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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计其庶-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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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卜一进门,门房就急道:“二老爷你去哪里了?老太爷立等你在书房说话呢!”
    叶俊德猛的一惊,快步往叶阁老的外书房而去。外书房里很多人,叶阁老在上位坐着自不消说,往下有大哥叶俊文、二太太越氏、庭瑶、庭芳、庭珮以及幕僚钱良功与杨志初。全家的精英都在此了,叶俊德疑惑了一声儿:“老太太呢?”
    叶阁老指了指空着的那个位置道:“她头晕旧疾犯了,起不来床。”
    “要不要紧?”
    叶阁老眼皮都没抬:“不稀奇,她才犯个旧疾,王阁老直接就吓死了。”天子一怒,伏尸遍野。同样,天子要诚心使性子,胆小的可不得吓出一身病来么?谁后头都是一大家子,尤其是叶家这样儿子弟子都陷进去的。不知道的以为圣上对付叶阁老,还能看个戏;知道的以为圣上想废太子,又从来不把平郡王放在眼里,家家户户正开会呢。
    叶俊文不耐烦的道:“老二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叶俊德道:“去接学生了,看他在福王府,叫他们两个先耍一夜,明日早起使个人去接。”又扭头对越氏道,“收拾间屋子,他只怕要常住了。”
    叶阁老道:“正经收拾些骑装兵器马匹与他,他不在咱们家常住,他得去寻赵总兵。现蒙古常犯边,赵总兵又是一员猛将,护的住他。”
    叶俊文不想聊徐景昌的话题,插话道:“如今我怎么去大同?”
    越氏心中大恚,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耐烦个什么劲儿!
    庭芳沉吟:“最新军报是什么?”
    叶阁老道:“大同战败,秘而不发。其余的地方有城墙,倒是险险守住了。眼看就要入冬,蒙古人没吃的,只怕更厉害。再则,蒙古的可汗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牧民负担极重,那些个散碎牧民到了冬天饿狠了就来打劫。可巧了,大同城墙又被砸了个大口子。纯靠人力守着,顶什么用?朝廷紧急调配军火粮草过去了。福王殿下捐了自己的私库,圣上也知道没法子省钱,已是下令开内库了。只不过,”叶阁老的嘴抿的紧紧的,好半晌才道,“圣上还是恼了,叫赵总兵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叶俊德腾的站起,鼓着眼睛道:“昏君!”
    叶俊文喝道:“闭嘴!”
    叶俊德白了哥哥一眼:“君王有错,臣当谏之!”
    叶阁老道:“没用。”
    叶俊德:“……”
    钱良功不想废话,直接道:“当务之急,得想想咱们的处境。二老爷今日做的好,不管怎样,徐公子都是咱们家的人,倘或咱们家都不搭理,更加叫外人看着没底气。立刻就墙倒众人推了。”
    杨志初也道:“顶好明日接过来,外头的话传的不像,他不要在福王殿下家住多了为上。福王殿下亦是咱们一伙儿的,他名声不好更糟。我才从外头回来,街头巷尾就都在说闲话了,不是人刻意放出去的消息都不信。”
    叶阁老忙问:“什么闲话?”
    杨志初道:“徐公子为何莫名其妙被削了世子呢?大伙儿都在猜。就有人神神秘秘的说,是因为跟福王殿下事发了。圣上也是下的一手好棋!”把亲儿子坑进去了吧?这事儿都没法说清楚。
    更苦的是严家,女儿当了王妃,喜上眉梢的事儿。哪知才订婚,传福王与庭芳的八卦,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好似他们家女儿是个顶缸的。好容易谣言过了,大伙儿都觉得不像了,正预备结婚,皇后死了,皇子们全守孝,不能结婚。严家院子浅,住着个王妃带几个宫里来教规矩的嬷嬷,挤的动弹不得。勉勉强强螺蛳壳里做道场,安顿齐备,得,徐景昌被革了世子,谣言又炸了锅!江淑人嘴里发苦,还得瞒着严春文,心里越发疑惑福王到底是不是断袖,她女儿怎么办!早知道就告病不带女儿去选妃了,都是什么事儿啊!
    消息传的太快了,叶俊德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报福王。福王气的半死,咬牙切齿的道:“平!郡!王!”
