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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冰还是送来了，那个于姑姑倒是没罚，而是赏了——真正的赏罚分明。
　　罚未必都是不好，赏亦未必都是好的。不过已是后话。
　　第二日得早起请安，乔晚泡得差不多了，就披了件中衣上楼睡觉，竹英和春儿在下面忙活收拾，按照规矩，她们其中一个在忙完后得上来守夜。
　　什么都是规矩，乔晚刚叹着气想进花房里静静心，就见房间边上的书房窗口，搁了个雕着精细花纹的红木盒子，很是眼熟。

　　☆、第196章　与尔共勉一直在

　　乔晚下意识的走上前去，一边拿过盒子，一边往窗外张望。
　　外面是后院，再后面一些是一处小林子，隐约能看见林后的亭台阁楼，应是别的院子，一片黑压压静悄悄的，这里有什么动静，很难有人发现。
　　放下心来后，她方关上窗子，转到书房里的书桌前坐下，然后才有些郑重的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个小锦囊，还有一张精心制成的硬纸，上面印着粉白色的海棠花，细看又像是画上去的，中间空白处写了两行竖字。
　　回府首日，与尔共勉。
　　再看背面，却是另有玄机，写着海棠花的喜好与忌讳，寥寥几笔，却是清楚详细。
　　乔晚看着一挑眉，这才想起要拆开那小锦囊，往里一看后，就发现果不其然是一些种子——回府第一日种下的海棠花，就像是在隐喻，她在此处获得新生，往后还得努力破土发芽，长出嫩枝，然后慢慢的长出绿叶，开出鲜艳的花朵。
　　没有什么能够难倒她的，亦没有人能阻挡她想做的。
　　与尔共勉——越努力越幸运，他听进去了，还以此来告诉她，他会一直陪伴。
　　剩下的那么点不痛快和郁闷也都因此烟消云散，乔晚勾起一抹会心的笑，而后将这书签般的纸拿出来夹在书中，种子则是分了一点出来，趁着下面两人还未上来，闪身进了花房。
　　花房里有花，自然就会有闲置的小花盆，乔晚翻了几个出来，从药田里铲了点土填进去，然后小心的将种子放了进去。
　　她的花房里自是不用管别的季节什么的因素，外面却是不一样了。
　　不知乔府有没有建玻璃花房，反正锦兰院是没有，只能先存放着，等到了入了冬再将种子催芽，在春天种下。
　　不过有花房里几盆也就够了，待到差不多长出枝干了，便可以搬出来，多了反而打眼。
　　象征的撒了点水，将花盆摆在一堆久开不衰的群花旁边，乔晚拍了拍手后就出去回到书房里，将那小锦囊重新拉紧放回木盒中，再将红木盒放到一侧小房间里一个上锁的大箱子中。
　　里头还有另外几个木盒，估计没多久就该满了。
　　摇头一笑，刚锁好箱子，下面就传来脚步声，乔晚不动声色的起身出去，装作一副正在熟悉这个新房间的模样走来走去。
　　来守夜的自然是竹英，她默默的去开了箱子，取了乔晚一贯习惯穿着睡觉的睡衣和棉拖鞋过来：“姑娘，早些歇了吧，夫人不是说过，明日卯时一刻就要去老夫人那请安，怕是卯时不到就要起来收拾了。”
　　随后就去铺床，再去收拾一边的碧纱橱，预备在那睡下。
　　卯时是凌晨五点，现在已经差不多亥时多一点，也就是九点多，虽然还早，但是最多也只能睡七个小时就得起来，还是挺难受的。
　　这样想着，乔晚就也乖乖的跟着进去。
　　房间很大，除去书房和放东西的侧间，还是很大。
　　外面有个起居室，有软榻，小圆桌，多宝阁，挂了个珠帘，隔开了里面的小茶室，里面有个小炉子，可以用来烧一点热水泡茶或是洗脸漱口，开了窗的话，就基本不会有烟。
　　再绕进去，才是真正的卧房，入目即是一张大床，是浅黄色的梨花木所制，还有床顶，四角处挂着轻纱笼罩住床身，有些烟雾朦胧。
　　两边都有窗，不过一边有屏风挡着，一边则是有碧纱橱，挡了一半的窗。
　　碧纱橱便是个小型衣柜，里面存放着主子平常穿戴的衣物和首饰，然后铺了个小床，可供守夜之人待着。
　　然后再是同为梨花木的小桌子和精致化妆台，放着铜镜，下面则是各种小巧的抽屉，还有个专门放首饰的多宝盒。
　　比起她早前那个，当真就是供以睡觉的房间而言，不知豪华了多少。
　　在床边用木屏风隔开的小更衣室里换上睡衣，乔晚掀开那轻纱床幔，滚进了大床之中。
