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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妆-第1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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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维琇还躺在床上,不管金大人查还是不查,贺家都要给楚家一个交代,断不可能蒙混过关。
  真要往细处说,若金大人不查,这事儿还能拖到京城里楚家的人手到贺家时再给说法,若金大人查,留给贺家的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了。
  “我自是信六姨的,”贺淮卿讪讪笑了笑,道。“那大夫一口咬定是他没本事,他根本不知道哈芙蓉的事情,颜家姐妹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话……”
  楚维琳转了转眸子,直截了当地问:“这颜家姐妹和颜姨娘,是不是有些关系?”
  提起颜氏,贺淮卿的神色舒展了一些,道:“绍城往西去。快马一天半的路程有一个小村镇。村民们很多姓颜,颜氏便是那里出身的。颜家姐妹是家生子,她们的祖父最早也是那村子里出来的。真要细细论起来,大概是能沾亲带故的。颜氏与我做小,身边总要伺候的人手,便挑了颜家那大姐儿。说是‘一家人’。”
  楚维琳明白了,就好像当初沈姨娘身边的徐娘子以同姓攀了黄氏身边的徐妈妈的关系。两人以干姐妹相称,颜氏与颜家那大姐也是以同姓为由,关系亲近些。
  这在深宅大院里也是常见的抬身价的伎俩。
  “大姐夫不信是颜氏所为?”楚维琳再问了一次。
  贺淮卿紧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楚维琳又追了一句:“假使。我是说假使,颜氏做了这等事情,大姐夫如何处置?”
  贺淮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了起来。他偏过头看着桌上颜氏送他的那水墨笔架,淡雅清幽。如颜氏一般动人,他的心一点一点温暖起来,而后,他望着楚维琳,缓缓摇了摇头:“她绝不会做出那等事情的,你的假使并没有意义。”
  楚维琳暗暗叹了一口气,这几日下来,见多了贺淮卿对颜氏的偏袒和照顾,最初时,兴许还会为了楚维琇的立场而有些气愤,到了现在,已是丝毫不会有怒意了,更多的是无奈。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等一心一意对待和呵护,甚至是不惜得罪妻子娘家人的维护,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贺淮卿又会是什么反应。
  颜氏,当不起贺淮卿的这一份深情和信赖。
  也许,这便是因果,这便是平衡,贺淮卿辜负了楚维琇,也注定会被颜氏辜负。
  用后世的话说,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楚维琳离开了贺家,马车上头,她略有些疲惫地靠着引枕小憩。
  宝槿在一旁替她按着腿,一双晶亮眸子里带着几分深沉,似是在想些什么。
  楚维琳睁眼时正巧瞧见了,抬手点了点宝槿的眉心,道:“苦大仇深的,怎么了?”
  宝槿憨憨笑了笑,犹豫了会儿,还是道:“奴婢在想,大姑爷那么喜欢颜氏,为何只让她做小?奴婢听说,大姑爷与颜氏相识在与大姑奶奶说亲之前,他为何不干脆拒绝了这门亲事,就娶了颜氏?”
  楚维琳张了张嘴,她本想告诉宝槿,并非每个人都可以依着心思娶自己喜欢的人的,成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还是两个家族,以及家族的那些姻亲,这不是几句话的事情了。
  就好比前世,常郁昀明明心许楚维琳,却不得不娶了赵涵忆,这是常家内部角力的结果,常郁昀抗拒不过老祖宗和大赵氏。
  可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贺淮卿的情况与前世的常郁昀并不相同。
