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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等知书问完，她便笑着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这天气还热，估摸着明早我还要再浇次水就行？剩下的你明后天得了空再来教我就好。”

　　　　“是，正妃主子明早还需浇一次水，也要把土浇透。那奴婢这就先回去了。明儿一得空就过来。”知书笑着冲她福了福身子，这便领着那些家丁去了。

　　　　临出门，那个小家丁竟又折返了回来，有些怯怯地开口问她：“请……请正妃主子示下，那缸中的水怕是明儿不够把这些花儿都浇透，是否要小的明儿一早过来，好帮着主子添水？”

　　　　“恩，好。明儿一早你想着，可以多带一个人过来，便由你们两个帮我添水吧。”她笑着应了那小家丁一声。

　　　　小家丁便连连点着头，答应着，一回头见前面的人都走远了，这才赶忙跑着追上去了。

　　　　等人都走远了，梨子和梅子才笑道：“这小家丁真机灵，这是讨好着小姐，想要来小姐院子伺候呢。”

　　　　她点了点头，又哪里看不出这小家丁有心讨好着自己。最重在这小家丁机灵归机灵，眼力见足够，眼里头还干净，并不存着一丝坏心思，只是力争上爬罢了。刚刚最后她如此回复那小家丁也是有了心，先头爷应承过，日后会再派几个丫鬟家丁过来伺候着，不如就选了这小家丁一个。旁的看这小家丁明儿会带来谁，若是也合适的，该也是跟这小家丁亲近的，所谓物以类聚，品性也该是跟这小家丁相近，便一并要过来。

　　　　她打算着，丫鬟有梨子和梅子，添两个家丁护院也就够了。明儿决定了她便跟四皇子那头支会一声，也好趁早可以带着他们一起出府去。对啊！反正应昊都答应过她了，她可以多出府去逛逛。出去玩一天可比被陈娇儿盯着学一天规矩强多了。嗨呀！她怎么早没想到呢？


第五十章　整整一个月（五）

　　　　第二日，一早那小家丁便应约带了另外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家丁过来。果然，物以类聚。

　　　　她们一边忙着给花苗浇水，她问了那两个小家丁几句。得知，这两个小家丁本是农家邻里，两家人很是亲近，二人生辰不过前后半日，便从小亲密无间地玩在一起。前年其中一人的父亲也不知听谁说栽种香蕉可以换大钱，并直接向那人收购了种子，带回后邀着另一人的父亲一同种下。

　　　　原本香蕉在这都城内确实也有卖，除了他国每年进贡给皇宫里头的，民间也是他国商贩带来，数量不多，价格不菲，只有富贵人家买得起。二位农家父亲虽然没有吃过香蕉，但也知道香蕉，确实珍贵。听说味道不怎样，但很受宫中的妃子和富贵人家女眷的喜爱，有消食通便美容养颜的功效。

　　　　这个时候的香蕉她有幸在将军府和绛红那边分别吃到过一次。第一次是在将军府，大将军爹爹从洛神国边境复命归来，不日宫里头赏了一扇。不多，但府里头的女眷都能分到一根两根。尤其是各房姨娘，都某足了劲想要多得一根是一根。听说除了陈娇儿的自己吃了，像是陈珠儿并不爱吃，但也要了一根，是给了婉君姨娘。大将军爹爹可是特意亲自给她送来了一扇。是大将军爹爹自个儿也从洛神国周边买到的，带回了一扇。

　　　　跟她记忆中的香蕉很不一样，不似记忆中的细长，短了许多也更圆了许多，外皮淡绿更厚硬许多，很难扒开。勉强扒开一面寸许，她就没了耐心，干脆从中间先掰断开来。结果看到里头不是一根软嫩的淡黄果实，居然可见密密麻麻大颗的棕色颗粒。她当时就一愣，看着那横切面恍惚中还以为自个儿手中拿的是一根还没长成的绿茄子。这香蕉还没熟吧？不应该啊，好歹是宫中的供果。当时大将军就盯盯地瞅着她，她勉为其难地咬了一口。那叫一个酸涩啊！而且子太多，口感很奇妙。咬碎了也没什么味道，不如就顺着到底还滑润的果肉囫囵一起吞下。

