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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请第一位参赛选手，来自红粉楼的云巧，她所带来的曲目是南乡。”

　第三十五章　南乡

　　　　云巧穿的甚是清亮，浅青的长裙宛如春日里柔嫩的杨柳细枝，发髻上是特意定做的粉荷，分外别致。

　　　　云巧垫着脚，仗着自己年幼，也不施礼，巧笑嫣然，站定了便开口唱道：”

　　　　乘彩舫，过莲塘，棹歌惊起睡鸳鸯。游女带香偎伴笑，争窈窕，竞折团荷遮晚照。

　　　　登画舸，泛清波，采莲时唱采莲歌。栏棹声齐罗袖敛，池光飐，惊起沙鸥**点。

　　　　双髻坠，小眉弯，笑随女伴下春山。玉纤遥指花深处，争回顾，孔雀双双迎日舞。

　　　　新月上，远烟开，惯随潮水采珠来。棹穿花过归溪口，酤春酒，小艇缆牵垂岸柳。”

　　　　云巧的这首曲子是李珣所做的《南乡子》，本是多首词，被黄岚串成了一首。

　　　　黄岚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读这几首词时，对南方的荷塘充满了好奇，还有那些唱着歌谣的采莲女子。

　　　　黄岚同楼中姑娘们商议了许久才定了这一首，虽说这首词没有太过令人惊艳的地方，可胜在活泼清丽，深受姑娘们喜欢。

　　　　云巧声音清亮笑容明朗，宛若曲子当中的采莲少女，将词中意境尽数展现。

　　　　“绚丽而明快，景致秀美，形神兼备，确实佳作。”元刚点点头，红粉楼曲词之名确实不虚。

　　　　“这不是那个唱《我相信》的小丫头吗？”常去红粉楼的一个公子开口说道。

　　　　“嗯，今日这首风格迥然，难得这丫头唱得如此融情。”旁边一个人点点头称赞。

　　　　“为何我却听得如此失落，心里好生难过。”站在前面的一个人环顾周围，大多都是神情开朗，他听着这曲子却心里拥堵。

　　　　“你是南乡人吧？”

　　　　“对啊。我打小就跟父母北上了。”他看着长袍上绣满了竹叶的年轻人，感慨道。

　　　　“这首曲子应该是唤起了你幼时对家乡的记忆，起了乡愁。”年轻人面色有些发白，有些失落的望着不远处的云巧。

　　　　“嗯……莫非你就是竹公子？那位盛城第一谱曲才子竹斐？”那人盯着年轻人长袍上的青色竹叶，有些不可置信。

　　　　“现如今，已经不是第一了。”竹斐将视线移到了那抹窈窕倩影上，自从她有了那首明月几时有后，就再没有找他写过一首词曲。

　　　　“居然是大名鼎鼎的竹公子。”那人一拱手，“没想到你也来了。”

　　　　竹斐不再言语，他为红粉楼为她做过那么多曲子，都抵不过那一首明月几时有，今日他就是想看看，究竟谁的曲好。

　　　　“接下来，有请百花楼的如玉姑娘，她的曲子名为第一春。”

　　　　…………

　　　　“云冰，这曲词？”红粉凝神听过如玉的第一春，回头问道。

　　　　“正是竹公子所做。想必他也在为其他楼中花魁作曲，没什么稀奇。”

　　　　“嗯……”红粉点点头，如玉本就是百花楼的花魁，竹斐又是闻名的词曲大家，这一曲第一春柔肠百转，确实动人。

　　　　“怎么样？我们百花楼的曲子比起你们那么乡土的曲子可好多了！”花娘摇着团扇，洋洋自得。

　　　　“那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小丫头，落荒而逃？”花娘不等红粉应话，指着一旁站着的黄岚问道。

　　　　“当日若不是因为你们，画眉怎会受伤！”红粉一听花娘又提起那日之事，质问道。

　　　　“关我们什么事？”花娘双手叉腰，半仰着脸，却丝毫不加掩盖面上的轻蔑。

　　　　“若不是你们煽动旁人，传红粉楼抄袭，大言不惭说你们有绝世新曲，那些人怎么会蜂拥而来！”

