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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门被轻声合上，顾浔歪坐在椅子上，语气随意道：“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歇、歇息……我们？
　　姚蓁蓁“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力道之大把椅子朝后推了一下，发出不小的响动。那人端的一副慵懒姿态，眸光潋滟，微眯的眼眸中滑过异彩，是灯烛的火光跳跃映在他眼底，也照的那人面容柔和温暖了几分，可她偏偏在这柔和中看出些诱人的意味来。她稳了稳自己的声音，“我去找方嬷嬷，你先睡。”
　　原先两人没什么的时候，住一间房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两人确定关系……咦？他们确定关系了吗？
　　好像互相表白后就自然而然地做些亲密的举动，但是若说两人在一起了交往了什么的，也没有说？那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想到这里姚蓁蓁的心又乱了，这个要怎么说？现在说……合适吗？
　　一时间心里闪过无数个疑问，思绪乱的很，姚蓁蓁脚尖一转就准备往门口去，却被顾浔一把扯住。
　　“找什么方嬷嬷？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我饿了。”
　　“饿了叫人传膳就是了，你去找方嬷嬷，她也得让内堂给你送。”小丫头脸上红红的，眼神不定，一看就是有心思，也不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顾浔按着她的双肩，把人按到椅子上做好。
　　“我还要让方嬷嬷给我拆发辫呢，若是去的晚了，她该睡了。”说话间，又是要起身。
　　“我给你拆。”他拉着小姑娘坐到梳妆台前坐下，桌上有铜镜，旁边置一漆嵌螺钿首饰盒。顾浔按着她的身子转了个方向让她正对镜子，一手已经轻巧地拆下一根发簪。
　　他的动作又轻又巧，动作缓慢，抬臂或是曲肘，都有一股子优雅在里面。他手指分开插｜进发里慢慢梳理，微凉的指尖不时触到她头皮，拨弄她的发根，姚蓁蓁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只知道盯着首饰盒上的花鸟。
　　“想什么呢，脸这样红。”头发被放开来，有几绺儿披散在肩头，发丝遮挡间，红红的耳尖看来可爱极了。顾浔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说道。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红！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说话凑得这么近。和白日里坐在试炼场上的看台一样，同样是凑在耳边说话，这会子这个动作再做起来，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姚蓁蓁不太习惯地朝旁边让开了些许，却一眼看到铜镜。这里的铜镜不知为何照的人影那般清楚，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一张脸通红，也看得见顾浔侧头低首间的柔情。他还维持着刚才凑到她耳边说话时的动作，只是这时一手撑在桌沿儿，一手放在椅背上，像是把她半圈在怀里般。
　　铜镜里看得见他漆黑的发，高挺的鼻梁，一张轻启的唇却看不真切了，但她可以感受到他轻呵出的热气。
　　姚蓁蓁眉头一皱，低头就往桌沿儿上撞，没脸见人了啊……
　　撩不过人家怎么办！
　　他现在是在撩我对吧！
　　没有预料之中的冰凉的触感，额头撞进了顾浔柔软的掌心。
　　“呜……”小姑娘哀嚎一声，整个人朝椅子下一蹭，想要逃脱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胳膊却再次被人拉住了，“怎么，还想我抱你？”
　　他眉头一挑，手上却是慢慢松了，任由小姑娘弓起的背推开椅子，自己抱膝蹲在地上团成一团。心底忍不住笑叹道：小家伙，还是要慢慢来。
　　顾浔走到门口，低声吩咐一直侯在门口的内堂去准备饭菜，再回来时便是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
