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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啊！”“讲啊！”
　　一时间催促的人群气氛高涨，那小胡子也不再卖关子，抹了一下翻翘的胡须开始讲道，“你们不知道吧！据说征西的威烈将军要班师回朝了！”
　　“是吗？”店小二也插了句嘴，“这可是好事啊！”
　　周围的看客和听众也一阵欢笑。不远的窗边这桌，一个老者，两个年轻人，加上一个姑娘一个丫鬟却面容各异，老者凝眉，年轻人不动声色，小姐的纱帽挡得严实，丫鬟的表情欣喜异常。
　　这桌当然是海真人带领的慕霆云一众。苏晴雪现在意识不清，小桃却听得真切，心想着，舅老爷就要回朝了，是不是会把苏家的旧案翻出来，帮助他们平反昭雪，那小姐是不是就能摆脱这飘零的生活了？一时想得多，脸上的欣喜却是没有退散。
　　“可不！”小胡子又把刚才的话头接过去，“想那西月国扰边也有半年多了，威烈将军初始打得吃力，这会能得胜归来真是上天眷顾我天朝呢！”
　　各位看客的爱国热情被激发，纷纷发表言论，少不了最后高呼天朝万岁才罢休。
　　等群情稍安，小胡子又继续讲道，“唉！可惜啊！威烈将军此次是荣耀而归，却没有一个亲人能迎接他！”
　　“这又是为何啊？”有看客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小胡子也终于等到了，才板起面孔继续讲道。
　　“你们可知三个多月前，苏侍郎谋反的案子？唉……可惜啊！苏侍郎本来也不算什么大官，供职的还是没什么紧要的礼部，就这样的一个官员还通敌叛国被了，上哪说理去啊？你们说这上哪说理去啊？”讲到这，小胡子又叹了一口气。
　　众人此时也没摸到什么门道，“这两者也没什么关联啊，你这人怎么讲到这了呢？”
　　“怎么没什么关联啊？你们知道那苏侍郎的夫人是谁啊？”小胡子瞪圆了眼睛认真地问道。
　　“是谁啊？”
　　小胡子煞有介事地一笑，得意洋洋地讲道，“呵呵，她可是威烈将军唯一的胞姐！”
　　小胡子挑起眉毛，准备用这大爆料震惊众人，他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哦——原来如此！”
　　“那，后来呢？”
　　那小胡子原地转了半圈，接道，“后来？唉！别提了！你们可知道这苏夫人大威烈将军十一岁，待威烈将军如儿子一般慈爱。而自从苏夫人成亲之后，她的长子也同威烈将军一起，在兵部张尚书的府上一般教养，京城的人都传，这苏小将是作为威烈将军的接班人被培养的！二人虽然是舅甥，却只差六岁，此番也是二人共同出征的，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那后来呢？”
　　小胡子语气随意，却是讲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后来，这苏小将在侦查的时候被传牺牲了，也有说他被俘然后投靠敌国了。”
　　“怎么会呢？”
　　小胡子继续讲道，“这事真假先不说，但是朝中此时已有人参了苏侍郎的本子，说他通敌叛国，言辞凿凿，证据确凿啊！”
　　“啊呀……”看客一阵唏嘘！
　　“一个礼部侍郎叛国干什么啊？”
　　“许是清水衙门，没什么油水吧？”
　　“他的妻弟可是大将军，自己儿子也争气，干什么叛国啊？”
　　“许是他儿子被俘，让人威胁了吧？”
　　小胡子咳嗽两声，制止住讨论，继续讲道，“然后这苏侍郎就被下了大狱！后来据说苏侍郎畏罪自杀，苏家小姐受不了刺激，心疾犯了，也跟着去了，苏夫人守着祠堂，一夜之间火起，全家人就这么没了。”
　　小胡子讲到这顿了一顿，反问道，“各位，你们说说，这威烈将军一回朝，哪还会有人迎接于他啊？”
　　看客们唏嘘不已，“是啊！这么说表面风光，背后都是一把辛酸啊！”

崎路篇

☆、111回　无心为之

　　第四卷，崎路篇
　　第一百一十一回，无心为之
　　酒楼里的话题还在继续，为了防止小桃暴走，慕霆云已经制住了她的穴道，让她老老实实地在座位上坐着，可是听到伤心处，小丫鬟还是流出了泪水，好在她低着头，又侧向窗外，酒楼里的人并未注意她。
　　小胡子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讲着，“诸位，你们看哈，每个人家都有把辛酸泪吧。但是鄙人就是觉得这苏侍郎家的事肯定没那么简单！甚至透着好几处古怪！”
