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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原因，你该猜得到的。”锦秋将茶杯里的水一饮而尽，站起身一副准备告辞的样子，“希望有机会，你能化开小主子的心结，不要让他一生都活在怨恨里……”
　　　　小小见对方脸上一片了无遗憾的样子，便确定锦秋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不由问了一句，“你若不想回去，或许我有办法。”
　　　　锦秋抬起的脚步顿了顿，转身对小小绽放出一个笑意，“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小主母不必试探锦秋的话真与假，主子已经去了，锦秋从未打算活着。”
　　　　若不是因为心里一直存着这个念头，她在得知主子离开的消息时，就已经追上去了。
　　　　小小一点也不尴尬，耸耸肩笑道，“你猛的跟我说这些，且不说我消化的如何，有两三分怀疑也说得过去，不过刚刚那句话，我的确有一半是真心实意。”
　　　　锦秋又是一愣，这姑娘倒是实在的很，实在的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锦秋谢过小主母的好意，锦王爷努力了半生都想着报仇，如今只剩下奴婢一个，就当全了他的心愿吧。”
　　　　锦秋对小小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宫廷礼仪，然后踌躇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她目光发虚，似乎很不好意思。
　　　　“这个、是主子年轻时做着玩的一个小玩意，锦秋不知小主子会不会喜欢，但、但我还是拿来了。”
　　　　言罢，锦秋迅速将那件物事塞给小小，风一般离开了篱笆院。
　　　　小小并没有立即去拆怀里的小布包，而是目送锦秋最后的身影。
　　　　不是她不想救，而是锦秋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还有一个原因，她不知该不该救。
　　　　因为当年的事，牵连的人和事太多了，她的萧默如今已经躺在床上八个月了，若在揪扯下去，不知还要伤害多少人。
　　　　直到彻底看不到锦秋的身影，小小才抱着小包裹回了房间。
　　　　一件破碎的金黄色婴儿衣服被小小拼凑完整时，她的眼角不由酸了酸，宇文傲雨到底是一个怎样矛盾的人？
　　　　她想杀萧默，毋庸置疑，她爱萧默，这件亲手缝制的婴儿衣裳就是最好的证明，可最后还是恨多一些吧，毕竟她拿在手里的这件衣服，已经碎成了一片一片。
　　　　小小能想象得到宇文傲雨缝制这件衣服时的心情，肯定很痛苦很痛苦，这痛苦里还有一丝丝微妙的期待，然更多的大概是对自己的鄙视吧。
　　　　否则在缝制好之后，她就不会用剪刀一点一点剪碎。

　　☆、1480。第1480章　相忘于江湖

小小猜测她知道的这些消息，皇甫锦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就是不知对方会不会把家族仇恨转移到她们身上。
　　　　虽然说对于打架阴谋什么的，她一点都不惧，但经历了那么多以后，她也确实累了，不想再给自己身边的人招惹麻烦。
　　　　尤其是现在孩子都在一点一点长大，小小更不想因为他们的事影响到孩子。
　　　　就在她猜测着皇甫锦会不会联合君泽羽一起发起报复的时候，她收到了一封信，是皇甫锦亲手写的，临走前交给哥哥，让哥哥代为转交的。
　　　　信上只有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没有那么伟大不去记恨，却也做不到对你们下手，毕竟与你们无关，那么、从此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反反复复将这封短短的信件看了几遍，小小回过神来，也想明白了其中关键。
　　　　皇甫锦名义上带锦秋来，实际对他们也是一种试探，若他们动手，他便继续报复，若他们没有任何动作，他便放弃报仇。
　　　　果然，蒲萧道出了真相，“我还疑惑锦王爷带那么多人来，是为了“护送”锦秋，没想到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小小笑了，她指尖一抖，将手里的信件化为粉末，“那些人的心思我们别猜，猜来猜去也想不明白。”
　　　　顿了顿，小小又摇头无奈道，“这就是在其位谋其职，站的越高，心思就要越多，否则一遭不慎，可能就万劫不复了。”
　　　　“他们有他们的苦，也有他们的甜，咱们体会不到，也就不必去思虑。”蒲萧点点头说道，转念又问，“这件事锦王爷放下了，晋王那边呢……”
　　　　毕竟是因为晋王的母亲太子才少了一双腿，而萧默的母亲也确实害了晋王的母亲。
　　　　自己这边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一切还得等萧默醒了再说，但晋王那边呢？他一直以报仇为目的活着，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轻易翻篇吗？
　　　　小小无奈耸肩，锦秋来一趟，又给她添了一道难题。
　　　　她不想牵扯其中，也不想让萧默牵扯其中，但若晋王和太子知道此事之后呢，到时候即便是不想牵扯，也得牵扯。
　　　　总觉得关于以前，似乎还得做个了结。
　　　　不过想到太子和君泽羽，小小又想到了一个关键人物，“老皇帝的寿命不多了吧。”
　　　　蒲萧摇头表示不知，“不过皇上也真是幸运，得了那么个记性不好的病，否则那天之后，也就跟宇文将军一样，承受不住离开了。”
　　　　小小却是似嘲似讽的说了一句，“真不记得也好，假不记得也好，在他心里终归是天下重要一些，在没确定好继承人之前，他估计还得撑着。”
　　　　人的执念有时候真可怕，也不知道君耀翟到底在坚持什么，反正他们住的山上，时不时都会有打探消息的。
　　　　“你是说他在等萧默醒来，还没放弃将皇位传给萧默的心思？”蒲萧福至心灵，听明白了妹妹的言外之意。
　　　　小小双手一摊，“或许吧……”