    徐景昌弑君的心都有,要拿他做筏子他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就收了一个叫着好听的世子。委屈是有,但没什么大不了的。好男不吃分家田,只要没有人专祸害他,就活不下去了不成?但圣上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儿子?他招谁惹谁了?世家公子养尊处优的,长的好的多了!就平郡王这样一个整人都只会姨娘风的主儿,你抬着他跟太子斗个屁啊?能不能换个人啊?你怀疑太子,抬福王也好啊。想逼人造反是不是?他现在就想造反,就想把圣上带平郡王一块儿掐死!
    福王站起来道:“不行!我得进宫一趟。”说着就往外头冲。
    徐景昌死命拦住:“别冲动!没人会信,现在你撒娇没用。”
    福王怒吼:“怎么就没用了?我不是他儿子啊?”
    徐景昌道:“他要给你留脸废我干什么?我是你的伴读,还是你表弟!”
    福王顿住。
    徐景昌喘着气道:“圣上疑上我们了。”
    “疑我……作甚?”福王像是问徐景昌,又像是问自己。
    徐景昌平静的道:“我不是一般的世子,我是娘娘照看大的。我是个女孩儿,就是皇家人。倘或你有妹妹,我就是你妹夫。你分府之前,我连过年都住宫里。圣上还抱过我呢。记得那年过年,我们一左一右跟着圣上坐么?皇后娘娘的身边就不提了,小时候是咱们俩的专座。后来大了你搬出坤宁宫,我才再没去过后宫。”
    徐景昌顿了顿,道:“就这样,圣上连个上折自辩的机会都不给我。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给没了的娘娘留点脸。说我不忠不孝,我是谁看大的?”说着嘲讽一笑,“我小时候还住过坤宁宫呢!”
    福王沉默了。
    “没有人傻,”徐景昌道,“先前似有似无的谣言,恐怕还有人信。这会儿该明白的都明白了。无非是圣上敲打我们,平郡王趁机作乱。事关殿下,没人敢去圣上跟前嚼舌。”
    “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
    福王自嘲:“嘿!长到二十岁,爷竟开始受起委屈来!这没娘的孩子啊,啧啧!怪道儿叶小四那鬼精灵儿,一听她娘不好了,吓的跟要散魂似的!”
    徐景昌想了好久,才道:“我要去叶家,宵禁了,给我个批条儿。”
    福王道:“你现跑也来不及。人家当你心虚。”
    “不是跑,跑有个鸟用。”徐景昌道,“我要见阁老,事儿不对。谣言随他去吧,不伤筋不动骨的。”说完忍不住鄙视了下平郡王,“就那种缺心眼儿才觉得谣言能伤人。太平盛世的时候,说几句我还伤春悲秋一下。生死关头了,谁管那些玩意儿。”
    福王知道自己对局势的判断能力几乎没有,他就一个闲王,阁老且没认全呢。只得写了个批条盖了印,使了两个侍卫把徐景昌送出门去了。
    徐景昌来到叶家时,外书房的会还在胶着。现在几乎是个死局,讨论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徐景昌进门,叶阁老倒不意外,只问:“有急事?”
    徐景昌道:“回老太爷话,心里慌,只怕有事。”
    叶俊德已听了谣言,安抚了一句:“清者自清。”
    徐景昌道:“不是为了那个,我就想,怎样才能叫圣上别胡闹了。再逼下去,太子殿下可是要疯了。往下数的皇子,就真个没有一个能顶用的!现扶起打擂台都不够使的。”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太子一步没走错,错的是圣上发癫。除了一杯毒酒弄死了圣上,似乎也没别的路。
    庭芳几乎沉默了一晚上,此刻才道:“太子暂时不会疯,但赵总兵要是死了呢?”
    叶阁老皱眉。
    庭芳继续道:“边境九镇,摆明车马是太子系的只有赵总兵,这是出身使然。其它的都不好说。太子之稳,不单于礼法,而是跟所有的皇子相比,他在军队有自己人。事实上太子系是两个皇子,两个最得宠的皇子。所以平郡王根本就上不了桌。圣上想制衡是没办法的,不能抬举哪一个,就只好削弱太强势的太子。问题在于,太子真被削弱了,先不提他如何接任这个国家,他自己得先没命。野心都是养出来的,现在中间的皇子没野心,但一旦太子弱了,凭什么垃圾一样的平郡王能上?别的就不能上?尤其是大伙儿都不喜欢平郡王。倘或太子没了军权,所有的皇子都一个样了。太子被圣上压着打,平郡王上蹿下跳,其余人怎么选?十一个皇子,刨开太子、平郡王与福王,还剩八个。大伙儿分分,如何?”
