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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三部全]-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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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电波的实验当然可以做出一千个正面解释,但只要有一个反面解释,就可能有人面临灭顶之灾。雷志成拒绝实验的这个理由,确实是不可能被推翻的。

  叶文洁没有放弃,其实只要冒不大的险,做成这事很容易。红岸发射系统的发射器是超高功率的设备,全部使用“文革”期间生产的国产元件,由于质量不过关,故障率很高,不得不在每十五次发射后就全面检修一次,每次检修完成后都要例行试运行,参加这种发射的人很少,目标和其他发射参数也是比较随意的。

  在一次值班中,叶文洁被分配进行例行的检修后的测试。由于试发射省去了很多操作,在场的除叶文洁外只有五个人,其中三个是对设备原理知之甚少的操作员,另外的一名技术员和一名工程师已在持续了两天的检修中疲惫不堪,心不在焉。叶文洁首先将发射功率设置到刚刚超过太阳增益反射理论上的阈值(这已是红岸发射系统的最大功率了),频率设定在最可能被能量镜面放大的频率上,借测试天线机械性能为名,将它对准已斜挂在西天的太阳,发射的内容仍同每次正规发射一样。

  这是1971年秋天一个晴朗的下午。事后叶文洁多次回忆那一时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焦急,盼发射快些完成。一方面是怕在场的同事发现,虽然她想好了推托的理由。但以损耗元件的最大功率进行发射实验毕竟是不正常的;同时,红岸发射系统的定位设备不是设计用于瞄准太阳的,叶文洁用手就能感到光学系统在发烫。如果烧坏麻烦就大了。太阳在西天缓缓下落,叶文洁不得不手动跟踪。这时,红岸天线像一棵巨大的向日葵,面对着下落中的太阳缓缓转动。当发射完成的红灯亮起时,她浑身已被汗水浸透了。扭头一看,三名操作员正在控制台上按手册依次关闭设备。那名工程师在控制室的一角喝水,技术员则靠在长椅子上睡着了。不管后来的历史学家和文学家们如何描述,当时的真实情景就是这样平淡无奇。

  发射一完成,叶文洁就冲出控制室,跑进杨卫宁的办公室,喘着气说:“快,让基地电台在12000兆赫上接收!”

  “收什么?”杨总工程师惊奇地看着头发被汗水粘到脸上的叶文洁,与灵敏度极高的红岸接收系统相比,基地用于与外界联系的常规军用电台只是个玩具。

  “也许能收到一些东西,红岸系统没有时间转换到接收状态了!”叶文洁说。正常情况下,红岸接收系统的预热和切换只需十多分钟,而现在接收系统也在检修中,很多模块拆卸后还未组装,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运行。杨卫宁看了叶文洁几秒钟,拿起了电话,吩咐机要通讯室按叶文洁说的去做。“那个电台的精度,大概只能收到月球上外星人的信号。”

  “信号来自太阳。”叶文洁说。窗外,太阳的边缘已接近天边的山顶,血红血红的。

  “你用红岸系统向太阳发信号了?”杨卫宁紧张地问。

  叶文洁点点头。

  “这事不要对别人说,下不为例,绝对的下不为例!”杨卫宁警觉地回头看看门口说。

  叶文洁又点点头。

  “这有什么意义嘛,回波一定是极弱的,远远超出了常规电台的接收能力。”

  “不,如果我的猜想是正常的。将收到极强的回波,强得……难以想象,只要发射功率超过—个阈值,太阳……就能成亿倍地放大电波!”

  杨卫宁又奇怪地看着叶文洁,后者沉默了。两人静静地等着,杨卫宁能够清晰地听到叶文洁的呼吸和心跳,对她刚才的话他没太在意,只是埋藏了多少年的感情又涌上心头。但他只能控制着自己,等待着。二十分钟后,杨卫宁拿起电话,要通了通讯室,简单地问了两句。

