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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春闺_花三朵-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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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道:“叫你看笑话了!”
  谢葭踌躇半晌,还是道:“太夫人,莫伤怀了。”
  卫太夫人混不在乎,道:“当时战乱频繁,我出嫁的时候,就知道我要嫁的是个可能随时都是要死的人。而且注定聚少离多。就是因为这样,才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光,旁的公卿夫妻,或许一辈子也到不了我们这个地步。后来我常常想,大约这就是有得必有失吧!”
  她说着这话,浑似谢葭是她的一个忘年之交,而不是晚辈。世人都认为她是个可怜的孀妇。或许她早就想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这些话,希望有人懂得她真正的想法吧!
  谢葭笑道:“是啊,老将军一生建立功勋无数,英雄盖世,齐家治国平天下一样也不缺。太夫人真是好福气,能嫁得如此伟丈夫!”
  卫太夫人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
  谢葭也跟着笑,然后站起来给太夫人夹菜。
  卫太夫人笑罢了,便道:“听说前阵子,萧家的女儿去拜访你了?”
  谢葭犹豫了一番,终于还是决定吐露心声,道:“这萧六娘……我有些拿不准她的脾气。”
  然后便把事情的经过,从她生日那晚开始说起,再到萧六娘上门拜访,全都说了一遍,再道:“我家里那个表小姐,看着也是极娇憨的人,可是我也有些拿不准就里。”
  太夫人微微一哂,道:“那是你阅历太浅的缘故。”
  谢葭心中一动。若是换了太夫人,只怕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秉性。
  太夫人道:“你家那个表小姐什么样子,我是不知道。不过萧府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萧府四房最得宠的就是四夫人姜若素。要说那萧正南也是个铁血做派的汉子,老狐狸似的,可也算治家有道,回了内院,安若素一向是说一不二的。”
  “四房能承爵,无非就是因为出了当今皇后娘娘。他们家的长房和三房,可都是嫡出,而且是上一任安国公的两个嫡生子,纵然不成气候,可爵位平白跑到别人家去,又岂能甘心?再加上这一代又生了不少女儿外嫁给各大家族联姻,外面彼此斗着,内院妯娌们斗着,乱得很。”
  谢葭颦眉思索了一回,道:“上次,劫了我的人,好像是兵部尚书萧逸钟……是长房长子吧!后来把卫师兄告上大理寺的,也是他们长房……”
  卫太夫人笑道:“可是没有安国公的默许,他们哪敢这么闹!别忘了在药王庙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折腾的!”
  也是……
  卫太夫人道:“这样的地方,能养出一个你口中所说的娇憨女儿来,我看才是祖坟上要冒青烟了。”
  谢葭长出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卫太夫人满意,又给她夹了菜,笑道:“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了。要知道,不管萧六娘到底是什么居心什么秉性,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谢葭认真地点点头,道:“嗯。”
  回去以后,她就开始琢磨着萧六娘的事情。但是没过几天,萧六娘就派人送了一封信来,说是要到江南走一趟,在外祖母面前侍疾。
  萧夫人的娘家姜氏是扬州刺史,官居正三品,做官的是她的嗣兄。当年姜太夫人并没有生出儿子来,而是养了一个嗣子在名下。也就是说,萧夫人是她唯一的血亲后代。萧六娘是她唯一的外孙女。老人家年纪大了,自然就想念自己的血亲。姜氏在安国公府是手握实权的,让自己的女儿回娘家去侍疾,也没有太大的困难。
  这一去,起码就是小半年。萧六娘说,她把谢葭的《嫦娥奔月图》给带走了,回来再找她切磋画技。并且表示了一下对她房里那副《洛神赋》的垂涎。
  谢葭也就暂时把她的事情放到了一边。
  这些日子,刘姨娘一直把谢雪和王知华拘在身边,并不让她们出去走动。这样一来,谢葭想要走谢雪的路子抓刘姨娘的错处,就不能了。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刘氏确实一直把握着主动权——如果她不是有一个猪一样的女儿,时不时出来给谢葭制造点机会,恐怕谢葭早就被她斗倒再无翻身之日了。
  转眼又到了过年的时候。谢葭即将实岁十一,可是虚岁就十二了。这些年来,她也长高了不少。她自己保守估计应该已经长到一米五出头,再看这个家族的基因,谢雪的身高应该接近一米六八了,看来谢葭这副身子以后会是高个子。
  如果不是胸还太平,面容难免青涩,打扮一下出门,也是个大姑娘了。
  每年过年,卫清风都会回来探亲。大年初二,谢葭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将军府。
  马车行近卫府,卫清风果然等在门口。结果谢葭一下马车看到他,顿时就大为泄气——他怎么又长高了!!!
