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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单琰听里面又一声闷响，搔了搔头，他还不知道时代还有这个兴趣……虽然有点奇怪就是了，于是打了声招呼便回房了。
　　听那边小曲儿都哼起来了，时代：“时源，”
　　“嗯？”
　　“闭嘴！”
　　……
　　日头完全下去，街灯亮起，屏风那边的动静终于停了，屋子里静得很，只有时代脱力后的喘息声。时源手指又开始在窗沿儿上有节奏的敲击，屋子里却凭空出现了热茶、衣物和一木桶。
　　“喝点水去洗洗吧。”
　　少女的身躯掩在凌乱的被子下，即便是在阴暗的屋子里也看得出皮肤的白皙细嫩。她调整呼吸，坐起起身来，长发被汗水打湿黏在脖颈上，锦被从身上滑落。下床，迈着修长的腿跨入了木桶，将自己的身子沉下去，靠在木桶边缘，缓缓吐了口浊气。
　　“这应该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
　　时源指甲刮过龟壳上的纹路，皱眉，“是吧……”时代看不到她爹爹脸上的表情，不知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眼中的神色愈发凝重。
　　“代儿，你和那李单琰走的，有点近了。”
　　时代楞了一下，不自觉看向手腕上的玉串，上面的珠子又恢复成了二十五枚，“爹爹不必多想，我对他没别的想法。只是因为之前在除雾兽的林中，他护过我罢了。”
　　“更何况，他还长得那么丑。”
　　水有些凉了，时代从浴桶中起来，站起的一瞬长发便干了，她换了衣服，喝了茶水润喉，又点了灯，把她爹爹未看完的话本递给他。
　　时代蹲在他脚边，乖巧地让时源摸她的头发，“你和你娘长得是愈发像了。”
　　看着时源眼中的担忧，时代笑了，伸出白嫩嫩的掌心给他看，上面依旧空无一物，“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周全。”
　　两父女打着哑谜，都未将话说透。
　　——
　　次日清晨，天边刚露出点光亮来，百草城便吵闹起来了。姚蓁蓁也起了个大早。和对面的房门同时打开，姚蓁蓁打着哈切，睡眼朦胧地看对门里走出的姑娘，惊得脑子瞬间就清醒了。
　　这、这是时代吧……她下意识去看时代的隔壁，时源那屋房门紧闭，半点动静也无。
　　时代瞧着她笑眯眯打招呼道：“蓁蓁姐姐，早啊！”
　　“早……早。”
　　顾浔跟在姚蓁蓁身后走出来，顺势就揽上她的腰，这举动直让时代捂着眼睛后退，扶住门框，“啊！我的狗眼要被闪瞎了……”
　　“都是大姑娘了，行为举止注意些。”时源推着自己的轮椅从房门内出来，顺势和方嬷嬷打了个招呼。
　　方嬷嬷和顾寥一间屋子，出来时身边就跟着小狼崽。时代蹦蹦跳跳跑到顾寥跟前，摸他乌黑有些凌乱的发，上面两只尖尖的兽耳已经收起来了，小脸白净净的，四肢也幻化成了人类的样子。她蹲下来与小狼崽视线平齐，“阿寥，你也长大啦！”
　　顾寥嗅嗅她身上的味道，点点头，“恩……”
　　人到齐了，便一起去前头酒楼用早膳。姚蓁蓁拉着顾浔落后一步，悄悄问他，“顾浔，你说代儿是不是比我高些？”
　　时代耳朵尖得很，听见自己名字跑到姚蓁蓁身边，和她比肩膀，比头顶，“是啊，是比你高。”她视线下移，“还比你大嘻嘻嘻……”
　　说完，蹦蹦跳跳地又跑了。
　　姚蓁蓁傻了，顾浔心疼地顺顺小姑娘的毛，“没事，你也会有的。”
　　“啊？”
　　“还会长的。”
　　——
　　幸好他们有单独的雅间，不然真是连吃饭的桌子都没有。
　　今日是药宗开幕，大家都在这个点儿出来用餐，大厅是人挤人，几乎没得落脚的地儿，虽然明日才是正式评级，但今日却是要药师本人去领牌子的，领完牌子还要跟着丹宗祭药仙老祖。
　　这也是今日大家都起的这么早的缘故。
　　那些药师们匆匆吃完匆匆走了，顾浔他们却不是，他们这行人没有人参加评级，也只凑个热闹，没必要赶那么着急。时代却说快些吃，李单琰也要参加。
　　李单琰夹着包子的手一抖，差点把馅儿掉出来，看着时代的眼神大家都看得懂：姑奶奶！我怎么不知道！
　　其实说来，就算时代不说，他也是要参加的，今年……今年……
