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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本是偷偷进来看看她，没忍住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不想竟惊醒了她，匆忙间下意识地飞身躲到了这个阴暗的角落。她这个小迷糊没发现他倒是如他所愿，但她下意识抬了抬手擦了擦额头，翻身就继续沉睡了，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她分明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了额头被人亲吻，稍稍睁开眼睛看了看没人，居然都不起身仔细看看屋里究竟有没有人的吗？今儿这是他鸟悄摸进了她房中，那若是个什么野汉子悄悄摸进来了呢？她连这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吗？

　　　　难道她感受出了那个吻来自气息熟悉的他？那她还下意识地抬手擦了擦额头，嫌他的味道脏？这么一想，应昊心疼更是来气！气得他啊……

　　　　拿她毫无办法。他默默地从梁上飞身而下，站在她床畔盯着她甜睡的背影片刻，无声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唉——

　　　　最后应昊自我安慰道，也许，这里毕竟是大将军府，这个房间是她生活了整整十五年再熟悉不过的家。应该没有哪个宵小胆敢半夜摸进她的闺房。她也深知自己在这里安全，才是在熟睡途中虽然惊醒，却也可以立即又安心地继续睡去吧。虽然她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动作在他看来很刺眼！那大概也真的只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吧。怕是她第二天醒来，都不会记得半夜曾经发生过这样的小插曲？

　　　　应昊最后摇了摇头，然后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她的房间，来到了大将军为他安排的房间。真是无奈，世俗规定，归宁间，他和她不能同房。原本他是想干脆回府，留她在这里住上几日。只是今日大将军好客，时间太晚了，他也不想忤了大将军的好意，还是决定在这里睡上一晚。

　　　　没有习惯的知画伺候他更衣梳洗，他也不习惯用大将军给他安排的女婢，便如同她一样，自己轻车熟路地梳洗后。然后，他也懒得换身衣裳，虽然看到了大将军早就命人为他预备了，就放在床上的一套崭新睡服，干脆合衣躺倒在这陌生的床上，倒头便睡。

　　　　第二日，应昊和陈大将军都还要按时上早朝。

　　　　应昊在朝堂上无官无职，惯常里都是穿着比较庄重颜色的私服便可。这一日，他原本打算先回府换套衣裳。但大将军的盛情难却，他们便一同从大将军府出发。应昊居然直接穿着前一日归宁的礼服到了朝堂之上。

　　　　上位之上，圣上饶有兴味全无指责地瞄了应昊一眼。其他人自然不敢就四皇子如此模样上朝有任何微词。

　　　　待早朝过后。四皇子和大将军请辞，答应让珍儿和娇儿在大将军府多住几日，倒时应昊会亲自迎接。大将军自然高兴，也没有多做客套。应昊便返回了四皇子府。

　　　　一回到府里，应昊立即召来了红芍和紫韵。

　　　　不待四皇子说什么，红芍和紫韵一看到应昊那脸色，便已经“噗通！”整齐一声，双双跪倒在应昊面前。

　　　　应昊冷声问道：“你们可知自己做错了何事？”

　　　　红芍和紫韵不敢装傻，双双趴伏在地。

　　　　红芍道：“回爷，归宁金猪，只准备了一只，全是侧妃主子的安排。”

　　　　身为妾室，私下里，红芍和紫韵可以亲切地称呼陈珍儿或者陈娇儿一声姐姐，但实际上，她们就是奴婢，人家就是主子。

　　　　“哦？”应昊嘴角一咧。

　　　　红芍又道：“奴婢曾尝试周旋，但侧妃主子一意孤行，并命令奴婢不许向爷多嘴。奴婢无法，最后也只得是尽力准备了一只硕大金猪，望能周全。”

　　　　“行了，你们退下吧。”

　　　　“是。”

　　　　这事儿，应昊已经明了。第一，确实是陈娇儿故意。第二，紫韵不说，红芍却是故意“纵容”陈娇儿了！

　　　　小七早有汇报，红芍私自去见过她的事儿，应昊又哪里不知。

　　　　应昊眯着眼睛，瞄了一眼红芍和紫韵乖巧离去的背影，目光最后是定在了红芍身上。果然，红芍到底是皇后的人啊！

　　　　他暂时还动红芍不得，但，红芍可是在他府内留不得多久了！

　　　　当日午时，陈大将军府内，大餐厅。

　　　　这是她和陈娇儿归宁第二日，清早大将军要上早朝，午时前返还，也还要先到书房处理一些公务。这午饭，便是全家人齐聚一堂，还要私下里为她和陈娇儿祝贺一番。

　　　　前头的过程就不多说。待大家吃得差不多后，大将军突然对陈娇儿道：“娇儿，你随后到书房见我。”

