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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云一起站在院里接受检查。不过，出现在官差面前的阿史那云已经没有了胡须，想来他那络腮胡子就是假的，需要时就粘在脸上，以另外一副面貌出现时，就取下来。但是现在两个人并排而立，周围都是虎视眈眈的兵丁衙役，常小溪反而不好细看他的真实样貌了。

　第四十五章　护身符

　　　　卖身的仆人是没有户籍的，卖身契在主家手里握着。这个院子的主人，还是个致仕的官员，检查的兵丁们，就不好动粗了。而是把随行的里正叫过来，令他辨认。

　　　　虽然常小溪从没有见过那里正，但是里正却毫不犹豫的确认了常小溪的身份。说她是冯老爷家的家生子奴才。阿史那云假扮的冯富贵，则是荒年没饭吃，自卖自身到的冯老爷家，也有十年了。所以这两个人的身份十分可靠，里正拍着胸脯说他可以作保的。

　　　　负责的小队长就点点头，示意这两个人过关了。旁边的衙役却说：“把后院门打开，我看这后院也是住了人的。”

　　　　阿史那云在一旁憨憨的回答：“后院老爷赁给了一户读书人，他们自己重新开了门哩。从俺们这里过不去的。”

　　　　衙役推推后门，果然是钉死的。这时候，带队的小队长将他扯到一旁，嘀咕了一阵子，两人窃笑几声，竟然就此作罢，示意收队，搜查下一家。

　　　　真不知道后院住着何方神圣，就连致仕的官员都要搜查，一户普通的读书人，竟然被轻轻放过了。这让常小溪心里挺好奇的。

　　　　这个小队刚要收队，却又进来一组人马。原来狄少华生怕搜得不仔细，或者底下人有猫腻，特地派了两组人，地毯式的排查。这一组，带队的却是县衙的衙役。

　　　　两组人一对接，后来的见后院没搜查，不管前面一组人说什么，一面令人劈开后门进去检查，一面打着官腔：“并非兄弟不给面子，狄大人严令，漏过一个嫌犯，以通敌罪论处。兄弟家小都在这南云县，可担不起这血海干系！”

　　　　没办法，两组人都盯着，打开后门，一起进去搜查。

　　　　常小溪看看阿史那云，只见他递给自己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只好立在原地耐心等待。

　　　　片刻后，只听见后院一阵子鸡飞狗跳，又有尖锐的女声骂骂咧咧。常小溪隐约听着，仿佛是赵李氏母女的声音，一边叫骂，一边厮打。还有个男人的声音也在叫骂，大约是赵素生。因为知道阿史那云清楚自己的来历，所以常小溪压低声音问：“是那一家子吗？”

　　　　阿史那云皱皱眉毛：“就是他们。”说着拉了常小溪一把，两个人站到了树影底下阴暗处。常小溪察觉到阿史那云塞了一样东西在自己手上，是软乎乎的一小包。大汉给她做了个搓脸的动作。

　　　　常小溪只好捏破小包，把里面的粉末先搓到手心里，再仿佛没睡醒一般搓搓脸。

　　　　等她捯饬完，阿史那云满意的点点头，默然站定，再不吭声了。

　　　　而此刻后院的几个人已经被老鹰捉小鸡一般给架到前院扔下了。一个瘦高个的男子率先爬起来，先指着拉扯自己的兵丁骂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李都尉的幕僚，折冲军府的座上宾！你竟敢动粗？太岁头上动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躲在阴影中的常小溪看得明白，这人正是自己以前名义上的丈夫，赵素生！他身边的几个人也慢慢起身。一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娇吟着爬起来，倚到赵素生身边。一边娇滴滴的呼痛，一边轻轻掸着衣服上的尘土。

　　　　这个人倒是没见过，常小溪暗自纳闷，难道赵素生娶亲了？

　　　　赵李氏母女互相搀扶着起身后，就没有这么安静了。首先是赵富花怒指着身边的衙役喝骂：“你怎么还摸我？看看你那腌臜模样，莫非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身边的那个衙役已经三十多岁了，胡子拉碴的，听得赵富花这么说，忙认真看了看赵富花，这一看不要紧，惊得他是连退了三步。扶住了旁边一名小兵才稳住了脚步。赵富花生得五短身材，五官扁平，小眼睛，本来长相只算平庸偏丑。可是现在她涂了一脸白粉，嘴上涂了口脂，夜间看起来就是一张血盆大口。而且赵富花进了城之后，听别人说女要俏，一身孝，就身着白衣。所以把那衙役吓了一跳，一副见鬼的模样。