　　☆、1481。第1481章　无法评判的对错

蒲萧点点头，沉默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作为旁观者，他们可以在心里评判一下，但却没资格判定对错。
　　　　就好比小小，她的执念是相信萧默一定会醒来，哪怕用一辈子去等，赌上自己的一生亦会坚持。
　　　　再好比蒲萧自己，心里住着一个人，身边躺着一个人，随着时间的潜移默化，执念变成了什么，自己已然分不清楚，但他确定，自己亦是有执念存在。
　　　　而作为话题的主角萧默和君耀翟这对父子，他们的执念何尝不是深不见底？
　　　　若无执念，萧默也不会随着宇文傲雨跳下万丈悬崖。
　　　　若无执念，君耀翟也不会拖着一副破败不堪的身躯，等着自己定下的皇位继承人。
　　　　“那他有得等了……”留下这句似慨似叹的话，蒲萧与妹妹告辞，离开了山上。
　　　　这处竹屋已经不是秘密，不知道妹妹为什么还要坚持住在这里？
　　　　小小在坚持什么，她也不知道，或许只是图心里一处安宁吧。
　　　　锦秋来过的事小小并未对萧默说起，虽然萧默现在俨然是一个只有呼吸和心跳的植物人，但小小肯定萧默能听到自己说话。
　　　　不说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该用哪种方式和语气说起。
　　　　植物人有两种，一种是身体机能不允许醒来，而另一种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小小一直都知道，萧默自己不愿意醒。
　　　　是因为宇文傲雨伤了他的心？还是因为……他伤了她的心？
　　　　萧默是在逃避面对母亲的伤害？还是在逃避醒来面对对她的伤害……？
　　　　小小不可抑制的，又陷入了天人交战般的较真里。
　　　　不得不承认，宇文傲雨的存在让她有些不舒服，这就好比那道媳妇和妈妈同时掉进水里，男票会先救谁的问题。
　　　　她的男人选了妈妈，把她留在了能溺毙人的旋涡里，垂死挣扎……
　　　　——
　　　　而萧默此时，何尝不是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里，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不知为何见证了男孩一路走来之后，他却整个人都沉入了无尽的沼泽里，挣扎着，堕落着……
　　　　梦里那个孤独的男孩终于有了陪伴者，他灰暗的生命里也终于有了第一抹阳光，可他却没有好好珍惜……
　　　　悬崖上那一幕在萧默脑海里不停的播放，不停的播放，像是一个魔咒一般烙印在他的脑髓里，萧默恨恨的上前，想要揪住已经为人父的男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可他终究是个无形的旁观者……
　　　　从相识到相知再相恋，最后他们修成正果，并有了一对漂亮可爱的双胞胎，男人这一路可谓是挖空了心思，费尽了心机，可为什么最后却能狠心抛弃他心目中的温暖？
　　　　梦里的萧默不住的问那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可无论他多努力的嘶吼，愤怒，男人就跟听不到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遍一遍又一遍，问着问着，萧默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梦里那个自私的男人。

