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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不敢！”
　　“不敢？……”虞若素轻抬手臂，一碗药咕咚几口就下了肚。“好了，你可以去跟你主子交差了，也顺便将我下半个月的药一并领回来吧……”
　　那位一身朱紫衣衫眼嘴肃厉的中年妇女弓着身子退下，樊清宁抬起头，想要看清楚一些，却只看见那人眼中掩饰不去的愤怒与恨意。
　　为什么？
　　“娘的清宁儿……”来不及细想，她就被虞若素抱入怀中，“清宁，你要记得，你是樊家的希望，有你在，樊家无忧，你哥哥才能够一生无患，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娘知道，清宁最是厉害的，这里边，有能够让你们兄妹跟樊家保命的东西，可是清宁要答应娘亲，不到危急关头，千万不要打开，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东西，记得吗？……”
　　樊清宁阵阵头昏，虞若素交给她的东西，她早就全部验看过，可是那个涉及保命的秘密的盒子，为何却想不起放在哪里？
　　可是不待细想，她就发现眼前的物什变了。
　　还是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虞若素的屋子，还是那个病弱躺在床上的女子，只是却比记忆中任何时候看来都更加苍白无力。她半靠在引枕上，手中掐着素白的丝帕，嘴角有一丝血红，却不见一丝狼狈，清雅的面容，即便是病白无血色，却无损她尊贵的气质。此时，她气息微弱，却从容淡定的看着一脸趾高气昂的站在她面前的人。
　　虞三夫人，她的嫂子，曾经的闺蜜。
　　“你都这样了，居然还能维持住你的所谓可笑的尊严，虞若素，你可曾后悔？”
　　“后悔？后悔将你这埋着豺狼之心的人引进虞家吗？还是明知道那个姓蓝的丫头是你的奸生女儿却没有阻止你将她带回虞家认为义女？……”虞若素轻笑，丝帕轻沾，嘴角那一丝猩红已然不见。
　　与她的风轻云淡相比，虞三夫人面上却并不好看。
　　“你居然真的知道？是我小看了你，可惜你再怎么睿智，还不是落得这般下场，你都要病死了，儿子却不在身边，女儿又是那种无能软弱的，唯一可以依靠的丈夫，如今眼里心里都是别的女人跟她生下来的孩子，你凭什么还如此淡定？凭什么还要看我的笑话？……”
　　“呵呵，赵玲，我们都是女人，这一辈子所图的也大同小异，你求的是什么？可还记得你少年时所能想到的关于自己的未来？”
　　未来？赵玲沉默了。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她生母早亡，天生性格又不如继母所出的妹妹讨喜，母舅也是不中用的，所以，她在家里是可有可无的，要不是因缘际会的认识了那个人，她也不会得以见识这世间的繁华，更加不会认识那个让她一辈子再也无法为别的男子心动的他，更加不会因为私心爱慕那个男人，就舍却了女子的矜持自尊，义无反顾的燃烧自己，只为换那人一个温和的目光……可是，那一切已经成为昨日云烟，那个男子也成了她一生的情殇。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左右你也快死了，虞家的东西就不要再霸占了，兴许看在你识趣的份上，我会给你的儿女留一线生机的……”
　　虞若素没有说话，却是止不住的笑了起来，甚至还因此引起了咳意，胸中一阵激荡，再抬手，之间又是丝丝血红。
　　“你笑什么？”赵玲脸上狰狞，猩红的双唇抖动。
　　“我不该笑吗？可笑你我都做了别人的棋子，而你却依然将那个将你推入万劫不复的人当成知己、良人，殊不知，正是那人，让你落得如此下场……赵玲，你不傻，也非短视之人，难不成那些变故之后，你就只剩下贪恋富贵了吗？”
　　“我不懂你咋说什么……”
　　“何必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实不用我这个将死之人多说，你这么聪明，不该看不清的。我的牵挂比你多，她制衡我的手段简单粗暴，可你呢？你既然都能为了自己以后舍弃了那个孩子，为何多年之后还要将这个把柄送给她？你不该在这么多年之后，还不明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其实我真的不了解你，你就跟你表现出来的一般，表里如一？……”

