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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菀倒也不算怯场，方方，口齿清晰的道了一声，“多谢皇上夸奖。”
　　皇帝却突兀的静了静，一瞬过后，又笑着道：“听三郡王说，之前他去岷县遇到流寇受了伤，多亏你救了他的性命，这事儿该赏。”
　　白小菀听着十分别扭。
　　她救了三郡王，要答谢，也是三郡王答谢她啊，跟皇帝有啥关系？只是她不敢质疑皇帝的话，忙道：“多谢皇上恩典。”
　　在场的人也别扭啊，心里各自猜疑着，不免都将视线转向了白小菀。
　　她穿着杏黄上衣，配海棠红的裙子，臂间挽了一条长长的披帛，看起来很有几分端庄气韵。但是身量小小，特别是站在高大的三郡王身边，更显得娇小玲珑，仿佛菩萨面前的小小玉女。
　　头上戴着几支明晃晃的金钗，都是规制。
　　倒是斜斜的簪了一朵牡丹绢花，花艳如火，火红如血，宛如簇簇如红云压顶，让人一见就满目惊艳。那牡丹绢花重重叠叠，花边还有一道道金线，衬得她的发髻越发浓黑如墨，脸色白皙如玉，有一种妩媚姣妍。
　　只是低着头，看不清楚真实的长相。
　　众人正在惋惜，就听皇帝说道：“不必拘束，抬起头来说话罢。”
　　白小菀虽然莫名其妙，但圣意不可违，只能老老实实的抬起头来。她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丝惊诧，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更显得好似小鹿一般清澈无辜。加上白皙的皮肤，精致如画的眉眼，众人都是觉得眼前猛地一亮，清丽绝伦啊！
　　正在惊艳之际，只听“咕噜”一声闷响，居然滴溜溜的滚下来一个茶碗，好巧不巧，正好掉在白小菀前面不远。当然了，也可以说是掉在了楚烨前面，反正都差不多。但是，这动静有些惊人，众人都傻眼了。
　　因为金銮殿上，能喝茶的人只有皇帝一人啊。
　　皇帝居然失手把茶碗给掉了。
　　气氛顿时怪异起来。
　　皇帝身边的太监见状，咬了咬牙，赶忙出来做替罪羊，“皇上恕罪！都是老奴倒茶不小心，所以才会打翻了茶碗，殿前失仪！请皇上责罚。”
　　大殿里死一般的寂静。
　　皇帝没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白小菀，目光闪烁不定。
　　白小菀站在下面，又是逆光，自然是看不清楚皇帝的表情，并没有觉得奇怪。倒是看着领头的太监可怜，分明不是他的错，却要替皇帝背锅。偏生不巧，皇帝还是在问她话的时候，把茶碗给掉了。
　　要是这领头太监挨顿打，或者撤了职，岂不恨她？就算不是她的错，也会迁怒啊。
　　因此脑子一热，就道：“皇上，这茶碗掉在地上还没有碎，又滚到了民女面前，可见是跟民女有缘。”绞尽脑汁的拍马屁，“皇上你富有四海、坐拥天下，又是难得的仁厚圣明之君，不如……，把这茶碗赏赐给民女吧。”
　　气氛实在太尴尬，太诡异，得把坏事变成好事才行啊。
　　可是话说完了，又是后悔。
　　龙椅上的是人皇帝，不是寻常人，喜怒无常谁敢反对？万一，这个马屁拍在马蹄子上，皇帝恼怒了呢？呃……，应该不会吧。
　　毕竟今天是表彰她和林侍郎的，大喜的日子，皇帝多少会给点面子才对啊。
　　希望，如此吧。
　　皇帝一直不说话，气氛越发紧张，强行插嘴的白小菀更是危险，就连楚烨都要替她捏一把汗了。可是即便他是梁王府的郡王，也不敢再这种气氛下说话的，只能提着心弦，随时准备跪下给白小菀求情了。
　　“王公公，把茶碗拣起来。”皇帝总算是开了口，吩咐道：“赏给婉县主。”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奇怪
　　王公公顿时如蒙大赦。
　　心里很清楚，今儿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不然的话，他既然替皇帝背了黑锅，殿前失仪就要挨一顿打，那滋味儿可不是好受的，还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因此对白小菀的解围很是感激，上前拣了茶碗，用自己的帕子擦拭干净，双手奉上，“婉县主，皇上把茶碗赏你了。”
　　白小菀尴尬的笑着，接了茶碗，然后跪下磕头，“多谢皇上赏赐。”
　　皇帝静了静，忽地道：“既然进宫了，去让三郡王陪着你逛逛吧。”
　　啊？！白小菀眼珠子快掉下来了。
