑吧。徐婉真这样告诉自己，眼前这个契丹公主，实在不像是有心机的样子。只是一个称呼，她不如从善如流。
　　听见她答应，寒香的美目一瞬间亮了起来，再次拉起她的手，摇了摇道：“真姐姐。”
　　她的神态，如同一头摇着尾巴逗人欢心的小狗，让徐婉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先前的那点疑云彻底消散。
　　“好了，快坐好吧。说说看，这么早来做什么？”
　　同样的意思，却是不同的语气。寒香在几句话之间便拉近了与徐婉真的距离，减少了她的客气疏离，不得不说有几分本事。
　　“真姐姐，这几日都让武大人带着到各处游玩，妹妹这心里头实在是过意不去。”寒香道：“今天是最后一日，我想邀请姐姐一同去散散心，请你们吃一顿酒席，也是表示谢意。”
　　徐婉真还未回话，武正翔长腿一迈进了屋子。
　　在看见寒香的一瞬间，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才道：“婉真怀着身子，还是我陪你去。”
　　他对寒香来找徐婉真的行为，颇有不满。
　　一年一度难得的休沐，生生被寒香占去了几日，他心头已经很不快了。陪她游玩，只不过是不想让妻子劳累了，她还如此不识相地来打扰婉真。
　　他将这不快显露到了脸上，冷冽的气质便散发了出来。寒香的笑容凝在面上，瑟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话。
　　看着她这个样子，徐婉真打着圆场，“白瑶，去厨房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寒香毕竟府上的客人，何必让她下不来台。徐婉真给了武正翔一个眼神，他才敛了神色，坐了下来。
　　寒香垂了眸子，看起来是被吓到了，其实心头更加坚定了她的判断。这件事，能不能成，就在徐婉真身上。
　　亲眼看见了她的武正翔的影响力，更加证明了心头的猜测。
　　热气腾腾的饭菜送了上来。徐婉真吃得一向清淡讲究，武正翔也不是铺张的人，两人的早餐一向简单。
　　这时因有寒香公主来，冯兴媳妇临时加了两三个菜，满满地摆了一桌。
　　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徐婉真给寒香布了几筷子菜，笑道：“若喜欢吃就多用一些，出去游玩才够力气。”
　　寒香怯怯的看了武正翔一眼，低声问道：“你夫君好凶，他在府里也是这样吗？”她这样的神态自然之极，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人想到，她对武正翔一见钟情。
　　她演的如此自然，自然得好像她对武正翔从未有淑女之思。
　　徐婉真摇头失笑道：“不会的，夫君是再好不过的人，时间长了你就明白。”
　　刚刚说完，她就醒悟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寒香只不过是暂住，哪里来什么长时间的了解。为了掩饰，徐婉真又道：“今日你们打算去哪里？”
　　听她问起游玩地点，寒香重新兴致勃勃起来，“打算去大悲寺听禅讲经、品素斋、观塔林夕照。晚间回洛水，看两岸雪景。”
　　塔林夕照、洛水雪堤，都是洛阳八大胜景中的景致。
　　只不过，这日程安排的也太密了些，令徐婉真想起了在前世经常听到的那些新闻报道。上车睡觉、下车照相，这不是标准的旅游团吗？
　　武正翔将时间安排的这样紧凑，其中敷衍的意味不问可知。

　　☆、第983章　大悲寺

　　塔林夕照极负盛名，但其实大悲寺值得慢慢赏玩。这样匆匆的看下来，除了到此一游之外，根本品不出千年古寺的韵味。
　　武正翔这样的苦心安排，还不是为了早日完成任务，才能在明日陪她好好的过上元节？
　　徐婉真心下了然，嘴角含笑的飞了一眼武正翔。见他不动如山的夹了一个灌汤包慢慢吃着，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干系的样子。
　　要不是有寒香公主在，她非得立刻戳穿他的面具不可。
　　武正翔神情严肃，嘴角却微微勾出一个笑容来，连眼中都有了笑意。
　　寒香借着喝粥将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觉得前一息还美味软糯的梗米粥，这一刻喝到嘴里全没了滋味。
