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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幽幽叹了口气；　不急。
　　叶证便是天赋再高，一时半会也越不过她去。
　　她有的是时间。
　　……
　　帝宫；　又一场盛宴举行；　只是今日不同往昔；　来者宾客极少；　却无一不散发着莫大威势。
　　其中有着两种色彩华裳的人群分立两旁；　一左一右；　泾渭分明。
　　白衣者皆容貌秀丽；　腰佩金带，泠泠如高山之雪，尊贵不凡，凛然不可侵犯。
　　红衣者锦衣华服，修眉俊目，冷然中透着矛盾，眸中如有一团火焰燃烧，热烈灼热，像是要挣脱束缚而去。
　　天帝立于中央，帝君冕琉垂下，遮掩住面容，朦胧不可窥探，他手中托举着天帝印玺，垂眸看向身前低眉顺眼的年轻神女，眸光深邃复杂。
　　掌月神女执掌天地阴阳，与日族逐日神子一同梳理阴阳五行，地位不可详说，但对天帝可不拜。
　　历代天帝为保住帝位稳固，逐日神子和掌月神女继位后要得到天帝印玺承认，也就是由天帝册封神职。
　　──实则此乃多此一举。
　　在最初日月有真正的日月两神，天道亲封，后为了天地平衡，二神陨落，才有了日月两族的诞生，避免一神权力太大。
　　即便如此，逐日神子和掌月神女也是天道承认的，并不需要天帝册封。
　　不过日月两族族长不是傻子，自是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也是不欲掺和到仙界权力争斗，全当买个平静，默认了天帝给每一任神子神女册封。
　　天帝没有沉默太久，天帝印玺大放光芒，一道复杂神秘的神纹在印玺上空渐渐形成。
　　“今，本帝册封月族神女──婉，为掌月神女。”
　　他浩大威严的声音传遍仙界，二人身影也出现在仙界任一角落。
　　年轻的神女盈盈而立，轻纱曼舞，长长的披帛绕在手臂上，逶迤及地，额间明珠光洁温润，随着她的低头而轻轻晃动，她神色恭谨，接过神纹，腕间露出仙界神女最希冀拥有的星银铁手镯。
　　复杂神秘的神纹虚虚悬浮在她莹白小巧的双手间，她眼眸微动，额间明珠忽然放出一阵光亮，神纹瞬间被吸附而去。
　　明珠光芒一转，倏忽间便散去，变成朴实无华的模样，平凡的仿佛再普通不过的神女首饰。
　　神女抬起头，面向仙界众生，若无意外，这会是许多仙人唯一一次看清掌月神女容颜的机会。
　　仙姿飘逸出尘，仿佛集齐仙界所有的钟灵琉秀，唇色浅淡，眉目如画，容颜清绝，或许不是仙界第一美人，却绝对是月族历代掌月神女之首，或者说，仙界众生之后想起的掌月神女除她莫属。
　　有人为之惊叹，也有人为之惊骇。
　　龙岛，苍龙神君正在为弟子讲课。
　　若论起来，龙岛上的所有人都是他的弟子，只是有亲近疏远之别。
　　苍龙神君的修为早已到了不是闭关苦修就能进步的地步，只能感悟天道，为此，他定期会为岛上弟子讲道，也许讲着讲着他自己就顿悟了。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苍龙神君正阖目沉浸在道法中，忽然天地一阵神力波动，天帝和掌月神女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苍龙神君不得不停下讲道，“天帝册封月族掌月神女，众弟子可观之，册封神纹复杂难解，蕴含天道至理，你们若是能从中悟出些什么，好处无穷。”
　　苍龙神君讲道的时候还是很靠谱沉稳的，全然没有当日在天后圣诞上的嚣张。
　　西海龙太子敖兴坐在靠前的位置，饶有兴趣的抬头，他和掌月神女进行的那场交易，貌似对方不怎么满意，虽然最后也送了谢礼过来，但远达不到他的预期。
　　看了一阵敖兴就泄气了，他不是修炼的料，或者说不喜欢修炼，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龙宫抱美人呢，再不济去数一遍他的宝贝也好啊……
　　人群中弟子不敢乱说话，实在是那半空中的虚影让人惊骇，不过是一道投影，但因出手的人不同凡响，使得底下的弟子屏气收敛。
　　叶证的位置不上不下，在弟子们的中间，他这些年辛苦修行，进步很快，终于又入了苍龙神君的眼，日子好过了一些。
　　见到投影上年轻神女的容颜的时候，叶证险些以为还在下界。
　　那张脸他太熟悉了。
