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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云扇看了一眼黄岚，看她神色如常才放心地朝下面看去。

　　　　此时，红粉妈妈已经站在台上，一副俯瞰众生的仪态，自带着一种女王的气场。

　　　　“呦，这不是红粉妈妈嘛，你怎么上来了！”台下有人叫道。

　　　　“这次比赛，妈妈我也来凑凑热闹！”红粉妈妈一看底下是个常客，笑着甩了甩自己的衣衫。

　　　　“红粉妈妈，这一身衣服一穿，你也算风韵犹存呀！”

　　　　“是啊，你别说，比起那些水嫩的小姑娘，还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首歌是我们红粉楼独创，还请各位爷听好了。”红粉不理睬台下那些口出不逊的客人。

　　　　“这首歌的名字是女人花。”

　　　　红粉报出曲名后略一停顿，环视了一周，等着周围的喧哗声小了才开口唱道：

　　　　“我有花一朵

　　　　种在我心中

　　　　含苞待放意幽幽

　　　　朝朝与暮暮我切切地等候

　　　　有心的人来入梦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我有花一朵花

　　　　香满枝头谁来真心寻芳踪

　　　　花开不多时啊堪折直须折

　　　　女人如花花似梦

　　　　我有花一朵长在我心中

　　　　真情真爱无人懂

　　　　遍地的野草已占满了山坡

　　　　孤芳自赏最心痛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只盼望有一双温柔手

　　　　能抚慰我内心的寂寞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

　　　　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若是你闻过了花香浓

　　　　别问我花儿是为谁红

　　　　爱过知情重醉过知酒浓

　　　　花开花谢终是空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缘分不停留像春风来又走

　　　　女人如花花似梦

　　　　女人如花花似梦”

　　　　即便是楼里的姑娘，也是第一次完整的听下这首歌，而由红粉唱出来的感觉又同黄岚那个稚嫩的声音完全不同。

　　　　她的声音原本就和缓温婉，沉下的嗓音又略带沙哑，在烟花世界中浮浮沉沉，她尝尽了这世间的爱与恨，情与痴，比谁都能理解曲子中每一句的涵义，也曾像歌中的女人一样摇曳在红尘中无法安放自己。

　　　　她就像在唱自己的故事一样演绎了这首歌。

　　　　当最后一句词落下，她缓缓福身，带着既幽怨又幸福的笑容走下台，任是铁打的汉子也觉得内心一动。

　　　　“妈妈……”

　　　　站在台后的姑娘们强忍着眼泪，不愿哭花了脸面，只是凝望着那个红色的身影。

　　　　“好！”

　　　　不知是谁反应了过来，第一个叫起了好。

　　　　“多谢各位赏。”红粉妈妈示意将赏盘送了过去。

　　　　“没想到妈妈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歌，仅凭这一首，想必在这盛城里也无人能比了。”

　　　　一个客人扔了一枚碎金笑道。

　　　　“多谢爷赏，还有一首新曲子，定也不会让众位爷失望。”红粉看着盘子里不大的碎金子笑道，这位倒是个大方的，这一枚碎金就顶了以往一夜比赛的赏钱了。

　　　　“那倒一定要听了。”

　　　　“接下来，是一曲舞蹈。”红粉退到台后。

　第十一章　明月几时有

　　　　“唱的太好了！”黄岚站在二楼，虽然看不到红粉妈妈的正面，可声音字字句句清晰的传在她耳里，虽然个别几个地方还略有些生涩，可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像一壶陈酿，其貌不扬，可是入口醇香，入心入肺。

　　　　“姐，那个妈妈唱得真好听。”云巧拉着云扇的袖子，有些羡慕的看着楼下被众人簇拥的红粉。

　　　　“画眉，这真是你的曲子？”一旁的云扇不可置信，她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半头，看着娇憨可爱的小丫头能写出来那样的词曲！

　　　　“是，我以前流浪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师父，他教我的。”黄岚笑道。

　　　　“是吗。”云扇若有所思的看着楼下那些人迫不及待的往那个盘子里扔银子。

　　　　“姐，我也想唱那样的曲子。”

　　　　“乖，以后我们也能唱。”云扇揉了揉云巧的头。

　　　　虽然她们两人是双胞胎，可她一直都是姐姐的角色，也习惯了被云巧这样依赖，把她当个小妹一样宠着。

　　　　“你们放心吧，以后我也会给你们写歌。”黄岚拍了拍胸脯。

　　　　“……”云扇没有应声，沉默地看着楼下的舞蹈。

　　　　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面带笑意，也不明白为什么面前这个小人儿毫不害怕这里，反而像是很喜欢这里。