　　她的身边，有月桂这样的高芒通在，早就对洛阳八景熟悉无比。
　　这八景并不在一处，何况有些景致在冬季根本看不见。堂堂洛阳城，又何止这八景？但武正翔安排的游玩日程，无论景致如何，严格按照这八景来，多的一处也不去。
　　这让她也认清了现实，光靠她自己，连让武正翔正眼看她都办不到。
　　徐婉真点点头，道：“确实都是极好的去处。妹妹你慢慢赏玩，我去了也不能登塔，不如在府里为你们备上一桌好菜，等你们回来。”
　　“真姐姐，可是我下个月就要回契丹了。今日天气极好，才私心里想着邀姐姐一同出行，作东谢谢姐姐和武大人。”寒香语气真诚，又有一些怯怯的意味，生怕再次遭受拒绝的样子。
　　对她一心想要邀请徐婉真出行，武正翔颇为不耐，“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神情不悦。
　　寒香被他吓得抖了一下，祈求般的眼神望住徐婉真，小声道：“真姐姐，你就答应我吧。在京城我可能也住不了几日，等回宫了再难见到你们。”
　　“世子妃那边，我也在想该怎么感谢。”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了最后泫然欲泣，几乎要哭了出来。
　　寒香的美，在于富有弹力的身躯，和一对清澈见底的眼睛。她的眸色呈浅褐色，此时盈着水光，看上去越发无助，似孩子一般无辜。
　　徐婉真看着她的样子，就好像看见徐文宇在冲着自己撒娇，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这样死缠烂打，可不是贵女的作派。
　　在高芒，人与人之间的交际讲求一个默契，拒绝和应邀都彬彬有礼，省了徐婉真的不少麻烦。
　　可述律寒香打着不懂高芒礼仪的大旗，谁也不会跟她较真。见她堂堂公主，如此放低身段来央求自己，徐婉真也不好再拒绝。
　　徐婉真看了眼窗外逐渐褪去的晨曦，天光逐渐明亮起来。如她所说，确实是个好天气。不如，就依她所言，出去散散心吧。自从怀孕以来，自己也很久未曾出游了。
　　“好吧，我答应你。”
　　听见徐婉真这么说，武正翔看了过去。他是知道她的，一向最不耐烦应酬。在京中来往的也就那么几个姐妹，哪里耐烦去应付这个并不熟稔的契丹公主了。
　　他不愿意徐婉真勉强自己，去做有悖心意的事。刚要开口，徐婉真笑着握住他放在桌面上的手，道：“大悲寺的素斋，我也好久没吃过了。既然公主有心作东，我可要好好吃一顿。”
　　她的动作是如此自然，显然这是两人平日的相处模式。
　　闻言，武正翔咽回去了即将要出口的话，神色僵硬的点了点头，不再反对。
　　吃素斋这个借口，他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徐婉真既然开了口，他就会答应下来。算起来，也确实有好些时日未曾陪着她出门走走了。
　　寒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徐婉真一句话便安抚了武正翔的情绪，心头醋意翻腾。忙垂下眸子，专心用起早饭来。
　　她这种情绪，每一个试图接近武正翔的女子都有过，那是一种深切的嫉妒与无奈。嫉妒他的眼中心里全是徐婉真，再容不下别人；无奈自己的飞蛾扑火，一往无前。
　　徐婉真既然要出门，就要重新准备过马车。
　　武正翔漱过口，道：“我去看看。”他知道郑嬷嬷等人非常精心，但仍要亲自看过一遍才放心。
　　看着他出去，寒香抿了口茶，装作不经意的感叹道：“真姐姐，他对你可真好。”
　　徐婉真浅浅一笑，默认了这句话。他对她的好，她从来不想掩饰。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青麦进门禀道：“少夫人，马车都准备好了。”
　　雪地路滑，自然是不能再穿绣花鞋的。知雁捧了一双高头小羊皮靴子进来，伺候着徐婉真换上。白瑶为她穿上一件厚实的白狐毛斗篷，才众人簇拥着出了门。
　　宝珠扶着寒香跟在徐婉真的身后，两人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里准备周全，有小炉子用来温着茶水，有用来垫肚子的小糕点，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用来取暖的香薰球。