　　没人察觉他的异样，姚蓁蓁笑嘻嘻地附和着时代。姚蓁蓁先吃完了，跟在她后面的一二三四也没得好拖拉的，一行人居然也吊着药师大队伍的尾巴到了药宗。
　　身为大宗门，自然是气派的，比起华衍宗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还未完全亮起，但看个人还是清楚的。熙熙攘攘几千人挤在药宗门前的广场上，有药宗的弟子围出一片区域，组织着领牌子的药师排队。
　　药宗的弟子没跟这些外来人一块儿挤，他们早先就领好了牌子，是以小蓝书上处于热点中心的江河、百味、蒋天一都不在场。除却茹家心，另外六人一出现，周围就围上了一大圈人。
　　好在药宗弟子处理这些事已经习惯了，护送着这些发光体们去单独的队伍领牌子，把那些不用领牌子的人请出去，徒留药师们在其中。
　　时代和姚蓁蓁给了李单琰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
　　目送李单琰去排队，顾浔、姚蓁蓁几人在圈外等候，找了地方聊天，姚蓁蓁感叹，一时之间还真有那种送孩子上考场的感觉。
　　李单琰在队伍里却是遇到了熟人。
　　他本有些紧张，四下看看却没想到在自己身后看见了乔磊。他要把位置朝后换，自然没人有意见，李单琰面露欣喜，“乔公子！好巧，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
　　乔磊也颇为感叹，“李公子，这么多人能相遇也是缘分啊。”他又问，“李公子也是药师？我看前几日……”
　　是不是药师，内行人一般是能看出来的，李单琰哈哈笑道：“昨儿才练的，也就凑个热闹。”他转移话题道，“咱们见了几面也算是相识了，就别那么生分了，我看我长你几岁，厚着脸皮自称声哥哥怎么样？”
　　乔磊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接着垂首行礼掩下了神色，笑着回道：“李兄。”
　　两人聊了会，很快就排到他们了，李单琰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那头药宗弟子手指在木板上拂过，“李单琰”三字便刻于其上。
　　那弟子问：“可要排榜？”
　　李单琰楞了一下，显然是不明白，那药宗便让他去另一队排着，了解排榜事宜。
　　乔磊的名字也是现报的，弟子给了木牌后，乔磊主动要求排榜。弟子瞧他两眼，写了他名字的纸条投入木盒，身后的名列上赫然多了乔磊二字。
　　按照惯例询问一句，弟子却没想到这人不仅要排榜，还主动要求排榜。
　　李单琰在旁等他，这才注意到弟子身后还有名榜，上列了一串人名，有些人名后头还跟着数字。头十个的人名大家都很熟悉，就是小蓝书上的十个人名。其中有一个不同的是“茹家心”的名字，包括后面的横栏，都是灰色的。
　　往后粗略看一眼，那十个名字下还又坠了十几人的名字，最末的，便是乔磊。
　　虽然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做什么的，但李单琰没打算排。倒是乔磊向他解释道：“这红名榜是押注用的，后面的数字便是注数了，大家在赌，今年谁会胜出。”
　　“我看有个人的名字是灰色的吧，叫茹家心的，那是怎么回事？”
　　乔磊笑着解释道：“前十个人名都不是自己报的，那位姓茹的药师过世了，名字自然就灰了。”
　　李单琰深吸一口气，笑了笑，“没准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样厉害的药师呢！乔弟你可知在哪儿下注？”
　　乔磊诧异地看着他，“李兄也要下注？”
　　“当然了！做哥哥的可不要给弟弟打打排场？”
　　乔磊一愣，笑着摇摇头，“那哥哥你这次可不会亏了，等着收银子吧。”
　　下注自然是人多才好玩儿，李单琰叫了自己的亲友团，一群人和乔磊互相认识了一下后呼啦啦地涌去下注，那儿早就挤了一堆的人。
　　李单琰第一个掏出钱来，压了一百两给乔磊。时代蹦跶着挤到前面来，首先给江河押了一百两，而后连声喊道：“李单琰李单琰，你的名字在哪儿呢！”
　　“没有我的名字。”
　　时代扭头去看管押注的药宗弟子，笑眯眯地问他，“可以加个名字吗？”
　　可以，当然可以啊！