　　　　赵李氏忙往女儿身上看看，然后猛地转身扑向那衙役，就要厮打。

　　　　幸亏那名衙役平日里缉拿匪盗，也算勤勉，身上还有些功夫，轻松躲过了赵李氏。他平时除了对老爷们客气，何曾吃过这等亏？马上一个转身，转到赵李氏身后，将她双臂反扭，就用绳索捆了起来。任凭赵李氏杀猪般的嚎叫，只丢下一句：“妨碍公务，等下带去收监。”

　　　　赵富花与赵素生本来也要扑上去厮打，听到这话，面面相觑，不敢再轻举妄动。还是赵素生清清嗓子，走上前去，对那衙役说道：“家母失礼了，在下也是有身份的人，还请看在小生的面子上，放过家母。她也是心疼舍妹，才如此的举动。”

　　　　那衙役斜着眼睛看看赵素生，这南云县有身份的人，他都是心里有数的，可没有眼前这号人物。因此他也打着官腔说道：“我是个官差而已，只能按律法办事。像您这种有身份的人，可以直接去找县尊大人。”说罢就再不言语。

　　　　赵素生自视甚高，之前也报过了是折冲军府都尉李钊的幕僚，谁料这小小衙役竟不买账。他自觉尴尬，想撂下一句重话，奈何不掌实权，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旁边一直缄口不语的丈母娘张氏，见女婿尴尬，忙使个眼色给女儿张晓霞，示意她上前为官人解围。

　　　　那张晓霞不耐的撇撇嘴，转脸堆起一脸笑容，扭扭捏捏的走上前，先给那个衙役福了一福。好歹算她有几分姿色，那衙役总算给她一点面子，侧了侧身子，不受她这一礼。

　　　　张晓霞未语人先笑：“这位大人，我家郎君在折冲军府李都尉帐下效力，是都尉大人的得力干将。”说着话，将一个小荷包塞在衙役手中。

　　　　衙役掂了掂荷包，居然至少有一两重，心思顿时活泛起来。狄县令只命大家搜寻突厥嫌犯。一个刁蛮老婆子，和一个迂腐书生，怎么也和突厥嫌犯扯不上关系。放着这白花花的银子不赚白不赚。他脸色和缓起来，略一思索：“那今日就看在这位相公的面子上，下不为例。”

　　　　说着上前把赵李氏解开。赵富花尚有几分孝心，上前扶起赵李氏。张晓霞得意的依旧倚在赵素生身边。这一家人这才暂时安静下来。

　第四十六章　绿帽子

　　　　涌去后院的兵丁，很快搜查完了，说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两个小组的队长都看向里正，里正忙走到赵素生身边介绍说：“这位赵童生，乃是读书人。前些日子又被折冲府的都尉聘为幕僚，能文能武。这些是他的家眷，众位长官看，都是些女子。”

　　　　众兵丁看这几个女子，只有张晓霞年轻貌美，但是明显已经嫁做人妇，是这位赵童生的娘子。张氏与赵李氏年龄大了，赵富花长相丑陋不说，又时时做出东施效颦的丑态，看得众人一阵作呕。

　　　　只见前后两队的小头目凑到一处，窃窃私语几句，又嗤笑几声。那几个衙役还多看了赵素生几眼。这才嘻嘻哈哈的收队离开。这种情形，连常小溪都觉得不对。可惜作为当事人的赵素生毫无察觉，见这些人终究还是放了赵李氏离开，只当他们最终是怕了自己。当即昂首挺胸带头走回后院。

　　　　那赵李氏与赵富花经过了树荫下，才看到阿史那云与常小溪。他两个都低着头，一看就是下人模样。赵李氏顿时趾高气扬地说：“两个奴才而已，也配住在前院？”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赵富花也附和着。

　　　　只有张氏尾随其后，嘴角含着一丝微笑，也不知道在笑话谁。

　　　　等这些人都走后，常小溪才敢抬头。看来赵素生是成亲了，他身边那个妖娆的妇人就是新媳妇。只是那女子颇有风姿，看起来圆滑世故，怎么会看上赵素生这酸儒？看来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旁人怎么奇怪都没用。

　　　　但是见到那些来搜查的兵丁衙役的表现，似乎在嘲笑赵素生似的，她又忍不住好奇，走到阿史那云身边，悄悄的问：“你认识后院这些人吧，我说的是赵李氏一家子之外的那两个女子，为什么官差看她们的眼神那么奇怪呢？她们怎地就是护身符呢？”

　　　　阿史那云看看常小溪，似乎有些为难，踌躇片刻才说：“你年纪尚小，又是女子，这些腌臜事情，却是不好让你知道。回房去睡吧。”

