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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骨头自个儿过来，我还真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得上。照理说，我这闺女进你老唐家的门，这路不近，过节的我们就不计较了，一年就过那么一次年，总应该要的吧？一辆牛车也就十文钱一个人，算不得多少贵，你们老唐家就不让我闺女回娘家了？过得好也就罢了，我人都在这儿，还要让我闺女一家被这样欺负，面子情都不愿意顾了，平时的时候不用想了。”

　　　　“亲家，是我们老唐家不知礼数，对不住啊。先进屋坐坐去，喝杯水，咱坐下慢慢说，站在院子里也难看的。”

　　　　“坐什么坐！只要我还在这，就别想进这屋子！一脸穷酸样儿，别脏了我的地儿。”江氏原本听着唐有根一进门就责骂自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了，但因为看着唐有根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儿，就又有点发憷，忍着性子不说话。可听完了方老太太的一番话，江氏就再也无法容忍。江氏没有办法忍受别人在她的地儿说她的不是，讲一堆大道理给她听。特别是看着唐有根还要讨好方老太太，希望她别计较，江氏总觉得自个儿在自己的地儿弱了别人一头，这真是要她的命还难受。

　　　　“你这死老太婆，信不信我让你给我滚回你家去！不要再在这里丢人了，给你下辈子积点德。”唐有根气急了。

　　　　“啊……天啊……你怎么不收了我啊……让我一个人在这里被人欺负。天啊……你看看这没良心的一家子啊，我为这老唐家生儿育女的，省吃省用，临老了却要在这里被人嫌弃，要赶我回家。我掏心掏肺地位了他老唐家三十余年，现在嫌我丢人嫌我没用啊，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江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呼天抢地的。大骂着老唐家没有良心，唐有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实在拿坐在地上的江氏没有办法。

　　　　“你这老太婆，唉，家门不幸啊。亲家，你也不是外人，别见笑啊，我这真是没脸了。

　　　　老大家的，去整桌菜出来。亲家都好多年没有来了，多烧几个菜，咱热闹热闹，好好的说说话。”唐有根不去搭理江氏，由着江氏那在撒泼。

　　　　“我看谁敢去，老大家的，你敢去试试看？去了我就让老大休了你。哼，一个个都跟我作对，我看谁敢！”江氏一听着让老大家的去整桌菜出来，立马不撒泼了，心疼地她眼皮直跳，连连威胁着老大家的。

　　　　“爹，这，我可不敢去了。”老大家的本就是在那看戏的，她可不想搀和进去。

　　　　“你这死老太婆！你想气死我啊。咳咳咳……”唐有根被气地直咳嗽。

　　　　“亲家，整饭就不用了，咱亲戚里道的，没那么多讲究。我听说我闺女、女婿分家出去了？怎么的，是他们不孝顺吗，怎么独独分了他们出去？如果是我闺女做的不好，我这当娘的，我肯定要打骂一顿的。”

　　　　“呃，没有的事儿，二媳妇是个好样的，你教的好，没什么可挑的。有这样的媳妇也是

　　　　咱老唐家的福气。至于这个分家，我是这么考量的，大海家孩子也多，这院子空房子也不多，就先把老二家的给分出去过。大海夫妻俩都是勤快肯干的，几个孩子也是懂事乖巧的，分出去过活我也放心的。”

　　　　“嗯，亲家说的也有道理，亲家的家事我本不应该多问的。只是一路过来，听着好像说我这闺女、女婿家就分到两亩薄田？连吃用都是靠着人接济的，我听着怎么都不肯相信，便亲口问问，想着亲家你也是明事理的，怎么会有这种事儿，想来亲家应该不介意我多嘴问问吧。我只是担心别人瞎传传，毁了亲家的脸面，这不特意多嘴问问。”

　　　　“你别在那假惺惺，怎么的，我就是不愿意分给他们，怎么了？我家的地儿，我家的物什，凭什么分给他们。平日里吃我的，用我的，养着他们那么一大家子，也就算了。怎么，分家了还要拿走一堆东西，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要从江氏那拿走什么，那等于慢慢地割她的肉，肉疼。饶是方老太太那么好性子的，也忍不住气得发抖，深深地呼出几口气，可还是心口憋闷得慌。

　　　　方老太太呼出几口气，便好似没有听到江氏的嚷嚷，直接与唐有根说道。

　　　　“亲家，你倒是跟我说说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外边传得那么难堪？”