　　那是他几千年来唯一的异性友人。
　　他冷峻的脸上不免露出了一丝异样，映入了一红裙女子的眼中。
　　韶玉公主来了龙岛，她是天族之人，苍龙神君不会闭门不见，何况她是以向神君请教的理由而来的。
　　不管是什么，苍龙神君都命人客客气气将她迎了进来，并安排在了前排位置。
　　韶玉公主今日一袭湘妃色裙衫，外罩一层轻纱，额间贴了花钿，她肤色白皙，通透无比，眼波流转，媚意不经意的就透了出来，但她出身尊贵无比，整个仙界都少有几人能比得上她，那股媚意被尊贵压着，让人起不得亵渎之意。
　　龙太子的所作所为也并非毫无用处，起码让韶玉公主抛弃了新欢，又转而往龙岛而来。
　　只是碍于苍龙神君在岛上，韶玉公主只能纠缠，不敢作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公主，”有人在她耳后轻声唤道，韶玉公主头也不回，直接道，“何事？”
　　她知道这人是谁，这小仙唤作公西景，是她在龙岛上这几日认识的，他眼中的欲望韶玉公主瞧得分明。
　　知情识趣，外表俊朗，若是换作平常她或许半推半就会配合对方，只是叶证也在岛上，她怕会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他耳中，到时难度加倍就不好了。
　　“公主若是为难，小仙与叶仙友有两分交情，可为公主效犬马之劳。”公西景眸光点点，似是含着无限深情。
　　显然也是发现了叶证的异样。
　　叶证收敛极快，若非一直注视着对方，不可能发现。
　　韶玉公主别有深意的回头，“哦，你与叶证认识？”
　　“自然，”公西景含笑点头，像是没有发现韶玉公主的目光，“公主莫怪，因着公主之事，叶仙友在龙岛也是个名人，公西偶然帮了叶仙友一些小事。”
　　仙界散仙众多，生存不说不易，但公西景在修真界养尊处优多年，一时落差巨大，但他艰辛困难只是一时，他的辉煌总会到来。
　　入了龙岛之后他更是如此觉得，按照他在修真界一生的轨迹，下一步，他该得了龙岛主人的赏识，拜入神君座下。
　　只是苍龙神君哪里是那么好见的，他在龙岛上几月，未曾见过神君亲面，连神君的几位弟子都没见到。
　　但在偶然听几个弟子闲谈，道是龙岛上有叶证这一特殊存在后，公西景豁然开朗，也许他的机缘不在龙岛神君之上，而是天族。
　　天帝天后才是仙界主宰。
　　“当真？”韶玉公主迟疑。
　　公西景点头，“小仙曾经帮过叶仙友，叶仙友当会听进小仙的话，小仙还可帮公主劝劝叶仙友。”
　　死马当作活马医也好，韶玉公主想，也许别有奇效呢。
　　……
　　谢婉在一次巡天的时候被韶玉公主拦住了。
　　远远的，谢婉就就见到了韶玉公主的鸾驾。
　　随从浩浩荡荡，瞬间就将谢婉的月亮车和韶玉公主乘坐的车驾围在了中央。
　　谢婉平静问道，“公主何意？”
　　“你怎知道是本公主？”轻纱被随从女仙往两边撩起，韶玉公主的身影显露出来，华服锦裳，身上珠光宝气，却艳而不俗。
　　谢婉沉默不语，她总不能说在龙太子送来的玉筒中见过韶玉公主的鸾驾吧。
　　只是比起那日，韶玉公主的排场不减反增。
　　如此种种，谢婉只能想到四个字。
　　──来者不善。
　　谢婉不说话，韶玉公主也跟着沉默，只是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让谢婉很是不适。
　　“夜间罡风猛烈，公主若无事，还请早些回宫。”谢婉淡淡道，月亮车散发着月华一样的流光，她置身其中，十分的美貌变成了十二分。
　　好心劝导的话到了韶玉公主耳中生生变成了嘲笑。
　　──嘲笑她修为低下，受不得罡风劲烈。
　　“要你管！”韶玉公主脱口而出，下一刻就后悔起来，这样实在是有违她的教养，“本宫……本宫……”
　　谢婉垂下眼，“公主是为何事而来？直说便是。”她耗得起，谢婉可耗不起，巡天并不是件易事，时间地点轨迹都是有规定的，可活动范围极小。
　　韶玉公主不知道这些，只觉得对方是看不起她，她并不是不清楚自己在仙界风评极差，而月族又是出了名的清高，何况眼下谢婉连看都不看她！
　　“你……你……”韶玉公主被自己的脑补给气着了，脸颊绯红，说不出的好看，只可惜没有人欣赏，出门前特意画好的眉紧紧皱在一起，唇瓣颤动不停。
　　“你放肆！”半晌韶玉公主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婉：“……”