　　　　常小溪更好奇，一定要追问。阿史那云只好含糊说道：“那家的媳妇子，与折冲军府的都尉有些关系，折冲军府的官兵都知道这件事情，这是上官的风流艳事，谁敢去管？所以他们搜查这里，必定是草草而过。这赵氏一家人，正是咱们的护身符呢！”

　　　　常小溪刚刚被燃起了八卦之心，还想问些细节，但是阿史那云早就转身走了。不过刚才官兵似乎都在看赵素生一家子，真的没怎么注意她跟阿史那云呢。原来是有这样一个桃色的缘由。本来她就很奇怪，像赵素生那样穷酸迂腐的人，怎么会娶到一个美娇娘，原来人家是挑了他来背锅的。

　　　　一夜无话。南云县被围，城外的菜蔬运不进来，除了一些大户自家还有院子种菜，平民百姓只能吃白饭了。若是再不解围，断炊是迟早的事。常小溪啃完馒头，利落的收拾碗筷，并不让阿史那云动手。吃饭的时候，阿史那云没有粘贴他的假胡须。常小溪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长相，鼻梁高挺，剑眉朗目，带一点异族的特点，竟然很是英俊，这种帅哥，被一部胡须掩盖了风采，真的是暴殄天物。阿史那云安静的吃完饭，就回自己的房间，不再出来了。

　　　　常小溪不敢提出去买菜什么的话，生怕阿史那云起疑。上次李钊抓住她，说打就打，可把她给整怕了。她只敢在院子里转转，看看有没有夹墙地窖之类的设施。按照她的想法，如果真的像狄少华说的，虬髯大汉就是阿史那云，他绑架了阿史那罗，那么应该把阿史那罗藏在附近。因为，毕竟阿史那罗是个大活人，要吃喝，要照应，藏得太远了，不利于照顾。现在南云县城风声鹤唳，如果成天满大街乱窜，一定会被巡街的兵丁衙役盘问，甚至直接当做疑犯给收押的。

　　　　但是还没等常小溪把院子转一圈，连接后院的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了！赵李氏哐当哐当的跑过来，生猛的冲到常小溪身边，气还没喘匀，就大声说：“小丫头，快来后院帮忙！”说着伸手来拉常小溪。阿史那云已经来到了赵李氏的身边，默不作声的挡住了常小溪。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赵李氏却惊觉自己拉住了阿史那云的手！虽然她年岁已大，但是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抓住一个壮年男子的手，确实是不合礼数，而且非常难堪。饶是赵李氏脸皮够厚，也忙红着脸甩开了手。

　　　　但她还是继续用大嗓门喊着：“你们两个下人，既是做奴才的，就该有个做奴才的样子！叫你们干活是看得起你两个，还不快跟我到后院去！”

　　　　阿史那云淡淡一笑：“这位夫人，咱们虽然是下人，却不是夫人家的下人。您若是需要人手，还应该用自家的下人。咱们可是只听冯老爷的指派。”

　　　　“冯老爷不是不在吗？反正你们闲着也是闲着，留着力气白吃饭吗？”赵李氏不耐烦的说。

　　　　阿史那云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两个吃白饭，吃的也是冯府的白饭，并没有吃夫人家的白饭。所以夫人家的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突然赵李氏看清楚了常小溪，虽然脸上涂抹了黄粉，而且最近人也长大了一点，但是那一张酷似的脸，还是引起了赵李氏不好的联想。她吃惊的指着常小溪：“你是人还是鬼？怎么也来到南云县厮混？你不是被烧死了吗？”

　　　　县城本来就不大，常小溪也没想过一直躲着赵李氏。她就是想凭着新身份蒙混到底的。谁愿意回赵家被几个吸血鬼继续折磨呢？

　　　　常小溪也吃惊的望着赵李氏：“这位夫人，我可是活得好好的。你平白诅咒我，是什么意思？不说清楚可不行。”言罢还故意拦住赵李氏的退路，摆出一副你不说清楚，就不放你走的架势。

　　　　阿史那云膀子一横，拦住赵李氏，“桂花是冯府的丫头，第一，不会去帮你家干活！第二，也容不得你胡说八道！”

　　　　赵李氏伸手去摸常小溪的脸，大约是以前被她打惯了，常小溪紧张的躲到了阿史那云身后。阿史那云对常小溪宽厚和善，可并不代表他是个宽厚和善的人。他伸手抓住赵李氏的腰带，轻松的把她提起来，赵李氏嚎叫着，手脚乱舞，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这样被阿史那云提着，从后门又扔回了后院！