    叶俊德想着史书上诸子争权的惨状,整个人都软在了椅子里。叶阁老的脸色晦涩不明,庭芳说的,他自然想的到。问题就在于,赵总兵怎么才能在蒙古人的铁骑下活着。
    庭芳闭上眼,想了好久,才轻轻道:“爹,带我去大同。”
    
    第204章 喵喵猫
    
    叶俊文条件反射的道:“胡闹!你给我闭嘴!”
    叶阁老阴冷的说了一句:“再废话扔你出去!”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叶俊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被叶俊德踹了一脚,闭嘴了。
    叶阁老问庭芳:“理由?”
    庭芳坚定的道:“修城墙。只要有城墙在,赵总兵就不会那么被动。现如今是没了城墙,靠他们修到猴年马月去。老太爷您速速替我准备东西,出门一趟,还是苦寒之地,要的东西多了。”
    叶阁老瞥了庭芳一眼:“东西好说。你觉得你去能力挽狂澜?你修过城墙吗?”
    庭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别人家还可以调转马头,换个皇子搞拥立之功,咱们家掉不了头。不博一把,怎么死都不知道。我固然可以不去,但我绝不想过在教坊司里迎来送往的日子!”在古代,出了事没有单扑哪一个的,一旦出事,就是男丁犯事者杀,不犯事者流,女眷要么长流要么官卖。这也是为什么古代宗法强盛,因为即便你家族内不团结,犯事了一样捆做一堆。本朝根本没有理科,朝堂上那帮已是高手。边疆不可能有,想也知道他们修城墙的方法还是傻乎乎的磊石头。你磊到猴年马月去!
    叶俊文忍不住道:“你一个姑娘家,去什么军营?你当是出城玩?”
    庭芳炸毛了:“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一句,我回去就把周姨娘就地打死!见天儿跟个姨娘混的不知东南西北了,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啊?姑娘家姑娘家!你别遇事就记得男女行!不!行!你特么生一个会算学的儿子出来啊?你生的出来吗?生不出来就给我一边猫着去,没你的事儿!”
    叶俊文本就心情不好,被女儿指着鼻子骂,哪里能忍,伸手就要打庭芳。庭芳侧身避过,叶俊文没注意脚下,恰好绊到凳子脚,立刻就跌倒了。庭芳忍住泼他一脸茶的冲动,怒道:“本朝实行军户制,谁告诉你军营只有男人的?嗯?你是在姨娘身上当的郎中吧?外头的事儿还用我教你啊?你一把年纪了别无理取闹了好吗?咱家都快完了,你给我醒醒好吗?不会说话想不明白,就闭嘴好吗?你这么能耐,被人坑了还不是家里人给你擦屁股。要不是赵总兵死不起,你索性死大同好了。你当我愿意去?哦,就你知道外头难过?我比你还锦衣玉食呢,我不怕吃苦啊?我上赶着想受罪啊?我特么一个姑娘家我愿意去军营啊?你当我跟你一样见识全跟姨娘学?我都坐在外书房了,你还把我当孩子看。你有点眼力价儿好吗?”
    庭芳说完,也不管跌在地上的亲爹。匀了下呼吸,道:“司马当成活马医。咱也别自欺欺人了,与太子结盟之事,圣上定是清楚了。那样老糊涂了的皇帝,就别指望我们软了他能放过我们。我们造反了吗?我们架空他了吗?都没有!既这么着,不如赌一把。大不了死大同么,横竖我就算在家里,你们在外头犯了事儿,不也得要掐死我以保全名节,我自个儿麻溜去死了,岂不是大家都自在。”
    叶家人早习惯了庭芳飚亲爹,又不是没见过。唯有徐景昌整个人都不好了,哇擦还有这种对付亲爹的法子!僵硬的扭头看叶阁老,发现他不单无动于衷,还问庭芳:“有用吗?”
    徐景昌揉了揉眼睛,看到从地上艰难往上爬的叶俊文,才相信刚才他不是眼花,徐景昌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叶家到底是什么地界儿?这么以下犯上真的好么?怪不得她就敢踹福王,合着在家里野蛮惯了。难道如今文臣家里比武将还不讲规矩了么?外头他们装的挺像一回事的啊!