　　　　“你当我们不知道，你们还花钱叫了流氓地痞过来闹事，如果不是他们那些人，怎会出事！”红粉气急，将她所知全数说了出来。

　　　　“你们怎么会知道！”花娘面色一滞，她们请人的事情，托的还是旁人，根本没有经过她们自己楼里的人，旁人怎么能查的到，听红粉戳穿，自乱了阵脚。

　　　　“我红粉想知道的事情，还没有查不到的！”红粉顿了一下，前几天有个生人前来将此事告知与她，让她多加仔细，却不肯透露姓名。

　　　　红粉将此事瞒了下来，只要她们不再招惹是非，也不想再计较，只多小心就是。

　　　　可是今日却如此咄咄逼人激怒了红粉，指着花娘的鼻尖怒声责问。

　　　　黄岚眉头微皱，若是以往，她也不会太计较此事，可这些人不知轻重，不仅恶意中伤红粉楼，还敢害得元田跟她受伤。

　　　　如果只是意外，黄岚也就不将这个仇记在她们身上，可现在居然是如此，黄岚也不打算再手下留情。

　　　　“红粉妈妈，现在不要做无谓的争吵，一切等大比结束，自有结果。”

　　　　黄岚安抚住红粉，目光定在了舞台之上。

　　　　“哎呦，原来这小丫头如今才是红粉楼的正主啊，倒是个模样周正的，不如你来我们百花楼，我给你拾掇拾掇，做个小花魁！”花娘嘴上不饶，见红粉不再说话，更是嚣张。

　　　　黄岚拉着红粉的手，轻轻摇头，“今日不是在争抢嘴上吵架功夫，妈妈莫要意气用事，让有心人看了去掉身价。”

　　　　红粉点点头，也不再看花娘，转身随着黄岚离去。

　　　　舞台上已经又进行了几首曲子，报曲名的早已换成了其他楼里的妈妈，这也是公平起见，早就定好的事情。

　　　　云冰第十二个上场，黄岚并不担心，她此时最在意的是叶肃何时出城，看时辰的话，应该差不多了。

　　　　黄岚踮着脚，朝着东边张望，果然看到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跑了过来。

　　　　“云怡姐姐。快叫姑娘们准备一下，叶将军来了。”

　　　　黄岚又拉着红粉，“红粉妈妈，这首结束，就去暂停一下。”

　　　　虽然当时排演了很多次，可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显得有些慌乱，黄岚已经隐约听到马蹄疾驰的声音。

　　　　“各位，请听红粉一言，今日，是我大尚国将士远征他乡的日子！叶将军再一次前往西锤边塞，为我们今后的幸福安宁守望一方！你们大家说，应不应该送一送他！”

　　　　“应该！”盛城中无人不知叶肃名号，听红粉一说，也纷纷响应。

　　　　“我红粉楼今日献上一首大风起，为所有即将远离故土的好男儿送行！”

　　　　红粉看到叶肃已经带领一队将士靠近，马蹄阵阵，不由得她再多说。

　　　　“好！”众人也早已看到叶肃的队伍，虽然他们不曾出征，可不论是乡邻还是其他亲属，总有上过战场的，红粉的一句好男儿让他们热血奔涌，吼了出声。

　　　　“好，那拜托大家接下来安静，如果到后面会唱了，就跟着一起为我们的将士送行！”红粉听着台下整齐的回应，也开始激动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送行

　　　　叶肃策马疾行，临到城西口的时候，下意识勒了缰绳，看到了不远处黑压压的人群。

　　　　“这就是她所说的大比？”

　　　　“女人，你胆子果真不小。”叶肃喃喃自语，驱驰着马匹缓缓前行。

　　　　“大风起兮云飞扬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黄岚稚嫩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众人心神一震，纷纷扭过头寻找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端正的立在行军路上，短衣长裤，英姿飒爽。

　　　　紧接着一队同样装扮的女子，步履统一站在黄岚右侧。

　　　　“刀剑狂显锋芒

　　　　胸怀四海骄阳

　　　　北风烈旗帜长

　　　　尘茫茫南北纵横

　　　　踏遍西域东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十二个姑娘节奏明快，声音嘹亮，俨然唱出了几十个人合唱的气势。

　　　　“将军！”朱奇下马，面容清肃，一改平日里的嬉笑。

　　　　“所有人，下马。”叶肃也听到了歌声，当日他听黄岚说要送行，只当是她一时兴起，说不准还会用什么柔媚曲词散乱了军心。

　　　　可当那句大风起兮云飞扬传出，他仿若看到了战场上他与将士们在战场上厮杀，身后尘土飞扬。

　　　　“下马！”朱奇传令。

　　　　此次从盛城直接带出的将士不多，可却都是一直跟随他左右的亲兵，随他南征北战，早被黄岚等人的歌声唱的心潮澎湃。

　　　　听了号令，立刻都翻身下马，像黄岚的队伍一样，自觉的排成了两列，站在道路的另一旁。

　　　　“将士们，盛城百姓为我们送行，我们当如何！”叶肃高声问道。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将士们振臂高呼，男儿们声音低沉，却有倒山填海之势，更让其他人胸中热血奔流。