　　☆、305。第305章　：秀女3

　　虞若素嘲讽的看着赵玲。
　　虞三夫人赵玲也笑了。“趋吉避凶，多么简单的道理，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我跟你不同，那孩子的生父，可是罪王，死，固然简单，可是我不想背负那样的污名，如此简单的把柄，能够让她心安，让我安享富贵，何乐不为？我只是不明白你，明明你有那个条件去跟她抗衡，可是你却傻的让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又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虞若素轻叹，是啊，她们会这般有幸的成为她的棋子，又怎么会是鼠目寸光之辈？那样一个女子，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以一个籍籍无名、没有娘家背景的侧妃，辅佐自己的丈夫成为天下之主，更是打败了娘家权势滔天的正妃，成为了最尊贵的皇后，什么样的心思手段，可想而知。虞若素自认自己比不上，可是却也绝对不容许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世人谁知，当年她被别人抢走了未婚夫，其实就是那个女人想要制造自己跟当今圣上的牵扯所设下的计谋。谁叫她的父亲是先皇的伴读，太子的老师，当世的大儒，大哥又是太子的伴读，三哥更是最年轻的状元，虞家，可算是文人的风向标，对于未来的皇帝来说，可是不小的助益。
　　只是当初虞若素三四岁上，她的父母经过商议，就早早的为她定下了亲事，就是为了不牵扯到夺嫡中去。虞若素的父母，已经吃过了这其中的亏，自然不愿意自己的儿女也因为家族的原因，被人生生算计。
　　只是不想多年之后，虞若素最终还是没逃过去。当今圣上乃先帝七皇子，与曾经的太子同出皇后，当年的七皇子，自小聪慧过人，可他却没有跟平常皇子一般在皇宫里长大，他自小就是如常人般在书院读书识字，结交天下朋友。太子跟当时的贤王等人争位最火热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清俊少年，等到兄长们斗得差不多了，他的势力也已经如日中天，被贤王斗废了势力的太子本来想借自己亲弟弟的势，可谁知因为自小压制自己的母亲也就是皇后病重，七皇子已经不是那个事事唯太子哥哥马首是瞻的小七了，他已经是一个文韬武略备受称赞的王爷，即便是先帝也是将其视为继承人。太子想反抗，想争出头，可是却因为早前猪王之争落下一身伤病，又因为郁郁不得志，不久就去世了，七皇子如愿成为了新任太子，而这其中，出力最多的，自然就是那位本来只是皇后随意指给七皇子的侧妃了。
　　皇子大都是十二三岁身边就被派遣教导人事的宫女，至十六岁开始纳娶侧妃庶妃，十八岁出宫开府，迎娶正妃。这位七皇子尚未封王之前纳娶的侧妃，据说先前并不是个出众的，甚至并不得宠，可是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反顾一夕之间开了窍，出口成章，见解独特，并且心思手段很是合了七皇子胃口。
　　侧妃拉拢接近京中贵女，像赵玲这般被她指引接近各位王爷的贵女并不少，赵玲不是最出众的，也不是最惹眼的，可是因为她爱慕上的是曾经一心伪装的贤王，那人心思深沉，最是善疑，所以赵玲只是被当做玩物。虞若素是那些贵女中最出色的，但是因为早早定亲，所以她的出色并不让其他的贵女妒忌。而虞若素本人也绝对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所以她并没有对侧妃的橄榄枝有多大的反应。
