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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子健终于忍不住了，不顾他娘的眼神阻止，从门槛上站起身，上前去拉方子湛：“你先起来。”
　　　　“大哥有事稍后再说。”方子湛不想起来，他的请求还没达成呢。
　　　　“大哥要说的就是你这事。大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么做，可想过小七儿的感受？你这么做，是真正在帮她吗？”
　　　　方子湛扭头看向站在一旁表情漠然的方小福，心下忽然有些不安。他做此决定，确实没有问小七儿的意思。
　　　　她不高兴了吗？心下一阵恍惚，身子便被大哥拉起来了。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今日子健不是要在背后说谁闲话，只是想说出一件事实。”方子健朝几个大人一一作揖，便沉声说起晚饭的事情。
　　　　方迎春的抱怨就算了，她对三哥的无礼、晚饭的恶意克扣，甚至不等三哥来吃饭便收拾了碗筷，连一口粥、一片菜叶子都没给三哥留下，全部拿去喂了猪。
　　　　这样恶劣的行为，今日他身为大哥管不了她，却还要为她隐瞒的话，以后她嫁为人妇，在婆家指不定是什么样儿呢，到时候他们老方家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这可是家风的问题。
　　　　“真是岂有此理！”老太太听说孙女如此胡闹，连累孙儿都没饭吃，不由生气地一巴掌拍向桌面，虎着脸狠狠瞪了方刘氏一眼。
　　　　都是她教的好女儿！
　　　　“没想到迎春这丫头心眼这么狠！”
　　　　大房方杨氏听说人家兄妹的矛盾，还连累到她的子胜也没吃饱，担惊害怕才跟着大哥去村口迎接自己，顿时心疼极了，心下的气也熊熊地燃烧起来。
　　　　于是说话也更不客气：“他二婶，你教的女儿，嫂子作为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这未出阁的闺女便如此刻薄，以后当人媳妇还不知什么模样呢。”
　　　　“不是嫂子要说你不是，只是嫂子也是养闺女的，彩云去年嫁了，如今又有了身子，如果她也是这种性子，我这当娘的还不知道多担心呢。”
　　　　“这闺女呀，还是要打小儿好好教导着，在家是孝女，出嫁是贤妻、贤媳，将来呀，也不要做恶婆婆！”
　　　　听了大婶一顿夹枪带棒、指东骂西的话，方刘氏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只是关于迎春这丫头今晚的混帐事儿，不是由她亲哥口中说出，而是从堂兄口中说出，而且还当着这一大家子的面，她心里更是恼火不已。
　　　　再想到今晚去敲门，那两丫头居然睡死了就是不来开门，她心里的气更是大得无处发泄了。
　　　　“三儿你也不要用圆房来解决这个问题，你妹子犯了错，我这当娘的自然饶不了她。”方刘氏有些坐不住，便蹭地一下站起身，往外就走。
　　　　“大哥，迎春那性子……唉。”方子湛目光担忧地看向娘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方子健，低声想说什么，最后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方迎春的性子，恐怕因为这件事只会闹得以后更糟糕。如果他不将小七儿搬出那房间，以后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这圆房的决定，不能更改。
　　　　“方迎春！给老娘滚起来，开门！”
　　　　“死丫头，无法无天了，看老娘打不死你！”
　　　　“……”
　　　　果然，没多久就听见右厢那边传来他娘的怒骂声，火气蹭蹭地，瞬间打破这夜的宁静。
　　　　堂屋里，方文川率先沉了脸色。老太太连忙朝方志诚喊道：“老二，快去拦着你媳妇，这大晚上地嚷嚷啥呀，怕邻居听不见么？”
　　　　方志诚无奈，只得应了一声便快步出去了。
　　　　方小福撇了撇嘴，拄着吹火筒站久了也累，尤其一只脚还不能使力呢。她想坐下，又觉得这时候还是不要太刷存在感的好。