　　　　“唉，这事儿，你在这儿，也有个见证。我也没有想着就只给两亩薄田的，就先想着分出去，倒是我的错了。”唐有根面对着亲家的责问，只能搪塞着。哪怕方老太太是个知情的，问了就得给人一个答复，那也是她闺女家啊。

　　　　“那我就？着这张老脸，咱就分个清楚，也让人看看，老唐家可没有亏待大海他们一家。也请人见证一下，里正哪儿也备个案。让人没话说。”方老太太顺势说着。

　　　　“你这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安得是什么心啊，要替自己的闺女来分我的家。我家都是我辛辛苦苦、一点点地攒起来的，想分我的东西，也要问我肯不肯。”

　　　　江氏再次发飙，大有一副分想分我的家，就从我的身体上踩过去的气势。

　第二十四　做爹的坚持

　　　　唐有根对于江氏，总归是多少有些了解的，毕竟生活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平日里，一些琐碎的家事儿，唐有根不想过问，也不会过问。在唐有根的记忆中，他的爷，他的爹，都是不管这些琐碎的事儿的，唐有根觉得都是小事儿，没有什么大不了了。哪怕责骂媳妇，那也是婆婆在管束媳妇，也是为了家和，“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唐有根也不好斥责江氏，而帮着媳妇说话。

　　　　今儿个，唐有根看着院子外围着的村民，后脑勺隐隐作痛，他多年来辛辛苦苦维持的老唐家的声誉，毁于一朝之间。唐有根现在想的是如何补救，如何给亲家一个说法，让村人也知道老唐家仍然是父慈子孝的。

　　　　“你别再撒泼，送你回娘家那确实是我老唐家不厚道。既然不愿意，那就以后让老大家的当家，你也好好过过清闲日子，烧香念佛，收收你的性子，免得丢了我老唐家的脸面。”

　　　　唐有根毫不留情地对着江氏说着，江氏对管家看得比谁都重要，一听唐有根拿这说事儿，倒也不再闹腾了。唐有根转头看了眼唐大海，看着唐大海仍然是木木讷讷的样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唐有根不禁叹了口气，这儿子可真是不会看眼色，本还想指着他说以后再慢慢算分家，那这脸也不会摊在邻里面前了。唉……

　　　　唐有根多次看了唐大海，但是唐大海一直死盯着地面，连唤他都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唐有根实在无法，这儿子自从分家，心眼也多起来了，不实诚了啊，各为各家了啊。在方老太太的催促下，唐有根让人请了族里人和里正，老唐家开始了第二次分家。

　　　　小河村本就不大，没有多大一会，便都到齐了，里正还带来了笔墨纸砚。

　　　　“大家活儿也都瞧见了，我家也就那么大的地儿，这屋子也就越来越不够住了，实在没有办法，就先想着将老二家的先出去过过，这不也没有正式分家，今儿个趁着亲家也都在，这不就麻烦各位，帮忙见证一下了。”唐有根让江氏将家里的茶叶拿出来，江氏虽然有些不情愿，倒也只是嘀咕几声，也再蹦？了。

　　　　“大侄子，我前些日子还听着说你就分了两亩薄田给老二家，想着你还越老越糊涂了，本想来训你一顿的，今儿个才知道原来是还没有分家啊，倒是不知情的瞎传了。”唐有根的二叔开口说道，唐二叔也是族中最老的一辈了，唐家族人都很敬重他。

　　　　“嗯，看来还真是瞎传了，唐有根，咱也不客套了，你就说下怎么分，我也可以立个文书，你们家老二就单独立户了。”里正喝着茶，慢悠悠地说着。

　　　　“那行，我也不多说了。有八亩上好水田，十亩中等水田，十六亩薄田，一头牛，五间大瓦房，20只鸡，三头猪，其他就是些家什了，农具我也分一套出来。”唐有根细细地数着，分家了，家就散了，唐有根心里还是有些不情愿。

　　　　“嗯，大侄子，那你想怎么分，你说怎么分就好了。做爹的支持分家，谁敢有意见，你多怎么分就好，旁人也不会有异议。我们都只是来见证的。”唐二叔虽然说着谁都不会有异议，那也只是针对唐有根的三个儿子媳妇。如果太过了，村人看不下去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只是唐二叔觉得，既然唐有根叫了那么多人，倒不会不公，唐家的脸他还是要的。

