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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追面色有些发白，倒退了两步稳住身形。
　　　　视线落在李孑平静无波的面上，“大，大当家。”
　　　　李孑偏头看过去一眼，成功让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抖了抖，“叫我做什么？”
　　　　“您为何，把这些人都给杀了，却放过了我们黑云寨？”
　　　　都是打家劫舍的，他们黑云寨也就自己受了点伤，黑风寨却是一个都没留。
　　　　“什么原因你自己不清楚？”
　　　　“这······”
　　　　贺追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但又一时不敢确定。
　　　　他看了眼已经在自觉清理尸体的前手下们，“是因为我们的所作所为？”
　　　　李孑抓了莫惊澜一根手指把玩，边说道：“来之前，我调查过你们两个寨子。这个黑风寨，做过不少杀人灭口，甚至是强行掳人的恶事，寨中的人，心已经黑成墨，根子上已经烂透了，杀了就是为民除害，我何乐而不为。至于你的黑云寨，虽然干得也是打家劫舍的勾当，却也不曾烧杀强掳，顶多劫些钱财。对我来说，还算有改造的价值。”
　　　　“改，改造？”
　　　　“是啊，”李孑很认真地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留下你们？难不成你不想被改造，也想跟他们一样，步入后尘？我不介意亲自动手的。”
　　　　贺追一看李孑转了转她手中的刀，忙不迭地疯狂摇头，“不不不，我接受！”
　　　　“算你识相！”
　　　　贺追：“······”
　　　　可不得识相么，不识相的话他也该跟着凉凉了！
　　　　“大当家，我们刚刚清理库房的时候发现了一间屋子，桥开锁后就发现了这些女子。”
　　　　有人急匆匆上前禀报，他身后跟着不下十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的女子，衣服勉强罩住了身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块好肉。
　　　　被牵着走过来的时候就跟游魂一般。
　　　　李孑起身走到最前面的那名女子面前，“把你们抓来折辱的那些人，都死了。”
　　　　对方眼神终于轻轻动了动，沙哑着嗓子开口：“死了？”
　　　　李孑点点头。
　　　　“真好，我解脱了，谢谢你。”
　　　　她说完，猛地挣脱双手上的束缚，义无反顾飞奔撞上不远处的柱子。
　　　　李孑手指颤了颤。
　　　　她阻止不了。
　　　　这些人早已经心如死灰，就算她现在阻止了，她们还是会找机会寻死。
　　　　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每个人都过来跟李孑道了声谢，继而步入前者的后尘。
　　　　李孑终是忍不住扭过头，不忍再看。
　　　　大厅里此刻鸦雀无声。
　　　　终于，最后一个人倒下。
　　　　李孑看向众人，眉眼前所未有的淡漠，“这就是我杀他们的理由，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每一个对上李孑目光的人，全都惊惧地低下头。
　　　　直到莫惊澜上前了一步，伸手虚虚按住李孑的肩膀，“忙了这么长时间，我带你去休息片刻好不好？”
　　　　目送着两道黑色的背影的出了大厅，黑云寨众人齐齐大喘一口气。
　　　　刚才他们大当家的模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外面不知何时雨停了，林间的风势渐渐大起来。
　　　　李孑踢开被风刮落掉下来挡住她路的树枝，“惊澜，我不痛快。”
　　　　“这世上大多数的女子，都处在绝对弱势的地位。固然有女子体质没有天生男子强壮的原因，但更多却是为这世道大势所趋。所以像今天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是个例。我想过去提升这天下间女子的地位，想让她们可以自己立起来，纵然不能像男子一样，却也可以不用把自己的一辈子用在去依附男人上。她们的使命可以不再局限于相夫教子，可以去拥有更多的东西，那是另一片更广阔的天空。”
　　　　她的声音揉碎在风里，“惊澜，你会不会觉得我异想天开？”