  “什么都没收到。”杨卫宁放下电话说。

  叶文洁长出了一口气,好半天才点点头。

  “那个美国天文学家回信了。”杨卫宁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递给叶文洁,上面盖满了海关的印章。叶文洁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先是大概扫了一眼哈里·比德森的信,信上说他没有想到中国也有研究行星电磁学的同行,希望多多联系和合作。他寄来的是两叠纸,上面完整地记录了来自木星两次电磁辐射的波形。波形显然是从长条信号记录纸上复印下来的,要对起来看,而这个时候的中国人,还大多没有见过复印机。叶文洁将几十张复印纸在地板上排成两排,排到一半时她就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她太熟悉那两次日凌干扰的波形了,与这两条肯定对不上。

  叶文洁慢慢地从地上将那两排复印纸收拾起来。杨卫宁蹲下帮她收拾,当他将手中的一打纸递给这个他的内心深处爱着的姑娘时,看到她摇摇头笑了一下,那笑很凄婉,令他心颤。

  “怎么?”他轻轻地问,没有意识到自己同她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轻声过。

  “没什么,一场梦,醒了而已。”叶文洁说完又笑了笑,抱着那摞复印纸和信封走出了办公室。她回到住处,取了饭盒去食堂,才发现只剩下馒头和咸菜了。食堂的人又没好气地告诉她要关门了,她只好端着饭盒走了出来,走到那道悬崖前,坐在草地上啃着凉馒头。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大兴安岭看上去是灰蒙蒙的一片,就像叶文洁的生活。在这灰色中,梦尤其显得绚丽灿烂。但梦总是很快会醒的,就像那轮太阳,虽然还会升起来,已不带有新的希望。这时叶文洁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也只有无际的灰色。她含着眼泪,又笑了笑,继续啃凉馒头。

  叶文洁不知道,就在这时,地球文明向太空发出的第一声能够被听到的啼鸣,已经以太阳为中心,以光速飞向整个宇宙。恒星级功率的强劲电波,如磅礴的海潮,此时已越过了木星轨道。

  这时,在12000兆赫波段上,太阳是银河系中最亮的一颗星。

  23。红岸之六

  以后的八年,是叶文洁一生中最平静的一段时间。“文革”中的经历造成的惊惧渐渐平息,她终于能够稍微放松一下自己的精神。红岸工程已经完成了实验和磨合期,一切渐渐转入常规。需要解决的技术问题越来越少,工作和生活变得有规律了。

  平静之后,一直被紧张和恐惧压抑着的记忆开始苏醒。叶文洁发现,真正的伤痛才刚刚开始。噩梦般的记忆像一处处死灰复燃的火种,越烧越旺,灼烧着她的心灵。对于普通的女性,也许时间能够渐渐愈合这些创伤。毕竟,“文革”中有她这样遭遇的女性太多了,比起她们中的很多人,她算是幸运的。但叶文洁是一位科学女性,她拒绝忘却,而且是用理性的目光直视那些伤害了她的疯狂和偏执。

  其实,叶文洁对人类恶的一面的理性思考,从她看到《寂静的春天》那天就开始了。随着与杨卫宁关系的日益密切,叶文洁通过他,以收集技术资料的名义,购进了许多外文的哲学和历史经典著作。斑斑血迹装饰着的人类历史令她不寒而栗,而那些思想家的卓越思考,将她引向人性的最本质也是最隐秘之处。

  其实,就是在这近乎世外桃源的雷达峰上,人类的非理性和疯狂仍然每天都历历在目。叶文洁看到,山下的森林,每天都在被她昔日的战友疯狂砍伐,荒地面积日益扩大,仿佛是大兴安岭被剥去皮肤的部分。当这些区域连成一片后,那幸存的几片林木倒显得不正常了。烧荒的大火在那光秃秃的山野上燃起,雷达峰成了那些火海中逃生的鸟儿的避难所。当火烧起来时,基地里那些鸟凄惨的叫声不绝于耳,它们的羽毛都被烧焦了。

  在更远的外部世界,人类的疯狂已达到了文明史上的顶峰。那段时间,正是美苏争霸最激烈的时期,在那分散在两个大陆上数不清的发射井中,在幽灵般潜行在深海下的战略核潜艇上,能将地球毁灭几十次的核武器一触即发。仅一艘“北极星”或“台风”级潜艇上的分导核弹头,就足以摧毁上百座城市,杀死几亿人。但普通人对此仍然一笑置之,似乎与已无关。