  如今的卫清风,在边关历练多年,已经晒成了一身漂亮的小麦色,身材矫健修长,目光锐利似鹰。不苟言笑的模样,已经愈显沉稳。但却没有丢了他原本的那种贵公子式的清冷之色。整个人已经像一把出鞘的宝剑,寒光乍泄,锋芒毕露。
  他抬头看到从马车里钻出来的小姑娘,嘴角不经意地抿了抿。
  她长大了!
  谢葭不情愿地上前给他请安:“卫师兄,恭喜卫师兄新进了归德中郎将!”
  卫清风想了想,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封给她,大方地道:“拿着吧。”
  “……”你就是个装大人的破孩子!嚣张个屁!
  卫清风带着她去给太夫人请安,结果果然太夫人那里又聚集了一群贵妇人,聊天聊得正起劲。
  看到谢葭,又大手一挥,道:“清风带元娘去玩吧!”
  “……”
  卫清风好像早有准备,木然地点了点头。
  卫太夫人又:“就在府里转转,好好地陪人家。”
  卫清风道:“是。”
  谢葭心道,也好,想个办法把卫清风弄到公爵府去,给他和谢雪制造点见面的机会。
  于是就跟着卫清风参观将军府的园林。太夫人住在莲院,卫清风住在江城楼。两处分别位于内院之中的东西两侧。其布局和规格都差不多,无甚差别。
  卫府的园林并不比谢谢府小,甚至还要大一些。只是卫府世代从戎,人口不如谢氏旺盛,因此楼院较少,作为练武场的空地更多,整体布局更加简洁和空旷。
  走了半圈,卫清风道:“我带你去江城楼。”
  谢葭有些犹豫,自己虽然还没有及笄,但也到了要藏六亲的年纪。虽然谢嵩对她放得很松,刘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这毕竟不是在自己家里,万一出了点事就不好了。
  她道:“不好吧……江城楼是卫师兄和女眷们住的地方……”
  他还有好几个通房呢!
  卫清风微微一哂,道:“我家的女眷,不就是我母亲?我母亲住在莲院。”
  谢葭没好气地道:“还有别人呢!”
  卫清风道:“没有别人了。我一个人住。母亲让我带了几个擅乐的胡姬过来,是要送给师座的,难道你不想先看看?”
  “胡……姬?”
  卫清风点点头。
  谢府的确养着一些家乐。谢嵩并不是色中饿鬼,应该只是作为艺伶养着的吧。她还真想见识一下塞外女子和胡乐的风情。
  可是……
  卫清风道:“你到底在找什么!”
  谢葭一个激灵,然后就露出了个有些乖张的神色:“我是说你的通房丫头!”
  卫清风愕然:“你管她们作甚!”
  喂!她可是根正苗红的大家闺秀好不好,跑到你一个大男人住的地方去看胡姬,你丫还养了一堆通房,很不合礼数的好不好!你什么意思嘛!
  卫清风笑了起来,转了个身走在前面,道:“都在我母亲身边服侍——跟你没有关系!”
  他又道:“你不看,我可就走了。”
  谢葭咬牙切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得把他拐到公爵府去啊!
  江城楼中心最大的练武场,就做了胡姬的表演场。卫清风也没有跟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只好靠猜想她到底对什么感兴趣,能把她安置了就好了。
  他们家的管事妈妈先摆好了台子让他们两人坐了,卫清风亲自给她倒了茶,然后屏退了下人。谢葭就微微有些不自在。
  一共有六个胡姬,都生得深目高婢,满头大波浪,身材丰腴,用的是谢葭不知道的乐器,只知道有一个像是琵琶。演奏风格也和上京多有不同,其曲风热情奔放,非常有活力。
  卫清风观察谢葭颜色,看她听得入神,便半松了一口气,应该是喜欢的吧!
  他状似无意地道:“听说萧府的人去拜访你了?”