　　小二走过来，调笑着打断小胡子，“唉，我说周公子，你可别在那玄乎了。本来官府就不让议论这些朝堂上的事，你仗着咱们这天高皇帝远的，随便说两句快活快活嘴就得了，可别痴了，也把咱们都给牵累进去。”
　　众人听着小二言辞伶俐，也都附和着笑了，小胡子脸上虽然不服气，也只得干笑着收了声。便和身旁两个友人继续说道，已经散开的看客们虽说没刚才那般热切，也都偷偷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李兄，你看啊，我就说三点，就三点啊！”小胡子周公子认真地抹了一把胡子，对一旁儒生模样的李姓友人说道，“第一点，苏侍郎本来是个本分安详之人，也守礼规矩，这才会被派到礼部任职的对吧，这样一个人，他妻家又荣宠，何来叛国呢？第二点，就算他真的叛国了，总还有个朝廷调查的时间和自我辩白的机会是不是，怎么他本人却立刻就畏罪自杀了呢？第三，那苏小将的尸体还未确认呢，即使确认了，也得等到了京城到了家再做定夺，苏夫人怎么就不顾亲生儿子，带着丈夫和女儿纵火自杀了？即使是失火，也太过巧合了吧？这三个疑问，我始终都是想不通的。”
　　小胡子身旁的李姓朋友也点点头，“听周老弟如此分析，我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是……”此人笑笑，“这都不是咱们这等人能定夺的，朝廷那么多能人志士，如有蹊跷，定会好生判断的。”
　　小胡子的另一位好友是一个尖嘴猴腮的瘦长脸，凑上来说道，“两位哥哥，你们也别为别人的事费心了，瞧瞧，咱们这酒菜都凉透了。”
　　“王老弟此言差矣！”小胡子有些不太满意，声音高了一度说道，“咱们虽然离京城远，可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也考过秀才，自然心里要向往着为国效力，为圣上分忧。如今若是忠臣蒙冤，定会让人心寒，也对社稷无益啊。”
　　瘦长脸讪讪地笑着应是，低头自己喝了两口水，却怨毒地斜斜瞟了眼小胡子。
　　那个姓李的兄台，却是一脸安然。这边劝说，那边调和，倒是个和事佬，也难为他很快让气氛又恢复如初。三人只管饮酒吃菜，不再深谈。周围人见他们不说了，也渐渐地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窗边坐着的老少几人，吃了些茶水点心，望着窗外四个暗卫已经将马车等安置完毕，也陆续的出了酒楼。
　　苏晴雪刚才听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而自己身边的人都没做声，她不知怎么想的，也没说话。这会看见小桃眼泪汪汪地，才怯怯地问道，“桃桃？”
　　小桃见苏晴雪盯着自己，那一点一点瘪下去的嘴角，表示自家小姐也有了要哭的趋势，小桃连忙擦拭掉自己的眼泪，出声劝道，“小姐，乖，你别难过！小桃没事！没事了！不信你看！”说着，小桃挤出个难看的笑容。
　　好在苏晴雪要求不高，疑惑的看了半晌也就作罢，拉着小桃问这问那。小桃想着苏家的事情，想着自家小姐又变成了这样，心里不禁泛苦，可是又被小姐那俩字儿俩字儿蹦的节奏给弄得哭笑不得。
　　“桃桃，表哥，来——”苏晴雪半天蹦出一句，指着门帘看着小桃。
　　“是慕公子来了？”
　　“不！是——来——表哥！”苏晴雪一边拿手比划一边解释。
　　小桃挠了挠头，顿时眼明心亮，“小姐要慕少爷过来？”
　　苏晴雪笑着连连点头。
　　小桃还没等出去叫，慕霆云已经自己进了马车。傅玖本来准备一起，可想到马车空间并不怎么宽敞，也就作罢。继续在马上和暗卫们拉着话。
　　慕霆云现在是一张景泰的脸，虽然不算绝色，却让苏晴雪瞧着乐得开花。
　　慕霆云淡淡笑了一下，心想傅玖这小子有时候主意还挺准的，摘了面具果然让她与自己亲近了许多。
　　“表哥！好看！”苏晴雪笑得灿烂。
　　慕霆云倒是有些不自在，回身问小桃，“她随身带的那个包呢？”
　　小桃一听，连忙把包翻找出来，递到慕霆云手里。
　　慕霆云从里面取出那本七霞录，剩下的原封不动托在手里，观察苏晴雪的反应。只见她歪着头盯着那包瞅了好一会，想伸手去拿又有些顾虑似的，看了看慕霆云，见他点头，伸手取过直接就绑在了腰带上，绑完了之后，自己也满意地笑了起来。
　　“不瞧瞧里面都有什么吗？”慕霆云提醒着。