  作为天体物理学家,叶文洁对核武器十分敏感。她知道这是恒星才具有的力量,她更清楚,宇宙中还有更可怕的力量,有黑洞,有反物质等等,与那些力量相比,热核炸弹不过是一根温柔的蜡烛。如果人类得到了那些力量中的一种,世界可能在瞬间被汽化,在疯狂面前,理智是软弱无力的。

  进入红岸基地四年后,叶文洁和杨卫宁组成了家庭。杨卫宁是真心爱着叶文洁的,为了爱情,他放弃了自己的前途。这时,“文革”最激烈的时期已经过去,政治环境相对温和了一些。杨卫宁没有因为自己的婚姻受到迫害,但因为娶了一个戴着反革命帽子的妻子,被视为政治上不成熟,丢掉了总工程师的职位。他和妻子能够作为普通技术人员留在基地,也仅仅是因为技术上离不开他们。对于叶文洁来说,接受杨卫宁的爱情主要是出于一种报恩的心理。在那最危难的时刻,如果不是他将自己带进这个与世隔绝的避风港,她可能早已不在人世了。杨卫宁很有才华、风度和修养俱佳,不是一个让她讨厌的人,但她自己已心如死灰,很难再燃起爱情的火焰了。

  对人类本质的思考,使叶文洁陷入了深重的精神危机。她首先面临的,是一种奉献目标的缺失。她曾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将自己的才华贡献给一个伟大的目标。现在却发现,自己以前做的一切全无意义,以后也不可能有什么有意义的追求。这种心态发展下去,她渐渐觉得这个世界是那样的陌生。她不属于这里,这种精神上的流浪感残酷地折磨着她。在组成家庭后,她的心灵反而无家可归了。

  这天叶文洁值夜班。这是最孤寂的时刻,在静静的午夜,宇宙向它的聆听者展示着广漠的荒凉。叶文洁最不愿意看的,就是显示器上缓缓移动的那条曲线,那是红岸接收到的宇宙电波的波形,无意义的噪声。叶文洁感到这条无限长的曲线就是宇宙的抽象,一头连着无限的过去,另一头连着无限的未来,中间只有无规律无生命的随机起伏,一个个高低错落的波峰就像一粒粒大小不等的沙子,整条曲线就像是所有沙粒捧成行形成的一堆沙漠,荒凉寂寥,长得更令人无法忍受。你可以沿着它向前向后走无限远,但永远找不到归宿。

  但今天,当叶文洁扫了一眼波形显示器后,发现有些异样。即使是专业人员,也很难仅凭肉眼看出波形是否携带信息,但叶文洁对宇宙噪声的波形太熟悉了。眼前移动的波形,似乎多了某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这条起伏的细线像是有了灵魂,她敢肯定,眼前的电波是被智能调制的!叶文洁冲到另一台主机终端前,察看计算机对目前接收内容识别度的判别,发现识别度是AAAAA!!在这之前,红岸接收到的宇宙电波,识别度从未超过c,如果达到A,波段包含智能信息的可能性就大于百分之九十;连续五个A是一个极端情况,它意味着接收到的信息使用的就是红岸发射信息的语言!叶文洁打开了红岸译解系统,这个软件能对识别度大于B的信息进行试译解。在整个红岸监听过程中,它从未被正式使用过。按软件试验运行中的情况,翻译一段可能的智能编码可能需要几天甚至几个月的运算时间,出来的结果多半还是译解失败。但这次,原始文件刚刚提交,几乎没有时间间隔,屏幕上就显示译解完成。叶文洁打开结果文件,人类第一次读到了来自宇宙中另一个世界的信息。其内容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它是三条重复的警告: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不要回答!!!

  在令她头晕目眩的激动和迷惑中,叶文洁接着译解了第二段信息:这个世界收到了你们的信息。

  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和平主义者,我首先收到信息是你们文明的幸运。警告你们: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你们的方向上有千万颗恒星。只要不回答,这个世界就无法定位发射源。

  如果回答,发射源将被定位,你们的行星系将遭到入侵,你们的世界将被占领!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看着显示屏上闪动的绿色字迹,叶文洁已经无法冷静思考,她那被激动和震撼抑制了的智力只能理解以下的事实:现在距地上次向太阳发送信息不到九年,那么这些信息的发射源距地球只有四光年左右。它只能来自距我们最近的恒星系:半人马座三星!

