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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梁叔点燃一根烟，笑道，“你看，还带上徒弟了。”

　　秋菊苦笑了声，“这哪是什么徒弟啊？别人都以为这东西很好卖呢，你想想，他跟着我去，要是我的卖出去了，他的没卖出去，他娘不得怪我吗？可我要是专顾着他那的东西，那我的怎么办？不是摆在那就会有人上门来买的……”

　　老梁吐出几个烟圈，咳嗽了几声，“他们都以为城里面有的捡呢，要真这样，这山上的竹子早就被他们砍了一半了。”

　　秋菊有点好奇，这杏花沟的人都对竹篾很在行，怎么不见有其他人去卖呢，“梁叔，怎么之前没见有人去卖这些啊？”

　　老梁，“你以为这么好卖啊？这的人都会做，自己用的自己做就是了，以前也有人拿城里去卖过，不过路途太远，也没几个卖的出去的，你看哪，你要是经常去，下次指不定还会有人来找你带带，呵呵。”

　　秋菊陷入了苦恼中，一想起又要在集市上大声的叫卖，就觉得很不是滋味，况且，今天又带了个小男孩去，还不知道市场会是什么样子，总不能上次都卖出去了，这次就卖不出去吧？到时可怎么跟美云交代呢？还欠着她的酱油钱呢，尽管那是她不肯收的，可也是个人情啊。

　　这拖拉机没遮没拦的，在这寒冷的早晨正冒着热气朝着城里跑去，阵阵冷风吹来，让人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生怕这被风吹到肚子里去。

　　娟娟跟栓子倒是很开心，两个人在拖拉机上说笑着，能进城去玩，对孩子来说，本事就是一件极有兴致的事，说不定，卖完了东西，还能买个包子啥的填填肚子。

　　栓子高兴的大叫道，“你上回去城里有没吃过包子啊？包肉的那种？我听说啊，那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油……”

　　娟娟显得见过大世面似的，“当然吃了啊，我每次进城我嫂子都会买包子给我吃，可香了，我告诉你哦，那包子你要小心咬，不然，那些全流出来，你嘴巴都接不住。”

　　“哈哈哈，真好玩……”两孩子开心的笑着，对城里充满了幻想。


　　第六十九章　“促销”


　　拖拉机来到城里时，天依然还没有大亮，加上是冬天了，天亮的迟些。

　　秋菊领着两个小孩提着那些编织品到市场找了看起来好些的位置，摆放着。娟娟四处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我们上次摆卖的地方吗？嫂子，你看，后面就是那包子铺呢。”

　　秋菊一看，还真是，摆好了那就在这卖吧，说不定也能带来好运，像上次那样，多卖些出去。

　　包子铺里已经飘出了阵阵白雾，老板一揭锅盖便有肉香味传来，看的栓子几乎要流口水了，兜里的五分钱已经被他捏出了汗来。在家里的时候，他娘就交代好了，买东西吃的时候，要等秋菊她们先买，如果秋菊没有给他买，他才能用自己的钱去买。

　　娟娟跟秋菊是比较能耐住饿的，早餐没吃，也没想过要去买包子吃。栓子光顾着包子去了，完全没有心思卖他的那些椅子跟鱼篓。

　　“哎，娟娟，你就不饿吗？”栓子问道。

　　娟娟笑了笑，“我们的东西还没卖出去呢，要等东西卖出去了，才能去买包子吃，你就再忍忍吧，小馋猫。”

　　栓子的家庭条件较好，他对钱没那么大的意识，“娟，要不我们去买一个吧？我有五分钱，多少钱一个啊？”

　　娟娟：“你娘还给你钱了？你不怕你娘骂你吗？现在东西都没卖出去呢。”

　　栓子实在经不住诱惑，“这五分钱就是给我当饭钱的啊，我们去买吧，我呆会掰一半给你。”

　　看着那两孩子只顾着吃和玩，秋菊不免有些担心，地上摆着一大堆的货物呢，要怎么卖出去，总不能又靠自己到街上去拉客吧？得想想办法，让那两孩子参与进来才好。

　　秋菊把两孩子叫了过来，“栓子，你想不想把你的这些东西都卖出去啊？”

　　栓子刚吃完包子，嘴巴上流着些油，还在用舌头不停的舔着，又用衣服擦了下，“想啊，我当然想啊，我娘说了，这要是全卖完了，就给我一半的钱呢。”