　　　　楼下的舞蹈中规中矩，黄岚看着四个姑娘中翩翩起舞的云怡，身段柔软，动作也极富韵律，只是整个排舞没有什么新意，台下众位看多了这样舞蹈的公子也提不起太多兴趣，还围在一起对之前红粉的曲子议论不休。

　　　　有红粉妈妈的曲子震场，往日里同样备受好评的曲子和舞蹈都受了冷落，让一旁的几个姑娘心里很不好受，一边收拾着各自的服装，一边商讨着等这次比赛结束也要找小画眉讨个曲子。

　　　　一曲歌，两曲舞，乏善可陈。黄岚也看得有些瞌睡，硬是撑着眼皮子也要看。

　　　　“接下来，请红粉楼的花魁云冰为各位送上新曲，明月几时有。”

　　　　“云冰！”

　　　　“云冰！”

　　　　一听到云冰要上台，台下的人群又开始了激烈的骚动，从后往前层层拥挤，都想站得离舞台近一些，好看看平日里根本见不到的花魁。

　　　　许多人来看比赛就是冲着云冰而来，因为平常想要见云冰一面非常难，不仅要花大把的银钱，还要让美人自己点头同意。只有比赛的时候，云冰才会出现在众人面前。

　　　　云冰依旧是一袭白衣，目光清冷，似看不到台下为她疯狂的那些人。

　　　　“明月几时有……”

　　　　云冰一开口，整个红粉楼几乎同时静得只有她清灵如山泉一般的声音。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这首明月几时有，只有黄岚一人听过云冰唱，此时再听，不由感慨云冰确实是被上苍宠爱着的天才，比起前两日，不仅节奏把握地恰如其分，融合了感情，而且声音的气息把控地非常完美，高音不散，低音不粘，强声不噪，弱声不虚。

　　　　就连听过被后期加工完善曲子的黄岚也毫无挑剔的余地。

　　　　一曲终，似乎身体还在空中飘着，寻寻觅觅那座云中宫阙。

　　　　云冰看了一眼还没有任何反应的众人，嘴角微微上翘，只一秒就又回到之前那清冷的模样。云冰对于她能得多少赏钱并不在意，趁着还没有人哄乱，她已经走上楼。

　　　　“小画眉，云扇，云巧。”看到她们三人站在楼上，云冰只是微微点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神曲！”

　　　　“此乃神曲！”

　　　　“感觉自己今天的耳朵受到了冲击。”

　　　　“天呐，怎么会有如此才子，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仅这一句就能名留青史！”

　　　　“究竟是谁所做！”

　　　　这是第一次出现听完云冰曲子，不关心云冰，只关心曲子的情况。红粉妈妈站在台后，红色的帕子掩着嘴，笑得花枝乱颤。

　　　　“一首女人花已经让人难以自拔，没想到还有一首明月几时有，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

　　　　“红粉妈妈！不知道这首曲子是何人谱曲，何人填词？”

　　　　“对啊，红粉妈妈，到底是何方高人！”

　　　　红粉走到台前，也不出声，只是看着还在众人间流转的银盘，那盘子上已经堆满了碎银子，还有零散的碎金，甚至还有一两个翠玉的扳指，看起来清清亮亮价值不菲。

　　　　众人见红粉的眼神没有离开过赏盘，哪个还不明白她的意思，又争抢着来了一拨打赏。

　　　　红粉看盘子上的碎银子已经满的快要溢出来，这才笑颜盈盈，“各位爷，不是红粉自持，这位高人不想显露人前，又不忍让这些词曲失了光彩，这才借了我这小小的红粉楼，众位要是看得起红粉，以后常来捧场，新曲子自然不会少了。”

　　　　红粉顿了顿，“只是莫要再打听这曲子背后的人，他要是恼了，以后我们曲子都没得听，只能任由那些曲子蒙尘，我想各位爷也都不想的吧。”

　　　　“没想到居然是个避世的高人。”那客人黯然道。

　　　　“这般不追名逐利，让我等这些俗物无地自容啊。”

　　　　“只是可惜了，这般好的曲词。”

　　　　“是啊，有这样的大才，却只拘于这样的用处，实在是我尚国的不幸。”