　　　　当时大将军爹爹还问她好不好吃。

　　　　她强撑着笑脸答好吃，说甜，并三两口把整根几乎嚼也不嚼地吞了下去，只是不想辜负了大将军爹爹的好意。

　　　　大将军看她吃得好，就顺手也掰下来一根，扒开来送进了口中。不过只是一口，大将军就皱起了眉头。

　　　　她赶忙不好意思地冲大将军笑了笑。嗨呀！刚撒的谎，这就被揭穿了。

　　　　大将军爹爹什么也没说，也是出于不愿浪费，才跟她一模一样地三两口囫囵解决了那根香蕉。

　　　　末了大将军想了想，虽然知道了这香蕉并不好吃，但还是把剩下的都给她留着，对她道：“味道不怎么样，但听说对女儿家顶好的。你看娇娘她们都抢着要。你便还是留着吃吧。”

　　　　古代女子早婚早出更有多出却少运动，二十几岁就会有便秘的困扰。府中的娇娘等几房姨娘也都三十好几了，早就各有所出。不难理解为何此时的香蕉明明不好吃，还会受到她们如此喜爱。她感觉着那口感，润肠的效果该还是很给力的。

　　　　大将军爹爹一番好意，她虽然没有便秘的困扰，但还是领了下来。

　　　　回头，她赏了梨子和梅子各一根，两个丫鬟尝过之后问她们还要不，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说不要了。剩下的她就都打包带到了琉璃阁，想着与其自己勉强吃着，不如讨好了绛红去。

　　　　到了琉璃阁，绛红居然献宝似的也掏出了一扇香蕉要分给她吃。说是刚花了大价钱从他国流商那里买的，美容养颜，还能瘦腰腹。

　　　　绛红一番好意，她瞧着，绛红买来的香蕉还真比大将军带回来的黄嫩一些，就又尝试了一次。结果，里头一样。她这才信了，古时候的香蕉该是就这般模样。功效还在，味道不好的。

　　　　嘛！不管怎么说，这时候的香蕉是稀罕物，确实大受富贵人家女眷欢迎，能卖个顶好的价钱。

　　　　两个小家丁的父亲得了种子，便满是期待地在自家田地里种满了，把往年里惯常种的庄家品种都舍弃了。想着等来年香蕉大批收成，定能赚个盆满钵满。

　　　　接下来，两个小家丁不说她也想见了。香蕉这东西到底是热带水果，那他国是位于比洛神国地理位置还要更南方近热带附近的某个国家，好像就叫南国。崇阳国地理位置靠北居中，气候不算寒冷，但也并不适宜香蕉生长。那个“好心”卖香蕉种子给二位父亲的人就是前头自己尝试过发现不行，第二年就想到把这种不出果实的陈旧种子兜售给了二位父亲，更是昧着良心要了个高价钱，把自个儿去年的损失都补回来了，却不管坑害了这二位父亲。到了第二年，两个小家丁的父亲自然一无所获。

　　　　虽是清贫农家，但毕竟是崇阳国都城近郊的农户，家里多少也有些小积蓄，省吃俭用倒是也能熬过一年。但二位父亲大受打击，双双病倒。惹了这医药费，家里哪里还能熬过一年，不得已，才双双把儿子卖进了四皇子府中。还是这两个懂事的儿子自己主动的。

　　　　他们是到城里抓药，恰巧得知了四皇子即将大婚，府里头召家丁和丫鬟。他们家中其实各有一个妹妹，也是半日的生辰差距，都刚满十岁。按照常理，古时候的穷人家更重男轻女，定是要卖了那两个妹妹，留下哥哥才是。这两个哥哥却心疼妹妹，自己偷偷趁着下次抓药，主动结伴到四皇子府上来签了卖身契。最后把那次抓的药和卖身得来的银子送回去，家中父母才知道两个懂事的儿子已经把自己卖了。

　　　　不过他们还小，跟府上签卖身契的时候也机灵着，没有贪图更高的眼前利益，签下的是十年的卖身契，各得十两银子。十年后，他们可以自己选择是继续在府中做事，或者辞去都是可以的。而且，就算他们在十年后选择继续在府中做事，也可以先回家婚嫁为家中延续香火。

　　　　解释清楚了这点，两家的父母才是勉为其难地含泪送别了两个小子。


第五十章　整整一个月（六）

　　　　她好奇之下问道：“只是十年的卖身契，就得十两银子？那若是终身的卖身契呢？”

　　　　江郎答道：“回正妃主子，可得二十两银子。”

　　　　江郎便是昨儿她就看中的小家丁，姓江，单名一个郎字。那另外一个今日江郎带来的小家丁名唤丌晴。

　　　　丌这个姓氏倒是少见，也让她好奇，多问了一嘴。得知丌晴家祖上位于崇阳和灵海国边境，其实更靠近灵海国一些的丌家村。只是一个三面环山，一面封水，全村不到二百人的小村子，倒也是山清水秀自给自足。村里人大多靠着种庄稼、上山打猎、河里打渔为生，很少出去走动。也很少有外人到他们这儿来。要知道最靠近丌家村的一个小都城，属于灵海国，也距离他们要走上大半个月的路程。当时严格说来丌家村并不归属于哪一国，也本没有哪一国会去觊觎这个小村子。知道这个村子存在的人都很少。