  楚维琇可没有哭着喊着非贺淮卿不嫁,也没有算计贺家到非她不娶的地步,真要算起来,在两家议亲之前,楚维琇连贺淮卿是谁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像赵涵忆一般搅局。
  既然如此,贺淮卿为何还是娶了楚维琇,只让颜氏做小?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楚维琳想到贺淮卿刚刚说过的颜氏的出身,便一下子通透了。
  颜氏那等出身,是无法做长房长媳的。
  闵姨娘再是得宠,再是有个还能说得上话的娘家,在洪氏娘家跟前,还不是要甘拜下风,挣不到一个平妻的地位,颜氏出自一个小村落,没有说话掷地有声的娘家,贺淮卿再是喜欢她,也是无用的。
  贺淮卿是个“聪明人”,他当年会娶楚维琇,那么今日在家族和颜氏之间,他还是会选家族。
  只不过他的心情,大抵是与从前不一样的了。
  从前,他认定了颜氏只能做妾,这样的安排让他不会有什么愧疚感,反而是齐人之福的得意和满足。但现今的二选一,在十年与颜氏的浓情蜜意之后,把颜氏推出去治罪,贺淮卿大约是硬不起心肠来的。
  愧疚、不安,和知道真相时的愤怒和失望,这些负面的情绪纠结在一起,酝酿发酵。这便是楚维琇最想看到的。也是最能让她解气的场面了。
  比起楚维琳这边的稳操胜券,贺淮卿就一点也不轻松了。
  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他唤了小厮进来。吩咐他去打听富商之死,而自己出了书房,想去寻颜氏。
  可还未到颜氏的住处,脑海里想起楚维琳咄咄逼人的气势。想起躺在床上的楚维琇,他顿了顿脚步。偏过头吩咐身边的丫鬟:“还是先去大奶奶那儿。”
  楚维琇刚刚歇了一个午觉,她这几日总觉得困乏,许是一直和瘾性做抗争,她虽是躺在床上的。可体力的消耗却十分剧烈,若不是每日里除了养病无事可做,让她有了很多休息的时间的话。她怕是支撑不住了的。
  红英盛了一碗莲子粥,楚维琇喝完后。精神了些,听说元哥儿和桐哥儿就在外间说话,便赶紧让他们进来。
  元哥儿牵着弟弟的手,乖巧地问候了母亲的身体状况,自从老太太发话让他们可以来陪着楚维琇之后,他便有了正当的理由,再不用依着洪氏去颜氏跟前了。
  元哥儿并不是有多讨厌颜氏,而是不喜欢颜氏提起楚维琇的病时,就簌簌落泪,说这般拖沓下去,只怕是要不好了的。
  在元哥儿心中,母亲不过就是得了一场病,与寻常的起热差不多,吃了药,多养一养总归会好起来的,所以他格外反感那些说楚维琇没有救了的人。
  洪氏那儿,元哥儿不会与她争论,颜氏说什么,他也不喜多掺和,他只是不让身边伺候的人胡说八道,哪个敢乱说一个字,他就要训上两句,不为别的,他怕桐哥儿年幼分不清,听了之后伤心痛苦。
  可现今,见楚维琇的身子似乎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了,元哥儿满满都是欣喜,这不就是他料想的那样吗?母亲的病,终究是会好起来的。
  元哥儿听桐哥儿东一句西一句地和楚维琇说话,明明没有什么逻辑,可他就是觉得听起来逗趣,母子三人其乐融融,突然就听外头禀报,说是贺淮卿来了。
  楚维琇的眉头皱了皱,她已经数月不曾见过贺淮卿了,倒不是贺淮卿不来,而是他每一回来,都是她吃了药安眠的时候。
  红英说,贺淮卿坐一坐,也就走了。
  楚维琇心知肚明,哪里会每次都是那么凑巧,她醒时就一回都没有碰见过,这分明就是贺淮卿躲着她,他不知道应该和病重的妻子说什么,而一直避而不见。
  贺淮卿进来,见两个儿子都在,他稍稍有些愣怔,在他们行礼之后,他想着自己的来意,便道:“元哥儿,你先领着桐哥儿出去,我与你们母亲有事情要说。”
  元哥儿是个听话孩子,见楚维琇没有反对,便牵着弟弟出去了。
  楚维琇睨了红英一眼,红英了然,退出去守了门。
  贺淮卿在床边坐下,明明应该是熟悉的妻子,在他的眼中,却又多了几分陌生,她消瘦太多了。
  “你瘦了。”贺淮卿喃喃道。
  楚维琇直直看着贺淮卿,若她还是之前那不满又戾气的心态,这会儿只怕是已经冰冷尖锐的顶嘴了,可现在的她,心平气和,对于这个丈夫,她早就没有念想了,也就不会有悲伤难过的小心思了。
  “养身子嘛,又是哈芙蓉,瘦了也是寻常的。”楚维琇平静道。
  这番态度,让贺淮卿很是不适应,他以为楚维琇会哭,会诉苦,会说一些让他左右为难的话,因此他一直对楚维琇避而不见,说他软弱也好,不肯担当也罢,他是怕妻子病中急躁又悲愤的心态的,可面对平静的楚维琇,他发现他依旧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去宽解她了。