　　　　“是。”陈娇儿感觉到大将军的隐隐散发出的凌厉，心觉不妙，但不得不乖巧应道。

　　　　这时，五小姐对她道：“珍儿姐姐，一会儿我可以到你房中坐坐吗？”

　　　　婉君姨娘也道：“一会儿我同珠儿一同过去可好？”

　　　　“恩。”她很乐意接待陈珠儿和婉君姨娘。

　　　　于此，大家从大餐厅散去。

　　　　她刚回到房里命令了梨子和梅子到厨房去准备些茶水高点来，梨子和梅子还来不及出门，不想陈珠儿和婉君姨娘已经到了。

　　　　如此，梨子和梅子默契地一人去了厨房，一人留下伺候。

　　　　婉君姨娘也算开门见山，一入座便奉上了一个礼盒。

　　　　她当场拆开来看，里头居然是四盒洛神霜！这正是她需要的，估摸着屏儿一旦可以开始用洛神霜，看屏儿那腿上需要擦拭的面积，她手上的那一盒怕是用不过十天半月就耗光了。也不知张大夫什么时候能回来。多了这四盒，便肯定足够撑到张大夫归来了。

　　　　婉君姨娘笑道：“先头姨娘送你的那盒用完了吧？”

　　　　她善意地点了点头，道：“谢谢姨娘。”

　　　　“珍儿你还同婉君姨娘客气什么？”婉君姨娘温柔笑道，全然是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语气。

　　　　这时，既然她已经收下了婉君姨娘的贺礼，肯定是事先早有准备，陈珠儿立即对她道：“珍儿姐姐，不知……四皇子待你如何？”

　　　　她回头直视着陈珠儿的眼睛片刻，看得小辣椒娇羞地低下头去。她面上不显地在心底里叹了一声。唉——




第六十一章　亲爹背后山（六）

　　　　这种事儿，点到就可，接下来就要看她怎么答复了。她是一定要拒绝的，但是这拒绝的话要怎么说，她真的要三思而后行。

　　　　她斟酌了片刻，看了看依然含羞低头的小辣椒，又看向始终殷勤看着她的婉君姨娘，最后决定这话还是同婉君姨娘讲。

　　　　“婉君姨娘，有些事儿，珍儿不知当讲不当讲。”她苦涩地笑着问婉君姨娘道。

　　　　婉君姨娘立即关切道：“珍儿你有什么事儿，不愿同老爷说，在这府里，如果你愿意，自是可以同婉君姨娘讲。”

　　　　“确实，在这府里，除了爹爹，我能商量的人怕是也只有婉君姨娘了。谢谢婉君姨娘。”她说着，主动探手伸向婉君姨娘。

　　　　“好孩子，你说吧。”婉君姨娘便亲切地握住她的双手道。

　　　　“您觉得四皇子待我如何？”她不答反问道。

　　　　婉君姨娘皱了皱眉头，也是不答反问道：“四皇子究竟待你如何，自是你心底里最清楚。你是怎么觉得的呢？”

　　　　她想了想，决定冒一次险，如实道：“婉君姨娘，其实，我和四皇子还没有圆房。”

　　　　婉君姨娘听了，顿时下意识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就连陈珠儿都顿时诧异地抬起了头，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看向了她。

　　　　这时，婉君姨娘先回过神来，“腾！”地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同一时间，梨子已经替代婉君姨娘，加快几步，越过婉君姨娘，一边关门，一边道：“小姐，你们说话，我到外面守着。”说完，彻底合上了门，守在了房门外面。

　　　　婉君姨娘这才是重新坐了回来，重现抓住她的手，问道：“所以昨儿那金猪……”

　　　　她摇了摇头，道：“四皇子事先全不知情，这事儿怕是陈娇儿她……”

　　　　婉君姨娘摇了摇头，没用她说完，道：“娇儿那孩子。唉——”

　　　　她看出婉君姨娘当真理解了她的为难，并心疼于她，立即笑了笑，反过来安慰婉君姨娘道：“其实，我和四皇子没有圆房的事儿，只有我和四皇子自己知道，如今多了您和……”

　　　　她看了陈珠儿一眼，然后同时左右看着婉君姨娘和陈珠儿道：“现在你们也知道了，我希望你们不要说出去，千万不要，而且同我爹爹也不可以说。”

　　　　“恩，姨娘知道，不会说出去的。”婉君姨娘真诚地盯着她的双眼道。又转过头吩咐隐隐面上就藏也藏不住怒气的小辣椒道：“珠儿，你记住，你也一定不许说！”