　　大抵是附近很是空旷，又没有别的房子隔着，夜风肆无忌惮的透过窗棱吹进来，睡着竟是很凉爽。于是乔晚原本以为的会认床和不适应并没有发生，在竹英吹熄了烛火，安静的在碧纱橱里躺下后，她便也合上了双眼，陷入一片安静的黑暗中。
　　虽然睡得不错，但是第二日被竹英轻声叫起时，她还是有些不大爽。
　　不过想到是要去请安，便还是按下起床气的，起身任由竹英帮她梳头穿戴，再是洗脸漱口。
　　等到好了之后，下楼就见整个锦兰院都是一片亮堂，四处挂着的灯笼都是点亮了，两边小楼都是点着亮堂堂的烛火，在一片黑蒙蒙的天色笼罩下，更是显得明显。
　　还好已是差不多五月下旬，这么早，也没有半点凉意，而是已经慢慢有了点燥热。
　　乔湛睡得比她早，这会被吵着起来，精神竟是相当不错。
　　这会见得四处这么热闹，有人不时走来走去的忙碌准备，还有点小雀跃：“阿姐，这是要做什么？”
　　乔晚捏了捏他的小脸道：“不做什么，就是要去同祖母请安，待会娘亲会说要注意什么，湛儿你可得听仔细了。”
　　“哦，这样，”乔湛的小脸垮了下去，“还以为这般热闹，是要庆祝什么呢。”
　　闻言，乔晚不由失笑摇头，是了，她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如若见到家里一大早就这般热闹喜庆，肯定都想着是不是要过年了。
　　待崔氏好了之后，三人就才领着一班丫环浩浩荡荡的出发。
　　而这会才觉着地方大了其实不是多好的事，外男不得进内院，所以就算有轿子接，也只能在锦兰院外面候着。
　　好不容易走出去上了轿子，一阵昏昏沉沉的颠簸过后，到了老夫人的荣华院，就又得下来步行进去。
　　虽然昨日已走过一遍，但是那时比较有新鲜感，心里有忐忑，就顾不上别的，这会一门心思为请安而去，就走得有些累了。
　　老夫人的院子也不小，前头有个大园子，进去后先是平日里会客、办家宴的正堂，再进去是一座小佛堂，绕着进去，穿过个抄手游廊，最里面方是住处。
　　进去后，一行人就在里院的拱形石门前被拦了下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姑姑，和气且又不卑不亢的笔直站着，冲崔氏笑笑：“大夫人来早了，老夫人还未起身，惊扰着了便不好了，还请稍等些时候。”
　　没说让人之后再来，也没说在哪等，就这般晾着几人，转身进去了，还嘱咐了两个小丫环看着门。

　　☆、第197章　表面功夫都不做

　　等足了一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天色都蒙蒙亮了，后面的抄手游廊上又来了一行人。
　　三夫人吴氏带着乔清，四夫人孟氏带着乔敏，身后各自跟着几个丫环，前头有两个丫环打着灯笼，走近了，两个婶婶仿佛才见得崔氏，对视一眼后，就先是过来见礼叫人。
　　乔晚和乔湛也上前分别叫了声“三婶娘、四婶娘”，再和乔清乔敏二人打过招呼，才会到一边。
　　“大嫂，看着你来了有一会了？”吴氏比崔氏小几岁，但长着张稳重的圆脸，眉眼里亦尽是精明的味道，这会子一笑就不免带了点勉强僵硬的感觉，“呵呵，你许久不在家，不知道母亲这几年改了请安的时辰，来早了反倒不好。”
　　孟氏则是当真的才正当好时候，五官有些艳丽，皮肤好得如同刚剥壳的熟鸡蛋，身形也在那一身华丽裙衫的衬托下显得十分高挑丰满，她倒是带着几分歉意的道：“昨日有些匆忙，也没同大嫂说一声，是我们疏忽了。”
　　在她们的衬托之下，崔氏便是显得十分小巧秀气，这会亦是柔和一笑：“无妨，是我大意了，没有提前问清楚，就早早过来惊扰了母亲，真是罪过。”
　　就在三人有意在这门口寒暄起来的时候，那姑姑就再度出现，脸上淡淡的福身行礼：“夫人们，娘子们还有小公子，老夫人请你们进去。”
　　到底是伺候老夫人的，她这般没什么好脸色，却还是让三个夫人都不由得道了声谢，然后才带着各自的孩子轮流进了院中，在里面丫环的引导下进了屋。
　　请安就是那个套路，三个媳妇逐一问候，再是上去亲自伺候，几个孩子则是逐一给老夫人磕头问好。
　　老夫人周氏并不算老，亦是五十出头的模样，保养的好，脸上光滑柔润不见什么细纹，鬓间也是一片乌黑。只是不爱笑，板着一张脸，看着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也只是淡淡一点头，然后叫了乔湛过去打量了一番，之后倒也没表现出特别喜欢的地方，只是赏了点金裸子，便打发了几个孩子去侧间玩耍吃点心。