　　那时侧妃也并没有在意，可是不久七皇子封王，迎娶正妃之后，侧妃发现自己受到了威胁，就想到了用虞若素来打压正妃。她毕竟比正妃早进门，又因为与七王爷志同道合，最是了解七王爷的喜好。虞若素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之绝色，甚至美貌也不比那位正妃娘娘，可是虞若素冷艳高贵，自有她吸引人的独特魅力。侧妃费尽心力让七王爷以普通人的身份与之相识，进而交心，七王爷自然很是喜欢这样心态的女子，而虞若素深知自己已经定亲，秉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原则。七王爷越发深陷其中，虞若素发现了他的心思之后，就拒绝再见，可是这时，侧妃就开始在中间斡旋。只是她低估了虞若素的性情，以为可以凭借七王爷的身份打动她。谁知虞若素不贪恋富贵，更是坚持自己的婚约。为了达到目的，侧妃设计了那一出好戏，纪虞两家闹得不可开交。
　　七王爷被皇帝派遣出京，侧妃打着包票，等他回京就可以迎娶歆慕的美人儿。谁知虞若素也是个左性的，宁可低嫁也不愿入七王爷府上做劳什子的侧妃。七王爷大怒，虞若素大婚之夜，新郎官虽然进了洞房，可惜与他共度良宵的却不是自己的妻子！虞若素被七王爷强占，本来一心求死，却被七王爷威胁。后来，更是惊惧自己有了身孕，如此，自觉愧对樊家，更是无颜以对自己的丈夫，可是，若是事情被人揭穿，不仅樊家，就是虞家也落不得好。
　　那些年虞若素很是煎熬，樊韶甫更是无辜，可是虞若素却只能让樊韶甫落得那般名声，甚至她并不阻拦樊韶甫纳妾或是风流，只想着能为樊家延续香火减少自己的罪孽。可是，有人却并不允许。七王爷夺了臣子之妻，不允许别人夫妻敦伦，更是不许那人家中多了庶出子女为祸自己的私生子，甚至于可以说要不是皇位未定，他都要将虞若素抢回自己府中。

　　☆、306。第306章　：秀女4

　　虞若素本来也不是什么心善之辈，却也不愿被自己拉来做挡箭牌的樊家因此灭门，七王爷初登基那几年，前朝后宫都是一片混乱，所以，为着保住樊家，虞若素做出了大胆之举，她跟樊韶甫生下了樊清宁，不同于每次被七王爷占有时的悲哀，可是那时樊韶甫被逼服下了忘情，已经变成了一个混人，虞若素要靠着怎样的毅力才能一路走过来？这要是普通女子还不给逼疯了？于是樊清宁就是在这样诡异矛盾之中出生的。
　　皇帝出巡，一去一年多，回来就发现，虞若素生了一个孩子，他当场就要摔死那个女婴，是虞若素以命相拦。至此，皇帝开始厌弃虞若素，再也不曾现身。虞若素之所以如此，正是因为她不想自己的儿子出事，而要儿子不出事，那就是他必须一辈子只能是樊家的人，可是樊韶甫不是他的生父，樊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只有让樊家有一个跟他有联系的人，这一辈子，他才会安心的待在樊家。而虞若素自己，显然并不够。
　　后来中宫皇后一直无子，更坚定了虞若素的信念，如果皇后一直无子，保不齐她会先除去自己这个障碍，再将自己的儿子带回宫里抚养。那个女人什么事做不来？虞若素毕竟是个传统礼仪教导下的女人，如此背负心里道德的压力，不过是因为舍不下自己的孩子，可她也不能只顾及孩子，所以，几经考量之下，她决定舍弃自己，保全虞家和樊家…………
　　梦中，樊清宁就像是个看客一般，将虞若素短暂的人生走了个遍，最多的感触就是酸涩，皇家，看似有情最是无情！皇帝所谓的爱慕甚至还不如樊韶甫这个便宜爹。而皇后呢？她看似是整件事情的幕后真凶，其实又何尝不是一个可怜人。只是，若说因为虞若素是皇帝最是爱而不得的女子让她心生妒恨，那么虞家樊家呢？就因为一个是虞若素的母族一个是婆家就要承受这些刻意的陷害吗？樊清宁承认她很软弱，一来是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二来，是她前世只是个小市民，学不来什么杀伐果断，也不曾有过拿人命不当做事儿的心里，她尊重生命，只是，这是个残酷的世界。她看到了母亲的无奈和屈服，强权至上！只有站在高处，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吧？