　　　　红粉趁着这空档将早已抄录的歌词分发出去，几个人一张。

　　　　这首曲子曲调简单，几乎只有一个调子，只要听过一点就能唱，而此时此刻，重要的再不是曲调的优美动人，而是人心！

　　　　黄岚示意，红粉楼的女子们再次高声齐唱。

　　　　在她们的引领下，所有人，不论男女，不论敌友，只有一个声音：

　　　　“大风起兮云飞扬

　　　　踏山梁铁蹄扬

　　　　路漫长征程漫漫

　　　　热血沸腾他乡

　　　　望残阳牧笛响

　　　　盼故乡青葱岁月

　　　　何时荣归家乡”

　　　　“铁甲军，所有将士，前进！”叶肃第一次明白，原来一支军队的力量也可以来自他人，来自他的家乡，来自他的国家！

　　　　他如今只想与边塞的将士一同上战场，杀敌！

　　　　将士们手握战戟不再上马，排成两列纵队，昂首挺胸，双目赤红，在众人面前的大道上缓缓前进。

　　　　“胸怀正气信念坚如钢

　　　　所向披靡士气不能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气势如虹豪情多激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大风起兮云飞扬

　　　　猛士兮，何时归故乡”

　　　　会唱的人不断增多，众人的合唱虽然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有曲调，可千人之音气势如虹，将士们再也按捺不住，嘶吼着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肝脑涂地，保家卫国！”

　　　　他们能说的不多，唯有这八个字，能够一舒胸臆！

　　　　“猛士兮，何时归故乡！”

　　　　这一句，更是击中了将士们的泪点！很多人眼眶中热泪翻滚，铮铮铁骨男儿，面对着家乡亲人一句归故乡的期盼中，再难控制。

　　　　“将士们！”叶肃走在队伍最前列，同样赤红着双目，出征数次，何曾被如此送行，何曾感受过如此壮怀。

　　　　“杀敌报国！”他嘶吼。

　　　　“杀敌报国！”将士们嘶吼。

　　　　何时归故乡，待他年战事平息，百姓安居乐业，他叶肃必带着他们，从这条路，回家！

　　　　在将士们的嘶吼声中，众人的歌声更加高昂激烈。

　　　　叶肃的队伍渐行渐远，他们的声音才渐渐弱了下去。

　　　　这样一场嘶吼下来，每一个人都觉得咽喉如放了火炭，灼热的发疼。

　　　　红粉招呼着早就请好的几十个送茶小丫头，之前看插队的黑脸壮汉各自抬着木桶。

　　　　“辛苦各位，现在红粉楼请大家喝茶。”红粉一挥手，小丫头们井然有序，各自站在一排人前。

　　　　“只是条件简陋，辛苦大家一杯茶后，自己用桶里的清水洗过茶杯，方便后人。”红粉继续说道。

　　　　“赶紧上茶吧，渴死了。”众人早已看着水桶着急，吆喝道。

　　　　“就是，现在有水就行，还喝什么茶啊！”有人附和道。

　　　　红粉笑而不语，点头示意开始倒茶。

　　　　这茶正是黄岚新炒的碧螺春，早上她们出门，装满了水的木桶就紧随其后，一到地方，就用之前砌好的锅灶开始烧水。

　　　　这会，茶水已经放了一阵，不冷不热，刚好可以直接饮用。

　　　　排在最前面的人很是受用，从小丫头手里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顺手就从旁边的清水桶里舀了水涮了倒在地上，又还给倒茶人。

　　　　等茶水递给第二个人的时候，第一个喝茶的人无不是双目圆睁，巴巴的看着那个被端起的茶杯。

　　　　……

　　　　“能再喝一杯吗？”那个人轻声问道。

　　　　“等这一排都喝过了，可以再从这里轮。”小丫头说着黄岚早就交代过的说辞。

　　　　“我出钱！”那人从怀里摸出一锭银两。

　　　　“抱歉，排队。”