　　　　那个时候灵海国是第一大国，而崇阳国势头渐起，不断扩张版图，眼看着就要扩张到了丌家村这头。灵海国也开始紧张起来，坚决划清界限不叫崇阳国进犯，自然也是划得越大越好。丌家村的位置才开始显得有些尴尬。

　　　　也是缘分。那一日，丌晴的太爷爷在山中打猎归来，本是村中最厉害的猎手，自然又带回了猎物，竟还带回了一个人。这人便是江郎的太爷爷。当时江郎的太爷爷是昏迷的状态，被丌晴的太爷爷左肩扛着一头鹿，右肩扛着他给扛回来的。

　　　　检查过后，看江郎的太爷爷身上除了一些轻微的擦伤，也没受什么伤。就是脸色不好，气息也无力，看来是饿晕的。丌晴的太奶奶便烧了一锅粥，太爷爷也当下就分了那头鹿，叫太奶奶烧了一锅鹿肉汤出来。不多时，肉汤和米粥的香气飘出来，江郎的太爷爷当下就有了反应。不过是人还没醒，肚子先醒了，叫了几声。待丌晴的太爷爷和太奶奶合力喂了江郎的太爷爷几口粥汤下肚后，这人才是自个儿猛地醒了过来。人刚醒过来，眼前也看不到别的，就是一把夺过眼前的粥碗大口喝了起来。

　　　　一碗粥喝完了，又有一只手递过一只碗来，里头是飘香的鹿肉汤。江郎的爷爷这才是一愣，顺着那只手看去，竟是个虽然粗布麻衣但面容姣好的村姑娘。江郎爷爷顿时就脸红了。这时又感觉到背后强有力的支撑，回头一看，是一位跟自个儿年纪相当一脸热诚的壮硕汉子。江郎的爷爷这便明白过来，也回忆起，自己身为一名崇阳国刚应招版图扩张前军的小兵，急着想表现表现自己，便贸然领了只身前来探路的任务。不想，到了这附近一座山下，绕了好几天，都没能找见继续前进的道路。这个时候，他所带的粮食已经不多了，马匹也已经累得没了力气。他一咬牙，抛下了马匹在原地，带着只还够一天的干粮摸进了山上，想试试看能不能翻山过去。结果，上山容易下山难，他就在山上失了方向，迷了路。弹尽粮绝后生生在山上困了至少三天，可能更多天？他早已饿晕，再不计日月。都是幸得身前身后这对好心人，他才是没有命丧在这远离家乡不知名的山上啊！

　　　　当下江郎的太爷爷便要翻身下地给二位磕头谢恩。但他才刚醒喝了那点粥，身上哪里来的力气，反倒让自己差点摘到地上。还是丌晴的太爷爷眼明手快，一把又将江郎的太爷爷扶了起来。丌晴的太爷爷还是属于那种沉默少言型的。

　　　　是丌晴的太奶奶开口道：“来，把这碗汤快也趁热喝了。”也便把汤碗送到了江郎太爷爷的手中。

　　　　热汤在手，闻着那香气，江郎太爷爷确实也还饿着。抬头看了看丌晴的太奶奶，再回头看看丌晴的太爷爷。江郎的太爷爷除了眼里道不尽的感激，一时也是说不出话。低头喝汤，也不知是被热气熏得还是怎的，顿觉眼眶湿润。满满的一碗汤，有半碗入口即化软烂的鹿肉，看肉色就是新宰杀的，都是特意挑选的鹿身上最柔软易烂的部位煮出来的。山上的野鹿，善跑跳，本是全身肌肉，能在短时间内挑出这样多油水的软肉部位出来，一是猎人够熟悉，二是够有心。

　　　　等他喝完了，丌晴的太奶奶立即又问：“要不要再添一碗？”

　　　　再抬头前后看看二人，眼里都是体贴和关心。江郎的太爷爷喉咙堵得说不出话，只用力点了点头。丌晴的太奶奶便立即笑着去了，不多时又盛了满满一碗回来。

　　　　等他吃完，身子有了力气，也强自压回了眼眶里的男儿泪，正想对二人道谢。不想，身后的丌晴太爷爷力气使得十分精妙将他一把按回了床上躺着，还眼明手快地帮他掖了掖被子，然后便带着丌晴太奶奶出去了。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江郎的太爷爷都反应不过来。最后只终于听到了门外传来大恩人——丌晴太爷爷一句简短而嗓音浑厚有力的，“你再好生睡半日。”