　　让吴氏和孟氏各自坐下，周氏拉了崔氏近前，好生打量了一番，然后略带感慨的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几年，可是苦了你了。”原本不管对外还是对内，都是说崔氏染了病，才去乡下庄子里养病，这会老夫人这样一说，就是挑明了并非如此，而是承认了当初是将她赶了出去避嫌。
　　下面吴氏和孟氏两个也是大概听说过，但被证实了，还是有些不由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崔氏亦是一愣，随后才摇头：“在母亲面前，媳妇怎敢道一声苦，苦的是母亲才对。”
　　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周氏满意的点头，嘴上却是叹道：“我有什么可苦的，你和明远好好的就好，往后可别再闹什么别扭了，听到了没？”
　　这样一说，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六年的不闻不问，只是用别扭二字就抹了过去。
　　崔氏就算心中不甘，面上也不敢显出半分来，只是低下头，故作不好意思的道：“多谢母亲关心，以后不会了。”
　　“那就好，那就好。”周氏紧紧抓着她的手，看似亲近，实则却是警示。
　　随后又说起昨夜的事，崔氏不紧不慢的道了缘由，倒是没有多说那两个丫环不是，而是道：“晚儿她性子直了些，那两个丫环也只是倚着府中规矩行事，并不是什么事，闹到母亲都是知道了，真是大不孝。”
　　周氏淡淡一笑：“你们初回府中，要是有什么不周到，我自是要管一管的……这样罢，刚巧外头送了批人进来，待会就让人带到锦兰院去，你与晚儿都是挑一挑，那些不听话不得力的丫环，打卖了出去就是了。”
　　说完，话锋一转道：“早前老三家老四家的称自己还小，都不肯接这管家权，倒是让我这老婆子管了好几年的家……现在你既然回来了，那你这个当大嫂的自是要担起这个责任来，不过你刚回府，多少有点生疏了，可以让她们两个帮衬着点。”
　　没想到来得那么快，崔氏立时就想跪下，手却被周氏紧紧抓着，连带身子也动不了。
　　“再就是蒋氏一事，她成日闹着要和离，这个紧要关头，她一走，对乔家、崔家都不好，”周氏微微皱眉，“这是你们大房的事，早前明远懒得管，现在你可得管好了，别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三个做媳妇的，都是没想到周氏会将这事摆到台面上来，先别说屋里还有姑姑丫环门在，就说孩子们就在隔壁，这种房中私事哪里能随便听的。
　　到这里，哪里还能不明白，周氏对崔氏这个媳妇还是十分不满，已经到了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的境界。
　　吴氏手拢到袖中，低下头掩住了眼中的嘲笑。
　　孟氏则是老神在在的端坐着，仿佛对这一切都并不感兴趣。
　　里面暗涌丛生，侧间却也未必就安生。
　　当乔湛的惊呼声响起时，崔氏几乎是立时的挣脱开周氏，起身想要出去查看，结果却见乔敏哭着跌跌撞撞的进来，一把扑进了孟氏怀里：“娘亲，晚儿姐姐和湛儿弟弟合伙欺负我，你看我手都红了！”
　　随后乔晚拉着乔湛也同乔清一起进来，两人脸上都明晃晃的说明不是乔敏说的那样，只是不待他们辩驳，崔氏就过来拉着两人一起跪下：“母亲，晚儿和湛儿刚回来还不大懂规矩，您就原谅他们这一回吧。”
　　乔晚是心凉了，低着头一声不吭。乔湛在一边却是想要说话，被崔氏一眼横过去，瘪着嘴的忍了下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是怎么都没流下来。
　　好在周氏谁都不喜欢，也知道其中定有猫腻，只是揉着额头挥手道：“行了行了，孩子间打闹而已，别动不动就拉着孩子跪，都回去罢，明日不用来请安了。”
　　出去后，崔氏和孟氏都是让两个孩子道歉，然后又客气寒暄了一番，才一前一后的离开荣华院。
　　路上，乔晚看看面色不渝的崔氏，再看看一脸委屈的乔湛，暗叹了口气，真的只能这样吗？

　　☆、第198章　态度伤心新点子