　　　　几乎每一排都发生了这么一幕，这让正准备喝茶的人又重新看了一眼青绿的茶水，慢慢饮下。

　　　　而身后等茶的人，却是看得更加迫不及待，不等前面的人自己洗杯，便自己拿了过来快速一洗。

　　　　如此这般，喝过茶水的水无不扭着脖子，眼神热切的息声等待第二轮的茶水。

　　　　待快排到元刚。

　　　　“王爷？”站在后面的小厮嗓子微哑，“这种茶水，我们不喝罢了。”

　　　　元刚没有说话，他接过茶杯，清透盈绿的茶水中一根茶叶沉浮其间，银绿相间白绒微显，同以前的茶叶不甚相同。

　　　　入口后甘醇清凉，浓郁的花果清香在舌喉间浸润。

　　　　“鲜爽生津，真是好茶！”元刚将茶杯递给身后的小厮。

　　　　他之前曾尝过那菊花茶，虽然备受夫人称赞，可对他而言，味道太过清淡，但是这杯茶叶，除去了平常茶叶的苦涩，将其中的甘醇提炼到了极致，回味浓郁，一杯清茶就能让人心旷神怡，确实称得上好茶！

　　　　“黄岚，今日，你确实让我大开眼界。曲词毕竟是纸上功夫，可为将士送行的气魄胸怀，制茶的技艺，以及能将如此散乱的众人安置妥当，你这丫头确实身怀奇才。”

　　　　“或许，田儿跟着你也能学几分治世才能吧。”元刚看着远处那个身影自语。

　　　　“回府吧。”元刚本就不是来次欣赏词曲，如今达到目的，早已想返回府中与夫人分享一番。

　　　　“你们红粉楼真够厉害的，居然想到了这样的法子拉拢人心！”九妈妈立在一旁，斜着眼睛冷言道。

　　　　“可不是，你来这一出。还怎么比！”花娘指着翘首等茶的人群讥讽道。

　　　　“这些话还是留着等唱完了再说。”黄岚拉住红粉，高声说道。

　　　　“哼。”九妈妈一看红粉不受她的冷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第三十七章　琵琶行

　　　　两道茶后，大比才继续进行，可人群已经开始骚乱，打听茶叶名字价格的声音此起彼伏。

　　　　甚至于，云冰登场时，众人也只是同之前一样，象征性的给一些掌声。

　　　　“看来你们红粉楼的花魁也不过如此！”花娘一看这景象，幸灾乐祸的走到红粉跟前嘚瑟道。

　　　　不等花娘再说话，云冰唱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云冰本清冷的面容，在开口的瞬间，眼神中的寒冰化成了春水。

　　　　迈着轻盈的碎步在舞台上旋转，衣袂飘飘，恍若仙子临世。

　　　　台下声音渐息，茶水虽好，可比起美人佳曲，还是后者更吸引人。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冰回首，朝着台下，眉眼弯弯唇角微扬，旋即掩面下台结束了她的演唱。

　　　　众人还沉浸在词中所描绘的元宵之夜，曲词却已结束，意犹未尽的众人再一次巴巴的望着台下的云冰，有胆大的人已经吆喝：“再唱一遍！”

　　　　周围人一听也开始附和，“再唱一遍！”

　　　　“竹公子，这首曲也是你做的吗？太绝了！太绝了！”一直站在竹斐身旁的男子呆滞的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舞台喃喃说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竹斐目光呆滞，“若是只有前一段，我或许还能说不过了了，可因为有了这后一段，我只能望其项背。”

　　　　“这词居然不是竹公子所做，莫非还是那个明月几时有的高人所做？”男子惊异的张了张嘴，继续问道：“我听着两段都很美，为何竹公子说第二段反而更好？”

　　　　“上片极写花灯耀眼、乐声盈耳的元夕盛况，下片则在好女如云之中寻觅一位女子，这女子孤高淡泊、超群拔俗、不同于金翠脂粉，独立于灯火飘零之处。”竹斐没有在意男子对那位高人的盛赞，反而更为仔细的做了一番品评。

　　　　“听竹公子一讲，对于这首词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如果竹公子不介意，回去我讲给我那些没能来的人听时，也照着竹公子的说。”

　　　　“无妨。”竹斐摆摆手，颇有些心灰意冷。

　　　　“竹公子也不必如此，第一春同样也很好听。”那人也看出了竹斐脸上浓重的失落之意，出声安慰道。

　　　　竹斐不再言语，只默默地看着台上，等待红粉楼最后一个人的登场。

　　　　花娘和九妈妈现在能躲多远躲多远，她们似乎已经看到自家姑娘被红粉掳走的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