　　身边那个人终于走了，姚蓁蓁纵是没抬头也觉得这一方小空间里松快了不少。她轻轻舒一口气，生怕动静大了被顾浔听见还要惹他笑。脸上的燥意渐渐褪去，感觉到顾浔没有再过来的意思，她慢吞吞地从梳妆台的桌子底下钻出来，揉了揉自己的脸蛋。
　　“要不要过来喝杯茶？”
　　“啊？”
　　顾浔取过一只杯子，拎起茶壶给倒上茶水，杯底落在木头桌面上发出一声清响，他把茶杯放在右手边的位置上，冲她笑道：“喝点茶，败火。”
　　两人交锋这么一整天了，输得好像都是她啊……太弱了是不是不太好？
　　左右两人也不像先前离的那么近了，姚蓁蓁露出一个大方的笑来，动作丝毫不扭捏，仿佛刚刚害羞到钻桌子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好啊，”她走到顾浔右手边的位置上坐下，端起茶盏轻嗅了一口，“既然是败火的，那你可得多喝点。”
　　这丫头……
　　即便是今天，顾浔还是忍不住觉得，他的小姑娘真是有意思极了。
　　门被轻轻叩响，“公子，您的饭菜。”
　　“进。”
　　姚蓁蓁听着声音觉着有些耳熟，正想着，门就被推开。还是一身蓝色长袍，内堂端着饭菜进来，冲着坐着的两人微微躬身，把饭菜放在桌上，正是千张肉卷、乳丝黄瓜并清粥两碗。
　　顾浔不用抬头就知道小姑娘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晚上吃点清淡的，养身养胃。”
　　姚蓁蓁看着他，微笑着冲那低着头的内堂道：“可有菜牌？”
　　“有的。”先前没注意这内堂，他一抬头，姚蓁蓁才发现他是一直负责他们房间的内堂，也是今日在华衍宗试炼场上看到的那人。
　　“知道你无肉不欢，不是有千张肉卷了？”顾浔夹了一个千张肉卷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冲着内堂摆手，“不用拿菜牌了，下去吧。”
　　“诶，得嘞。”两位主子间，明显这位公子是拿主意的，内堂应了后便出了屋子，站到门口接着候着。
　　“明天我要吃八宝鸭。”一口清粥入嘴，温温暖暖的，还有些烫喉，清粥浓稠度正好，散发着米香。一口千张肉卷咬下去，肉汁浸入齿喉之间，姚蓁蓁吃的一双眼儿眯起，脸上全是满足。
　　虽然说着无肉不欢，但清粥小菜她也吃得下。
　　“真好骗……”
　　“你说什么？”瓷勺儿碰到碗沿儿，撞击声混淆了顾浔的一声低语。
　　“你吃东西的样子真可爱。”这么点吃的就让她满足成这样，小丫头真是好骗。
　　姚蓁蓁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之前说的不是这个，瘪了瘪嘴嘴上还是大方道：“谢谢。”丝毫没有因人夸赞而羞涩。
　　简单用完餐，姚蓁蓁又磨磨蹭蹭了一会。明月中天，她忍不住偷偷打个哈欠，“你……还不睡？”
　　“急了？”顾浔合衣躺在小榻上翻书，闻言看她一眼，说话不疾不徐，尾音拖得长长的略微有些上挑，话间似是一点都不着急睡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总觉得顾浔说的还有点别的意思在里面，但是又抓不住。姚蓁蓁叹口气不再想这件事，目光哀怨地看着躺在榻上的人，还指望等他睡了，自己再偷偷爬上床呢……看他那副样子，这是要等她上床了再睡？
　　他现在都是仙人了，早就不需要睡觉，亦不需食五谷，如今吃饭睡觉都不过时陪她而已。她不一样，她虽然有修为在身，但是还没有到完全不需要休息的地步，更何况她还保留了作为人类时的作息习惯，耗了这么久，她是真困了。
　　“我看这小榻你躺着也挺好，不如就在这小榻上睡算了。”她指的是房里原本有的小榻，被顾浔嫌弃太小，塞不下他。
　　“那可不成。”
　　“你接着看吧，我要睡了。”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早死早超生，她蹬掉鞋子，三两步蹦上了床。
　　早点睡，早点睡着了待会顾浔再经过她上床时就不会那么尴尬了！
　　被子拉的高高的，盖到下巴，她刚把眼睛闭上，就感觉到烛光暗了。
　　书本被放下的声音听的很清晰，一同清晰的还有床塌陷下一块的感觉。


第22章　启程
　　一夜无梦。
　　睁眼时，她在大床上躺着，腰背有些酸痛，被角掖得好好的。身边没有人，她偏头朝并着四柱床的小床上看去，被子被铺的整整齐齐。
　　顾浔呢？
　　姚蓁蓁盯着床顶上的雕花，恍然想起昨夜来。昨夜她一上床，顾浔就灭了灯，踩到她床上，却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自己去到大床上去了。她的神经崩了好一会，迷迷糊糊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看来昨晚，他还是挺老实的？想起事情的经过，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却也不知道怎么有些不得劲。