　　不光是她，周围大臣们也是面面相觑，怎么还留婉县主在宫里闲逛啊？要不是白小菀看着年纪小，众人都要忍不住怀疑，皇帝是不是看上了她，准备收到后宫里了。
　　可是，谁也不敢质疑。
　　皇帝懒洋洋的，起身道：“散朝。”
　　众位大臣，以及头一次上金銮殿的林侍郎，都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白小菀和三郡王还立在原地，两人愣愣的，互相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安。
　　皇帝的表现很怪异啊。
　　白小菀忍不住想，难道她真的长得倾国倾城而不自知？皇帝一见，都被她的美貌和智慧给迷晕了？呸呸呸，这是在瞎想啥啊。
　　楚烨也是迷惑不解，小声嘀咕，“没道理啊，皇上留你闲逛做什么啊。”想不明白，不过继而又是庆幸，“还好今天我跟着进宫来了，皇上正好吩咐我陪着你，有个照应，不然你一个人该多害怕啊。”
　　白小菀认真点头，“那是。”
　　楚烨没想到她这么实诚，不由笑了。
　　一个穿着体面的太监走了过来，笑容献媚，“婉县主，王公公让奴婢送来道谢。”将一个小盒子递了过去，“王公公说了，多谢婉县主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不胜感激。”
　　白小菀忙道：“啊！不用，不用。”
　　小太监却笑着告退了。
　　白小菀咽了咽口水，拉着三郡王去了偏僻的地方，问道：“皇上这是咋了？难道皇室里面没有公主，见了我，准备享受天伦之乐吗？”
　　“你说反了。”楚烨道：“本朝有公主七位，皇上膝下却只有太子一根独苗。”
　　白小菀听了咂舌，“哟，这不是七星拱日了。”
　　“扑哧！”有人在他们身后笑出了声，很是清脆，听起来是个小孩子的声音，“三郡王，原来你躲在这儿，跟别人一起说孤的闲话呢。”
　　楚烨回头笑道：“太子殿下。”
　　白小菀也是惊诧回头。
　　太子约摸八、九岁的年纪，眉目清俊、五官秀美，脸上却还长着嘟嘟肉，透出几分小孩子的稚气。只不过，他的身上自有一种天之骄子的矜贵，气度非凡，完全不是谢玺那种小地方的孩子，一看就知道不凡。
　　白小菀福了福，“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却盯着她手中的茶碗，看了半晌，惊讶道：“这不是父皇御案上的真龙抢珠茶碗吗？怎么到你手里了？这茶碗一共就两只，你拿走了一只，父皇岂不是只剩下一只了？这可不配套了。”
　　他一长串的说了好些话，更显孩子气。
　　白小菀笑着解释，“这茶碗是方才皇上赏赐的。”
　　“正好。”太子的思维很是跳跃，笑嘻嘻道：“反正父皇的茶碗都不配套了，我去找父皇要另外一只，嘿嘿……，撒个娇，父皇应该就会给我的。”
　　哎？这是什么脑回路？
　　白小菀一头黑线。
　　不过看得出来，皇帝对于太子很是宝贝，所以太子对于皇帝很是亲昵信任，有一种被宠爱惯了的自然，眼里不由露出羡慕，“皇上很疼爱你啊。”
　　太子微微一怔。
　　仿佛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话，眨了眨眼，“天底下的爹都疼爱孩子啊。”他看着幼稚，说话却是滴水不漏的老练，显然熟悉深宫法则。
　　白小菀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微笑不语。
　　“走！”太子一脸好兴致的模样，扯了扯楚烨的袖子，“我们去找父皇，趁热打铁，把另外一只茶碗要了。”
　　楚烨笑道：“行，走啊。”
　　“喂！”白小菀急了，伸手拽了他一把，“你多大年纪了？还跟着……，跟着我们这些小孩子一起胡闹。”她原本是想说跟着太子胡闹，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只好把自己也给捎带上了。
　　太子虽然年纪小，却早慧，扭头笑道：“三郡王还没成家，没成家就也是小孩子，所以那就该胡闹嘛。”
　　这是什么歪理？
　　白小菀无语，“…………”她真心想回去，太子胡闹太子的，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啊。不知怎地，她觉得皇帝有点怪怪的，心里毛毛的。
　　楚烨却道：“走吧，等会儿我们在外面等着，太子殿下进去就好了。”
　　白小菀没了办法。
