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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前卒-第8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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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是至理名言,一旦那个皇帝坐在皇宫里,看着沙盘,就觉得自己能指挥大军进行一场场的战斗的话,那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从现在看来,两支大军的进展可都比自己要快上许多。


第1593章 掘河
  孙承龙呆呆地站在象山要塞的最顶端,双眼没有什么焦距地看着远方,形容憔悴到了极点。高梁河畔的一场战斗,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可以收获一场大胜啊!但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偏差,形式便立时起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天堂到地狱,原本就只有一步之遥。
  郭仪被隔绝在了北岸,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孙承龙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果然不出所料,三天前消息传来,秦风的亲军烈火敢死营堵住了郭仪,一天的鏖战之后,一万火凤骑兵全军尽墨,郭仪当场被秦风所杀。除了副将陈兵带着极少数人突围而出,逃进了二龙山之内外,北岸已经再无大楚一兵一卒了。
  郭仪所部的覆灭,让孙承龙大伤元气,现在他手上虽然还有近十万人马,包括两万火凤军的步卒,但最为重要的机动力量,郭仪的一万骑兵已经不复存在了。这将成为相州守卫战溃败的开端。
  虽然相州的防御网仍然存在,但没有了机动力量的连接,他们也就是一个个的孤立的据点,必然将被明军各个击破。
  就算是现在,江上燕的那数千骑兵,便已经肆无忌惮地在相州大地之上进行着破坏,而楚军却拿他们无可奈何。
  你大规模出击,他马头一转,逃之夭夭,你准备后退,他却又神出鬼没地在你左右窥伺,你一个不小心,他便扑上来狠狠地撕咬你一口,然后在援兵抵达之前,再一次地纵马远去。
  整个相州,已是一日三惊,这支幽灵般的骑兵,已经让各地吃尽了苦头。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闭关自守。
  “润泽,象山要塞就交给你了。”孙承龙收回了目光,看着身边的儿子,“尽量地拖长战事,记住,不要想着出什么奇兵去反败为胜,你唯一的任务,已经固守。象山位处要冲,没有拔掉这个钉子之前,明军是不敢大规模前探的。你守得时间越长越好。”
  “父亲放心,我在,象山在。”孙润泽语气铿锵道。
  “我们孙氏一族,受大楚皇室数代恩泽,现在是我们回报他们的时候了,无他,唯一死报之耳。”孙承龙拍了拍孙润泽的肩膀,“我回相州城了,我在哪里,看着你。”
  孙润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膝跪在孙承龙的面前:“父亲,你放心去吧,儿子以后不能尽孝了。”
  孙承龙惨笑着将孙润泽拉了起来:“或者不久之后,我们父子便会在九泉之下再度聚首。”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片刻之后,孙承龙转身,脊梁挺得笔直,向着下方走去。孙润泽目视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要塞顶端,霍然转身,看向了薄雾笼罩的远方。
  明军,快要来了。
  他没有去送离开的孙承龙,今日一别,便是永决,自己铁定是要死在父亲前头的,不必再让父亲感到伤怀。
  骑在马上的孙承龙没有回头,虽然他知道,此刻在象山要塞的堡顶,儿子正像一颗孤松一般矗立在哪里目送着他离开。他很害怕自己一回头,便会扼制不住的感情,而改变自己的命令。
  背叛楚国的人太多了,但孙氏却会坚持到底,决不妥协。一片林子哪怕绝大部分都是弯弯曲曲迎着阳光,顺着泥土刻意奉迎而长大的树木,但总也不会缺那种傲然立于风口,根须深扎岩缝的耿直。
  “学春,早前安排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吗?”他侧头看着身边相州郡守马学春。
  马学春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大将军,都已准备好了。可是,真要这么做吗?”
  孙承龙笑了笑:“怎么啦?你觉得这样做不行?”
  “大将军,一旦掘开青巷河河堤,大半个相州顷刻之间便成泽国,恕我直言,对于明军,只怕伤害不大,最多不过是延迟他们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百姓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马学春的声音有些哆嗦,“大将军,真要这么做了,只怕煌煌史书笔墨如刀,大将军您……”
  “遗臭万年是吧?”孙承龙冷笑起来。“学春,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果明人胜利了,你觉得他们会把我写成一个英勇不屈抗击入侵的英雄吗?到时的史书,自然是说他们乃解民倒悬,我们则是不识时务的顽抗分子,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如果是我们胜利了,那么我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反抗入侵而不得不做出的牺牲。所以,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下令执行吧!”