　　药宗弟子被小姑娘明媚的笑容笑的晃花了眼，哪只眼睛都不敢看她，两只耳朵都红了，被旁边的师兄取笑。弟子低着头小声道：“可以的，可以的，在这里写名字。”
　　提笔，时代却不会写李单琰的名字，转头问他哪几个字。
　　“木子李，单独的单，王字旁双火琰。”
　　“李单琰……丹琰，可以啊李蠢蛋，你这名字天生适合做药师要炼丹的啊！”她写了李单琰的名字，又掏出五十两押给他。
　　余下的人最先出手的，竟是时源，他在刚刚认识的乔磊名字后头押了一块上品灵石。
　　“厉害了我的爹，搞事情啊……”时代念叨着，手也不带打顿地跟着掏了块上品灵石押给乔磊，两人之间的友谊似乎一下子就单方面地拉近了许多。
　　“没想到我时代还有一天会给除了江河和茹家心以外的人下注！”她拍着乔磊的肩膀，哥俩好地说道，“兄弟，就看你的啦！”


第46章　典礼
　　有时源和时代在前；　姚蓁蓁朝顾浔要了些银两，给乔磊押了大头，李单琰稍微意思了一下。顾浔把自己和姚蓁蓁当成一起的；　没再押注。
　　小狼崽和阿肆都没下注；　倒是方嬷嬷，脸色变也不变；　从灵府里倒出一堆灵石来，在乔磊名字后头压了。
　　红名榜上的数字都是实时更新的。
　　一眼扫过去；　除了上面那十个人名；　底下一堆名字里；　乔磊名字后面的数字，居然是最大的，主要还是因为方嬷嬷往上拉了拉。炼药最是花钱；　材料丹炉，哪样不烧钱？特别是还没起来的药师，前期投入更是大。
　　这样的药师真正普通家庭出来的都少，大多是大家族供养出来的；　自然，在这种榜上能露脸打知名度的时候，各家都不会手软；　可谁家的投入都没比得上方嬷嬷这一袋子灵石来得多。
　　一时之间，乔磊这个名字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已经被众多人所知道，并承包了他们这两天的谈资了。
　　数百位药师领牌子；　人多，但办事的弟子更多，愣是在太阳升起来时，数百位药师已经在腰间挂好牌子，在药宗门口的广场上列好队阵了。红名榜前九位药师站在药师之首，更前面的是药宗的宗长、各位长老和一些别的宗门的弟子。
　　一眼看过去，华亦荨和赵心怡居然也在其列。
　　顾浔这次没有报出身份，是以开幕大典，他们也混迹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
　　奏乐声响起，百位药师齐齐开口诵唱，声浪传开，传送至整座百草城，乃至更远的地方去。
　　药仙老祖的雕像有几十米高，右手持浮尘左手托着药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太阳从药宗大殿后爬起来，慢慢升高，待日头爬至药仙老祖的头时，药宗宗长和长老带头跪下，几百位药师包括不参加评级的药宗弟子们紧随其后，行跪礼。
　　光自药仙老祖雕像后打出，太阳的位置落在老祖后脑处，真的就像是神仙下凡，带着光晕。
　　百姓们自然是不用跪的，他们站在包围圈外看热闹。姚蓁蓁也是其一，她抬着头，光是要看药仙老祖的脸，就得把头仰得高高的。太阳太刺眼，她踮起脚凑到顾浔耳边小声问道：“真有药仙老祖这个人吗？”
　　顾浔示意他附耳过来，待小姑娘把耳朵凑过来后，顾浔弯腰，同样凑近她耳边，含住如珠似得耳垂，舌尖轻轻一触，便松开了。
　　“顾浔！”
　　声音大了些，周围人侧目去看。
　　姚蓁蓁脸红得几乎能煎蛋，两手把脸颊一捂，哪里都不想看了。
　　三拜礼毕，药宗宗长起身，弟子们仍跪着，宗长点燃一米多长的三根香插｜进巨大的香炉中，再次行礼，才有弟子高唱道：“众位请起——”
　　再之后，是绶香仪式，由宗长和长老们为百位药师绶香，寓意评级有个好兆头。
　　看他们郑重其事地做一系列礼仪，顾浔终于摸着脸蛋红彤彤地小姑娘为她解释道：“有这个人，不过他胖胖的，没有这么瘦……我只见过他手上拿鸡腿。”
　　姚蓁蓁噗嗤一声笑出来，顾浔补充道：“他的药炉也总是热饭菜用。”
　　这下子姚蓁蓁再看那药仙老祖的雕像，还有那些白胡子老头儿们进行的仪式，就很是想笑了。
　　典礼进行了两个半时辰，午时已过，吃瓜围观群众走了一打，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药师们的亲友团，顶着烈日等得饥肠辘辘。李单琰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想死的表情，天知道他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几个小时没抬过头！天知道他一点都不想跪那么多次！