　　☆、1482。第1482章　天使和恶魔，光明和阴暗

每个人都长着一张脸，而这张脸却分为了两份，它们就像人的灵魂，有着天使和恶魔，光明和阴暗两种绝对。
　　　　人们经常用友好，真诚，善良的一半脸来面对别人，而另一半被深深的藏在内心深处，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或者发生某件事看到某个人亦或者某个物件的时候，才会激发他的另一半。
　　　　有的人理性，知道被自己掩埋下的邪恶是什么样子，也敢于面对。
　　　　可有些感性的人，他们欺骗别人，也欺骗自己，就像一张面具戴久了，已经和脸皮镶嵌在了一起，别人分不清哪张脸是真实的，自己也忘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就像梦里那个男人，他认识了女孩之后，便将自己内心深处的邪恶，愤世，自卑，甚至是自怜自弃都埋在了心底，用那半张真诚善良老实的脸庞面对女孩。
　　　　久而久之，在女孩暖阳的照耀下，男人逐渐忘却了自己阴暗的一面，他开始变得阳光，活泼，自信，甚至还逐渐培养出了自身独有的气质。
　　　　一直那么平淡的过下去，男人和他的阳光或许会幸福一辈子，可总有那么一个人一件事猝不及防的出现，改变了男人的命运轨迹，也将他忘却的另半张脸激发了出来。
　　　　人性本善，没人天生就是恶人，若不是生活所迫，若不是从小到大被摒弃在世界之外的习惯，没有人愿意自私，阴暗……
　　　　梦里那个男人就像萧默的另一半灵魂，带他走了一遍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
　　　　善良和邪恶有时候只是一念之间，当时的萧默面对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一辈子都没喊过一声娘的母亲。
　　　　被她就那么温柔的抱在怀里，爱恨都有，但潜意识里更多的是孩子对母亲的依赖和安全感，萧默没有体会过，一时间忘了时间，地点，甚至忘了自己，还有他在乎的一切……
　　　　直到那一声穿破天际，钻入耳中直达心底的呐喊，彻底唤醒了沉睡的他。
　　　　可当时……为时晚矣……
　　　　抓不住的声音，挽不回的生息，就像从指间溜走的风……
　　　　镌刻在灵魂里的懊悔和愧疚将萧默整个人湮没，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有思想，但这样有思想的他更让他厌恶，为什么那么自私的他没有死去，没有彻底消失在世间？
　　　　他不配活着，不配拥有那么温暖的阳光，他本身就身处在黑暗里。
　　　　瞧，小时候别人叫他。野种，现在连亲娘都叫他孽。种，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不，不是恨不得，而是她已经动手了……
　　　　爹不亲娘不爱，世人厌恶，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接纳他的人，为什么他会舍弃？
　　　　他怎么忍心舍弃，怎么舍得……
　　　　悲哀，懊恼，愧疚，甚至是厌弃，种种情绪交织，萧默陷入了无尽的沼泽里，甚至还在逐渐沉沦，不是爬不上来，也不是有人拽着他非要下坠，而是他不愿意往上爬。
　　　　一个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人，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1483。第1483章　没有心跳了