　　　　看一眼垂着头很是苦恼的男生一眼，心里便有了算计，上前一步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三哥，你没吃上晚餐，要不我去给你煮碗面条？”
　　　　她想着，再呆在这里没啥意思，反正都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去给方子湛弄点吃的，他挨饿总是受自己连累的。
　　　　而她粗嘎中带着沙沙刺耳声音的嗓子，却是引人注意，之前没听过她声音的大人们，只是知道她伤得很重，却没想到是这样严重。
　　　　这好好的娇嫩嗓音儿，竟变得这般难听了。可怜哟。
　　　　“小七儿你还是歇着吧，煮面条的事就交给大伯娘了，顺便多下一些，你们晚上没吃饱的，都可以再吃些，别饿着了。”
　　　　方杨氏立刻起身，除了确实有些心疼小七儿受这般累，自然也是惦着她家胜儿没吃饱的事，连胜儿这样的孩子都没吃饱，建儿和维儿这两小子又怎会吃饱了？
　　　　方迎春那死丫头，真是作孽哟！
　　　　“大媳妇，再去桶子里拿几个鸡蛋，给孩子们一人弄个荷包蛋，别苦着他们。”老太太拿出库房钥匙，吩咐着。
　　　　“知道了，娘。”方杨氏接过钥匙，出了堂屋就忙去了。
　　　　方子湛将方小福扶到长凳上坐下，而他自己依然站着，好看的眉一直深深蹙着，半天也没有展开。
　　　　“三郎，不是爷不成全你，爷觉得，你爹的顾虑是对的，圆房的事，你还是再等三年吧。”方文川这时候慢吞吞开了口。
　　　　他们家还是很开明的，不会有谁专制地拿主意，就是老爷子，言行间也尊重子孙。

　　☆、10。第10章　住单间，睡好觉

“你大哥说得也有道理，虽然你的出发点是为小七儿着想，但你也要顾着些小七儿的心情，她还是个小丫头，又哪能真的做媳妇、立规矩呢。”
　　　　一旁老太太也适时开了口，带着规劝之意。
　　　　她就是当人婆婆的，虽然三媳妇不在面前立规矩，家里头也还有大媳妇和二媳妇呢，所以她是理解的。
　　　　小七儿还不醒事，就是立规矩也没意思，别没事给自己找气受。
　　　　方子湛苦笑，忽然说了一句话。
　　　　“爷、奶听见外面我娘的声音了吗？”
　　　　方文川和老妻面面相觑，继而点了点头，不明所以。
　　　　“之前我娘去叫门，迎春和小满都睡着了不开门，最后是小七儿起来开门，还被我娘失手打了一巴掌，摔了一跤，可算是伤上添伤。”
　　　　方子湛垂了眸子，睑去眼中所有情绪，冷淡地讲述着一件事实：“而这会儿功夫，那房门又栓上了，我娘喊不开才会骂人。”
　　　　“爷、奶你们说，等下子小七儿回去，又叫得开那门吗？姐妹俩个对我娘尚且如此，对小七儿又会如何？”
　　　　方子湛并不想背后说妹妹的闲话，妹妹不好，也是娘教得不好，横竖都是他家的错，他说出来也失了颜面。
　　　　可如今，如果他不说透，小七儿以后的日子咋过？他若不将小七儿搬出来，以后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这才是他担忧的。
　　　　说到这里，他把心一横，再次跪下：“求爷、奶可怜小七儿，成全子湛吧。”
　　　　看他又跪下了，方小福只想抚额。
　　　　是这古代人都喜欢下跪呢，还是这小子有这个不良嗜好呢？虽然跪的是自家长辈，但她看着都觉得腿酸。
　　　　好在这次她是坐着的，也没人拉她起来，她就装作没看见、没听见好了。
　　　　“老三，你怎么又绕回去了呢。”爷、奶还没开口，方子健又忍不住了，看着老三铁了心要和小七儿圆房，他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如果你只是担心小七儿今晚没地方睡，以后和迎春同住一屋会吃亏，其实大可不必，让她搬彩霞屋里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不等大家点头，方子湛立刻反驳：“大哥，你以为这是好安排，问过小七儿的意思了吗？你又想过彩霞会乐意吗？”
　　　　“小秋已经住到彩霞屋里了，再加一个小七儿，不是很挤吗？彩霞会乐意她的屋子越来越挤么？就算她不会说什么，那也是她胆小不敢说，不是她真正的意愿。”
　　　　“那你到底想咋样啊？”方子健不耐烦了，提高了声音，“小七儿还小，你现在要圆房肯定不行！迎春屋里又住不了，彩霞屋里你又顾虑多多，那你说咋办？”
　　　　咋办？他不正在办吗！
　　　　方子湛的脾气也上来了，主要是恼大哥处处为难。他霍地起身，冷瞪着方子键，语气也就不好了。