  谢葭一怔,道:“是,是萧六娘。”
  卫清风斟酌了一回,道:“少跟萧府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女眷。”
  谢葭又没好气地道:“难道我还能去和他们家的男人打交道不成!”
  卫清风也不以为忤,道:“以后有你打交道的时候。”
  外面的人说她什么恭顺娴熟,什么八面玲珑,全是假的吧!看这小脾气冲的。可是看她对旁人好像都是和颜悦色的,难道是还在记恨自己失误,让她被萧府的人捉了去?
  过了一会儿,谢葭仿佛有点坐立不安,道:“我兄长,从山西回来了……”
  “嗯。”卫清风连眼皮也没抬。
  谢葭笑道:“卫师兄什么时候过府去走走,父亲只有兄长这么一个懂事的儿子,若是师兄可以和兄长一起陪陪父亲,想来父亲心里是会高兴的。父亲最近身体都不太好,咳得厉害。”
  前些日子,谢嵩突然感染了风寒,治了整个月,现在还是咳嗽个不停。可是近日朝堂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谢嵩常常忙得脚不沾地的,有时候半夜还在怡性斋加班,更加伤身。刘氏和珍姬都劝过,可是收效甚微。
  卫清风果然道:“那也好……明天我过府去走走吧!”
  目的达成,谢葭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指着那些胡姬道:“她们会不会跳胡旋舞?”
  卫清风抿了抿唇,道:“会!”
  六个舞姬听到吩咐,便改变了阵势,四人奏乐,一人起舞。果然如书中所记载的一样激烈,和中原的那种软绵绵的舞蹈截然不同。胡姬身体强壮,舞衣鲜艳,面容艳丽,不停的旋转之中如盛开的牡丹。
  时急时缓的鼓点,和似纷非乱的琴弦,配合迅疾如风的舞蹈,使人仿佛窥见了大唐盛世的风姿。
  谢葭渐渐入了神,眼睛不停地跟着舞姬的脚步,每当音乐急促时她便瞪大了眼睛。
  卫清风瞧得好笑。他对胡旋舞和胡姬都没什么兴趣,却觉得这小祖宗这副表情十分有趣。少顷,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招手叫了不远处的管事妈妈来。
  管事妈妈很快带人摆好了画台。
  谢葭有些惊讶:“卫师兄……”
  “家母喜欢你的画。画一幅吧!”说完,他打了个哈欠。
  顿时谢葭就用那种无可救药的眼神看着他。既然是谢嵩的徒弟,怎么会连一点艺术细胞也没有。
  画台早摆好了,也没有矜持的道理。何况谢葭现在正有触动。
  卫清风绅士地亲自帮她研墨,不过调色就插不上手了。
  谢葭应乐而画,因此画得十分快。很快一位回雪飘摇转蓬舞的胡旋舞女子就跃然纸上。因为是送给卫太夫人的画,画面的左上方又有一位若隐若现的半身战士,似乎正勒住战马,回首观望。
  舞曲未停,胡姬也未停。
  很快谢葭又加了背景——将军面前时一轮明月,仿佛是战神临世。胡女身侧是烽火连天的兵营,夜色正寒,篝火正旺。但是背景有些模糊,胡女的身姿反而愈发明艳动人。
  谢葭兴起,不自觉地提了一首诗曰: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另外熟练地落下一小款:娇。
  她兴奋地道:“知画,拿我的小印来!”
  心里想着要拿去给墨痕看,显摆显摆。
  卫清风正低头看得入神,突然听了这么一声,倒是吓了一跳。知画捧着谢葭的小鉴,尴尬地立在一边。他便顺手拿了过来,递给恍如魔障了的谢葭。
  谢葭喜滋滋地戳了个印子上前。然后才发现不对劲。
  一抬头,卫清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低头一看,地上摆了三四个大笔洗,早就被洗得一团土色,而且旁边还色彩斑斓的一大堆染迹。
  知画更尴尬了:这,这……小侯爷帮元娘洗了半天的笔……
  谢葭想到的却是自己干下此等剽窃之事,又才想起来这画是要拿去送给太夫人的,顿时小脸一阵红一阵白,开始拧着手指。
  偏偏卫清风还要道:“这诗不错,你写的?”
  ……可以说是不知名的某位前辈写的么?
  卫清风也没等她回答,只兴致勃勃地道:“晾干了拿给母亲看!”