　　也不想听那么久的药仙老祖雕像下讲话！
　　授香仪式给的荷包里装的竟然是把香灰！
　　你说拿把香灰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啊？！
　　大事解决了一件，却还有更令人期待的事情——开幕晚宴。
　　这也就是个通俗的叫法，民间举办各自图个热闹的，没有个统一的称呼，大家也就随口叫了。姚蓁蓁期待了很久的晚宴就是在今晚举行。
　　会丹楼的九九药膳塔、烟花杂耍皮影戏斗诗会和小吃等，一切的热闹事儿都在今夜进行。要数众人最期待的，还是会丹楼的九九药膳塔，毕竟吃是免费的，吃得最多便能拿到魁首，可是有七品六纹的药师专门为第一名做菜。
　　民间活体七品六纹药师诶！
　　站了一上午，午饭都没吃，众人打算回客栈休整一下，乔磊婉拒他们了晚上相约一起游玩的请求，只道自己要准备一下，便先行回去休息了。
　　夜幕如约降临。
　　在天黑下去的那一刻，百家商铺摊点似约好了似得，齐齐亮起灯笼，红灯笼依次亮起从街头一路亮到街尾，半点顺序不带错乱的，如数条红龙在夜幕现身。
　　光是这个开场，就叫人眼前一亮！
　　离着最近的一个摊位已经开始把提前包好的蛋饺下锅，画糖画的摊子上也围了四五个小孩子。顾浔对姚蓁蓁了解的很，见她盯着这两个摊子就明白她心里想什么。他让方嬷嬷去买蛋饺，自己领着小姑娘和顾寥去买糖画。
　　晚上人太多了，时代没有像以前那般到处撒欢乱跑，而是好好地推着她爹爹的轮椅，至于去哪个摊子，完全是时代做决定的，纵使是时源不想被推着转来转去，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李单琰和阿肆两个大男人没什么吃吃喝喝的欲望，跟出来完全就是凑个热闹，要让他们去小摊子上挨个吃一通？那是不可能的。两人也就跟在大部队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几句聊下来，阿肆倒是发现，李单琰知道的很多，人也会聊天，天南地北地都能扯。
　　“娘子，糖画你可以留着，蛋饺若是放凉了，那可就不好吃哩。”蛋饺买好了，几人绕到摊位后面，那儿摆了长长的桌子，也不分桌椅哪家是哪家的，买了东西去那儿吃，哪儿都能坐。
　　方嬷嬷把桌子擦干净，放上一碗蛋饺，给姚蓁蓁倒了醋。她手里还拿着精致的糖画，画的是三个仙子站在一片大荷叶上采莲，糖画线条流畅优美，疏密有致，仙子的神｜韵｜体态，表现的淋漓尽致，相较于现代街边画的十二生肖，鱼虫花鸟，水平真是高出太多了。
　　若是让她现在就吃，可真是舍不得。
　　姚蓁蓁从善如流地把糖画塞到顾浔手里，接过方嬷嬷随身带的筷子，笑眯眯地道谢，“谢谢嬷嬷！”
　　时代推着时源找了两桌才找到他们，离得远远地喊，“交出蛋饺不杀！”
　　她三两步并到他们的位置，从时源手里接过豆腐脑急吼吼地放在桌子上，先朝姚蓁蓁讨要了个蛋饺，才高高兴兴地坐下吃起来。
　　“待会你们没人打算去参加会丹楼的九九药膳塔吗？第一名不是还可以吃到七品六纹药师的私人订制药膳嘛，你们现在就吃上了，待会儿可怎么办？”
　　姚蓁蓁本就没打算参加，她虽爱吃，食量却不大，“别看我，我是不参加的，就凑凑热闹。时代你呢？你不参加？”
　　“我当然参加啊！我不仅参加，还要吃到九层顶呢！”
　　一群人互相看看，皆笑作一团。顾寥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却跟着大家一起乐。
　　“诶诶诶，你们笑什么呀！瞧不起我是不是？”
　　旁边吃油三角的人听见了，凑过来笑道：“你们一看就不是本地人吧，这九九药膳塔你们是有所不知，上面点心面食、大菜小菜可全都有，上百道菜呢！”
　　“吃不完，这么多年了，没见过有谁吃完的，肚量大一点的也就能吃到六七层！唯一一个就六年前，是有一个姑娘吃完了。”
　　那人打量着时代小细胳膊细腿儿的，其中意思大家都明白，纷纷拿她打趣。
　　只有时源嗔怪地看了自家蠢姑娘一眼，满是无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