  “是,大将军。”见到孙承龙态度坚决,马学春无奈地点了点头。
  高梁河是刑州与相州的分界线,而青巷河则是横穿整个相州,相州地势,南高北低,青巷河一旦决口,则相州城以北,将尽成泽国。
  相州可不是刑州,他是上京城的北大门,人丁众多,是楚国最为富庶的几个州郡之一,一旦决河,则无数百姓必将家破人亡,无需明军打过来,相州就会哀鸿遍野。
  一天之后,马学春站在了青巷河上游某处,眼下正是春汛时节,河水暴涨,距离堤顶也不过数米距离了,隆隆的水声轰鸣着呼啸而下。这条河,曾经是相州的噩梦,几乎年年泛滥,直到先帝闵威时期,楚国终于缓过劲来,财力渐渐充裕,这才下定决心整治这条河流,由那时还是河道总督的杨一和亲自指挥,历时两年,方才给这匹野马拴上了笼头。
  不再泛滥的青巷河成了相州的财富之河,流淌的河水,让河岸两边成了楚国最为肥沃富庶的地区,河上泛舟,连通东西,造就了繁华的相州郡,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在自己手中终结了。
  马学春颤抖着伸出手去握住了一个小小的铁把手,这一按下去,河堤之上将会被打开一个缺口,汹涌的河水将会找到另一人狭窄的出口,然后他们会将这个口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豁口,堤岸会在接下来的毁于一旦。
  “你们都走吧,我亲自来!”他挥了挥手,让还在堤上的士兵们向远处退去。
  他闭上了眼睛,猛地按下了手里的铁把手。早已经设计好的机关,立时打开,崩塌,被囚禁在河道之中的河水立时便发现了这里的漏洞,立时便涌了过来。
  “大人,快走!”已经退到远处的官兵们看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河水的马学春,齐声大喊道。
  马学春纹丝未动,眼睛发直地盯着破堤而出的洪水。
  小小的豁口迅速地扩大,轰隆隆地崩塌之声向着马学春迅速逼近,看到仍然一动不动的马学春,远处的官兵都是大惊失色,拼命地狂呼着他快跑。
  马学春却昂起头来,张开双臂,声嘶立竭地向天大吼着。当年杨一和主持修建青巷河大堤的时候,他还是一名小小的县令,亲自参与了这条大堤的建设,而后,他又一路升迁,直到成为相州郡守,而现在,这条承载着相州苦难与富庶的河流,又在他的手中被他亲自毁去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他脚下的堤岸垮塌进了汹涌的河水之中,昂头伸臂的马学春落入水中,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都惊呆了。
  江上燕正惬意地啃着一只叫化鸡。当郭仪的一万火凤军骑兵被隔绝在北岸之后,在南岸,他可算是没有了可以一战的对手,那些驻守各地的步卒,于他而言,就是予求予求的对象,想什么时候干他一下,就什么时候干他一下。数天时间,他转战数百里,将恐慌根植在相州这片土地之上。
  滥杀无辜什么的肯定是不能干,但抢掠却是避免不了的,他麾下数千人要吃要喝,现在他孤军深入,不就食于敌,还能怎么办呢?
  “将军,接下来咱们去相州郡城吧!”一名将领兴高彩烈地啃着一只鸡腿走了过来,“那才是最富庶的地方。”
  当军队一旦开了就食于敌这个抢掠的口子,很多事情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江上燕当然知道自己的麾下借着这个机会发了不少财,但他也只当不知道。战争,就是这样,前些年,在东部六郡他所经历的事情,可比现在的相州郡惨多了,至少,他的部下不滥杀。
  站起身来的江上燕突然皱眉看向了远方,片刻之后,他又突然伏下了身子,将耳朵贴在了地面:“什么声音?”