　　　　陈珠儿不满地看向婉君姨娘，好半响才低下头去，闷闷道：“我知道啦，娘。”

　　　　她笑了，调皮地对婉君姨娘道：“所以，陈娇儿就是以为我从她手中夺走了四皇子的疼宠，所以才会使出这种小伎俩。”

　　　　婉君姨娘也笑了，道：“看来这事儿你也不必再自己去找陈娇儿追究什么了，刚刚你爹爹他……”

　　　　“恩。”她笑道：“自有我爹为我撑腰。”

　　　　婉君姨娘破天荒表现出了属于长辈很有气势的一面，道：“我们大将军府的家教，定是容不得子女干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来！”

　　　　她心底里突然开始真的敬佩起婉君姨娘来。看来婉君姨娘也不是没有脾气，相反，才是真的的厉害了！娇娘够能隐忍了吧？婉君姨娘分明是比娇娘的心性还要强韧！怕是只有这一次，在她和婉君姨娘亲女儿陈珠儿的面前，连大将军爹爹都不知道，温柔似水的婉君姨娘居然还有这样的脾气！

　　　　婉君姨娘说完那句话后，很快又亲切地笑着对她道：“吓到珍儿了？珍儿你不用怕，婉君姨娘这脾气……”

　　　　“爹爹他不知道吧？”她忽然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没有忍住，问婉君姨娘道：“婉君姨娘，你，也懂武吧？”

　　　　婉君姨娘一愣，最后笑道：“珍儿你不懂武功，怎么看出来的？”

　　　　果然！她笑道：“刚刚婉君姨娘那气势，同我爹爹比起来都不显逊色嘞！二娘发起狠来，都没有您刚刚身上的气势惊人。我觉得，这是懂武的人才能有的自信和坚强吧。所以，我猜到的。”

　　　　婉君姨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珍儿冰雪聪明。确实，婉君姨娘懂武，但自是无法跟老爷相比。你婉君姨娘我啊，就是老爷教我习武的。”

　　　　啊？

　　　　她一愣，脱口问道：“爹爹教你的？”所以大将军定然知道婉君姨娘懂武的嘛。她还以为这事儿，婉君姨娘都瞒过了大将军哩。

　　　　婉君姨娘叹了口气，突然也像是终于看开了什么，也不怕当着她和陈珠儿的面，讲了出来：“其实，早在珠儿之前，我曾怀过一胎，是个男孩儿。如果他平安地诞下来，该是如今的二少爷吧。”

　　　　惊呆了！不只是她，陈珠儿更是惊愣得无以复加。婉君姨娘真是，苦苦地守住了这个秘密十几年啊！连陈珠儿都不知道！

　　　　结果，不用婉君姨娘继续说，现在大将军府里的二少爷不是婉君姨娘所出，大家都是清清楚楚的。

　　　　婉君姨娘却继续道：“就是因为那一次，待我身体康复后，心情却仍然久久无法释怀，整日以泪洗面。老爷每日清早强行把我带到山上去，跟着他锻炼学武。一开始我可笨拙哩，又哪里跟得上老爷的进度。老爷又太严厉了，吓得我咬紧了牙关，每天回来就腰酸背痛浑身上下满是淤青……半个月后，老爷就不得不折返边关。走之前还给我定下了循序渐进一年内的习武计划。之后我每日自己继续炼。那个时候，我恨啊！”婉君姨娘说着仇恨的话语，但眼里已经没有了恨意。

　　　　她和陈珠儿都自行听着，不曾插嘴。

　　　　婉君姨娘继续道：“我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孩儿，就是她！老爷却只劝我，要我尽快养好身体，孩子，我们还会有的。但那不一样啊！她已经害死了我一个孩子，难道我真的要等着她继续害死我第二个、第三个，全无反击之力地，眼睁睁看着，又防都防不住，要她害死我的所有孩子吗？所以，我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学好老爷教我的，我要有自保的能力，我要能保护好我的孩子！老爷太忙了，顾不上我，我只能靠自己！”




第六十一章　亲爹背后山（七）

　　　　“婉君姨娘……”“娘！”

　　　　她想要安慰婉君姨娘，但陈娇儿已经扑进婉君姨娘的怀里，母女二人抱头痛哭。她默默地别开了视线，她不用出去，但暂时也把空间留给母女二人，尽量让自己的存在隐匿在她们的面前。

　　　　大家都知道的，陈珠儿小时候身体弱，就是因为有些早产，怕是……唉——防人之心不可无，就怕是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婉君姨娘差一点又要失去，陈珠儿自己都怕，自己很可能当年差一点就没能诞生在这个世上啊！怕死了！