  隔了半晌,贺淮卿才淡淡笑了,道:“是啊,瘦了也寻常。”
  楚维琇睨了贺淮卿一眼,她不信贺淮卿来寻他,就是为了这么几句话,可她不想开门见山说颜氏,干脆闭嘴等贺淮卿先开口。
  “我知道,你受了大罪过了,哈芙蓉这东西,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阿绣,你心中不舒坦,我也一样不舒坦,换作任何一个男人,他的妻子叫人暗暗喂了半年哈芙蓉,都舒坦不起来。我会彻查,老太太那儿也在关心着,这不仅仅是因为六姨在绍城,我一定要给楚家一个交代,而是作为一个丈夫,我要给妻子一个交代。”贺淮卿语调缓慢,深深望着楚维琇。
  “我信你。”楚维琇的回应只有三个字。
  简洁,但也是她的真实想法,她了解贺淮卿,这番话的确是贺淮卿的真实心境,不管贺淮卿再宠颜氏,也从来没有想要了楚维琇的性命。
  他不是不喜欢楚维琇,而是没有像喜欢颜氏一般那么得喜欢。
  若是数年前,这样的平衡关系,楚维琇大抵也就认了,左右就是过日子,她有了两个儿子傍身,这日子又不是不能过,但现在不一样了,颜氏在背地里想要她的性命,贺淮卿被瞒在鼓里,鼓外的人一遍遍拍着鼓面告诉他真相,他就是一个字也不听。
  事实胜于雄辩,楚维琇也不想费神费力去和贺淮卿争论这些。
  贺淮卿得了这三个字,却还是半点欢喜不起来,他从妻子的面容里看到的是疏远,是毫不掩饰的疲倦,这与颜氏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颜氏一直都是仰望着他,依赖着他,他甚至想不起,上一回在楚维琇眼中寻到那样的情绪是在什么时候,亦或者说,从头到尾,这十年婚姻里,楚维琇待他,是否有过那样的爱慕。
  贺淮卿不知道,这样的认知让他有些如坐针毡,可他不能就此离开,只能硬着头皮道:“你大约也听说了,哈芙蓉是甘果儿下的,甘果儿说,东西是颜家三姑娘给的,颜家两姐妹把事情都推给了颜氏。阿绣,我不信颜氏是那样的人,你给我些时间,我一定会寻出真凶。”
  楚维琇的眼中闪过嘲讽,可嘴上还是道:“我听六妹妹说了,爷,时间不是我能给你的,我总归是躺在这儿,早一日晚一日都无妨的,可府衙那里拖不得,我母亲跟前拖不得。一直没有一个说法,等我母亲来看我了,你让我如何与她说?”L


☆、第三百三十八章 贺家(十二)

  “那是你的母亲……”贺怀卿话说了一半,就知道自己口气不对,落在楚维琇耳朵里,怕是会觉得他在敷衍了事,推脱责任一般,赶忙转了个弯,道,“自然是要给她一个交代,让她安心的。她把你千里迢迢嫁来了江南,是盼着你好好的,而不是在这里受这些罪。原本,该是我们晚辈进京去探望岳母、岳父,如今却让她担惊受怕地赶来江南,已经是我们的过错了。阿绣,你放心,我会抓紧去查。”
  贺怀卿生生把口气拧过来了,楚维琇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不好再抓着他起先的口气问罪,毕竟是心冷了,连怪罪都没意思了。
  “那便等着爷早些寻了害我之人。”楚维琇淡淡道。
  妻子反应太过平淡,贺怀卿支吾了几句,怕再说下去,越发不好把来意说明白了,便一咬牙,直接道:“阿绣,我知道你和六姨姐妹情深,她有事,你急匆匆赶去金州,你病重,她连幼子都顾不上来绍城探望你,你出事,她是真的心急的。只不过,这追查也要时间,不是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就能有结果的,你莫要急,也请六姨莫急。”
  楚维琇暗暗撇了撇嘴,追查的确需要时间,但如今形势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是贺怀卿一叶障目,不肯信是颜氏所为罢了。
  要不然,有颜家那两丫头的证词,逼问了大夫,调查颜氏这半年的左右情况,总会有线索冒出来的。
  贺怀卿想让楚维琳莫急,其实是不想常郁昀着急,他怕常郁昀在金大人跟前吐露了一言半语,这麻烦就要跟着贺家来了。
  楚维琇不肯就此应承他。道:“爷,你也说了,我六妹妹是连幼子都不顾就来了绍城的,可她毕竟有两个儿子要顾,霖哥儿小,琰哥儿更是才几个月大,她一颗心又要顾着儿子。又要顾着我。恨不能一个人能成了两个人。她在绍城再耽搁几日也要回去了,她走之前,好歹让她能稍稍松一口气。你说呢?”