　　车里宽敞，宝珠和知雁都上了车，分别伺候着寒香和徐婉真。剩下的下人都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武正翔呼出一口白气，执鞭打马，温沐兰领着两名女卫护着马车，一行人往着大悲寺而去。
　　正月里的大悲寺很是热闹。
　　因前来上香、还愿的信徒众多，山门前形成了一个临时的集市。
　　有烤着肉串的，有支了摊子卖汤面的，有杂耍的，有卖针头线脑的……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寒香好奇的揭开车帘子往外看去，笑着问道：“真姐姐，这里是寺庙吗？我怎么觉得到了市集上？”
　　徐婉真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苏州城外的古刹广仁寺，一到节庆之际也是这等热闹。
　　“是妹妹你眼福好赶上了，等过了明日的上元节，便不会有这般热闹了。”她笑着解释。
　　说话间，马车慢慢驶离了人群，直奔提前订好的禅院而去。
　　下了马车，众人在禅院中安顿下来。
　　徐婉真道：“妹妹，听经讲禅我就不去了，你且好生游玩。”
　　“那真姐姐一定要陪我去看塔林夕照。”
　　徐婉真点点头应了，待知雁收拾好后，在屋中的软榻上半躺着休息。
　　武正翔道：“我陪她出去转转就来，你且好生歇着。”

　　☆、第984章　塔林

　　他们都来到了这里，总不能让寒香一个人去游玩，这实在是有违待客之道。
　　徐婉真笑了笑，道：“你自管去，哪里需要担心我？”
　　到了午间，僧人抬了食盒进来，在厢房中摆上素斋。寒香跟在武正翔的身后进了院子，一脸兴奋之色。
　　她坐下之后，便叽叽喳喳的讲着见闻，末了叹道：“没想到大悲寺这样宏大，我们契丹那边的萨满庙远远不如。”
　　徐婉真看着她停不住的话匣子，待她换气的功夫才道：“你们回来得刚是时候，快坐下来，再耽搁下去菜都要凉了。”
　　武正翔陪着寒香将大悲寺转了个遍，一直都绷着脸面无表情。
　　此刻见到徐婉真，神色顿时柔和了起来。伸手将距离徐婉真最远的那盘千贝豆腐塔端了过来，放在她的跟前。
　　大悲寺的豆腐做得乃是一绝，而这道菜更是鲜香嫩滑，是徐婉真的最爱。
　　只是这道菜原本在寒香的面前，这样端走未免太过失仪。徐婉真嗔了他一眼，却没有说什么。他的一番心意，她怎么忍心驳回？
　　两人的恩爱默契，不需要什么语言，在这再平常不过的举止中，便蕴藏着脉脉深情。
　　寒香只觉呼吸一窒，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面上的神情才恢复了平静。
　　“真姐姐说的是，这么多美味，可不能错过了。”寒香俏皮的一笑，举起筷子开动。
　　用罢素斋，午休了一个多时辰，禅院的众人才重新起身。
　　武正翔看着徐婉真道：“婉真，你要是觉得累，就不用去了。”
　　徐婉真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就算在府里，我也会在院子里走上几圈。”
　　她这才五个月不到，又不害喜，只要注意些不要摔跤，其实与旁人无异。若是放在她的前世，那些孕妈妈们直到七八个月时，还在挤公交车上班，她这已经是相当优越了。
　　“塔林夕照，说起来我也没有好好看过一回。”
　　有着前世的见识在，她对这些美景早已免疫，平日里并没有想要特意游览。她来大悲寺，更多的是上香、做法会等，这还是第一次纯粹为了游览而来。
　　武正翔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为夫的不是。”他的差事，注定了闲暇时间不多，特意陪她出游的时间屈指可数。
　　在知客僧人的引导下，几人往塔林那边而去。
　　与前寺的喧嚣不同，塔林处于后山，由历代高僧的墓塔所组成。成群的古塔分布在笔直高大的白桦林中，密集如林。
　　寒冷的北风吹过，高塔上綴着的檐铃发出悦耳空灵的声音。
　　塔林上空，不时有飞鸟掠过，清越的叫声从风中传来。树林中，可见到一些探头探脑的小动物，在雪地里寻觅着食物。
　　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阳光清冷的投射下来，不时有融化的积雪从树梢上滴落。
　　置身期间，空气中也充满着肃穆的味道。飞鸟和小动物活动的痕迹，又为这片塔林注入了勃勃生机。