　　脑子里猜测到的那个可能性让她有些烦躁地甩了甩头，薄被在手中揉成一团，揉的皱巴巴的。
　　“怎么了，一大早就不开心？”
　　姚蓁蓁手松了一下，揉成一团的薄被从手中滑出，恢复成平整的样子。顾浔端了一个铜盆走到她面前。
　　“没什么。”闻到阵阵的香味，小姑娘坐起来，“我闻到饭菜香了，有肉包子。”皱皱鼻尖，眉头却蹩了起来，“怎么还有香菇？”
　　“狗鼻子，”顾浔把棉布浸到铜盆里，捞出来拧了拧，“来，抬脸。”
　　“我自己……唔！”姚蓁蓁刚说想要自己来，温热湿润的棉布就盖到脸上，给她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
　　挣扎无果，棉布一拿开，她就急忙道：“我自己刷牙！”小姑娘利索地翻身起来，掀开被子，拿过牙刷沾着青盐塞到嘴里，顾浔适时地把茶盏递到她手边，让她漱口。
　　牙刷被清理干净收了起来，剩下的东西内堂来收拾走了，姚蓁蓁脸上略有惊恐地望着顾浔，说话间声音都有些紧张，“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还是你想干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顾浔突然对她这么体贴，又服侍的面面俱到的，让她心里发慌。
　　“想什么呢，对你好不是应该的么，来吃饭吧。”
　　是这样的吗……？明明说的不是一件事，但是姚蓁蓁却是想到，这样算不算是两人确定关系了？想着她便问了出来，“顾浔，我们现在是在交往吗？”
　　“就是，谈恋爱。”穿上顾浔递过来的鞋，她想了想道，“诶，谈恋爱就是……就是两个人的关系，啧……怎么说……”挠了挠头，姚蓁蓁发现自己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谈恋爱。
　　“关系？”顾浔虽然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却在她的话中捕捉到了关系两个字。他大概是知晓她在担心什么了。顾浔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像是之前一样，轻轻揉了揉，“我以为，你早就是我的人了。”
　　说的一点都不认真……口亨！
　　“你姚蓁蓁是我顾浔要娶的人。”
　　姚蓁蓁乖乖的在顾浔手掌下没有动，任他揉自己的头发。听到这话却是怔住了……要娶的人吗？
　　他已经考虑到这一步了吗？
　　“现在，就等你这个小丫头点头了。”
　　“胡说什么呢！”低沉悦耳的男声拉回了她的思绪，他说话间语调不似之前那般玩世不恭，而是少有的认真。“顾浔，我告诉你，你要是表现不好，我可是会甩了你的。甩了你你懂吗？”她伸出食指戳面前的胸口，一下下点在他心脏的位置，“甩了你就是不要你了，就去找别人了！”
　　“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抓住那只手往后一拉，顾浔把小姑娘揽进怀里，单手按着她的后脑，微微用力，“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
　　马车轱辘在地上骨碌碌的地转，不时压过小石子时有轻微的颠簸。
　　方嬷嬷在赶车，小狼崽乖巧地坐在马车内一侧的软垫上看看正悠闲看书的顾浔，又看了看双眼直视前方却显然没有聚焦的姚蓁蓁，奇怪地歪了歪头。三人一言不发，气氛颇有些奇怪。
　　“呜噜……”
　　小狼崽毛茸茸的手凑到姚蓁蓁旁边，爪下的软垫碰了碰她的脸，“哇？”
　　软垫一碰把她唤回了神，姚蓁蓁眼前终于重新聚焦，她心不在焉地抓住小狼崽的手，一下下给她顺毛，“阿寥，别闹……”
　　小狼崽身子往前凑凑，尾巴翘了起来，轻轻摆动，“呜噜！”
　　见小狼崽还要往前凑，顾浔的目光终于从书上挪开来了，“坐好。”一只手拎着小狼崽衣服后领往后拽了拽，把他按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姚蓁蓁从瓜果盒里摸了一颗松子，脸上绷得紧紧的，“早上还是不应该吃香菇肉包的。”
　　她从被顾浔按到怀里的时候，脑子里的那根弦就断了，好像什么都不会思考了。当时两人，两人靠的那么近……近到甚至她都能听得到他的心跳。
　　“嗯。”顾浔不轻不淡地应了一声。