　　　　“官官，”莫惊澜看了眼身侧的少女，“你一直没有察觉到吗？这些事你一直在做。”
　　　　“我曾经便想过你建立漠北学院的初衷，它应该不仅仅是学子们的求学之所，还会是让天下人正视一个女子能力的地方。这种事不是一蹴而就便能完成的，它需要的是潜移默化，慢慢扭转世人的观念。”
　　　　“官官，这不是异想天开，你是在做一件很厉害的事。”
　　　　李孑站定脚步，回头去看莫惊澜，眼里有一道越来越亮的光，“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想。”
　　　　她到底是有多幸运，才会遇见这么一个懂她的人。
　　　　说是去休息的两个人回来了。
　　　　手牵着手回来的。
　　　　留在大厅里的黑云寨看见偷偷跟同伴对视一眼。
　　　　新任大当家自带压寨夫人。
　　　　两个人都惹不起，他们还是老老实实接受改造吧！

　　第一百七十九章　漠北来人

“听说了吗，黑风寨被连锅端了。”
　　　　“真的假的？要是真的，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这回官府总算没有再让我们失望。”
　　　　“不是官府进山剿的匪，听说灭了黑风寨的是一男一女，雌雄双侠。”
　　　　“只有黑风寨吗，那黑云寨呢？”
　　　　“黑云寨估计是听到黑风寨被连锅端的消息，连夜跑了，现在整个寨子都空了。”
　　　　“那他们会不会等雌雄双侠离开后又卷土重来啊？”
　　　　“谁知道呢，不过能灭了黑风寨也是好的，黑云寨抢劫归抢劫，至少不杀人。损失点钱财就损失点吧，命还留着就行。”
　　　　“是这个理。”
　　　　河堤上，扮成民夫被新任大当家送来改造的黑云寨众人：“······”
　　　　不了不了，卷土重来是不可能了，他们还是很珍惜自己这条小命的。
　　　　今天又是努力做个好人的一天。
　　　　也不是没有人想着偷偷逃跑。
　　　　毕竟相比起以前的舒坦日子，现在这样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顿顿没有酒肉只能啃干馒头的日子实在是太艰难了。
　　　　可谁让大当家的在他们前头吊了一根分外诱惑人的胡萝卜。
　　　　只要他们能改邪归正，弃恶扬善，就能得到修习元力功法的机会。
　　　　试问人活这一遭，谁不想建功立业，成为人上人。
　　　　现在这么个机会就在眼前，看得见将来还有可能摸得着。
　　　　不就是活苦了点累了点吗？
　　　　这是大当家给他们的考验。
　　　　他们表示无所畏惧。
　　　　又是燃起壮志的一天呢！
　　　　清河县衙。
　　　　随从脚步匆匆前来禀报。
　　　　“大人，县城城门外来了一支粮队。”
　　　　郭纯从案卷中猛地抬头，面上惊讶道：“是朝廷派来赈灾的队伍到了？”
　　　　“不是，”随从摇摇头，表情有些古怪，“运粮的马车上都有一个同样的标记，是一支私人运粮队伍，足足有十多辆马车，粮食压得实实的。就停在城外。”
　　　　“这么说是民间的善心人士？”郭纯说着起身，“走走走，本官亲自前去迎接。”
　　　　“大人，”随从喊住郭纯，“那运粮队伍里领头的人还带了一句话进来。”
　　　　“什么话？”
　　　　“他让咱们在清河范围内找几个人。”
　　　　郭纯脸一黑，“城内百废待兴，我都恨不得把一个人分成两半用，这个时候我哪还能抽出人手去找人。”
　　　　“他们要找的人，属下倒是有几分猜测。”
　　　　“哦？”
　　　　“一男一女，姿容绝世，身畔伴有三名幼童，乘一辆宽大的乌木马车，拉车的是一匹头顶上老是蹲着一只绿色小鸟的老马。”
　　　　郭纯：“······这说的不是李姑娘一行吗？”
　　　　“属下也是这么猜测的。”
　　　　“李姑娘还在清河县吗？不对，这些人是怎么得知李姑娘一行在清河县的？”
　　　　“罢了，我先去看看再说。”
　　　　想多无用，还是得当面见见人。
　　　　到了城门外，看见粮队的领头人，郭纯脸上的讶色一时没能遮掩住。
　　　　他以为看到的会是富商豪绅之流，可面前的人，还有押送粮食而来的那些人，却分明带着彪悍浓烈的军伍气息。
　　　　强悍且锋利，他怀疑这些人都见过血。
　　　　态度不由更加慎重。
　　　　“敢问阁下是？”
　　　　此次带队前来的林逸。
　　　　现任官离将军亲卫军卫队长。
　　　　林逸朝郭纯抱拳行礼：“在下林逸，从漠北而来，此次前来，只因我家主子在大人所辖的清河境内断了联系，特来请大人帮忙寻找。又听闻清河境内连降大雨发了洪灾，在下特意备了这些粮食，算是大人帮忙找人的报酬。”