  宇宙不荒凉,宇宙不空旷,宇宙充满了生机!人类将目光投向宇宙的尽头,但哪里想到,在距他们最近的恒星中,就存在着智慧生命!

  叶文洁看看波形显示,信息仍源源不断地从太空中涌进红岸天线。她打开另一个接口,启动了实时译解,接收到的信息被立刻显示出来。在以后的四个多小时中,叶文洁知道了三体世界的存在,知道了那个一次次浴火重生的文明,也知道了他们星际移民的企图。

  凌晨四点多,来自半人马座的信息结束了,译解系统开始无结果地运行,不断发出失败信息。红岸监听系统所听到的,又是宇宙荒凉的噪声。

  但叶文洁可以确定,刚才的一切不是梦。

  太阳确实是一个超级天线,但八年前那次试验中为什么没有收到回波,为什么木星的辐射波形与后来的太阳辐射对不上?叶文洁后来想出了许多原因,基地的电台可能根本不能接收那个频段的电波,或者收到后只是一句嗓音,就认为是什么都没有收到。至于后者,很可能是因为太阳在放大电波的同时,还叠加了一个波形。这个波形是有规律的,在外星文明的译解系统中很容易被剔除。但在她的肉眼看来,木星和太阳的辐射波形就大不相同了。这一点后来得到了证实,叠加的是一个正弦波。

  她警觉地四下看看。主机房中值班的还有三人,其中两人在一个角落聊天,一人在终端前打瞌睡。而在监听系统的信息处理部分,能够查看接收内容识别度和访问译解系统的终端只有她面前这两台。她不动声色地迅速操作,将已接收到的信息全部转存到一个多重加密的隐形子目录中,用一年前接收到的一段噪声代替了这五个小时的内容。

  然后,她从终端上将一段简短的信息输入红岸发射系统的缓存区。

  叶文洁起身走出了监听主控室的大门,一阵冷风吹到她滚烫的脸上,东方晨曦初露,她沿着被晨光微微照亮的石子路,向发射主控室走去。在她的上方,红岸天线的巨掌无声地向宇宙张开着。晨曦照出了门口哨兵那黑色的剪影,像往常一样,叶文洁进门时他没有理会。发射主控室比监听主控室要暗许多,叶文洁穿过一排排机柜,径直走向控制台,熟练地扳动十几个开关,启动了发射系统的预热。坐在控制台旁边的两名值班员抬起头用困乏的眼睛看了看她,其中一人又扭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然后一人继续打瞌睡,另一人则翻看着可能已看了许多遍的报纸。在基地里,叶文洁在政治上自然没有任何地位,但在技术上有一定的自由。她常常在发射前检查设备,虽然今天太早了些,距发射操作还有三个小时,但提前预热也是不奇怪的。

  漫长的半个小时过去了,叶文洁在这期间重设了发射频率,将其置于太阳能量镜面反射的最优值上,将发射功率设为最大值。然后,她将双眼凑近光学定位系统的目镜,看到太阳正在升出地平线。她启动了天线定位系统,缓缓转动方向杆使其对准太阳。巨型天线转动时产生的隆隆震动传进主控室,有一名值班员又看了叶文洁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太阳完全升出了天边连绵的山脊,红岸天线定位器的十字丝的中心对在它的上缘,这是考虑了电波运行的提前量,发射系统已处于就绪状态。发射按钮呈长方形,很像电脑键盘上的空格键,但是红色的。这时,叶文洁的手指悬在它上面两厘米处。

  人类文明的命运,就系于这纤细的两指之上。

  毫不犹豫地,叶文洁按下了发射键。

  “干什么?”一名值班员带着睡意问。

  叶文洁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随即按下另一个黄键中止了发射,又转动方向杆改变了天线的指向,然后离开控制台向外走去。

  那个值班员看看表,也该下班了,他拿起日志,想把叶文洁刚才启动发射系统的操作记下来,这多少有些异常,但他看看一条记录纸带,发现她只将发射系统启动了不到三秒钟,于是将日志扔回原位,打了个哈欠,戴上军帽走了。

  正在飞向太阳的信息是:

  到这里来吧,我将帮助你们获得这个世界。我的文明已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需要你们的力量来介入。

  初升的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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