　　寂静的室内，昏暗的月光下，四个床铺上的人似乎都已经沉睡，暗夜中，万籁俱寂，真的是掉一根针也能惊醒一片人。只是，这样本该平静的一个夜晚，似乎注定了根本无法平静。一道身影从自己的床铺上坐起，左右观察了许久，甚至还竖起耳朵听着同室人的呼吸，确定了所有人都在沉睡，她缓缓的下床，因为就寝时刻意没有脱掉袜子，所以，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她缓缓走过几个同室的床铺，每一个都站在床前仔细观察，就怕行事途中被人发现，等到站在樊清宁床前，发现她明显像是梦魇了，嘴角不由的勾起。一双芊白素手伸出来，将樊清宁身上本身就不是很厚实的被子缓缓的往下扯，樊清宁睡觉时不算很老实，但是也不会出现什么踢被子之类的，就算是此时她正一脸冷汗，双手也在不觉得揪紧着被子，但是毕竟，那人只是缓缓的动作，也似乎很有耐心，许久之后，樊清宁的被子已经只剩下膝盖之下那一角了。那人也因此出了一身薄汗，嘲讽的勾着嘴角，几步挪到了门前，靠窗的位置是在屋里里侧，内外是个小弄堂，东南西北各有四间卧室，弄堂里平时摆放着两张八仙桌，也算是平时秀女们休息的地方，有人的时候就点几个炭盆，没人的时候嘛……那就只剩下初春的冷风了……
　　那人并没有把门敞开，因为这样太显眼，但是，冲着门的位置，毕竟就是有这样的坏处，有一点儿风，就全部冲着最外边床铺的这人去了。那人似乎很是满意，转而走回床铺那边，等到她躺在床上，带着满意的微笑进入香甜的梦乡，却没有看到，她身旁的另一个人，却是将她做过的动作再次复制了一遍，只是，这人似乎耐性不够也或者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把门缝开的就大了些，一阵倒堂凤灌进来，正好樊清宁被冷风一吹，浑身只觉得如坠冰窟一般，她忽的坐起身来，正好跟正要试图把门关上一些的那人四目对视……
　　樊清宁皱了一下眉，看着自己的被子掩在膝盖那里要掉不掉的，眼中不觉的划过一丝狠厉。她想要借着装病躲过这一场选秀是一回事，可是被人害了得病，却是另一回事。为何作为老乡的皇后可以玩转这个时空，自己还有着空间这个作弊的流逼武器却要混成了被人掌控生死的地步，叫她还有什么颜面？是时候改变策略了！她脑子也不必谁笨到哪里去，再说五千年的智慧，加上博览宫斗宅斗神作这么多年，还会怕了谁不成？
　　那个握着门把一脸心虚的人先是被惊到了，做坏事被当事人抓到，毕竟自己也不光彩，但是后来一想，这事儿又不是自己是第一个，再说黑灯瞎火的，就是这个姓樊的老女人（樊清宁汗颜，他也不过比人家大一岁半岁的怎么就成了老女人了？）指证自己，她也没有证人！
　　越想越觉得自己底气十足，狠狠的摔了一下门，堂而皇之的毁了自己床铺那边。樊清宁只觉好笑，但是也深知以这位的心思，这事儿绝对不会是她做的，最少也不过是个有样学样的被人算计了的傻子。白日里两人才发生纠葛，晚上自己就着了凉，这话说出去谁会信？

　　☆、307。第307章　：秀女5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六日。骊山北构而西折，直走咸阳。二川溶溶，流入宫墙。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一肌一容，尽态极妍，缦立远视，而望幸焉；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燕赵之收藏，韩魏之经营，齐楚之精英，几世几年，剽掠其人，倚叠如山；一旦不能有，输来其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秦人视之，亦不甚惜。”
　　出自《阿房宫赋》
　　一大清早，一众秀女就被各自房头的宫婢唤醒，以往在家里都是金尊玉贵的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被服侍着、宝贝着，这会儿却要什么都自己来，昨儿晚上大家趁着兴头儿，倒是还做得，可今早上，这一起床就要梳洗，自己穿衣、上妆、然后被带到专门的地方用膳，然后还要学规矩…………本来宫里的嬷嬷们为了立威，这一天故意让宫婢们晚了时辰叫人，短短一刻钟，不仅要穿衣梳洗，还要梳妆完毕，这可就是存心难为这帮子大小姐了。
　　可是宫里边的嬷嬷们可不是家里的奴婢，可管不了你会不会自己梳妆穿戴，到了时辰，四个虎背熊腰的嬷嬷就拿着鸡毛掸子挨个房间往外边赶人，一时间，哭叫的，怒骂的，挣扎的，看着就像是菜市场一样的热闹。
　　等到所有秀女们都被赶到了院子里，只见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有穿戴整齐但是头发没梳好的，也有来不及上妆的，更有甚者，那衣服都是披挂在身上的，披头散发的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