　　他娘还真大方啊，那就从这下手提高他的兴趣好了，秋菊说道，“那，你要是有了这一半的钱，准备用来做什么呢？”

　　栓子想了想，大概是还没想好，“其实，我想买的东西很多，不过，我最想买的是一双新的解放鞋，嘿嘿，冬天踩在路上，肯定不会冷了，我娘的供销社就有卖，要不，娟娟，你也去买双吧？比这粗布鞋舒服多了。”

　　看来，栓子家虽然比其他人稍微有点钱，还是连解放鞋都买不起。

　　秋菊笑道，“那好，我想你们都卖出去，要不，这样吧，栓子，你跟娟娟一组，我一个人一组，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卖完，好不好？”

　　栓子一听说可以卖钱，马上就来了精神，“好啊，好啊，我们两个人还怕卖不过你一个吗？要怎么样卖？你说说吧。”

　　看来栓子倒是个可以培养的生意人，秋菊松了口气，“来，你们先看看我怎么做，你们呢，每人拿个自己觉得编制的最好的东西，看到有提着篮子买菜的人，就走过去，向他推荐你们的东西，好不好？”

　　两个孩子听的一头雾水，秋菊只好自己拿了把小椅子示范起来，她走到一穿着红色棉袄的妇女身旁，叫道，“大姐，买把椅子吧？自己家里编制的，质量好着呢，你瞧瞧。”

　　红棉袄妇女扭过头看了眼她手中的小椅子，目光停在了上面，秋菊觉得有戏，正好可以给孩子们做个榜样，“大姐，你看，这做工，这手艺，都是数一数二的，我看瞧你穿的这么体面，你应该是国家干部吧？我呀，最崇拜你们这样的人了，这样吧，这椅子，我便宜点卖给你，怎么样？”

　　红棉袄妇女被赞美的挺开心的，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这多少钱？”

　　秋菊：“我今天刚刚开张，给你打个八折好了，就四分钱，怎么样？”

　　红棉袄妇女拿手上坐看右看着，又放地上，往上面坐了坐，还摇着屁股不停的蹦跶了几下，然后问道，“要四分钱那么多啊？那我不要。”

　　秋菊赶紧说道，“大姐，四分钱对你来说，算什么呢？你会在乎这四分钱吗？买个菜哪个不要好几分钱？你瞧瞧这椅子的质量，这是一分钱一分货，我们经常在这卖的，平时都卖五分呢，我是说刚刚开张，给你个优惠。”

　　红棉袄妇女犹豫了半天，还是买走了那把椅子，今天的第一笔买卖做成了，秋菊挺有种胜利的感觉，算是给孩子们做了个榜样了，哼，你们好好学着点。

　　栓子一看这样就可以挣到钱，也来了劲头，他提起个鱼篓走到一手上拎了条鱼的男子身边，怯怯的说道，“叔叔，买个鱼篓吧？这鱼篓很便宜的，才，才三分钱！”

　　男子用粽叶丝提着的鱼还活蹦乱跳的，不时的蹦跶下，眺的有点难以把控，有时候还会跳到身上，把衣服弄脏。

　　栓子麻起胆子，鼓起勇气说道，“叔叔，买个鱼篓吧？你以后天天买鱼都可以用鱼篓装着，不会乱跳，还能保证新鲜呢。”

　　秋菊心想，这栓子还真有生意头脑，搞不好将来是个培养的对象。平时在家里跟小朋友们到处乱窜的，上山下河，哪都不怕，再说了，看到有钱可以赚，一下便来了精神，胆量比娟娟要大多了。

　　男子犹豫着，觉得栓子说的很在理，自己每次买鱼都被折腾着，还弄的一身腥味，“你这鱼篓是你自己做的？”

　　栓子变的胆量大了些，学起了秋菊的语气，“我哪有那本事，我爹弄的，整了几个晚上呢。你看，多结实啊，颜色也好看，是不？”

　　男子似乎被说动了，提着鱼举起动了动了，大概是想看适不适合他那鱼篓，栓子眼巴巴望着，等着人家掏钱出来，秋菊赶紧过去帮忙，把鱼篓抱好，“你看看适不适合吧？把鱼放进来试试就好了。”

　　男子抬起手看了眼手表，眼角露出一丝着急的模样，看来是赶时间，秋菊跟栓子使了个眼色，栓子便心领神会，忙帮忙把那条鱼装进了鱼篓，“你看，很合适呢，现在看你还怎么蹦跶，嘿嘿。”