　　　　“我和老婆子都还在，我就想着就分成四份，等我们去了，再由他们兄弟分。上等水田就一家两亩，薄田一家四亩，至于中等水田，就一家两亩，我和老婆子就多两亩。再给老二家的一套农具，还有5只鸡。其他的就不分了，要用得上牛，就过来牵去好了，猪过年杀猪的时候来分点。”唐有根想着，自己辛辛苦苦攒下的这份家业，眼见着要分出去了，幸亏也只是老二家的分出去。如果这时候，夏竹知道唐有根心里怎么想的话，肯定会说上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不家门”。

　　　　方老太太只是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着茶，好似压根就不关她的事儿，她只是来喝茶的。惹得江氏狠狠地瞪着方老太太，不过人家方老太太还是在喝着茶。

　　　　院子外的村人说着唐有根分家也算公正了，以前原来是还没有分啊，今儿个才刚刚分，本来就说嘛，唐有根是个明白人，怎么会亏了自个儿的儿子呢。

　　　　“大海，因着你三弟的孩子还小，就先把你分出去了，就8亩水田，5只鸡，一套农具，其他的等我们俩个老了你们三兄弟再分。你看这样分，你能接受吗？”唐有根转头对着唐大海的方向，耐心地询问着。

　　　　唐大海愣愣地抬起头，双眼通红，死瞪着江氏，双手握紧了拳头，青经暴起。唐大海看了一眼他的四个孩子，一个个都担心得望着他，泪痕未干。唐大海在这一刻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遂抬起头，看着唐有根，坚定地说道。

　　　　“爹，8亩田，我就要我家现在耕种的2亩薄田就好。只是想请娘，对着里正，对着族人，对着那么多的邻里，给我，给我这一家子一个说法，我不想我这一家子永远地抬不起头来。我是你的儿子，没错，责骂了也就责骂了，但是“克母”这个恶名，我背不起，也不能背。我的四个孩子都还小，他们的路还都很长，都只是刚刚开始，我是你的儿子的同时，我也是四个孩子的爹。我既然有了他们，我哪怕没有能力让他们吃好穿好，但是他们一辈子的名声，我不能只是因为我的娘，而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能挺直腰杆子。爹娘，他们也是你的子孙，求爹娘成全。”

　　　　唐大海“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下去。“爹”，“大海”，一家人哭作一团，无妄之灾。

　　　　饶是铁石心肠，也不由地心里泛酸。唐大海不善言辞，很多时候都只能看到他默默地在地里劳作的身影，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永远地低着头朝着那一片土地，不停歇地劳作着。有时抬头看见路过的村人，也不会腼腆地叫上一声，村里人都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寡言。而今儿个，看着他直挺挺地跪在那，没有丝毫地退缩，硬汉子也有了他要守护的人了，至少这一刻他或许也是幸福的吧。

　　　　“你！我是你娘，没有我哪有你的几个小畜生，哪他们跟我比，我呸！想要我跟你赔罪，就算我死你也别想，我又没有做错什么，哪怕就是我错了，那又能怎么样，你是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违背我的意思，已经是不孝了。想我帮你正言，想抬起头做人，你就算跪死在这儿都没有用！”

　　　　江氏看着这平日里，“三脚踢不出一个屁来的”的二儿子，居然直挺挺地跪在那，敢威胁她，气得她差点倒仰，好你个唐大海！老娘辛辛苦苦地把他给生下来，为了几个小畜生敢忤逆我。

　　　　唐大海狠狠地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儿子不孝，求爹娘成全。”吕氏也“扑通”一声地跪下了，四个孩子笔挺挺的站在那，噙着泪，但始终没有跪下，一点打算跪下的意思都没有。在这唐家老宅里，受尽了委屈，尝够了冷眼，想起来只有憋屈、憋屈、无尽的憋屈。

　　　　夏竹看着自个儿的爹娘跪在那，心里痛的不可抑止。夏竹知道自个儿的爹甚少有坚持的东西，“孝道”是他的坚持，所以不论唐老太太如何对他责骂，哪怕是对他的孩子苛责，唐大海总能在转身间便将一切地委屈和不解忘却，或只是藏在心底，慢慢地遗忘。