  顿时谢葭心里就浑不是滋味。一来画实在是有感觉,她也舍不得毁了。再则,剽窃是不道德的……她还盖了自己的印子……
  但是眼下无计可施,只得呐呐地道:“等干了再说罢……”
  卫清风弄了一身五颜六色,此时便皱了皱眉。他道:“你让赖妈妈带你到莲院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吧!”
  谢葭顿时头痛:“那里还有客人……”
  卫清风想了想,道:“那就在这里换吧。”
  说完就有点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第048章 提亲
  
  谢葭本来还有点别扭,但是被这么看了一眼便气不打不处来,赌气似的想着既然他不在乎,自己还在乎个屁。反正她年纪还小,这里又是卫府,真出了事卫太夫人也会帮她遮着,然后把卫清风暴打一顿。
  遂跟着婢女进了正厅的暖阁去。卫清风在家的时间很少,所以这里没有留下他的什么痕迹,只是清清爽爽的一桌一椅和一张炕。墙上倒是挂着一幅字,走的是王右军的路子,行楷书。谢葭一向喜欢笔墨,再者又曾有人用曹植《洛神赋》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容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之句来形容王氏的书法。因此就格外感兴趣,多看了几眼。
  然后才发现这人的书法比王右军传世之作多了几分锋芒,少了几分秀美。虽然略嫌稚嫩,但也是上品。而且谢葭越看越觉得有味道,只是可惜没有落款。
  换了一身衣服,和小袄子,谢葭从暖阁里走了出来。
  卫清风早换了一身深青色的圆领长衫,身姿依然笔挺,但显得锋芒内敛了些。看到谢葭,脸冻得红扑扑的,便让人拿了塞了梅花香饼的手炉来给她拿着。
  谢葭接过来一捂,顿时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卫清风微微一哂,道:“师座是把你当男孩子养的,那你就不能像那些千金小姐一样,呆在楼里都不走动。你看我府里的武婢,大冬天的穿着单衣,也不会冻成你这样。”
  ……关你屁事!
  谢葭觉得自己是个文雅的人,从来不爆粗口的。但是大约卫清风本身就是个屁,所有事情跟他扯上关系,就变成屁事了。
  卫清风假装没看到她那个乖张的眼神,转身走在前面。
  谢葭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又给他贴上了一个“不良种马”的标签。
  时至午膳,各府夫人也没打算留下来吃饭,都各自回去了。卫清风便带着谢葭去请安。
  见二人都换了一身新衣裳,卫太夫人有些惊讶。
  卫清风解释道:“元娘作画,儿子帮着洗笔,弄脏了衣服。”
  顿时卫太夫人就笑得像朵花一样,道:“元娘又作画了?快拿来我瞧瞧!”
  又骂卫清风:“你又不作画,洗笔罢了,还跟孩子似的弄脏衣服!元娘是在江城楼换的衣服吧?你那破楼子常年不点地龙,冷得跟冰窟窿似的,冻坏了元娘,看你师座不扒了你的皮!”
  卫清风神情木然:“是。”
  谢葭笑眯眯地道:“太夫人别恼,是我自己身子不好,师兄说了我该多出来走动走动,老是呆在楼子里不动才这样娇气。像将军府的武婢,大冬天的穿着单衣也半点不冷呢!”
  卫清风瞥了她一眼。
  卫太夫人果然又要开骂,幸好赖妈妈拿了谢葭的画来,太夫人才转移了注意力。谢葭就有些小小的失望。
  看了画,太夫人果然喜欢得紧,笑道:“元娘的画技是一日好过一日。这幅比起你临摹的《洛神赋》,又好上了许多。你这孩子,再跟着你父亲几年,前途不可限量!”
  以沙场将士的刚勇衬胡姬的柔美,用月凉如洗反衬舞姿的热烈奔放。谢嵩也有一副《胡旋舞》,两画相比,谢葭自然差了火候。但是谢嵩的胡姬舞于百花齐放之中,却不及谢葭这一笔边关月圆,滚滚黄沙。何况谢葭这首诗还是极好的。
  卫太夫人决定拿去给那老小儿看看,让他羞愧羞愧。
  她道:“画和诗还没起名字吧?不如就叫《榆关曲》吧!”
  榆关,是山海关的别称。
  本来谢葭见太夫人没有太关注那首诗,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听了这一句,就深觉得对不起写《凉州词》的唐朝王翰。但是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卫清风费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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