　　　　婉君姨娘是真的看开了，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只要现在和未来，她们娘俩都能好好的，最主要是陈珠儿能够好好的。婉君姨娘便别无所求。

　　　　但陈珠儿不同，陈珠儿还太小了，心性还不健全，这事儿今儿叫她知道了。婉君姨娘其实是在向她投来求助的眼光的。怎么办？婉君姨娘怕啊，万一陈珠儿小暴脾气上来了，去找……怎么办？

　　　　她叹了口气，等到陈娇儿哭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拍了拍陈娇儿的后背，道：“珠儿妹妹，姐姐有些话想要同你讲。”

　　　　“恩，姐姐你说。”陈珠儿坚强地自己擦了擦脸，重新坐好，正视她道。

　　　　她仔细看了看陈珠儿的神色，看出小丫头眼里真正的坚强，看出小丫头的情绪还算稳定，她们能够心平气和地掏心窝子谈话，才道：“姐姐的事情也同妹妹说了。姐姐在四皇子府目前的处境都是自身难保。妹妹你实话跟我说，你对四皇子他……真心喜欢吗？想嫁他吗？”

　　　　陈娇儿下意识看了婉君姨娘一眼，然后豁出去地大声道：“不喜欢！不想！”

　　　　婉君姨娘愣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都是她逼的啊，为人娘亲的，总想给女儿最好的，但女儿未必喜欢。

　　　　她笑了，没去理会婉君姨娘的心态转变，对陈珠儿道：“那就好。我还在想，如果你真的喜欢，哪怕姐姐保不住，也定会尽力保住你周全。既然你自己说了都不想要了，那边不要了罢？”

　　　　“恩。”陈珠儿用力点了点头，重复道：“我不要。我不要跟珍儿姐姐抢夫婿。我要找个能一心一意爱我的！”

　　　　“哈哈哈哈！”她笑了，越发喜欢陈珠儿了。

　　　　一心一意，哪个女人不想要呢？她身为一个现代亡魂重生在这古代，都差点臣服在这古代的世俗之下。陈珠儿身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古代女孩儿，都能有如此豪言壮语。

　　　　“谢谢你，妹妹。”她突然向着陈珠儿道了一声谢谢，然后一把抱住了陈珠儿在怀中。小丫头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也抱紧了她。

　　　　她要谢谢陈珠儿，打醒了她，又一次坚定了她动摇的心。不然不要，不然就要一心一意！应昊给不了她，那她就不要委曲求全！爱情，是无法瓜分的！这四皇子妃，不做也罢！

　　　　她抱着陈珠儿，抱了好久好久，感受着从陈珠儿身上传过来的温暖。最后，她主动松开陈珠儿，已经可以笑着道：“珠儿妹妹，我们要一心一意，也一定要最好的！我们自己漂漂亮亮的，身为我们大将军府的庶女大小姐，也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一般男人可配不上你，陪不上我妹妹！所以，妹妹你年纪还小，急什么呢？等着，姐姐给你物色一个好男人，一定要没娶过妻，干干净净，又年轻有为的。姐姐想，我们不要皇亲国戚，我们找个年轻有为的大官。皇宫那地方，姐姐我都很抗拒，是不想妹妹你涉足到那种地方的。但这也全看妹妹你自己，据我所知，七皇子与你年纪相仿，还未有婚配。他的娘亲，只是一个小小嫔位，不足看，但也是同婉君姨娘一样温柔似水的女人……”

　　　　“姐姐，不要了。再说吧。就像你说的，我年纪还小，不用着急。”陈珠儿打断她道。

　　　　“娘，”陈珠儿看向婉君姨娘道，“我还小，我们不急好吗？”

　　　　“恩，我们不急，不急。”婉君姨娘突然感觉到陈珠儿长大了，欣慰地笑着道，眼里再一次翻出了泪光。

　　　　“娘！你怎么又哭了？不许哭！哭给谁看啊？”陈珠儿霸道地道，却说着说着，声音里头也带了哭腔，但很快止住了话语，高高扬起了头，用力地把泪水咽了回去。再低头，面对婉君姨娘，陈珠儿笑道：“以后我们只笑，开心地笑。凡事都靠自己争取，靠自己争取到最好的，然后女儿，娘，女儿会让娘以女儿为自豪。我们要笑一辈子！”

　　　　“恩，好好好，珠儿，你长大了，你长大了啊！娘以你自豪！”

　　　　“娘……”

　　　　她看出婉君姨娘和陈珠儿都在故作坚强，她们其实很想再一次依偎着彼此，在彼此的怀里放声痛哭。只是这一次，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