　　　　“呱噪的像乌鸦！”阿史那云找来了铁钉和锤子，三两下就将后门钉上了。

　　　　常小溪本来都做好了与赵李氏周旋的准备，看到这种情况，再想一想阿史那云对待李钊的手段，突然觉得，赵李氏已经非常幸运了！

　第四十七章　她有情人

　　　　且不提赵李氏爬起来以后，气急败坏的冲撞后门，后院的张氏母女则在厨下手忙脚乱的准备着饭菜。

　　　　张晓霞一边清洗食材，一边问张氏：“婆婆说她去寻个帮厨的过来，怎地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人？”

　　　　张氏冷笑着：“你那婆婆，定是昧下了咱们的银子，跑到前院寻冯家的仆人去了。昨夜她就骂那两个人闲散，吃白饭。”

　　　　张晓霞奇道：“那两个下人是冯家的下人，又没有吃她家的白饭，婆婆生得哪门子气？”

　　　　张氏边炒菜边说：“你那婆婆，总觉得自己儿子是读书人，高人一等，其实骨子里最穷酸。银钱一旦入了她手，再出不来的。她定然是想，前院冯家有两个现成的下人闲着呢，主家又没人。两个下人，定然好拿捏，三言两语骗过来干活。帮厨也有了，银钱也赚到手里了。”

　　　　张晓霞吃惊道：“她竟然是到前院去了吗？定是失心疯了，不行，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我去把她叫回来。”说着就要起身，但是却被张氏一把拉住。

　　　　张氏按着张晓霞坐到椅子上：“管她作甚？横竖是她丢人，又不是你丢人？你现在有了身子，就该好好将息着。若是个男孩，那位大人还不得好好补偿你？”

　　　　一时说得张晓霞脸颊泛红，阻止道：“娘，不要再说了。怪羞人的。”

　　　　张氏恨铁不成钢的点点张晓霞的额头：“总是你自己做下的事，少不得老娘帮你善后。你只管去款待大人，厨房的事情有我操持就好了。”

　　　　说着将几个炒好的菜装进食盒，嘴里还念叨着：“若不是突厥围城，咱也不必这样辛苦下厨。但是大人前来，无论如何也不能慢待！你快去吧，别遇到你婆婆，又被盘问半天。”

　　　　说着提着食盒起身，先去厨房门口张望一下，这才把食盒递到张晓霞手中，叮嘱道：“城中吃紧，书院全部去县衙帮忙了，你那个鲁钝相公定然回不来。我再张罗些好吃好玩的，稳住你婆婆和小姑子。你只管放心去，这回定然要让大人给你腹中的孩子些东西，这也是他的骨肉。虽然现在你不得已嫁了人，但是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如果跟着大人有富贵前程，这孩子是一定要认祖归宗的。谁耐烦跟着你那穷酸相公一家厮混？只不过是个童生，全家都是一身的毛病！”

　　　　张晓霞听了母亲的话，整了整头发，接过食盒，一步三摇的往院外走去。

　　　　把风的张氏见赵富花从房间里出来，忙出声招呼她：“小娘子，老身刚做了些点心，你来尝尝味道。”

　　　　赵富花本来疑惑的看向门口的眼神顿时收回来，欢喜道：“婶子，我来了。”

　　　　张氏现炸了油饼，又煮了几片火腿，正在腾腾的冒着香气。

　　　　赵富花一边大口吃着油饼，一边问：“我嫂子的舅舅，还要在南云住几天啊？我看嫂子天天给他送饭。咱家的存货再多，也架不住他这样吃啊？”

　　　　张氏笑容可掬地说：“小娘子，可不是老身自夸。我这娘家哥哥，可是身家颇丰厚。”说着指一指墙角堆着的火腿风鸡之类，“这些都是我娘家哥哥拿来的，还有些上好的料子首饰。等会亲家母回来，你两个先挑几匹绸子，天气热了，也该添几件衣裳。我再给女婿裁剪几件儒衫，总不好落了读书人的体面。”

　　　　赵富花听说有这么多好东西，忙将油饼塞进嘴里：“咱们先去看料子吧！我娘年龄大了，定然穿不了鲜嫩的颜色。婶子先帮我挑几块好颜色的绸子。”也不顾手上油污，就伸手来拉张氏。张氏不动声色的躲开她的手，心中暗暗盘算着。

　　　　张氏本来就是为了引开赵富花的关注，才提到的布匹料子，见赵富花热切的望着自己，也只能心中哀叹又要失财了。因为张晓霞失身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