　　　　而今儿个，唐大海那般决绝，只为了他的四个孩子，他生命的延续。想来今儿个，他唐大海只是一个人，“克母”骂了也就骂了，他也只能受了，但是想到他那乖巧懂事的孩子，哪怕是忤逆爹娘，唐大海也做了，“不孝”他也愿意背。

　　　　“好你个唐大海，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当初生下你来就应该掐死算了，免得你这会儿来气我，威胁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这是不孝啊，看老天何时收了你去。你个挨千刀的。”江氏越骂越顺口，不带重样的。

　　　　里正早已听得皱着眉头了，这唐老太太不顾着自个儿都在这屋子里，就混不吝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给。这唐有根，也是越老越糊涂了，由着这婆娘在这撒泼，也不觉得丢人。这地儿还是少来来，没的心里贴堵。这唐大海这一家子也真是倒霉，可怜人呐。

　　　　唐二叔作为唐家长辈，对于侄媳妇，还是个撒泼的侄媳妇，没个办法。唐二叔倒唤了唐有根几声，无奈人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人老了不中用了啊。唐二叔很想立马抬脚走了，只是走了，这唐大海一家子今儿个这亏是不咽也得咽了，唉，家门不幸啊。

　第二十五章　吕大姨威武

　　　　今儿个的小河村是极其热闹的，只是就单单唐家老宅那儿热闹，吸引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可能还不止，远远地瞧着围满了人。

　　　　唐大海夫妇已经跪了已经有一小会儿了，但是仍是直挺挺地跪在那。

　　　　“我说，大娘，这还是不是你儿子啊，骂都骂了，跪都跪了，还想怎么样？”村民有人不忿，朝着堂屋喊着。

　　　　“都是自己的子孙，毁人一辈子的事儿，咱们老人还是少做做比较好。”

　　　　有人开了头，说话的人儿便多了，唐有根急得有些冒火，早知道早点拦着这老婆子了。唐有根只是觉得这二儿子太不识趣了，想着老婆子骂几句也就骂了，倒也不去拦着了。唐有根听着院子外骂声一片，想着老婆子确实过了，否则今儿个多给的田地都挽不回老唐家的颜面了。唐有根想着，便也开口制止了江氏的破口大骂，回头看了看，正位上的里正、二叔，脸色阴测测的，唐有根觉得自己过了。

　　　　“你这没良心的，想我帮你正言，可以，有能耐你啥都不要，不拿我家一亩地、一只鸡，以后不进我家门，过年过节也不行。你能做得到，我就承认自个儿老糊涂了。”江氏收放自如。

　　　　唐大海看了眼吕氏，和四个孩子，“嘭”又是一声重重的磕头声，“儿子不孝，求娘成全。”

　　　　“哼，好样的唐大海！还真是孝顺！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但是当初说好的每年五百文一文不能少，今年开始。”江氏骂也骂了，还拿回来两亩地，哪怕只是下等地，五百文不少，儿子少一个不少，多一个不多。对于江氏来说，少了这个二儿子，只是少了个责骂的对象而已，换回来两亩地，每年的五百文，少了可以责骂的对象，江氏觉得还是划算的。

　　　　江氏呛着唐大海，还不忘提着条件，让人不禁觉得这唐老太太是越骂越精明的人物。而唐有根在却在一旁不做声了，他不指责江氏过分，其他人倒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分家也是人家的家事，他们只是来见证的。

　　　　吕大姨倒是几番看不下去，都被方老太太拦住了，哪怕她是再想护短，人家分家的事儿也轮不到她一个老婆子来插嘴。只是方老太太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婿倒也不是记忆中的那般差了，有些顺眼了。

　　　　“爹娘，我什么都不要，只求娘帮我正言。我们有手有脚，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想来四个孩子他们也不会怪我的，哪怕大了怪我，我也认了。”唐大海坚定地道。

　　　　“好，好的很了！麻烦里正帮忙立个文书，二叔和几位族人做个见证。”江氏笔直地站在堂屋门口，对着院子，恨恨地说道，“我唐江氏今儿个所说的唐大海“克母”全身一时之气，瞎说的，没有任何凭证。”

　　　　话落，院子外一阵议论。

　　　　“这唐家老太太难得会说自己说错了呢，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儿。难道说她知道自个儿错了？”

　　　　“我瞧着不像吧，都多少年了，瞧着也不像是会认错的人呢。我瞧着好像唐大爷说了几句话，要么是唐大爷示意的？”院子外毕竟离得远，一时间倒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搞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