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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玉搔头，原来就是玉簪。簪体细长圆润，头部雕琢成开放的莲花状，做工非常精致，莲蓬里的莲子都一一数出来。
　　但是，只有一枚簪子吗？没有别的线索吗？上次是用“颜梨”的血脉沾在上面，现在呢？也要用血液吗？
　　颜梨总觉得不是，那是用什么方法呢？
　　她转头看向陆深，继续追问：“为什么颜家的东西会在你手里？颜家将什么东西托付给你了吗？”
　　如果他是颜家的托付人，那就不会是杀了外婆的人。颜家没有任何值得他杀人的点，他要杀外婆早就可以动手了，陆家要找的人，怎么会找不到？
　　这念头划过脑海，颜梨忽然明白：“帮颜家抹去痕迹的人，是你。”
　　陆深点头，认下了：“只是帮了颜家一点小忙。这点，颜茹也知道。”
　　他帮颜家抹去的东西一定很重要，所以他和外婆一直没有再联络。他们用五十多年的时间，制造一起惊天误会，好像外婆怨恨陆深移情别恋一样。实际上，他们才是彼此最相信的人。
　　没了爱情，也可以生死相许。
　　颜梨忽然有点鼻酸，但她现在是陆微之，为颜茹哭似乎有点不合适。她极力忍住了，转头问：“就这个玉簪？其他的呢？”
　　陆深竟然真的告知她了：“颜先生只说，如果有人要找玉搔头，就让她去博华塔。如果去了还不明白，就不计代价将玉搔头收回。”
　　不计代价地将玉搔头收回？颜梨一时没弄明白，她将盒子拿起，对陆深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鞠躬：“谢谢。”
　　谢谢他为颜家做的一切。
　　陆深眼中一点吃惊的神色都没有，好像他对着的不是自己的孙子一样，他摆摆手，露出几分疲惫。颜梨知道他刚从国外回来，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肯定很累，便叮嘱：“这件事我会自己调查清楚的，您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然后开门下了楼。
　　她没发现，陆深站在书房里，久久地没有动。
　　“董事长。”梁特助轻声提醒，“您该吃药，准备休息了。”
　　陆深还是没动，他看着门口，轻声说：“小梁，你听到了吗？他要我注意身体。”
　　“听到了。”梁特助劝道，“微之长大了。”
　　陆深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往自己的房间走。
　　不是他的微之长大了，而是，或许这身体里根本就不是陆微之。
　　谁也不知道，在他还少年的时候，曾对颜家的种种非常好奇。那时颜茹也才15岁，还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女。她对自己的未婚夫描述自己跟着长辈去的种种，说自己勇敢，无畏，果断坚决。
　　少年对此非常好奇，也非常不服。刚好有个简短的任务，少年便想去看。可是外人不可能参与颜家的任务，怎么办呢？
　　年少的时候总是对世界充满了无畏，认为力量不过是被人掌控的东西罢了，该用就要用，畏惧力量就像畏惧一把不会动的刀子一样可笑。该怕的只有拿刀的人，不是吗？
　　颜茹偷了一本家族的法术书，用了个法术，竟然将两人的身体暂时交换了。
　　“只有一个小时，我撑不了太久。”颜茹叮嘱，“别露陷啊。我和三叔的关系不好，刚吵了一架，你跟着去，什么都不要做。他和你说话，全程不理不睬，就行了。”
　　他按照颜茹说的去做，如愿看到了法术和捉妖是怎么回事，但随后生了一场大病。他们都不知道是因为互换魂魄，还是因为他的魂魄不能经受妖气侵染，总之，两人都吓出个好歹来。
　　从此，深刻地了解到，彼此处在的世界是不同的。所谓的婚约，是颜家保护小姑娘颜茹的一种方式，希望小姑娘颜茹从此摆脱使命，不要再为斩妖除魔流血流泪，从孩童到年老，每一个阶段，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慷慨赴死。
　　年少时黑发人送黑发人，年老时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天的陆微之，种种表现都太异常了，叫陆深不由得怀疑，当年的事是不是重演了。
　　所以他才将过往的事情和盘托出。
　　如果对方是颜梨，应该知道怎么做。他么……也要好好做准备。
　　当年的悲剧，他不允许再上演。


第36章　
　　楼绥以坐在门口随意晃了一眼，又看到少女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颜梨”跟他来到这个小区已经三天了。