　　但是她没法自己出宫，毕竟皇帝开了金口，让她在皇宫里头逛逛，走不了啊。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跟着太子去捣乱。只不过楚烨说了，他们不用进去，这才勉强跟着走了一趟。心下打定注意，等下老实呆着就是了。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偷偷的看楚烨。
　　太子年纪小，玩心重还能理解，他这是图啥啊？非要把她拉着往皇帝面前扯，到底想干啥啊？真是想不明白，但是本能的觉得不舒服，想要快点离开。
　　楚烨低声笑道：“我脸上长花儿了？”
　　白小菀瞪他。
　　倒是惹得太子回头来看，看了又看，“三郡王，你干嘛老是逗婉县主啊？”一脸鬼灵精的样子，眼珠滴溜溜的转，看着二人笑道：“哈哈，我知道了。”
　　喂喂！你又知道啥了？白小菀真是一头黑线啊。
　　等到了大殿，三郡王和白小菀留在外头，躲在树荫下说着话。太子自己进去了，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得意洋洋的举着一个茶碗，“看，父皇叫人拿来赏我了。”
　　楚烨笑道：“那是皇上疼你。”
　　太子脸色颇为得意，又看着白小菀，仿佛等着她也夸奖恭维几句。
　　白小菀心下失笑，太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因此凑过去，问道：“太子殿下，能让我看看你那只碗吗？和我的比比，两个是不是一模一样的？”很自然的搭上了话。
　　太子欣然同意，一副了然的样子，“我知道，两个碗左右图案是对称的，你过来瞧，是不是左右对称？好玩儿吧。”
　　白小菀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甚是可爱，就顺口说道：“要我这只也送给太子殿下，正好凑成一对儿，放在一起，岂不好看？”
　　太子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高兴，语速变慢，“那不行，这是父皇的赏赐，哪有我们私底下做主的道理？”他说了我们，显然对白小菀有了几分亲近之意。
　　皇帝忽然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既然是婉县主诚心送给你的，就收下，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爱这个，你回头补点首饰珠宝做回礼，便算是全了礼数。”
　　白小菀见状赶忙跪下。
　　太子怔了怔，继而高兴的过去抱住皇帝的胳膊，撒娇道：“还是父皇最疼我。”嘴巴甜得很，姿态也尽是小孩子的稚气，看着招人喜欢。
　　皇帝笑了笑，“都上学的人了，还撒娇。”
　　太子笑道：“反正也没有外人。”
　　皇帝听了这话笑容微僵，转头看向白小菀，再看看太子，心里尽是说不出的唏嘘。只是面上并不流露什么，反而笑道：“你们两个年纪都小，倒是能玩在一起。”
　　太子嘻嘻笑道：“这个婉县主，比宫女们更有趣儿。”
　　皇帝没有答话，而是对白小菀道：“平身罢。”然后问她，“你今年多大了？家里几口人？平时都有什么喜好？”
　　白小菀站了起来，老实回道：“今年十一，家里……，我爹死了，娘也不知所踪，没有兄弟姐妹，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平时……，咳咳，就是做点小生意赚点钱，没有特别的喜好。”
　　皇帝若有所思，却没说话。
　　白小菀的底细已经派人去查，很快就知道了。现在当着太子和三郡王问太多，反而不合适，因而道：“你们先去玩儿，等下逛累了，回来用膳。”
　　此言一出，太子等人都傻眼了。
　　太子问道：“是让婉县主和三郡王一起用膳？和父皇一起？！”


第二百七十三章　发钗
　　皇帝笑了笑，状似随意道：“对啊，朕一个人吃饭也是无趣，有你们三个小孩子陪着，热闹些，胃口也就开了。”
　　这话听着好像没毛病。
　　但实际上，后宫多少妃子等着皇帝啊，怎么会一个人无趣？别说白小菀听着怪怪的，太子若有所思，就连楚烨也有些意外了。
　　楚烨不动声色，等白小菀谢了恩，笑着道：“皇上今儿心情不错，臣也跟着沾光，等下可要多吃点山珍海味了。”
　　皇帝笑道：“胃口好，不错。”
　　楚烨觉得，皇帝对白小菀好像过于客气，感觉不对劲儿啊。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说想求娶白小菀，所以皇帝另眼相看？他找了个借口，说道：“小菀，你和太子殿下去玩，我有几句话想向皇上禀报，一会儿去找你们。”