　　一直等回到了锦兰院，崔氏紧绷的脸色才卸下几分，让身后的丫环跟远了一些，也没问乔晚，而是直接问乔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当时乔清拉着她看似感兴趣，实则秀优越的问她在青山县的事，乔敏则是凑在了乔湛身边，一个错眼，乔湛便将乔敏一把推开，再就是崔氏所看到的那一幕了。
　　乔湛扁了扁嘴，也没说话，径自撩开衣袖，露出里面青红交加的掐痕来。
　　乔晚亦是惊讶无比，紧皱了眉头道：“你怎么不叫阿姐？”这得是多用力，才能在事后显出这么明显的痕迹来，而乔湛当时竟是忍了这疼，只是叫了一声，眼泪都没掉一颗。
　　“我……我以为敏儿姐姐只是在跟我闹着玩……”乔湛很是委屈的道，却没想到乔敏会恶人先告状，而后就没有说的机会了。
　　崔氏却是一片沉默，她拉下乔湛的衣袖，拉着人继续往院子里走，直到回到小楼，屏退了丫环，方才一边给乔湛抹药，一边红了眼眶，却是仍旧说不出话来。
　　乔晚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但见她这副模样，又见乔湛一副乖巧还去安抚她的模样，就也不知该说什么了。现在已经失了时机，再去讨说法已经完全没必要了，反而还会惹得府中其他人的非议，说不过是孩子间的一点小打闹，还这般斤斤计较。再严重一些，估计还会有人说是崔氏自己故意掐的，就为了陷害四房而已。
　　闷着气的吃完早饭，看着被崔氏哄完，就乖乖的去看书写字的乔湛，乔晚叹了口气，转而回自己那里取了点材料，带着竹英和春儿去了后头的小厨房。
　　如果说回乔府这几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对于乔晚而言，那就应该是惦记已久的鱼胶粉终于成功研制，之后还在作坊和烘焙坊那边分别试验确认过——不仅是外形成功，内里的味道和效果都很不错。
　　这种时候，乔晚着实不想跟崔氏一般或是讲道理或是哄了，能做的，大概就是给他做点好吃的以作补偿……分明她就在身边，却是没能避免。
　　而虽然只是锦兰院的小厨房，但却足有在青山县时家里那厨房的三四倍大，不论是各式荤菜还是素菜，又或者是鲜蔬瓜果，都是一应俱全，无一短漏。
　　因着是夏季，锦兰院每日都会有冰的供给，所以还有个小冰窖，除了没有烤房外，堪称完美了。
　　好在她要做的，暂时不需要烤炉。
　　早饭刚完，厨房并不忙，乔晚打发了厨房里的厨娘和丫环，兀自忙活起来。
　　因为想要哄人，所以乔晚在外形上多花了些功夫，用了近一个时辰，才做了几杯成品出来。
　　刚巧乔湛练字练得很是沉闷，见得乔晚端着东西进来，就立即眼前一亮，放下笔迎了上去：“阿姐！你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孩子果然是孩子，转眼就忘了不痛快的事，而这也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伤心的是崔氏的态度而已。
　　乔晚将托盘放在圆桌之上，无视了乔湛那渴求的眼神，先拉开他的衣袖，看着那淡了一些的掐痕，有些心疼的问道：“还疼吗？”
　　乔湛很是干脆的摇头：“就被掐的那会很疼，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那你要记住，下次疼的话就要叫出来，最好能哭出来，”乔晚循循诱导，“你今年才六岁，可以去适当的去示弱，当然，最好还是别再让人近身，发生类似的事。但是一旦躲不过了，就要诚实对待自己的感受，而不必去顾忌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有娘亲有阿姐……还有父亲和祖母，你疼了，我们只会心疼你帮你，而不会去责怪你，明白吗？”
　　乔湛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阿姐的意思是……有时候，不用忍着吗？”
　　聪明，乔晚摸着他的脑袋点头道：“当然，你又没长大，忍什么？”
　　“那长大了呢？”乔湛歪着头问。
　　乔晚手上一顿，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长大了……该忍的忍，不该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