    徐景昌太震撼了,以至于差点忘了正事儿。直到庭芳说话,才收敛心神,接着听她老人家有什么高屋建瓴的见解。心中依然还叹:师妹不混朝堂可惜了。福王当时应该下定决心娶庭芳的,哪怕不喜欢呢。
    庭芳道:“看现场才知道有用没用。我没动过工程,家里也没让我干过粗活。脑子里倒是有些想法,也是纸上谈兵罢了。但我既有想法,总比他们强。”
    越氏抖着声音问:“你要遇见蒙古人了怎么办?”一个小姑娘,落到野蛮的蒙古骑兵手里,想想结局都打了个寒战。
    庭芳淡定的道:“我长的这么好,小是小了点,还不至于叫他们炖了杀了。大不了去做西施么,搅和的他们国破家亡得了。”不然还能怎么办?受不了就去死呗,没准儿她能穿回现代了。不是不知道危险,实在是真心不知圣上会出什么幺蛾子。再则还要打个同情分,他们家为了国家,连女孩儿都带上战场了,尽力了。圣上再动手,总要有点顾忌吧?现在的问题是根本不知道圣上猜忌太子到什么地步。但据她的判断,太子离造反不远了。叶家都感到危险,太子更是如履薄冰。赵总兵不知何时会死,他傻才等到无牌可打才动手。所以叶家的真正危机并不是什么皇帝的猜忌,而是太子一旦动手,铁板钉钉的太子党叶家就必须跟着动。成功还好,失败必然是血流成河。大同也好,家里也好,都是同样的危险。还不如发挥一下自己的长才。对去边疆是恐惧的,可再恐惧也得去。心里默念了三遍:不怕死就不会死,才把碰碰直跳的心安抚了一丝丝。
    叶阁老黑着脸道:“别胡说,那日子你过不下去,别高看了自己。城墙修好确实能好打些,可用途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大。”
    庭芳坐回凳子上,道:“行,我听您的,您做决定。我一个姑娘家,我命由天不由我。”
    叶阁老嗤笑:“谁还能由了自己不成?你想好了,去了未必有用,还可能丢命。”
    庭芳一连反问了两句:“我去了能更坏么?我不去能更好么?”
    叶阁老沉默。
    庭芳又道:“大不了做无用功罢了。”
    庭瑶淡淡的道:“如此,娘身边就剩我了。”
    庭芳冷笑,指着狼狈爬起来坐在一边的叶俊文道:“再说了,我不跟着去,有人敢拦着这货犯蠢吗?别的不论,我能弄的他不去给赵总兵添堵。”
    庭芳战斗力爆表,叶家集体无言以对。叶阁老先前就担心叶俊文蠢的去跟赵总兵较真儿,庭芳去管住他却是更好些。
    叶俊文气的脑袋都木了。庭芳呵呵:“九岁的女娃儿都打不过,你们就放心吧。我还有安儿呢!”
    庭芳居然打算用暴力解决亲爹,叶阁老也跟着木了一下。叶俊德被老婆捏着一块小肉,痛的呲牙咧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憋了一肚子三纲五常好不难受。
    叶俊文好容易缓过来,咬牙切齿的道:“你们都不管管?她如今都敢这么着,翌日不要弑君杀父?”
    庭芳阴森森的一笑:“爹,你读过孟子么?”
    叶俊文打个激灵。
    庭芳笑着背道:“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贼残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呵呵,儒家先贤说了,只要你是贼,谁都能弄死你。别以为你是国君就有豁免权。《孟子》全本在明朝是反动,造反理论杠杠的,还是道德制高点呢!呵呵!
    叶俊文那就是庭树的亲爹,没有最怂只有更怂。被庭芳恐吓住了以后,就不说话了。叶阁老真心想当长子死了,庭芳说的话,别的都不提,那句“有没有眼力价儿”真是正中靶心。也是该去边疆历练历练了,京城里住着他护着,竟是越发“何不食肉糜”。再不想见蠢儿子,索性扬声喊长随进来,直接把叶俊文叉了出去。顺道威胁:“你胆敢去你太太面前胡噌,我今儿就直接打死了你!今儿的话,一个字也不许漏出去。”
    于是叶俊文被开除党支部会议,余下的人继续。终于彻底冷静了的徐景昌道:“四妹妹,你会骑马吗?”
    庭芳摇头。
    徐景昌道:“那如何去得大同?”
    庭芳道:“我爹也不会。想来文官出门,总是有车队的。我们跟着辎重走。”
    徐景昌道:“只怕来不及,辎重走的慢不说,如今还没预备好。我们去修城墙,自是越快越好。如今出发,到了大同恰好冬天。冬日里地都冻硬了,蒙古不好出骑兵,可以缓口气。咱们冬日把城墙修好即可。”
    庭芳赶紧问:“大同有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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