　　她哪里放肆了？


第100章　九天之上（八）
　　天边风浪翻滚；　对峙的两位神女气势惊人，周围的女仙侍从皆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即便如此；　他们也只是在咬牙坚持。
　　忽的听闻一声轻笑，月亮车上的掌月神女水袖一挥；　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小仙们浑身压力骤然一轻。
　　韶玉公主瞳孔微缩。
　　“公主这话就说错了；　”谢婉轻笑道；　“于公，公主拦我车驾；　扰乱神职运转；　于私，我神职在身；　公主却只有一个空头封号。”
　　她慢条斯理的说完，“无论是公；　还是私；　放肆的都是公主才对。”
　　韶玉公主脸上刚刚下去没有多久的热度又涌了上来；　比之上一次更甚，她怒道；　“你……”
　　“神女说的正是。”一道轻快愉悦饱含笑意的声音传来；　伴随着四周几息间骤然上升的温度。
　　“是谁？！”韶玉脸色一变；　厉色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一袭红色宽袍；　抬手间；　露出上面三足金乌的金色绣纹。
　　韶玉公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族公主眼里显露出了明显的忌惮之色。
　　玉手不自觉的握紧袖口；　“逐日神子？”她仿佛还是不相信他的到来，“神子怎么会来这里？日族和月族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她皱着眉，缓缓镇定下来，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有了依仗，目光疑惑落在月亮车上那位光彩照人的神女身上，“神子和掌月神女相识？”
　　少煜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我来此与公主有何干系？”
　　当然有关系，若是知道他会来，韶玉公主打死也不会在今天来找谢婉麻烦。韶玉公主打定主意，一而再再而三告诉自己不要在他面前露怯，岂不知，她的一举一动都表明了她有多怕眼前这人。
　　韶玉公主风流多年，并非是没吃过苦头碰过壁，可真正值得让她记住的，只有两个仙人。
　　一是叶证，求而不得，叶证道心坚定，又不乏智谋，躲在龙岛内，连韶玉公主都奈何不得他。
　　再一便是三百年前调戏到了日族少煜神子身上，结果众目睽睽之下亲尝了一番太阳真火的滋味，到最后连天帝天后都没有说什么。
　　每一次见到逐日神子，韶玉公主都不可避免的想到太阳真火灼烧的滋味，少煜并不是真正的不留情面，不然天帝那里过不了关。
　　可即便如此，头发烧焦后难闻的味道，还有若有若无的烤肉味，都让韶玉公主头皮发麻。
　　“自然是没有关系，”韶玉公主扯了扯嘴角。
　　“嗯，”少煜理所当然的颔首，“所以，公主到底是来这干嘛的？掌月神女还要巡天，时间不多。”
　　“没什么，只是来给掌月神女送帖子，”韶玉公主默念了三遍‘不和莽夫计较’，才勉强露出了个假笑，竟还真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请帖，精致程度不输上次岚清公主的订婚宴帖。
　　待谢婉接到手里，韶玉公主解释道，“这是为仙界女仙和神女们举办的宴会，牵头人都是各族的公主。”算起来谢婉也是月族的公主，只是大家都用惯了掌月神女的神职称谓。
　　“神女从来没有参加过，前几日神女的册封虚影投遍仙界，很给我们女仙长脸，所以这一次的宴会主角就是神女。”
　　说到此，她还勾起唇角，一副还不快快上前谢恩的样子。
　　“无聊，”谢婉轻轻摇头，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了关于这个宴会的记忆，海纳百川，包围甚广，可以说只要是仙界女仙，都可以参加宴会，不但如此，女仙会既是仙界聚会，也是一个组织。
　　她扫了眼上面的时间，就在这几日，“让公主白跑一趟了，我那日有事，要下界一趟。”
　　未免被捉住错处，她提前堵死了借口，“十万火急。”
　　“我们可以等。”韶玉公主一噎，浑然不觉前来的主要目的已经偏了。
　　谢婉清浅一笑，“公主瞧不出我的态度？既然如此，何必强求？”