　　　　江郎太爷爷顿觉好生想笑，便也就乖乖听大恩人——丌晴太爷爷的话笑着睡了过去。这一觉，江郎太爷爷睡得无比踏实香甜。

　　　　此后，江郎太爷爷在丌晴太爷爷家中将养几日。双方相处十分融洽。经由江郎太爷爷提醒，丌家村知道了自个儿目前竟处在了崇阳国和灵海国版图争夺的刀锋上。不过江郎的太爷爷也说了，他们这儿地理位置远离任何都城，也不适合双方交锋作战，该是不会惹上血腥气。但等两国交锋过后，版图正式划分，他们最后免不了要归属给了一国，叫他们做好心里准备。丌家村的人听了，前一刻心惊不已，后一刻也就放下心来。名义上归属给一国，无论是崇阳国还是灵海国，他们其实也并不太在意。

　　　　私下里，江郎太爷爷还是单独提议叫丌晴太爷爷搬到崇阳国。也是存着私心，实在是跟大恩人短短几日相处下来感情不菲，怕最后丌家村归到了灵海国版图里，本身丌家村也是距离崇阳国都城太远，舍不得就此别过，再难相见。这几日的相处下来，从未出过丌家村的丌晴太爷爷和太奶奶听江郎太爷爷说了不少崇阳国的好，好生新奇，也是舍不得这位刚结交数日便觉亲密无间的好友，便被江郎太爷爷说动了。


第五十章　整整一个月（七）

　　　　自此，丌晴从太爷爷那辈举家迁到了崇阳国都城外落户，两家世代交好。

　　　　虽然听说到最后丌家村并没有被哪一方划入版图，还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他们也没有再回去过了。

　　　　重点是，四皇子府招下人手笔还真是阔绰。十年约居然就给十两银子，终身是二十两。想想看当初将军府买下桃子、梨子、梅子她们的时候才只有三两、五两。

　　　　对于这两个小子来说，十两就够二位父亲的医药费了，于是选择了十年约不失为明智的。其实一个人，十年的光阴已是大半青春。二十年，至多三十年，则是一个人一生最好的时候了。一个下人，尤其是干粗活的下人，也正是这二十年里最好用，年老则体衰。所以终身也只是比十年约多了一倍的价钱。四皇子府手笔阔绰之余也算精打细算。

　　　　而四皇子府既然手笔如此阔绰，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应招进来的吧。

　　　　“你们两个可念过书？”她继续问道。

　　　　“回正妃主子，都是自五岁开始念书，也曾想过有朝一日一同应试光耀门楣。”江郎答道。

　　　　果然如此。若是没有一点斤两，也不值那十两银子。而且两个小子身材还都很精壮有力，想来在家念书的同时也会下地理帮忙。

　　　　江郎又主动道：“丌晴自幼还跟着家中爷爷习武。我虽然也跟着学了些，但没有天分。我们便是相约到时我靠文状元，他考武状元。”

　　　　丌晴见江郎卖了他的老底，赶忙也“出卖”江郎道：“江郎虽然习武没有天分，但自幼就比我聪明，背书很快。就是兵书也比我理解得又快又可以举一反三，我爷爷都夸过他是智囊之才。我是笨，只能在练武上多下功夫，爷爷说我将来只能做个蛮将。”

　　　　她笑了，道：“你们两个还真都挺有本事的。怎么样，要不要来我院里伺候着？”

　　　　两个小子立即齐齐点头道：“愿意！”

　　　　“好，晚上我派人去同爷说一声，明儿就叫你们来我院里伺候。这花也浇得差不多了，之后你们便先回去收拾收拾吧。”还有两三株花没浇，但水缸刚刚被两个小子填满，足够了。

　　　　这时，院门口却突然传出了些动静。抬头一看，是陈娇儿带着两个丫鬟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陈娇儿被紧跟在身后的屏儿不小心撞了一下，是前脚磕碰到了门槛，发出了些响动。陈娇儿立即回头瞪了屏儿一眼。屏儿怯弱地瑟缩了一下。

　　　　不过陈娇儿此时也没有多为难屏儿，立即换上笑脸，跨进门槛来，向着她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今日早起啊？”

　　　　“妹妹快请起。”她虽然不待见陈娇儿，但也装出个笑脸来，回道：“这不昨儿知书帮着新栽下的苗子，一早起来浇浇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