　　太子倒是没有意见。
　　宫中无聊，好不容易来一个新鲜的人，又有趣儿，自然乐得有人陪着去玩儿。
　　可白小菀不愿意啊。
　　她头大如斗，但是却没办法开口反驳。一开口，得罪的不只是三郡王，还有太子殿下和皇帝，算了……，还是小命要紧啊。
　　于是，只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楚烨走了。
　　到了内殿，楚烨朝着皇帝笑道：“皇上，这个婉县主还不错吧？我之前就说了，如今您亲眼看过，更是没问题。那个……，臣恳求皇上下一道圣旨，成全了我和小菀，我这儿给皇上磕头了。”
　　“不行。”皇帝摆手，“婉县主是不错，但是年纪实在是太小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那也得问问人家姑娘的意思。”皇帝突然没那么好说话，而不是像之前，差点就答应了他和白小菀的婚事，“这件事，先搁着回头再议吧。”
　　“皇上？”楚烨心里觉得莫名其妙，又是着急，“你怎么能反悔呢？之前不是说好，只要瞧着白小菀人品没问题，就成全了臣吗？现在又……”
　　“当时！”皇帝斥道。
　　“臣说错话了。”楚烨跪着低头，可是心底还是不服气，“之前皇上答应我的，只要婉县主瞧着人没问题，就可以圣旨赐婚……”
　　皇帝心情烦躁，打断他，“不要任性！退下。”
　　这明显就是动怒了。
　　楚烨虽然在皇帝跟前有几分恩宠，可是也拎得清，不敢在皇帝生气的时候造次，只得忍了忍起身，“是，臣告退。”
　　皇帝没有去管他，而是想起白小菀，想起……，那个可能是她娘的女人。
　　往事悉数涌上心头……
　　另一头，太子正带着白小菀逛御花园。
　　太子看着她头上的绢花，夸道：“你这头花做的真好，像真的，回头给孤送几朵。嗯，颜色要素净一点儿的，务必做的精致了。”
　　白小菀一阵汗颜。
　　不是吧，这么小的年纪就开始泡妞了？忍不住多看了太子两眼。
　　偏偏太子人小鬼大，眼珠子一转，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你想啥呢？是不是想和，我要送给那个宫女儿啊？实话跟你说吧，我是送给皇祖母的，你别瞎想了。
　　“呃……”白小菀尴尬陪笑，“好，好，回去我琢磨琢磨。”
　　太子不满意的看着她，“你别这么紧张啊，我又不吃你。”抬脚踢走了一块石头，“你这样，搞得和那些宫女差不多，怪没意思的。”
　　白小菀呵呵干笑，“好，我放松点儿。”
　　大爷！她咋放松啊，整个人神经都是紧绷的好伐？偏偏这个太子爷站着说话不腰疼，他高高在上，当然想怎么放松，就怎么放松了。
　　正在发愁，就见楚烨一脸垂头丧气的走来。
　　“三郡王。”白小菀当即跑了过去。
　　太子有点不高兴。
　　很明显，白小菀对三郡王的态度是自然的，对他生分的很。不过想想也能明白，白小菀早就认识三郡王了，自然亲近，可以随意说话又亲密。
　　太子心里，有点小小的嫉妒。
　　他虽然有七个姐妹，但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和谈亲情？更何况，那些年纪大点的公主都已经出嫁，小的又不懂事，平时未免有点寂寥。
　　看着白小菀和三郡王亲密的样子，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心里更不舒服了。
　　白小菀没来得时候，三郡王明明跟他好的，现在光顾盯着白小菀，都把他给忘了。而三郡王没来的时候，白小菀一直陪着他说话，现在眼里却只有三郡王，真是两个讨厌的家伙！这么想着，就故意跑了过去喊道：“喂！说什么悄悄话呢。”
　　他用力一撞，刚好撞到白小菀的身上。
　　“哐当！”，白小菀手中的盒子掉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散碎一地。阳光照耀下，那些首饰珠宝闪着金光，显得格外艳丽。
　　楚烨微微皱眉，觉得太子莽撞，只是不好说什么，“来，拣起来吧。”
　　白小菀因为刚才是背对太子，倒是没注意。
　　再说了，她的身份更不能说太子的不是，因此都没吭声儿，就低头去拣。哪知道，她刚拿起一只长钗，太子就喊道：“等等，给我看一看。”
　　白小菀愣住了。
　　啥意思？这太子，不会看见啥都想要吧。
　　太子根本没管白小菀怎么想的，伸手就拿了，在手里转了好几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