　　她并不觉得女仙宴有什么值得她去参加的，下界历练之前她就和仙界的众神女们相处不到一处去，归来之后，这种感觉更甚。
　　何况，若真的有合眼缘的友人，想来无论何时何地，遇上了就不算晚，没有必要特意去寻找。
　　韶玉公主又被气着了，这一次她没有再指着谢婉的鼻头发怒，而是转身离开。
　　鸾驾速度极快，却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味道。
　　她走后，少煜上前几步来，只是还和月亮车保持些距离，语气笃定道，“你要去下界？找司命星君。”
　　“并不是，”谢婉摇头，倚在玉座上，微抬起下巴，叹了口气，“下界万千世界，我又无司命的演算之能，哪里寻得到。”
　　少煜欲再问，谢婉却岔开了话题，“你及时赶来，可是知道了什么？”比如韶玉公主到底是来找她做什么。
　　少煜也不追问，只道，“时辰已晚，你先赶车吧，明日得了空闲我去寻你，左右不是什么大事。”
　　寻她？到月岛吗？他敢来月岛？谢婉脑海里一下子蹦出好几个问题，可惜确实如他所说，时辰不早，月亮已经停在这里许久，接下来只怕要加快速度了。
　　……
　　那道炽热的气息降临月岛的时候，整个月岛都仿佛苏醒了过来，无数道或强或弱的气息抬头，往入口处探去。
　　一道清冷如月华的气息拦住了他们。
　　一触碰到这道气息，那些探出的气息都纷纷安心的缩了回去，那是神女的客人。
　　只有月族族长的气息多停留了一会儿，却是在与神女说话。
　　【不要让他在月岛上乱走。】
　　谢婉应了声是。
　　这也是为少煜好，月岛属阴，少煜属阳，岛上有许多地方是他去不得的。
　　乔乔领着一队侍女站在入口处迎接贵客到来，少煜一上岛，她还好，身后几个侍女都腿脚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少煜一愣，他没有刻意作为，以往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还是乔乔作为神官，培养的时候教导过这点，她挪了挪身子，挡住逐日神子身上的太阳真火气息，“神子莫忧，她们年纪小，修为弱，这是正常的。”
　　实则乔乔在心里头苦笑，这位日族的神子比想象中的强大，她身后的几个女仙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竟还是如此。
　　说来也怪，她们家神女也远比前几任掌月神女强大，念头在脑海里飞快闪过，乔乔面上得体恭敬，“神子请随我来。”
　　掌月宫内谢婉已经恭候多时，她白日没有着神职服饰，月光纱织就的衣裙，款式也毫无特点，仙界再普通不过的宽袍长袖，毫无装饰，却再华美不过，远胜仙界众多金缕衣。
　　月光纱是截取夜晚天际洒下的月华而成，谢婉身上这一件，更是天际洒下的第一缕月华。
　　与旁人难得的月光纱，在月岛却不怎么珍贵。
　　少煜目光在她身上的衣裙上停顿一瞬，从容落坐，谢婉提壶给他倒了杯茶，轻声道，“岛上简陋，没什么可以招待神子的，这是月岛特产的茶，神子可以品一品。”
　　少煜其实不怎么爱茶，日族也从来不是风雅之人，再好的茶喝到他嘴里也是浪费，何况月岛的茶，若非他修为到家，恐怕都喝不得。
　　他浅浅尝了一口就不再碰了，谢婉轻笑，没有强逼，“这下可以说了吧？”
　　还是昨晚的事情，她对韶玉公主突然拦她的车驾终究有些耿耿于怀，少煜一挑眉，眸带笑意，“还是你那好友的事。”
　　“是曾经的。”谢婉皱眉强调。
　　“好吧，曾经的，”少煜投降，不再逗她，“你受封神职，露了真容，被叶证瞧见，露了异样，当时韶玉公主在场，她占有欲极强，这不，就来寻你麻烦来了。”
　　谢婉无语，不是她没想到这点，而是从来没有意识到，她遮掩容貌又不是为了躲避叶证，而是减少麻烦。
　　谁知不知不觉又引了一麻烦。
　　“对了，”谢婉想起一事，“韶玉公主怕你？”她好奇道，“你对她做过什么？”
　　少煜：“……”
　　这下子轮到少煜失语了，他怕说了谢婉会笑出来。
　　“哦──”谢婉长长的叫了一声，月光纱制成的长袖掩面，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流光溢彩，波光粼粼，“不必说了，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