　　领路的知客僧人手上握着佛珠串，为几人讲解着这些塔林的来历。
　　在这样的景色之中，徐婉真觉得身心都受到了洗涤。
　　积雪太厚，武正翔担心她摔倒，伸出手将她牢牢牵着。知雁小心翼翼的扶着她，青萝跟在后面提着暖炉，里面是备用的炭火。
　　温沐兰身轻如燕，足尖只在雪地里踏出浅浅的脚印，看得寒香暗暗心惊。她今日才知道，在徐婉真身边竟然还有身手如此高明的女卫。
　　寒香不由暗自庆幸，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与徐婉真为敌。
　　几人慢慢走着，来到塔林中最大的一座八角形单层密檐石塔之下。徐婉真仰头望去，只见塔尖在蔚蓝的天空上呈现出一个小小的黑点，数了数这座高塔足足有七层。
　　塔门、塔刹、塔铭都是用青石雕成，通体皆用水磨砖石砌造而成。塔门上用了高浮雕的手法，装饰着飞天、嫔伽等等图案。
　　她在心中暗暗佩服起这些古代的工匠来，这样落后的科技条件之下，也能建造出这样的高塔，实在是很不容易。
　　寒香从进了这片塔林，一改之前的活泼，变得沉默了许多。她也仰头望着高塔，面上的表情无悲无喜。
　　知客僧人道：“这座裕公塔，乃东晋所建。法裕禅师怜悯众生受苦，在三国乱世救助无数受兵灾之祸的百姓，普度众生受万人敬仰。他的功绩，可与我们大悲寺开山祖师相比。”
　　而著名的塔林夕照，便是登上这座高塔，远眺洛阳雄城，看着夕阳挥洒在这片大地上的壮观景象。
　　武正翔携着徐婉真的手，两人心怀虔诚地登上这座高塔。
　　武正翔心想，亏他还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来过大悲寺无数次，也没有认真的赏过这片塔林。此行天公作美，可惜多了述律寒香这个外人。
　　往后一定要找机会，单独带她再来一次。或者，待婉真生了小宝宝，携妻带子重游故地，也是一桩美事。
　　看着身边伴着的徐婉真，他的眼眸柔成了一汪春水。
　　登到了第五层时，徐婉真觉得有些喘气。自从有了身孕，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运动过。一口气爬了五楼，对她来说也是个负担。
　　反观武正翔，呼吸均匀连气息都没有丝毫紊乱。
　　见她有些累，武正翔笑道：“我们坐下歇歇再走。”
　　知雁拿出软垫放在石凳上，扶着徐婉真慢慢坐了下去。青萝为她手中的暖炉换了炭火，又从后面跟着的小丫鬟手中拿出几块糕点，用丝帕包了，放在桌上。
　　寒香气喘吁吁的从下面登上来，在台阶上露了头。
　　她恢复了之前的活泼，因运动而脸色红润。见徐婉真已经坐下，笑道：“真姐姐可真会享受，到哪里都能舒舒服服的。”
　　徐婉真笑道：“就你贫嘴，累了吗？快来坐下歇歇。”
　　寒香摇摇头，道：“我还想上去，就怕这一歇就泄了劲。”说着，她便朝着往上一层的台阶走去。
　　徐婉真看向武正翔道：“翼之，你陪着公主先上去，我随后便来。”

　　☆、第985章　摇摇欲坠

　　寒香身边只有宝珠伺候，知客僧人只在塔下等着他们。她毕竟是契丹公主，这样高的塔，她一人上去万一有了什么意外，忠国公府吃罪不起。
　　徐婉真身边伺候的人手众多，她又一向谨慎，还有温沐兰在身侧，武正翔并不担心她会有什么不妥。当即点点头，道：“好，我先上去，你歇好了我来接你。”
　　徐婉真嗔了他一眼，道：“你好好陪着公主便是，我这么大个人，哪里用你来接。”
　　武正翔笑了笑，点点头便跟在寒香身后去了。
　　上了高塔最顶层，放眼望去只觉天地辽阔，胸怀疏朗。
　　天空蓝得有些不真实，几缕薄薄的白云被风吹得变幻着形状，浮游着在大地上投下些许影子。这般好景，令武正翔只想畅快的呼喊出声。
　　转过头，他习惯性的想要找徐婉真的身影，但出现在他眼帘的却是寒香。
　　他掩下失望之色，转过身去扶着栏杆眺望着远方。
　　太阳逐渐西斜，但还未到黄昏最美的时刻。时辰尚早，看来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了。
　　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寒香看得非常清楚。她面色一僵，随即恢复了正常。扬着笑脸走了过去，道：“辛苦武大人了。”
　　她来到栏杆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