　　　　郭纯看见运粮的马车心下忍不住一喜，面上还得绷住了，“本官方才在县衙听随从叙述了一番你们要找的人，敢问林公子找的可是李姑娘一行？”
　　　　“我家主子确是姓李，”林逸眸光一亮，“大人如何得知，难道您见我家主子？”
　　　　郭纯心头大定，随即伸手作引，“此事说来话长，林公子可否随本官入城叙话？”
　　　　“却之不恭。”
　　　　运粮的车队进了城，顿时引起城内百姓的围观。
　　　　“这是朝廷赈灾的队伍吗？”
　　　　“不像啊，朝廷派人来赈灾，不应该穿着官服吗？”
　　　　“甭管这粮食哪来的，肯定是救济我们的。我得赶紧回家把这个好消息说给爹娘听。”
　　　　马车内。
　　　　郭纯停着外面的议论声，面上多了分感慨，“林公子送来的这些粮食，可谓是解了本官的燃眉之急。此次暴雨引发洪灾，地里庄稼十不存一，百姓们家中的粮食也差不多全部泡了水，不能再食用，外面又有黑心粮商趁机哄抬粮价，本官这些人愁白了不少头发。”
　　　　林逸听得皱眉，“朝廷难道没有反应么？这么大的洪灾，朝廷不可能不派人前来赈灾吧？”
　　　　“本官也在等。”
　　　　只不过能不能等得到，就不一定了。
　　　　等到了县衙，宾主落座奉上茶水后，郭纯便把当初结识李孑的过程详说了一番，又道：“林公子，非是本官不想派人寻找，你方才也看到了，县衙现如今也是人手稀缺，再加上清河县范围不小，本官实在抽调不出来太多人手。”
　　　　林逸也知道要是自己再强制要求，就是欺负人了。
　　　　而从这位郭大人的讲述中，他也能听得出来主子对这位郭大人心里是存着欣赏的。
　　　　但他又不能不急。
　　　　来之前商姑娘可是耳提面命，好好‘威胁’了他一番。
　　　　再加上这么个天气，主子还好，自保之力肯定是有的。
　　　　但团子他们太小，万一再有个伤寒感冒，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且凡是总会有个万一，天灾面前，他实在不敢托大。
　　　　沉吟一番后，林逸方才开口：“郭大人可否帮忙找上几个熟悉清河县以及周边村镇的百姓，我们这次也来了几十号人，可以请百姓作为向导自行寻人。”
　　　　郭纯听得点点头，“本官这便派人帮你问问。”
　　　　“如此一来，林某可能要收回一车粮食，用作前来帮忙百姓们报酬。毕竟这个时候，银子不比粮食好使。”
　　　　郭纯心里抽痛了一下，面上还得强装不在意地笑着点点头，“应当的应当的。”
　　　　有了粮食作为报酬，向导很快找齐。
　　　　这边寻人的队伍踏上征程，李孑还在村子里想着黑云寨山匪们的出路。
　　　　带走是不可能带走的，毕竟都是大活人，不可能揣兜里随手就能带走。
　　　　她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继续回到黑云寨当山匪，如此一来任务就被判定失败了。
　　　　“所以，这些人到底能做什么？”
　　　　李孑回头看向正检查团子他们写的大字的莫惊澜，“惊澜，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么？”
　　　　“什么？”
　　　　“我说，要怎么处理黑云寨那些人？等这水退了，路也好走些，咱们就要接着启程，总不能把他们也带上吧？”
　　　　莫惊澜放下毛笔，沉吟了片刻：“官官可是想为贺追那些人寻得一份符合他们自身能力，能够安身立命的正经生计？”
　　　　李孑点点头。
　　　　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不如，建个镖局吧！”
　　　　“镖局？”
　　　　“从打劫客旅财物变成保护行商的财物和安全，如此一来，正好与官官你的初衷相符。而且想要成为镖师，不光要跟官府打交道，还得精通江湖上的唇典，前者我们与这的知州郭大人悠久，正可以约束他们，后者对贺追这些人来说恰好有优势，官官觉得如何？”
　　　　李孑越想越觉得可行。
　　　　镖师她是见过的。
　　　　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组织。
　　　　游走在江湖和官府之间，尚武，却又能很好的约束自身，恪守规则。
　　　　对于黑云寨那些人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打定了主意，李孑当即派人去县城把被她派去帮着百姓盖房子的贺追给叫了来。
　　　　“镖局？”
　　　　贺追虎目一瞪，粗壮身板忍不住往后一缩，“大当家，我们跟这鲁东境内的大多镖局可是有仇的。我这张脸不少镖局都认识，就算镖局的事成了，他们不会把生意让给我们的，这，还是算了吧！”