　　这三天，除了第一天曾经去小区后边的食品街，拎回晚饭之外，“颜梨”就没有出门过。“她”的换洗衣服是网购的，一日三餐都是外卖。除此之外的时间，“颜梨”不是睡觉就是在沙发上玩手机。
　　“她”睡觉也不进楼绥以准备好的房间，就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睡觉。被子也是她自己买的，衣服换了之后就扔掉，也不需要洗。
　　楼绥以曾开玩笑地说她在陆家学了坏习气，但是“颜梨”根本不理他，依旧五行我素。
　　“咚咚”，就在这时，敲门声又响起了，粗嘎的声音响起。“外卖到了！”
　　少女从沙发生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取了外卖进来，一句话也没跟外卖员说。
　　每天的外卖都是简单的食品，有时是包子，有时是馄饨、饺子，还有时候是面包和披萨。
　　披萨这个词，还是“颜梨”告诉他的。
　　每一种，看起来都非常简单，楼绥以特意留意了一下附近的居民，也有人提着这些东西或者米饭上楼。每天早上，甚至还有人在楼下支摊子卖这些食品。
　　但是，楼绥以心里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这个少女明明跟他走了，他却丝毫没有自己掌握少女的感觉，反而觉得少女沉着冷静的样子，像在算计什么东西。
　　她每天都看着手机，总让楼绥以觉得，手机里有什么阴谋。
　　因为这么久了，“颜梨”没有让他看过一次手机里的东西。
　　以前跟杨婀娜在一起的时候，杨婀娜那小姑娘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都恨不得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跟他分享。为什么到了“颜梨”这里，就不一样了？
　　“颜梨”越是盯着手机，他就越想看看。可是，怎么看呢？“颜梨”对手机看得很紧的。
　　楼绥以思索着，少女已经打开外卖盒子，开始吃馄饨了，同时还在看着手机。他好像知道楼绥以想什么似的，忽然抬起头看了楼绥以一眼。
　　楼绥以偷窥被发现，脸上也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温柔地问：“怎么啦？”
　　陆微之将勺子放下，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拭着嘴角，才说：“陆微之找到了颜家的秘密。”
　　楼绥以的心神瞬间一震，幸好他的手一直插在裤袋里，否则的话，少女一定会发现，他的手指不由得握紧。
　　“颜家的秘密？”
　　“嗯，不知道是什么，不过，这两天做好准备，陆微之会拿着一根玉簪去市中心的博华塔……”
　　话还没说完，楼绥以的眼神骤然锐利。但这锐利只有一瞬，就像错觉似的，他很快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好笑地说：“阿梨，你这话说得……你觉得能骗到我？”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机上的一个软件打开，清晰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帮颜家抹去痕迹的人，是你。”
　　“只是帮了颜家一点小忙。这点，颜茹也知道。”
　　“就这个玉簪？其他的呢？”
　　“颜先生只说，如果有人要找玉搔头，就让她去博华塔。如果去了还不明白，就不计代价将玉搔头收回。”
　　一老一少的声音，少年的声音分外熟悉，是陆微之。
　　楼绥以的眼角抽动着，被衬衫领口挡住的脖子上，出现一道僵硬的青筋。他问道：“阿梨，你哪弄来的？”
　　“说了你可能不懂，这叫窃/听器。”少女将手机屏幕转回来，“和陆微之吵架之前，我就在他手机上装了窃/听软件。我知道，从石桥镇那里得知了外婆留下遗言，指认陆家，陆微之一定会想办法支开我，跟他家那老头子商量对策。”
　　楼绥以悚然一惊——
　　少女不是真的伤心，也不是真的和陆微之吵架，她只是想将计就计，引出陆微之下一步的行动！
　　这份心机，真的是她这个年纪能有的吗？
　　她会算计陆微之，会不会，也在算计他？
　　少女说完便看着他，见他没说话，忽然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楼绥以，你害怕了。”
　　是，他有些担心。因为楼绥以一直觉得，自己是无所不知的，一个妖怪在凡人的世界里，用点法术岂不是想要什么有什么？可是现在他才发现，很多现代社会的事，他并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除了骗小姑娘的心之外，他什么都不会。