  贺怀卿无言以对,楚维琇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理的,没有胡搅蛮缠,没有夸大其词。她在跟他陈述事实,也就是这样的事实。才让贺怀卿越发进不得退不得了。
  “阿绣……”贺怀卿唤了一声,后头的话哽在喉咙时,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他握着楚维琇的手,只觉得那触觉是如此陌生。从前那细腻如玉的青葱十指随着楚维琇这半年的辛苦,已经失了原本的模样,变得骨节突出。皮肤粗糙了。
  贺淮卿不由地怜香惜玉,张了张嘴。要再安慰妻子几句,却见楚维琇突然整个人都痉挛起来,痛得根本坐不直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贺淮卿唬了一跳,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楚维琇,半晌回过神来,出声唤了红英。
  红英快步进来,一看楚维琇发作了,便赶紧在她的床边坐下,依着曾医婆吩咐的,替楚维琇按压穴道,盼着她能够舒服些。
  费了好大的工夫,楚维琇才慢慢安静下来,沉沉入睡了。
  贺淮卿站在一旁,看着这些状况变化,哑声问红英道:“元哥儿和桐哥儿呢?”
  红英忙道:“见里头有动静了,便让奶娘领着两个哥儿出去了,这等场面,还是不要让他们瞧见的好。”
  这样的场面啊……
  贺淮卿自己看着都颇为动摇,何况是让两个孩子瞧见,他叹了一口气,道:“你们奶奶每一回发作都是这样吗?”
  红英红着眼,道:“大抵上都是如此的,有时比这会儿瞧着还要可怕,人人都说痛得打滚,可奶奶有时候痛起来,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
  贺淮卿虽不能感同身受,可毕竟是刚刚亲眼瞧了一回,他站在楚维琇身边,俯下身,道:“阿绣,你放心,我一定会寻出害你的人来,你今日所受之苦,我定让他百倍偿还。”
  红英听在耳朵里,漠然看了贺淮卿一眼,心中不禁想着,等他知道是颜氏下的手,可还会有这么一番话?别说是百倍了,便是去伤害颜氏的一个手指头,贺淮卿都未必甘愿。
  贺淮卿在妻子面前许下的诺言,越发觉得这事情耽搁不得,便吩咐红英仔细照顾好楚维琇,自己往前院里去。
  刚走到半途,贺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寻过来,说是老太太请他过去说话。
  贺淮卿不知贺老太太的算盘,可他自己一琢磨,觉得这后院的事情,贺老太太总归比他这个男人更清楚一些,便本着请教贺老太太的心思去了。
  入了院子,正要往正屋去,却叫那丫鬟阻了,她抬手指了指西厢,道:“老太太在诵经。”
  贺淮卿会意,入了西厢房,在贺老太太身边的蒲团上跪下,对着面前慈眉善目的观音大士拜了拜。
  贺老太太听见响动,便睁开眼看了他一眼,又蒙头念诵。
  贺淮卿不好随意打断他,耐着心思陪了两刻钟,贺老太太才停下了,他道:“我好些时候没见到祖母这般诵经了。”
  贺老太太摩挲着手中的佛串,道:“我替维琇念一念,她的身子骨,也要菩萨保佑了。”
  贺淮卿垂眸,道:“本该是阿绣替您祈福的,现今却操劳您……”
  “操劳什么呀,”贺老太太打断了贺淮卿的话,抬头直直望着菩萨手中净瓶的杨柳枝,道,“她是我贺家的媳妇,替我们贺家开枝散叶,如今受了大难,我替她念一念又有何妨。那些规矩礼数的,这会儿便不提了。”
  贺淮卿垂首道:“祖母说的是。祖母,我刚去看了阿绣,发作起来的模样实在可怖,她瘦了太多了,瘦得我都有些认不得了。毕竟是多年的夫妻,我实在不忍心她如此。总想着把元凶抓出来,给阿绣一个交代。”
  贺老太太关心的也就是这个问题了,她转过头看着贺淮卿,道:“你要怎么抓?不用老婆子跟你一一分析,你也该清楚,这绝不是简单的给维琇交代,这要交代的地方多了去了。”
  贺淮卿颔首。一五一十说了情况:“六姨说城里一个富商死于哈芙蓉。金大人一定会彻查,等查到府里了,我们就麻烦了。加之岳母要来江南,阿绣成了这样,她怎么气怎么闹都是不过分的,换作是谁。都要掀了桌子了。”
  “你既然晓得这个道理,就该明白轻重。”贺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除非你能寻出一个人来,有证据放在维琇娘家人跟前,让他们相信。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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