　　　　“你们不同意我和小七儿圆房，只是顾虑她年纪小，可她本来就是我的媳妇儿，就算不圆房，住到我屋里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这是狡辩！”方子健也生气了。住到他屋里，和圆房有何差别？这关起门两人在屋里的事情，外面谁能知晓？
　　　　“我也想知道，大哥为何如此反对！”方子湛怒目而视。
　　　　方小福歪头看看方子湛，又看看方子健，再看回方子湛，心里哭笑不得。敢情这兄弟俩是争上了，当她是货物咩？
　　　　但她正处于风暴的漩涡，实在不宜开口，何况她喉咙痛，更不愿意多说话。可是这样干坐着看热闹，还真是无趣。
　　　　可怜她明明在睡觉，结果被喊到这里来看戏，想借煮面条遁走都不行，真是郁闷啊！
　　　　右厢那边安静了，没多久，就听见方刘氏骂骂咧咧的声音靠近，还有方志诚安抚的声音。
　　　　“我去看看娘煮的面条好了没有。”方子健有些心虚地走了。
　　　　“三儿，迎春和小满那两丫头睡死了，不如今晚就让小七儿去彩霞屋里挤一挤，有啥事明天再说，可好？”
　　　　方志诚尴尬地征询着儿子的意见。方刘氏气哼哼地坐回小凳，虽然不再说话，但那一脸怒容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弥得了的。
　　　　方子湛也沉着脸，不吭声。屋里气氛有些微妙。
　　　　这时，上座的方文川老夫妇已经小声交换好意见，由老妻作代表开了口。
　　　　“我看哪，这事儿还是得有个明确的解决方案。”老太太慢吞吞开了口，充满了威严，“你们的顾虑爷和奶都有考虑，现在提个折中的办法。”
　　　　方志诚和方刘氏听说有折中的办法，都抬头望向爹和娘。
　　　　方子湛抿了抿唇，垂下了眸子。他知道，这个折中办法就是最终结果，除非他继续反抗，不管不顾。
　　　　方小福也看向上座的老太太，有些好奇这个折中办法是什么。
　　　　“子鸿和子胜这小哥俩关系打小不错，不如暂时让子鸿和子胜一起住，将屋子让给小七儿住，等小七儿及笄，和子湛圆房后，子鸿再搬回自己屋。”
　　　　“这样，既解决了小七儿的问题，也解决了子湛的问题，迎春那屋也宽松点儿。你们看这办法可合适？”
　　　　方志诚连忙点头，大赞这法子确实不错，是目前最合理、最可行的法子。方志忠也没有意见，小哥俩关系好是好事情。
　　　　方子湛想了想，虽然圆房的计划失败，但奶说的这法子确实是目前最妥当的了。
　　　　六弟子鸿今年七岁，七弟子胜今年五岁，年龄相近更容易相处，又是一起开蒙，平日差不多都是形影不离的。
　　　　又是兴趣相投的男孩子，让他们住一屋，想必都是愿意的。
　　　　而且奶给出的办法，只挪动了子鸿一人，就空出了一间屋子给小七儿，解决的还不止一个问题。他确实没啥好反对的了。
　　　　方小福也在心里为老太太默默点了个赞。不愧是长辈大人，思考问题果然全面。
　　　　而她未来三年可以住单间，睡好觉，想想就觉得美好。毕竟在这古代的农家，要有个私人领域，其实并不容易。
　　　　何况她的身份还是个童养媳。

　　☆、11。第11章　口头上表达谢意

厨房里，方杨氏已经煮好一锅汤面，放了些青菜在碗里，直接盖上面、浇上汤，闻着香、吃着嫩。
　　　　再加上煎好的荷包蛋，还有一盘子开胃泡菜。这补上的晚餐可比之前的晚餐丰富营养多了，也真正地饱肚子。
　　　　除了方迎春和方小满姐妹没人通知，一家人都围坐一桌吃得欢。连大人看着都觉得饿，也去捞了青菜面来吃，面不够了就喝汤，暖呼呼地也舒服得很。
　　　　方子鸿得知自己的房间要让给小七儿姐住，他则去和子胜弟弟一起住，很是爽快地答应了。
　　　　方子胜也很欢喜，可以和小六哥同吃同住同上学，他自然也没意见。小哥俩吃完就去屋里收拾着搬家，竟是最积极的。
　　　　方子湛把自己的备用被子搬了过来给小七儿用。小七儿自己的那床，今晚是不可能拿得到了。
　　　　还差个枕头，小秋就把自己的枕头拿出来，她可以和彩霞挤一挤。
　　　　看着懂事又体贴的小弟妹，方小福心里很是感慨。这个家里，还是有可爱善良的人的。
　　　　若家里全是方迎春和方小满那样的人，她以后的日子，得过得多憋屈呀。
　　　　第二天清晨，方小福是被一阵尖叫声和争吵声吵醒的。她张耳听了听，不由叹气。这母女还真不愧是母女啊。
　　　　当娘的凶悍、当女儿的脾气大，两人起争执，那就像两挂点着的炮仗，一声响似一声，谁也盖不过谁。