　　但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不会再有一个了解颜家秘密的陆家人，也不会再有一个颜家小姑娘给他骗。最重要的是，找不到要找的东西，他根本没有什么以后！
　　一念及此，楼绥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我怕什么？阿梨，只要你一句话，我为你死都可以。对，我很吃惊你的心机竟然能深沉到这个地步，但是，我更多的，是心疼。”
　　他柔声说：“阿梨，是我没有早点遇到你，没有早点照顾你。和你一样大的女孩子，最大的烦恼就是不够钱买好看的头花，你却要思考血仇，向陆家报仇。”
　　他一边说，一边往前靠，试图握住少女的手：“阿梨，我心疼你。”
　　别的小姑娘听到他这么说，早就恨不得扑进他怀里痛哭了。
　　可“颜梨”却毫不留情地将手抽走，坐到离他一臂远的地方，冷淡地说：“不需要你的心疼，我庆幸自己有心机，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前世，颜梨不久是被他的花言巧语骗走了心，最后死无全尸吗？
　　所以今生，他不会允许颜梨再有事。
　　“我要去博华塔。”少女从沙发上站起来，“那里有颜家的东西。陆微之手机里有我装的追踪器，我要提前在博华塔附近埋伏。最迟后天晚上，他一定会去。”
　　楼绥以正愁找不到借口去，在想怎么劝她，没想到她先开了口。她的话正中下怀，楼绥以立刻说：“阿梨，我陪你。博华塔那地方，可不是什么好玩的。”
　　少女果然看向他：“你知道博华塔里面有什么？”
　　楼绥以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才说：“阿梨，如果你不是颜家的人，我是不会说的。博华塔百年前发生过一次怨灵伤人事件，是颜家处理的。里面有个地宫，需要很小心才能进去，阿茹曾告诉我，颜家的所有法术典籍，都放在里边。”
　　“颜家的所有典籍？”少女重复。
　　“对。”楼绥以点头，“我一直只知道阿茹保守的秘密是颜家的法术典籍，但是不知道在哪，原来在博华塔，难怪她一直防着陆家。阿梨，你知道的，颜家一直是凡人，学法术，其实就像凡人读书似的，有天赋的高低，但除非天生的傻子，否则人人都可以学。”
　　也就是说，颜茹女士保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就是防止陆家得到颜家的法术典籍？他这么说的时候，没发现告知秘密在博华塔的人，正是陆家的家主，陆深吗？
　　陆微之的眼神沉了下去，缓缓地说：“原来如此。”
　　楼绥以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毫不犹豫地说：“走，阿梨，我们先去蹲守。”
　　少女点头，与他一同下楼，打车前往博华塔在的地方。两人刚上出租车，少女看了一眼手机，说：“陆微之也来了。”
　　两人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楼绥以第一次看到了少女的手机屏幕。只见上边是个地图，一个红色的点在移动着。
　　那就是陆微之？楼绥以沉吟：“没想到到他的动作这么快。”
　　“他怕夜长梦多。”少女催促，“开快点。”
　　博华塔是市中心一个公园，里面有一片景区，不过除了博华塔之外，其他的都是最近十年重建的。就算是博华塔，那也是百年前的建筑，并不是真正的古迹。
　　楼绥以和陆微之住的小区离博华公园不远，比“陆微之”还提前达到。
　　因为公园不是真正的古迹，所以里面的人很少，再加上已经是深秋，天气逐渐变冷，又是下午，连锻炼的老人都没有。整个公园一点人气也没有，阴沉沉的天气，灰蒙蒙的树林，不像公园，倒像一个寂静的墓园。
　　“跟我来。”陆微之对楼绥以招手，走在前方。
　　他对博华公园的布置并不熟悉，但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对监控非常敏感。陆微之不用看，只靠感觉就能精准地躲开监控摄像头。
　　公园的管理疏于管理，几乎没有巡逻员。陆微之带着楼绥以左走右躲，最后站在一处屋檐下。
　　“等着吧。”
　　楼绥以一直没有反抗，还夸了他一句：“阿梨，你真的很厉害，幸亏有你。”
　　少女冷笑一声，没有回答，只是沉着脸盯着前方。
　　他站的角度虽然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正好有个缺口，可以看到对面造型古朴的古塔。
　　两人就在屋檐下等着。夜色逐渐降临，四周黑漆漆的，只有博华塔被黄色的灯光装饰着，依旧醒目。