　　一时间，姚蓁蓁又觉得尴尬起来了。
　　怂！
　　姚蓁蓁你真怂！
　　“主子，今晚怕是赶不到瓮城了。”
　　“无妨，走慢些也成。”
　　“得嘞。”
　　华衍宗的凌剑宴姚蓁蓁失了兴趣，还有华亦荨那个大麻烦在其中，姚蓁蓁是不想在那里接着待下去了。听闻奕闻山上有奇花要开，若是去奕闻山，路上还会经过药宗，可以看到一年一度的药师评级。干脆决定就经过药宗去看药师评级，然后去奕闻山看花。
　　说实在的，看花姚蓁蓁其实是没什么兴趣的，但顾浔说那名曰星月花的奇花开花时景象奇美，重要的是，小狼崽现在化半人状，看起来是天赋好，但实际上脉骨却未生长完全，不足以支撑小狼崽现有的半人状态，如今小狼崽是时时刻刻都在承受着疼痛感。
　　若是服用星月花花蕊，那对小狼崽的脉骨成长大有好处，也就不用再遭这脉骨未全之痛。
　　“阿寥，疼吗？”
　　小狼崽的名字是他自己挑的。姚蓁蓁怎么起名字都不满意，干脆把书摊在他面前，让他自己指一个。
　　“不嗷呜噜噜……”小狼崽张张嘴，发出单音，剩下的字就揉在喉咙里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不疼？”姚蓁蓁猜测。因着小狼崽身体不好，车赶太快怕是会增加痛感，是以车走的慢了些。如此，原本晚上可以到达瓮城，现在因为减慢了速度，怕是无法按计划到达了。
　　“来，和我说，不、疼。”见小狼崽点头，姚蓁蓁慢慢教他该怎么说。
　　“不疼呼嘟……”
　　有点儿像了！她用正常的语速又说了一遍，“不疼。”
　　“不疼……”
　　“阿寥真棒！”小狼崽学东西速度还可以，听到标准的发音，姚蓁蓁满意地笑了。小狼崽知道姚蓁蓁在夸他，喉咙里发出“呜噜噜”的声音，一双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
　　被小狼崽这么一闹腾，之前乱糟糟的情绪也被抚平了。马车摇摇晃晃，若是真看书怕是得头晕，姚蓁蓁无意看书，斜了眼看顾浔，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看得下去的，径自捧了瓜果盒给小狼崽剥果仁儿吃。
　　如此行了几个时辰，姚蓁蓁待到实在无聊时，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主子，娘子，前面有个酒家，要不要下来歇息一下？”
　　“要要！早呆的受不了了。”马车应声停了，将将停稳，姚蓁蓁就撩开帘子跳了下去，感受到清新的空气，狠狠地吸了口新鲜空气，又回过身来打算抱小狼崽下车，却见顾浔已经抱着他下来了，嘴上还逗弄着，“叫爹？”
　　小狼崽：“……”
　　“噗……”姚蓁蓁是忍住了，笑的人却是方嬷嬷，“主子，狼崽可不好驯服咧。”
　　顾寥仿佛在印证方嬷嬷的话似得，发出威胁的声音，身子扭动着要下来，不要顾浔抱。
　　“你可快放他下来吧，小心阿寥挠你。”姚蓁蓁笑嘻嘻道。这话不假，玉林酒楼里那个内堂，说是叫阿肆的那个，给小狼崽送个洗澡水，刚一靠近就被小狼崽伸爪给挠了。
　　“这小子才不敢挠我，”小狼崽被放在地上，顾浔眼中带着笑答了，对上小狼崽抬头望来的眼神，眼睛一眯，幽幽道，“他拎得清着呢。”
　　“呜噜！”
　　“几位客官，雅间还是大厅？”
　　正是申时，夏季天黑的晚，天还亮堂着。酒家挂着牌匾，上书“往来”二字，名字倒是特别。门口支了几张桌子，放着长凳。有些人坐在门口喝酒吃花生米，用晚膳的人倒是少。瞧他们的衣着打扮，腰间配饰，多是修士和武修。
　　内堂看来人穿着打扮不俗，又有女眷和小孩，那公子又是个矜贵样，想着他们不会坐外头，便引着几人到酒楼里头。进到酒楼内一瞧，内里却是药师更多些。
　　“大厅。”顾浔道。
　　内堂贯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那公子眼神一扫，落在角落处就知道，那公子是想坐在僻静处。忙躬身引着一行人到角落的窗边。靠窗的一排桌椅落在小地台上，像是单独隔出来的一块。姚蓁蓁瞧着这酒店的布置，觉着有些像现代的布置，不由赞叹酒店主人的巧思了。
　　隔着雕花木窗外可以看见根根翠竹，内堂上了茶水，乳白色瓷杯盛着淡青色的茶，别有一番雅致。
　　“诶，你们可听说了，那个传说中的上仙出世了！”
　　“闹得那么大，能不知道么，他身边那个女人还打败了华衍宗闫氏一脉的华亦荨呢！”
　　“两女相战为争一龙啊。”
　　姚蓁蓁：他们在说什么玩意儿……
　　“呔，你们的消息都不时新啦，我告诉你们……”一修士说着话，压低了声音，“茹家，茹家被灭门啦！”
　　“你们可知，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