　　　　最后是老太太的喝斥声，才让那吵闹声消停了些。
　　　　方小福自然不会去管这等闲事。好在这屋里是有马桶的，她才能逍遥地呆在屋里睡懒觉。
　　　　她又睡了一阵，肚子饿了才起来。不过好好睡了一觉，加上昨晚内服外用的药，今日看起来人到是精神了不少。
　　　　吞咽之间，喉咙也没那么难受了。虽然声音还未恢复，但不妨碍说话了。
　　　　拄着吹火筒走出房门，正在院子外面的小秋立刻过来扶住她，不过是扶回房间里去。
　　　　“小七儿姐，你脚有伤，额头上的伤也不能吹风，还是回屋里歇着吧。”小秋一边扶着方小福推回房间，一边小声说着。
　　　　“彩霞在帮你煎药，等下就好。我现在去给你端洗脸水，早餐你也在屋里吃吧。”不等方小福开口，她转身就跑了。
　　　　方小福本来想唤住她，但转念一想，难道那母女的仗还没打完？想必小秋是怕自己这时候出去，会被连累吧？
　　　　也罢，她确实需要养养，就不自讨没趣了。
　　　　用过早餐，又吃了药，外用的药也一一搽好，方小福这会子精神头好了也不想再躺着，就喊彩霞和小秋到屋里说话。
　　　　小姐妹趁机帮她把搁在原来屋里的物品都搬了过来。
　　　　她眼尖地发现自己的被子只剩下棉被芯，被套和被单都不见了。正疑惑间，小秋弱弱地解释：“那个……脏了，我和彩霞拿去洗了，这会子晾在后院里呢。”
　　　　方小福顿时有些明白，看来方迎春那丫头到底还是迁怒她了。
　　　　她不知道的是，这还是彩霞和小秋两个趁二姐和三姐在厨房里被娘训斥和争吵时，溜进屋里搬出来的。
　　　　结果被子还是被踩了不少脚印。当时方小福还在睡觉，她们先将物品都放在彩霞屋里，这会儿才搬过来。
　　　　“彩霞、小秋，谢谢你们。”方小福感动地拉住两位妹妹的手，只是目前她一穷二白，只能口头上表达谢意。
　　　　彩霞和小秋两姐妹连连摆手，笑着说她们也是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又说三哥交代了她们要好好照顾小七儿姐，她们不会偷懒。
　　　　虽然她们搬出了三哥，但方小福知道，关键还是在她们自己。如果她们也如方迎春和方小满那般，只怕谁来交代都是白搭。
　　　　看着这两个瘦瘦小小却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方小福也不禁莞尔。虽然她们身上没有穿多漂亮的衣裳，但也没有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方家的生活水平到底是不错的。
　　　　虽不是富农，没有很多田地和帮工，但老爷子还康健、大房和二房做事也勤劳朴实，又没有分家，一家人还算殷实和睦。
　　　　至少目前是老爷子当家，老太太管家，底下的人也没什么妖蛾子。就是……
　　　　零花钱这块有些困难。搜索了一下记忆，方小福不由暗自叹气。
　　　　在方家，除了三叔家在镇上开铺子一年难得回来两趟，不领方家口粮，也不交钱到方家公帐，就像分家出去了一样。
　　　　而留在这里的大伯家和她家则忙时种地、闲时出外赚钱，而赚到的钱都直接交公帐，再由老太太每月分拨零花钱下来。
　　　　不过老太太也没有偏袒哪个，大房和二房每月总零花钱各是两吊钱，不管你有多少人口，谁也不多、谁也不少。
　　　　另外男丁上学的束修学费都是公中支付，并每年一套文房四宝、四季各一套新衣鞋帽也是公中支持。其余开支，就是各房自己安排了。
　　　　所以这看似整齐的安排，生活起来实则很紧张。
　　　　别说男丁们一年的笔墨就不够，买书也要钱，就是这四季衣裳也是靠弟弟拣哥哥旧衣穿、或者自家另做粗布换洗衣裳，才能勉强过渡。
　　　　不过也因此，兄友弟恭、勤俭节约，家风向好的方面发展。想必这也是老爷子定此规矩的真正目的吧。
　　　　而且，男丁们自己赚到的钱不用交公帐。只要来路正当，可以自行安排。所以方子湛兄弟过了十二岁后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赚零花钱了。
　　　　就是方子鸿和方子胜小哥俩，双抢后还去拾稻穗、摘野果卖，给自己赚笔墨钱呢。虽然不多，但孩子懂事、勤劳，这是重点。
　　　　当然哥哥们也会帮顾着弟弟们，帮他们买笔墨纸砚，也给妹妹们买些零嘴解馋。
　　　　这也是方小福的记忆里，方子湛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