　　晚上八点，少年被人带领着，来到博华塔之前。他对带领的公园管理员挥挥手，等管理员走远了，才慢慢地在博华塔附近转悠着。
　　走到某处的时候，少年停下脚步，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个木盒。他仔细对照着，四处看了一眼，然后用玉簪对着博华塔附近的一个莲座，戳了进去。
　　只听“哗啦”一声，莲座面前的地砖忽然沉了下去，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少年露出轻微的微笑，将玉簪取下，走进洞口里。他刚要用手电照亮四周，忽然哗啦一声，身后的地砖回归原地，一道刺眼的光芒亮起。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就被人抓住手腕一拧。
　　“别动。”少女的声音冰冷。


第37章　
　　少年的手腕被抓住，脖子上抵着冰冷的利器，登时一动也不敢动，站直了举着双手。
　　“是你。”少年吃惊，“你怎么会来这里？世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你从哪知道我的行踪？”
　　少女还没开口，就有个努力扮作温文的声音响起：“陆小少爷，你问这个问题，不觉得荒谬吗？你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一个偷东西的贼而已！”
　　少年的声音里登时充满了愤怒，“颜梨，你竟然带他过来！他是杀了你外婆的人！”
　　“谁杀的我一定会调查清楚，不用你多嘴。”少女的声音冷冷的，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匕/首，抵住少年的后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颜梨还是那副痞痞的样子，摊手说：“没什么，好奇而已。就想知道，颜家在这里藏了什么东西。你放心，权力地位财富，我什么都不缺，颜家那点东西，我还看不上。”
　　“是吗？”楼绥以笑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一丝幽冷阴森之意，“陆微之，如果陆家真的看不上颜家的宝藏，陆深为什么将玉簪保存五十多年？”
　　少年的声音猛地一顿，随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好像被揭穿的恼羞成怒，不再开口了。
　　少女此时才开口：“别废话，往前走。楼绥以，光照。”
　　一句话之间，亲疏有别已经展现出来了。
　　楼绥以对“颜梨”的区别对待非常满意。对凡人来说，在黑暗的地下室，光线就是一切，比什么都重要。
　　掌握光照，就是掌握了他们二人的行动方向。
　　他从指尖搓出一团幽蓝色的火焰，将四周照亮。
　　颜梨这才看到，他们身处的是一个悠长的通道，还有转角设计，不知道要下多深。通道的墙面、地面都镶嵌着青石板，没有现代的痕迹，看样子，还是个古迹。
　　陆微之和楼绥以也才看到，除了玉簪，陆微之手随身还带了个大大的挎包。看挎包的大小，里边的东西很显然就是从石桥镇带来的妆奁盒。
　　楼绥以讽刺：“陆小少爷的准备，还真是周全。”
　　颜梨无辜状：“一般，我比较喜欢有备而来。”
　　“走。”陆微之又推了她一下。
　　颜梨耸耸肩，开始沿着阶梯往下走。
　　博华塔的通道很长，深秋了，空气幽冷，地下更显得幽森。这个地下室隐藏得如此深，显然除了颜家没几个人知道，几十年也没有开启。但奇怪的是，空气里却没有烦闷，也没有霉味。
　　这说明，通道有通风口，防止氧气耗尽，免得走进的人窒息。
　　那么，通风口在哪里？
　　接着转角的方位，颜梨和陆微之交换了个眼神，却没有结果。
　　陆微之听了一下，说：“总共三层。”
　　颜梨故意问：“你怎么知道？”
　　“回声。”陆微之说着用力踩了一下地板，少女穿着软羊皮的粗跟单鞋，用力跺脚，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一层层回荡着。
　　“听不出来。”颜梨摊手，闲聊似的问，“你们不是双宿双飞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逮着我来的时候出现，是早就知道我会来？”
　　“陆小少爷，你还真有脸问。”楼绥以的声音幽冷，“你拿着别人外婆的遗物，来人家家主藏宝的地方探秘，什么用心还用说么？如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真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