　　男子见米已成粥，不要也不好推脱了，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三分钱给了栓子。

　　这让栓子很有成就感，把那三分钱捏在手上，看了又看，数了又数的，生怕一不小心就搞错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通往“钱途”的光明大道了，以后就算不读书也没关系，跟爹学学篾匠，再拿到集市上来卖。

　　看到栓子挣到了钱，娟娟也开始着急起来，扭扭捏捏的拿起张小椅子想找个合适的人试试。

　　栓子则继续拿起鱼篓找下一个买主去了。


　　第七十章　“促销”（2）


　　栓子在卖东西方面天生就是把好手，很快他就找到了第二个买主，胆子也越来越大，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来说，第一次出来卖东西就能找到感觉确实是挺难得的，也许是受了他娘美云的遗传，一张开嘴便是好听的，而且，很快就能找到切入点，找准人家的需求，再推荐自己的东西。

　　在卖第三个鱼篓时，栓子干脆站立在了卖鱼的摊档旁边，只要有人来买鱼，他就会很主动的推荐自己的鱼篓，连卖鱼的大叔都不得不佩服。

　　反而是秋菊的椅子跟背篓有点滞销了，娟娟还是那副样子，扭扭捏捏的，一见到陌生人就脸红，半天抖不出一句话，就算是有人主动上前来问，她也得把秋菊找过来跟客人介绍。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秋菊有些着急了，得找到客人的需求点才好卖东西。她拿起个背篓，看准了一个提着篮子的妇女，这妇女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身蓝布衫，千层底的布鞋，没有穿金也没有戴银，大概就一普通的农村妇女，平时应该也要上山下田什么的，肯定能用的上背篓。

　　秋菊深吸了口气，走上前去，很礼貌的说道，“你好，同志，过来看看我们卖的背篓吧？便宜又结实，你看看，这质地都是上好的竹子编制的……”

　　“啥？你是做什么的？我要这背篓来做什么？”蓝衫妇女扭过头白了秋菊一眼，不屑的说道，接着，自言自语了番，我要背篓还需要到你这买？乡下亲戚家大把，要多少有多少，哼！

　　唉，没找准对象，秋菊叹了口气，继续寻找目标。

　　栓子站在不远处的鱼档，看到这一幕，用手握住嘴巴偷偷发笑。

　　眼看着栓子的鱼篓都快卖完了，自己的业绩还是早上那把小椅子，秋菊有点不是滋味，时间很快就会过去，要是卖不完，还得拿回家去，要是婆婆看到，肯定得埋怨，等下次来城里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秋菊的心里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本想着公爹快要回来了，多卖点钱好让家里日子过的舒坦些，况且，娟娟还等着钱交学费呢，要是卖不出去那不得让好多人失望吗？秋菊自己也有些不明白，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会为婆家着想了。

　　也许不是自己的推销有问题，大概还是产品的原因。看来栓子他爹还蛮有眼光的，知道编制些鱼篓，能适应不少人的需求，下次也让春来编制些鱼篓或是菜篮子好了，这些基本是都是大家用的上的，特别是菜篮子，城里的妇女都天天都能用的上，想到这些，心里踏实了些，总算是还能看到点未来的希望。

　　“哎，嫂子，你看栓子又卖了个鱼篓出去了，你看，他已经卖了不少钱了，好像数都数不过来了。”

　　娟娟指了指鱼档那边，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说道。

　　栓子正掰着手指数钱，生怕数错了一张，数好钱放回裤兜里装好，嬉皮笑脸的跑了过来，他的鱼篓已经卖完了，就剩下小椅子，不过，栓子对那几张小椅子倒是有些犯难，椅子不像鱼篓可以帮人把鱼放进去就是了，总不能搬个椅子让路过的人都来坐会吧？

　　“秋菊婶子，这椅子要怎么卖啊？”栓子拿起把小椅子不知道从何下手。

　　秋菊回过神来，自己这还一大堆货呢，还是赶紧做生意好了，“唉，开始卖椅子吧，娟，你跟栓子一起，你也拿把椅子跟着栓子，看他怎么做，你跟着他做就好了。”

　　娟娟心里怕的要命，嫂子说了话又不好推辞，况且，还想着要赚点学费呢，只好拿起张椅子，低着头，怯怯的跟在栓子身后，连看都不敢看别人一眼。

　　到早上八九点时，对面又来了几档卖竹木制品的，一看就是上次那几个，他们看到秋菊时也是很快便认了出来，马上皱起个眉头，满脸的不高兴。想起上次秋菊的本事，就觉得是个很强的竞争对手，这次又多带了个毛头小子，而且，看起来还好像很给力的样子，更增添了些压力，一直盯着这边，观察着秋菊她们的动静。