　　　　镖师可是比他们当山匪要危险多了，还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坚决不能当啊。
　　　　“乖乖去当镖师，还是死一死？选一个！”

　　第一百八十章　县衙会面

贺追当然不想死。
　　　　所以到最后也只能苦哈哈的答应。
　　　　“对了，大当家，今日城里来了一支送粮的队伍。”
　　　　李孑停下摇晃躺椅的动作，“朝廷派来赈灾的队伍到了？”
　　　　应该没有这么快吧？
　　　　“不像是朝廷派来的，倒像是民间组织的。对了，那些运粮的马车上都有一个像鸟又像鱼的古怪标记。”
　　　　“吱嘎！”
　　　　李孑从摇椅上坐起身。
　　　　目光落在贺追脸上，“你确定没有看错？”
　　　　贺追下意识坐直，“我当时就在街上和泥，那运粮的车就在身旁经过呢。”
　　　　李孑起身走到内室，转眼间又出来。
　　　　手里多了一枚玉佩。
　　　　走到贺追面前摊开，“是不是这个形状？”
　　　　贺追看了眼悬在面前的玉佩，点点头，“一模一样。”抬头小心翼翼地看向李孑，“大当家，难不成您跟那运粮的队伍有关系？”
　　　　李孑收起玉佩手指点了点桌子，“你可知那粮队去哪了？”
　　　　“当时是官衙里有人去城门口把粮队迎接回来的，现下应该是在县衙之内吧。”贺追想说我刚刚的问题大当家您还没回呢，不过他不敢。
　　　　李孑攥着玉佩走回躺椅前坐下。
　　　　漠北是谁来了？
　　　　不过不管是谁，目的肯定是来找她没错。
　　　　她的猜测成真了。
　　　　“知道清河县衙在哪吗？”
　　　　“知，知道。”
　　　　“行，你带路，咱们走一趟。”
　　　　贺追声音微抖，“大，大当家。”
　　　　李孑皱眉，“又怎么了？”
　　　　“腿，腿软。”
　　　　李孑：“······”
　　　　“你好歹之前也是黑云寨大当家，别这么怂行吗？”
　　　　“大当家，这官是匪的天敌啊，我们遇见了恨不得溜得越远越好，哪有自己送上门的。”
　　　　“我就问，你去不去？”
　　　　······
　　　　“去，去，我带您去还不行，不过我到县衙门口就停下不往前了行吗？”
　　　　李孑：“······随你。”
　　　　莫惊澜进了院子就被正在井台边浆洗衣服的宋欢喜给叫住，“莫公子，李姐姐带着人出门了，走之前特意嘱咐我跟您说一声。”
　　　　莫惊澜停住脚，“她可有说去哪？”
　　　　“李姐姐说他们要去清河县衙。”
　　　　清河县衙。
　　　　是为了他之前说的镖局的事？
　　　　莫惊澜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跟宋欢喜道了声谢，又转身走出院子。
　　　　贺追那些人的身份还没洗白，要真是因为镖局的事，官官这次就太过莽撞了。
　　　　他现在追过去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李孑和贺追牵着马停在清河县衙门口。
　　　　守在门口的官差提着刀走上前，“来者何人？”
　　　　贺追当即牵着马蹬蹬蹬倒退三步。
　　　　李孑：“······”
　　　　她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贺追，回过头来对官差道：“我来求见你家大人。”
　　　　那官差眉头一皱，脸色虽然有些不耐，但光凭打量，他也看得出来对面这位姑娘并非平常百姓，是以也没有冷言冷语，“我家大人公务繁忙，姑娘还请回吧。”
　　　　李孑忍不住一噎。
　　　　“这位官差大人，我是来寻人的。”
　　　　“这些天很多来寻人的，难不成我们大人每个都要见？”
　　　　“今天城里是不是来了一支粮队，我们是······”
　　　　“你们来晚了，向导我们已经招完了，请回吧！”
　　　　李孑：“······”神特么向导，听我说完行不行？
　　　　不对，官府招向导干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找她？
　　　　想到这，李孑回头朝贺追招了招手，“过来。”
　　　　贺追心脏突然有点打颤，脚下生根，“大当，不对，大小姐，您叫小的做什么啊？”
　　　　“让你过来就过来，费什么话？”
　　　　“我不。”
　　　　李孑：“······”
　　　　反了天了！
　　　　“你过不过来？”
　　　　贺追看到李孑捏起来的拳头，顿时吸了口凉气，“我来，我来。”
　　　　这拳头虽然看起来小，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