  其实此时此刻,有不少经验丰富的骑兵都在与江上燕做着同样的动作。
  “不像是大规模的骑兵来袭啊!”江上燕有些疑惑地站了起来,看向青港河上游的方向。
  一枚鸣镝带着尖啸之声从远方响起,几名斥候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们正在打马狂奔,似乎还在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什么,可惜隔得太远,江上燕什么也听不到。
  但马上,江上燕的眼睛都直了,在那些骑兵斥候的身后,浊浪涛涛,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而来。
  抛掉了手里的叫花鸡,江上燕一跃上马,大声吼道:“快跑,快跑。”
  数千骑兵翻身上马,疯狂地向着远处奔去。
  百忙之中,江上燕回头,看到自己的那几个斥候,连人带马被席卷而来的浪花给吞没了。


第1594章 最可怕的事情
  马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有席卷天地的洪水来得更快。所幸的是,江上燕和他的骑兵们清楚地知道在他们走过的路上有一座荒山,山并不太高,但此时,却足以成为他们的避难地。
  当江上燕最后一个策马奔上荒山的时候,洪水险之又险地打着旋从他的屁股后面呼啸而过。荒山之上,所有将士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仍然没有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汹涌而来的洪水之中,自然不仅仅是水,士兵们能看到一切他们所能想象出来的东西。
  当然,最多的还是人,死人。
  “丧心病狂啊!”江上燕毫无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以手捶地,愤愤然地道。他很清楚这不是正常的溃堤,而是人为地掘坝毁堤放水了。
  青巷河水的问题,在大明事先的战争预案之中,自然也是有所考虑的,但因为相州密布的人口区域都在青巷河水的威胁之下,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将这件事情忽略过去了,上至君王秦风,下至普通将领,都不认为楚军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事情的明摆着的,掘开河水来,对于明军来说,唯一的作用是延缓大明进军的速度,但对于相州的楚人来说,这就是灭顶之灾。这不是几千几万人的问题,而是数十上百万的百姓将遭灾受难。
  认为最不可能的事情,就这样活生生地发生在眼前,怎么能让江上燕不愤怒。
  呼啸而过的洪水足足肆虐了一天,这才慢慢地减缓,一夜过后,终于偃旗息鼓,青巷河水在倾泄完了他多余的水流之后,终于又乖乖地回归到了河道之中,只是此时的相州北部,已经泽国了。
  江上燕骑着马,艰难地在泥泞之中跋涉中,马蹄子踩下去便陷进去半尺深,青巷河决堤带来的不仅是水,还有无尽的泥沙,原本的田野,道路全都消失殆尽,触目所及,看到最多的便是一片片的黄色,然后,便是奇形怪状,倒毙于地的人的尸体。死的人太多了,多得让江上燕直接放弃了掩埋他们的想法,这样的泥泞之处,便是挖坑,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只能任由他们暴尸在外。
  稍微低洼一些的地方,现在都形成了一个个的形状不规则的湖泊,在有些地形特殊的地方,这些小小的湖泊里,重重叠叠的堆集了数不清的人和动物的尸骸。
  “将军,我们现在离奉城很近,要不要去将他们打下来?”副将策马走到了江上燕的身边,低声问道。“想必现在那里也乱得很,城中不会像外面受灾那么严重,咱们一个奇袭,拿下奉城,可以抢到我们急需的物资。”
  一场大水,自然也将江上燕洗劫得干干净净,现在他和他的士兵们除了战马,武器,还有随身的一点干粮之外,当真是一干二净了。
  江上燕摇了摇头:“不打,撤退,咱们先去和宿迁汇合吧。这样的泥泞地,会极大地限制我们的机动性和作战能力,对于楚军的步卒来说,反倒影响更小一些,此消彼长,于我不利。再则,出了这样的大灾,幸存的百姓,必然都会向城市里集中,咱们现在去奉城,只怕能看到的就是将城池围得密密麻麻的百姓吧!”
  “外头的只怕死得差不了!”副将看了看周围的景象,耸了耸肩。
  “死得的确很多,但大部分人终究还是会活下来的。”江上燕叹了口气,“这又是大麻烦啊!”