　　秋菊只好选择了老方法，站起身吆喝着，“快过来看啦，又好看又实用的椅子、背篓喽，还有大竹木框子喽——哎，同志，过来看看吧，很实用的呢。”

　　秋菊的话一喊出口，便有些人回过头来看着她，不过，都是暗自发笑，并没有要走过来看的意思。

　　栓子跟娟娟在街上兜了一圈便回来了，手上依然拿着椅子，看来效果也不太好，得想想办法才好。

　　栓子的兴趣已经不大了，对他来说，一个早上就卖出去好几个鱼篓，已经很有成就感了，那些小椅子什么的，能卖就卖，卖不出去也问题不大，孩子嘛，还是贪玩，栓子把椅子放回，便想着到处去走走，看有没什么可以买的，反正兜里现在有钱，那钱似乎在兜里蹦跶着，正等着栓子把他们都用出去呢。

　　栓子刚起身，秋菊便叫住了他，“别走了，先想办法把这些卖出去吧，栓子，你就站在这，我想办法吆喝些客人过来。”

　　栓子有点不乐意，不过，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乖乖的站在原地。

　　秋菊把自己在前世看过的促销活动都想了一遍，选了一些比较能吸引人的话术，清了清嗓子，还好自己早上带了茶水，肚子是饿着的，喉咙还是能润润，喝下几口水，来了点精神，冲着路上的行人大喊起来，“快过来看勒，又结实又实用的竹木椅子——”

　　“我这样叫没多大效果，栓子，你来，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快点。”

　　栓子懒洋洋的站起身，笑了笑，他其实就是有点贪玩，胆子还是有的，也跟着大喊起来。

　　“挥泪大甩卖了，快过来看看吧，全部八折，全部八折——上好的竹木椅子只卖白菜价——”

　　栓子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大家开始是看热闹般的看着个孩子在那叫卖，也有人蹲下来看东西，秋菊忙介绍着，剩了栓子一个人在那喊叫，他的嗓门大，声音也清脆，大老远的就能听到。

　　这样一来，买的人不少，有人甚至说，就看这孩子的面吧，你看那孩子，喊的多起劲，真有意思，给买一个，反正家里也用的着。

　　这招还不错，经过一个上午的战斗，地上摆放着的竹木制品基本上卖出去了，就剩了两张椅子跟一个大筐。

　　栓子稍微休整了下，喝了几口茶水，又站到街上准备做最后一搏，才刚喊出声，便来了个大汉，那大汉怒气冲冲的提着栓子的衣角大喝道，“臭小子，敢在这跟爷抢生意，你活的不耐烦了是吧？”

　　栓子惊恐的看着那名大汉，吓的脸都白了。


　　第七十一章　较量


　　秋菊正坐着喘口气，看到栓子被一名壮汉抓着衣领，一时也被吓蒙了，忙起身走过去，紧张的问道，“你，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抓住他？”

　　壮汉放开栓子，瞪着秋菊，眼睛睁的大大的，往地上摆放着的箩筐使劲踢了一脚，大喊道，“这些都是你带来的吧？谁让你在这卖了？”

　　秋菊忙把栓子推到一边护着，这场面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虽说在家里经常见到春来挥起拳头发怒的样子，但跟眼前这壮汉比起来，那算是温柔了。

　　秋菊惊恐的看着横眉怒目的壮汉，心里好一阵慌乱，“你、你要干什么？我们在这卖东西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别吓坏了孩子。”

　　娟娟胆子小，蹲在地上大气不敢出，几乎要哭了，栓子忙把踢飞的箩筐捡回来，放在地上摆好，他天生胆子就大，开始没反应过来，才会被吓到，稍微调整了下心情，便没那么怕了，双手握拳，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那壮汉发了会威，慢慢冷静下来，“我警告你们，下次要是再见到你们在这摆卖，别怪我不客气！听到没有？”接着又往地上的竹椅踢了一脚。

　　秋菊回过神来，才想起，现在才七十年代而已，就有这样的土霸王了？还有没王法了？这特殊时期才刚结束不到两年呢，就敢这样？

　　“你，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就不能在这摆卖？”

　　壮汉一听更来了气，“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