这天晚上，小小像往常一样被噩梦惊醒，到了夏天，雨水越来越多，总是那么悄悄地来，惊醒睡梦中的人，一点招呼都不打。
　　　　听着像是敲打在她心脏上的滴滴答答声，小小下意思拥上身边的萧默，将脑袋贴上他的胸膛。
　　　　然而下一秒，那微冷的身躯和静止的心跳，吓得她如坠冰窟！
　　　　“萧默！萧默！呜呜呜、萧默……”小小方寸大乱，冰凉的指尖颤抖着伸到他鼻子下方，触及一抹微弱的呼吸，她的心才渐渐落回远处。
　　　　可即便是这样，小小浑身的冰冷还是没法消散。
　　　　她愣愣的定定心神，提着一颗心再去试探身边之人的心跳，距离是那么近，可耳朵贴上对方胸膛的过程犹如过了亿万光年。
　　　　小小没法想象，自己一直以来的期盼彻底到达终点，她会怎么样？
　　　　或许会随之而去，也或许会疯掉，那都是她不敢想象的，因为光是想一下，她的心就犹如被一张大手狠狠攥住，揉捏，挤压，痛的窒息。
　　　　好在下一秒，那如同世界上最美妙旋律的砰砰声响起，被攥住的心脏终于在瞬间解脱。
　　　　小小犹如一个丢掉娃娃的孩童，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玩具笑着流泪。
　　　　她浑身的力气再紧绷过后又放松的精神下被抽空，瘫软如泥的躺在床上，小小想下地点上烛火，好好看一看萧默，可她却因为没有力气，动不了一分。
　　　　滴滴答答的雨声将深夜的孤寂映衬的越加死寂，房间里隐忍的笑声逐渐变成阵阵抽泣。
　　　　小小抱紧了身边的人，她知道……方才不是错觉。
　　　　她的萧默似乎正在一点一点离她而去……
　　　　翌日
　　　　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快，又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早晨，然竹屋里的气氛去不是很好。
　　　　大平小安两个小小的人儿都能感觉到来自母亲身上，无法压制的沉闷。
　　　　他们吃着早晨，却在小心翼翼的偷瞧娘亲。
　　　　小安问，“娘亲，是因为下雨，你生病了吗？”
　　　　大平也紧紧盯着小小，猜测跟小安一样，因为弟弟总是变天的时候生病。
　　　　小小努力对孩子们笑笑，捧着碗的手指却是微微颤抖，“没有，娘亲好得很，你们快吃，吃完咱们去找舅舅。”
　　　　“娘亲要跟我们一起去山下玩吗？”小安兴奋的放下碗筷，眨着犹如皓月星辰般的眼眸。
　　　　玩？她哪里有心情……小小僵硬的点点头，面对孩子她不想表露自己的心慌，可无尽的恐慌哪里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
　　　　吃过早饭的蒲萧，正准备去镇里一趟，家里的果子快熟了，他得张罗张罗，可马车刚走到门口，便碰到了领着两个小不点的妹妹。
　　　　蒲萧忙跳下马车，他这个妹妹没事是绝对不会下山的，“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在山上呆的无聊，下山跟找大嫂她们聊聊天。”小小不知不觉捏紧了拉着大平的小手，大平疼的嘶了一声。
　　　　蒲萧闻声看去，正巧看到大外甥脸扭曲了一下。

　　☆、1484。第1484章　下山

“无聊就在山下住几天，这里也是你的家，总是在没有人烟的山上待着像什么话？没有一点人气！”蒲萧眸子迅速闪过什么，像是没有发觉妹妹的不自然一般，交代了一句，“粱忆她们都在家呢，你快进去吧，我去镇里一趟。”
　　　　目送着马车离开，小小才回抻去看大平发白的小手。
　　　　“对不起，是娘亲的错，疼不疼？娘给你吹吹……”小小蹲下身子搓起了大平的小手，嘴里说这话，涣散的眼眸却像是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一般。
　　　　大平愣愣的，他觉得娘亲很不正常，虽然不知道哪里不正常，娘亲以前不会弄痛他，就算不小心也不会这么语无伦次。
　　　　对，就是语无伦次，他记得这个成语。
　　　　大平用另一只小手贴上小小的额头，“娘亲，你生病了，好凉。”
　　　　小小拉下大平的小手，勉强笑着站起身，“娘亲没事，你忘了，小安生病是热，不是凉。”
　　　　“也对啊。”大平虽然傻乎乎的，可他还是知道凉也不对劲，“可是我的就是温温的，为什么娘亲的那么冰？”
　　　　小小嘴角一抽，小孩子不好骗了，“娘亲身上温度低，小孩子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走啦，快点进去，找你们的小妹妹和小弟弟去玩。”不欲在和小家伙周旋，小小拉着他们就往院子里走。
　　　　粱忆和春香早就闻声来迎，一人牵一个花哒哒的小不点，一人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
　　　　春香笑着啧了小小一眼，对粱忆说道，“瞧瞧，这是谁家的大小姐，终于舍得出门了。”
　　　　“说说看，今儿刮了什么东风，将你这么一尊大佛给刮来了？”春香大大咧咧的性子，将小小拦在了外面。
　　　　小小知道自己窝在山上不出门，大家多少都有些担心自己，“这不是想你们了，你们不去看我，我就来看你们了。”
　　　　粱忆面对小小时还是那副尊敬的性子，但面上更多是亲人间的柔和，“快进去吧，我和春香正商量着明天去找你呢，前两天在山上挖了写菇子，打算给你送点，你今儿来了正好，回去的时候带上。”
　　　　三个女人领着小不点们往里走，小小忽的说道，“我暂时不走了，在山下住一段时间。”
　　　　粱忆愣了愣，跟蒲萧一样，下意识就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小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的说，“怎么我回家，你们都觉得出事了？”
　　　　“没有的事，就是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