　　　　众人议论纷纷，虽不再追问什么，可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红粉半侧过身，不让他人看到她的神态，此时她已经有些绷不住笑了，“大才？那小丫头片子？”红粉心中觉得好笑，又不能笑，只能极为难受的咬着牙，也露出几分遗憾的表情。

　　　　待到人群散去，各自找了心仪的姑娘喝茶饮酒，红粉妈妈才觉得清净了许多。

　　　　“云扇，云巧”红粉看着已经从二楼下来的两个小丫头。

　　　　“你们跑哪里了，让我找了这么久！”绿竹从旁边冲了过来，点着两个小丫头的脑袋，她刚才跑前跑后找了许久也没看到两人的影子，又不敢去打搅正在表演的云怡，这脑门子都急的有点发昏。

　　　　“绿竹姐姐，我们错了。”云扇有些不安的小声说道。

　　　　一直以来，都是绿竹照顾她们起居，即便是她们吵嚷着不吃饭，她也有办法买来好吃的糕点哄她们吃，还会煮甜甜的粥。

　　　　“知道错就好！”绿竹插着腰，故作生气。

　　　　“嗯，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听各位姐姐的话，听妈妈的话。”云扇将手扶在腰间，僵硬地福了福身。

　　　　“好了，我也不会让你们做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这几日里白吃白喝白住，还使那么大的性子。明天就赶紧动起来，跟着楼里的姑娘先学着，等确定了你们想……”

　　　　“我们要学唱歌！”云扇不等红粉说完，就抢先说道。

　　　　红粉笑了笑，“好呀，可是在那之前，你们识字吗？”

　　　　云扇愕然，没有作声。

　　　　“不识字，只唱歌，你们就永远都只是一个卖唱的。以后呢？如果以后你们想过不一样的生活，又仰靠什么？想过吗？”

　第十二章　分钱

　　　　黄岚第一次听到红粉说这样的话，虽然这几天隐约感觉到不同，可她始终觉得**就是**。这几句话却让她觉得，也许不仅仅是这样。

　　　　那，现在**里的姑娘又为什么一直没有离开？

　　　　黄岚有些困惑，可又不能多问，只能看着两个被问懵的丫头。

　　　　“好啦，妈妈，你现在与她们说这个她们也不懂。”云怡有些心疼两个被吓坏的小丫头。

　　　　“是啦，妈妈，她们还这么小，还有很多机会……”另外一个姑娘也搭腔。

　　　　“你们呀，一个个心肠都这么软，一点也不像红粉楼的姑娘，我不管啦。”红粉一甩帕子，“我也懒得再理这些事情，回房歇着了。”

　　　　云怡看两个小丫头还瑟瑟地缩着身子，不禁笑道：“妈妈是个嘴硬心软的，你们两个别怕，我跟着妈妈也有几年了，妈妈从不会强迫我们做什么。”

　　　　“而且，我来这里以后，也送走过好几个姐妹了，她们都找了好人家，现在时不时的还会来楼里跟我们几个亲近。”

　　　　“那云怡姐姐你们为什么不走？”黄岚见云怡主动提起了这件事，松了一口气，问道。

　　　　“其实，我们几个留在这的，都是自愿的。离开这里，我们还能去哪里呢？”云怡仰起头，眼神里满是苦涩，淡淡的笑容让黄岚心里一疼。

　　　　“云怡姐姐……”黄岚低低地叫着。

　　　　“小画眉，姐姐知道你的心意，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相信你。”云怡摸了摸黄岚的头。

　　　　虽然这个小丫头才到楼里几天，可却让楼里所有的姑娘都开始相信，即便以后仍旧寻不到良人，她们也能够靠着自己过上想过的日子。

　　　　这两天，楼里姑娘们的眼神里都多了一些神采，比起以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现在有了盼头，连应付那些纨绔公子都觉得不那么让人反感。

　　　　云扇虽然还不太明白她们说的话，可她看得懂云怡脸上对她们的怜惜，也看得明白这个地方能给她选择的余地，只要她好好学，一定能带着云巧过上好日子。

　　　　第二日。

　　　　“小画眉，你可算醒了。就等你啦！”黄岚刚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准备去踅摸点吃的，就看着大厅里几个姑娘都在，一个个兴高采烈的，连红粉妈妈都笑的合不拢嘴。

　　　　“等我？”黄岚还有些没睡醒。

　　　　“该分钱啦！”云怡挑了挑眉，“怎么，不想要？”