  他停在了一株大树之下,仰头看着树杈,那里,有两个死人。一个衣裳被撕得几乎衣不蔽体的女人一手紧紧地抱着树干,另一只却搂着一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儿,骑坐在树杈之上。两人已经死去很长时间了,但女人的手仍然死死地抱着树干和搂着儿子,至死也没有松开。
  “把她们弄下来,埋了吧!”江上燕叹了一口气,打马离去。
  “丧心病狂!”秦风愤怒地一拳落下,将面前的大案捶得四分五裂,他刚刚渡过了高梁河,才立起营盘,便接到了青巷河决堤,整个相州北部全面遭灾的消息。
  “陛下,相州北部,几乎都成泽国,触目所及之处,尸殍遍地,有些村镇,几乎死尽死绝,洪水来得太快也太突然,根本就没有多少逃跑的空间,相州此地,本来就地势平坦,河水决堤,便如脱疆野马,不可收拾。综合这两天我们收集到的情报,只怕死伤之众以十万计。”田康脸色阴沉地道。
  “孙承龙,我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秦风的脸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江上燕他们怎么样?”
  “江将军所部侥幸得脱,受损并不大,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再度作战之力,已经在缓缓撤回,预计后天,便可以回到大营了。”田康道。
  秦风点了点头,这一场大水,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怎么也想不到,孙承龙居然敢真得这么干。这一场大水,当然不止是仅仅拖延了大明军队速度这么简单,里头还藏着更为险恶的东西。
  春季,是万物生长,草长茑飞的季节,历为便为文人墨客们所钟情,但同时,这个季节,却也是疫病横行的季节,一场大水之后,如果不妥善应对,紧跟而来的,必然就是疫病。相比起战场厮杀所带来的损失,疫病才是最大的敌人。
  “田康,迅速传信回越京城,告诉舒畅这里的情况,让他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抽调更多的大夫,筹集更多的药草,用最快的速度抵达相州。其它所有事情,先为这件事让路。”秦风吩咐道。
  “遵命。”田康立即转身出帐而去。
  “宿迁,你到此地已久,对这里的情况也更为熟悉,派人出去寻找四周有没有烧石灰的窑,如果没有,你的军队就自己给我建几个,在越短的时间之内烧出更多的石灰,明白吗?”
  “明白!”宿迁点头。
  “传令给江上燕,让他不必急着回归大本营,他所需要的物资大本营会给他送去的。从现在开始,他所部要将见到的所有尸体迅速地收集,掩埋。”秦风敲着桌子道:“同时告诉他,小心疫病传染他的士兵。”
  “锐金营,苍狼营缓缓向前推进,所过之处,第一要务便是防止疫病。各军这一段时间,一定要尽量多地收集药草,一定要尽可能地注意卫生防疫,每个将领士兵都得给我把眼睛瞪大罗,疫病只要出现了第一例,便会如同春后的野草一般的疯长的,一个防范不好,就是大祸。”
  “遵命!”大帐之内,所有将领都凛然遵命。
  “孙承龙为了延缓我的进军速度,连遗臭万年都不顾了,也罢,我就遂了他的愿,锐金营,苍狼营,矿工营向象山要塞推进,我要踏平了象山要塞,然后再去平了他的相州城。”秦风厉声道。
  现在的状况,已经让明军快速穿插分割相州防守据地的打算落了空,恶劣的自然条件,成了阻碍明军前进的最大障碍,而最适宜进攻的,也是孙承龙想要明军去的地方,就是象山要塞了。
  孙承龙本来就打算让明军在象山要塞面前流足够的鲜血。
  高梁河北岸,原本宿迁的后勤大营现在被重新建立了起来,成为了整个大明军队的后勤大本营,当然,伤兵营也建立在此处。被俘的楚军士兵现在成了苦力,在明军的监视之下,修建着后勤营。这个后勤大营自然不再是简单的一个木栅栏一围而已了,而是以土垒墙,实实在在地将其建成为一个堡垒的模样。
  顾问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了季承养伤的大帐,脸色极其难看的他将药汤塞到季承的手里,没好气地道:“喝吧!”
  季承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闻了闻味道:“与前几天的不一样啊!”
  “怕我毒死你啊!”顾问怒冲冲地道。
  听了顾问这话,季承反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便将一碗药汤给喝得干干净净。
  “算你识相!”顾问将碗夺了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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