　　“哦！”苏晴雪打开包包，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看了个遍又一样样地放进去。然后专注地看着慕霆云，两手附在包上面，说道，“好啦！”
　　慕霆云无奈地笑笑，将手里的翻开，教习她气息的调节。他讲得细致，苏晴雪也难得认真，不过只学了两页，苏晴雪的眼皮又耷拉下去。
　　“好了！雪儿很好！”慕霆云心情极好地拿食指点住苏晴雪的额头，“今天就学这些，雪儿自己喜欢或者想学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看看。”说完又把书放进了她的包里。
　　由于要两只手配合着往苏晴雪的包里面放，慕霆云的身子向前倾斜，头顶离苏晴雪很近，而一头墨色的长发恰在此时垂了下来，有一缕正遮到了狭长的眉眼和半边脸颊。
　　就在这时，慕霆云突然觉得眼前白白地一晃，瞬间明亮，而一个微凉的触感正停留在自己的耳朵边上。抬头看去，只见苏晴雪眸子明亮，一只小手正捉住自己那缕垂落的头发，轻轻地撩去耳畔。她那巴掌大的小脸此时离自己半尺都不到，娇俏的唇瓣气息平缓，舌尖抵在贝齿边缘，眸子仿佛要流淌出清水，灵动的表情那般的无暇，模样宛如初生。
　　慕霆云愣了片刻，突然觉得胸口一滞，呼吸有些急促，不禁皱起眉头，快步地下了马车。
　　苏晴雪将自己的手指并在一处，捏了捏又捻了捻，随手扯过小桃的一缕头发，琢磨半晌，笑着说道，“桃桃，表哥，头发，好！”
　　小桃傻了半天，没弄懂她什么意思，陪着笑了一会，便哄她睡了。
　　可是不多时，苏晴雪却惊吓地醒了，抓着小桃的手，哭的凄惨。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女……哭……我怕……”
　

☆、112回　梦中何人

　　第四卷，崎路篇
　　第一百一十二回，梦中何人
　　见苏晴雪莫名其妙的就哭闹得厉害，小桃只能上前哄着，可是忙活大半天也劝不住，无奈之下，只好求助于慕霆云。
　　“慕少爷，你看小姐怎么了？”
　　慕霆云听到哭声，也重新回到马车上，苏晴雪一头扑到他怀里，仍旧哭泣不止，一边哭一边艰难地说着，“女……她哭……”
　　小桃在一边很急也很无奈，“不明白小姐说的什么，就是哭个不停啊。”
　　慕霆云别扭地拍拍苏晴雪的后背，柔声劝道，“雪儿，怎么了？表哥在这，说吧！”
　　苏晴雪简单地顿住一会，仍旧是“女……她哭……”这句话。
　　慕霆云猜测着说道，“雪儿梦见一个女子在哭？”
　　苏晴雪点点头，眼泪哗哗地又抓住慕霆云的衣襟。慕霆云无奈地摇头，心道，只是如此就吓着了！？
　　忽地苏晴雪又昂起脸，那泪痕斑斑的模样让人看了少不得心疼，只见她哆嗦着小手，惊恐地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颤声道，“红！红的！”
　　慕霆云有些不解，也模仿她的样子，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小声问道，“雪儿说这里是红色？”
　　苏晴雪又点点头，“红！红色——的女！”
　　慕霆云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问道，“雪儿是说那个哭泣的女人这里是红色的？”说完，又补充地用手指了指苏晴雪的眉心。
　　苏晴雪这回大力的点点头，死死地盯住慕霆云的脸，只是短暂的停顿了一瞬，眼泪又哗哗地顺着白皙的脸颊流淌下来，更有大滴大滴的泪洒在慕霆云的前襟上。
　　慕霆云已经顾不得自己的洁癖和嫌弃，只感受到怀里的那个人抖个不停，不一会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此时，他也只能抱紧她，用右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也抚过她的头发，希望她能够一点一点的安静下来。
　　小桃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小姐好似一直在哭，完全没有减弱的架势，这么哭可别哭坏了。心急之下也是眼光四顾，突然就看见小几上的梳妆盒，不仅灵机一动，带着一丝笑意劝说道，“小姐快别哭了，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看，哭得脸都花了，没有之前好看了呢，不信给你镜子自己瞧瞧。”说着，将梳妆盒里的镜子取出来，塞到苏晴雪手里，并拉着她的手举到她眼前。