　　　　“分钱！”黄岚一下清醒了过来，跳着脚就蹦了过去。

　　　　“分钱，分钱，分钱！”黄岚围着五个银盘跳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子，还有金子。

　　　　“盘子里的银钱，我都亲自点过了，云冰第一，我第二，后面那三个……”红粉妈妈顿了顿，“这次就不排名了，太寒碜。”

　　　　“妈妈！”云怡嗔道。

　　　　“哈哈，按照惯例分，我四成，姑娘三成，编曲舞者一成，充公两成。”红粉将银盘里的银钱按照分量一一分好。

　　　　“妈妈，我只要一成，小画眉三成。”云冰站在一旁，声音虽然轻柔，可在黄岚听起来却是无比悦耳。

　　　　“嗯，你做的对，我也正打算如此。”红粉点点头，赞赏地看了一眼云冰。

　　　　“妈妈，你就不用啦。”黄岚连忙摆手推辞。

　　　　“留着吧。你应得的。”红粉握住黄岚摇摆的手，笑道。

　　　　“这个首饰盒子，是我新从街上买的，你用这个把你的赏都收着，锁好放在你房里，别弄丢了。”红粉将装好了赏钱的褐色木盒交给黄岚。

　　　　接到盒子的黄岚手一沉，差点将盒子掉在地上，“这么沉！”黄岚叫了出来。

　　　　“可不是，昨天收的赏银就连我都看得有些眼花，我还从没见过一次赏这么多的。”红粉想起昨晚上扔赏钱都挤成了一锅粥就觉得实在好笑，隐隐有些期待二十多日后的共同表演，到时其他楼里的姑娘一定会眼馋到死。

　　　　“来，我帮你拿回去。”云怡看着直不起腰的黄岚，笑着从她手里接过那个首饰盒子，引着黄岚回房。

　　　　“好啦，钱都分完了还都挤在这做什么？”红粉插着腰，可脸上却满是笑容，让人一点也怕不起来。

　　　　“是，妈妈！”众位姑娘抱着各自的赏钱，一个个乐不可支。虽然这次她们几个得的赏钱不多，可也比平时多了一点，而且她们都想好了，一定要找小画眉讨个曲子。

　　　　“云怡姐姐”黄岚到了自己的房间，看云怡将首饰盒小心放在她衣柜里，用铜锁锁上，又将钥匙交给自己。

　　　　“怎么了，小画眉？”云怡坐到黄岚旁边。

　　　　黄岚犹豫了很久，将手放在面纱上，摩挲着那一块每日都需要她重新摆弄的胎记。

　　　　云怡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含着笑。

　　　　“云怡姐姐……”黄岚扯下面纱，用手使劲搓了搓脸，摊开手看着手心的褐色颜料和桌子上的几根短毛，默不作声。

　　　　“小画眉。”云怡将黄岚的小手捏在手里，掏出怀里的手帕一点点擦着褐色的痕迹，“其实，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已经看出来了。”

　　　　“啊！”黄岚僵住了身子，她一直觉得自己隐藏的很好，每天小心翼翼画好胎记以后再戴上面纱，怎么可能会被看出来！

　　　　“小笨蛋，那天你吃饭的时候取下了面纱，也不知道是有多喜欢吃那盘烧鸡肉，满嘴都是油，也不好好用帕子擦，就用小手那么一擦！”

　　　　云怡笑了出来，“你脸上那几撮毛啊一歪，可憋坏了我们一桌的姐妹。”

　　　　“云怡姐姐……你们早就知道了！”黄岚不知道原来自己在第二天就暴露了，可还是顶着头面纱假戏真做过了这些天，这期间她一定还露馅了很多次，可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你一定是有什么难处才会留在这儿，既然你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我们又怎么会做多余的事情。”云怡又将茶水倒了一点在手帕上，翘着嘴角轻轻柔柔地擦拭黄岚的脸颊。

　　　　今天的云怡穿了一身鹅黄色的长裙，温婉可人，黄岚却像看到了那日在红粉楼前那个细声招揽客人的紫衣细腰女郎。

　　　　这些日，她感受到的都是红粉楼里姑娘们的可爱与善良，只觉得在这风尘之地她们还能如此对她已经很是珍贵，可如今她才知道，她们是这般温柔，竟然用沉默来包容她的欺瞒。

　　　　这么多姑娘，竟一个也没有多嘴问过她一句，只是任由她在这里自欺欺人。

　　　　黄岚沉默着，云怡也没有再说话。坐了一会，黄岚的眼皮子就开始上下打架，依偎着云怡，踏踏实实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