　　小桃转移注意力的计策还真是奏效了，苏晴雪手里被塞了镜子，虽然还是抽噎不止，也缓缓从慕霆云怀里直起身子，委屈地抹了一把眼泪，将镜子举到面前。
　　原本好像是因为眼里蓄满了泪，看得不真切，揉了几次眼睛，待看清那镜子中的人时，苏晴雪一张挂满泪痕的脸竟然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睁得老大，仿佛那黑色的眼珠都要从眼白中脱离了，她死死地盯着镜面，嘴唇也现出青色，一声破碎的尖叫还没等发出，突然像触电了一般将镜子丢出老远，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等到退无可退，那两只手也颤巍巍地抬起，紧紧地捂住张了半天合不拢、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的小嘴上面。
　　慕霆云马上移身过去，紧紧地把苏晴雪抱在怀里，却发现她已经只有吸气的声音，肩膀僵直，眼睛还紧紧地盯着那个被扔出去镜子。
　　小桃吓得不敢出声，自己明明是怕小姐哭坏了，想转移她的注意力，才想到让她照镜子的主意，怎么就惹了祸事呢？怎么就害得小姐比之前更甚了呢？想到这，又是惊又是怕，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姐，只见她脸色无比的难看，好像随时都会支持不住昏倒过去。这究竟是怎么了？想着想着，小桃急得汗都下来了，眼泪更是在眼圈里打转儿。
　　慕霆云发现苏晴雪更加僵直，嘴唇的颜色已经有些发紫，心里咒了声“该死”，连忙捉住她的手掌，送出一股真气，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急切地唤道，“呼吸，雪儿！呼吸！”
　　有了真气入体，苏晴雪渐渐的不再如之前那般僵硬，也开始一点点地吸入空气，胸口慢慢地恢复了起伏的状态，脸色却依旧煞白，眼睛不离那被扔出去的镜子。
　　小桃缓过神来，去捡了镜子，半跪在马车门口不敢靠前。
　　苏晴雪眨了眨酸疼了眼睛，恢复了些精神，轻轻摇着慕霆云的胳膊，气息微弱地说道，“表哥，那个……女……镜子——里。”说完犹自惊恐。
　　慕霆云忖了片刻，她在梦醒之初就说梦见一个女子在哭泣，而小桃恰巧准备开解她才给了她镜子，可是当她看清镜子里的自己时那副惊恐的表情，竟是比之前吓得更甚，简直是无以复加的严重……她不是被自己哭泣的样子吓到了！
　　梦里哭泣的女人，镜子里的苏晴雪，这两个叠加到一块……慕霆云的思路渐渐打开，难道是苏晴雪在恍惚之下，误以为镜子中的自己是梦境里的那个女人！眉心的红色……是了，就是这个被苏晴雪强调过的线索，指的是什么？是血迹吗？梦境中如自己一般的女人，哭泣不止，而且面部流着血迹，所以才会惊吓如此？而刚在梦境中见过的人这会又转移到镜子里，被她看到，难怪吓得不轻。
　　慕霆云又低头看看自己坏中那个抖成筛子的女子，不禁有些心疼，她现在如新生的幼儿，承受力自是不比常人，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得亲身面对了之后才能强大啊！他要她成长起来。
　　慕霆云咬了咬牙，对小桃说道，“将你手中的镜子给我。”
　　“可是……小姐怕它啊？”小桃犹豫了，半跪在原地踌躇不前。
　　苏晴雪也仿佛听懂了慕霆云的话，傻傻地看看小桃，又看看慕霆云。
　　“拿来！”慕霆云的话语坚定，隐隐有些寒意，小桃一吓，不由自主地挪腾过去，把镜子递给他。
　　“雪儿！”慕霆云面色严肃，心里虽也不忍，但他盼着她能渐渐的坚强起来。
　　慕霆云捉住要逃窜的某人的胳膊，将其拉回自己怀里，说道，“再看看！”
　　苏晴雪的脸色微白，可怜兮兮地求着，“表哥，不要！不要！”眼泪竟慢慢地含在眼眶里，只差外界一个小小的空气波动就要流出来，嘴也憋屈得厉害。
　　慕霆云闭上眼睛，咒了声该死，咬咬牙，又扳过她的肩膀，把镜子递到她手里，缓缓地举到她的眼前。只见佳人那盈盈的浅湾终于泛滥，青白的脸上滑出两道清亮，睫毛颤抖着，封住寒潭，不忍也不看。
　　“雪儿！看看！表哥在这陪你，别怕她！”
　　呜呜地哽咽声中，苏晴雪被迫张开眼睛，怯怯地瞟向镜面，看了半晌，竟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