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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什么？”
　　“嗯……嗯……我也不知道……我起先是为了不被欺负，但现在，好像也不会被欺负了。”
　　宸沙开始自言自语，这个问题仿佛有魔力，让他饭都忘了吃。
　　“是为了江湖地位吗？好像也不是，六岁那年我就觉得江湖没意思了。”
　　宸沙摇了摇头，觉得自己似乎拼命修炼就只是拼命修炼。
　　“我不知道，师兄你呢，你可是江湖上的天下第一，虽然在剑阁嘛，似乎几位师兄都差不多……”
　　弛砚岚面色又凝重起来。
　　“小师弟，如果我说是惩奸除恶匡扶正义，你会信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宸沙开始大笑。
　　这个理由实在是很好笑，太古板，老气。
　　但弛砚岚很平静，很认真。他是宸沙唯一的朋友，也是宸沙人生的导师，于弛砚岚而言，宸沙是一块璞玉，一张白纸。宸沙已经拥有了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力量，但却不知道拥有这股力量的意义。
　　在宸沙最终选择好自己的归处前，弛砚岚决定给宸沙一个答案。
　　因为弛砚岚所选择的，是一条被人们耻笑的道路。
　　所以弛砚岚很认真，他平静的看着宸沙，宸沙的笑声便慢慢消失。
　　“师兄……你不会真的是要匡扶正义，惩奸除恶吧？”
　　“师兄可曾骗过你？”
　　“可江湖就那么点事情，我不是觉得行侠仗义不好，但是这个世间已经很久没有真真正正的大侠了，人心不古江湖险恶……”
　　“所以做师兄的，才后悔自己的选择。”
　　宸沙忽然有些懂了。
　　“看来今天的饭菜，有点贵。”
　　随即宸沙又说道：“师兄你怕我误入歧途？”
　　弛砚岚笑道：“你小子是真的一点就透。但如果只是这样，就来对你说教，那我这个师兄也太闲了些。”
　　宸沙又不懂了。
　　弛砚岚说道：“如果你只是一个庸碌无为，如我一般的平庸之人，我会将我的理念告诉你，希望你也奉行下去，但你不一样，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天才，其余五位师兄弟还没有发现你的潜力，但我知道，小师弟，成为天才的意义，也可以是拯救这个世界。”
　　宸沙还是不懂。
　　“这个世界为什么需要被拯救？”
　　问及到这里，弛砚岚却把话题岔开了。
　　”你先回答我，这个剑阁哪里古怪。“
　　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
　　宸沙倒是真的介意这个问题很久了，说道：”就是觉得师傅有时候看着跟神仙一样，有时候又……看着很痴傻，有些过于依赖大师兄了。“
　　宸玲感受着这段记忆，也能感受到自己父亲的情绪。
　　就仿佛是自己的记忆一样，她能感受到父亲回答这句话时，内心深处竟然有些恐惧。
　　弛砚岚点点头，同样有些诧异，说道：”还有呢？“
　　宸沙又忽然笑了。
　　“师兄啊，可不是师弟我说你坏话，还有就是大师兄看着一点没变老，但是这十几年来，师兄你和其他几位师兄倒是变化不小，咳咳，你们真的该请教一下大师兄……”
　　宸沙原本觉得好笑，可是弛砚岚的脸色很是不对，于是他止住。
　　而后宸沙发现，这种不对或许是这次对话的关键。
　　他本来就很聪明，马上意识到了师兄今天的反常。
　　“师兄，你到底……想要跟我说什么？”
　　弛砚岚没有开口。
　　他也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弛砚岚很想把自己一直以来承受的事情告诉这位小师弟，这代表着，他需要一个同行者。但他不确定。
　　宸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天才的人，可是宸沙是否就真的能够与自己做出一样的选择？
　　他没有觉得好笑是因为这本就是很可怕的事情。
　　宸沙只是觉得十几年间，大师兄没有变老。
　　可弛砚岚不一样，作为第二位剑圣，弛砚岚入剑阁已经三十多年。
　　宸沙看到的是十几年未曾变化的大师兄，可弛砚岚看到的大师兄，三十年如一日，未曾变过半分。
　　诚然，境界强大的人，可以在某几年逆生长一般活着，但也不过几年而已，岁月是无情的，是这个世间最残酷的规则，可这位剑阁大师兄，却好像不被这个规则束缚。
　　但弛砚岚有一种感觉……
　　这个感觉此时此刻被宸沙说了出来。
　　在这位师兄沉默了许久之后，宸沙意识到了师兄的凝重，不待师兄给他解答，他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有时候，我觉得大师兄好像很苍老，但只是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第一百零三章　天行者（再中）
　　（明日是可以确定完结这个回忆篇的，算是把故事串起来了吧。其实重新读一遍，发现自己以前还是留了几个坑的，不过只能是在番外里补了，关于剑阁剑圣们的故事，估计下一章就结束了。）
　　宸玲曾经听卿妙月说过，在审问犯人的时候，有些犯人软硬不吃，极难撬开他的嘴，便会使用某种手段来改变犯人的记忆。
　　但卿妙月也曾说过，这种精神层面的入侵，其实也是一种极度依赖境界的手段，她只能够改变中术者的情绪，却无法真正改变记忆。改变记忆可以说是类似于传音控魂这类武学的最高境界。
　　宸玲大概可以确信，这是父亲宸沙，留给自己的一段记忆。只是她还是不清楚，为何会是这么一段记忆。
　　父亲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如果是那位大师兄便是永生之人，那么自己已经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有些太迟。
　　又或者说，面对姬凝渊那样的实力，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
　　弛砚岚的声音打断了宸玲的疑惑。
　　“小师弟，你真的很聪明，我曾经在有意无意中对其他几位师弟透露过，但唯有叶师弟他有过类似感觉。”
　　宸沙已经明白了师兄话里的意思。
　　“师兄，我就想吃个菜，怎么这么难。”宸沙苦笑。
　　弛砚岚却说道：“这个世间人活着，便难逃生老病死。老是万物腐朽的源头，一旦老了，便会病，病了，便会死。数万年间无一例外，可如果这个世间有人脱离了生老病死又当如何？“
　　宸沙说道：”管他如何呢，师兄，假如这个世间真有永生之人，活了那么久，想来也不好对付，只要他不为恶人间，也许倒也不是坏事？“
　　弛砚岚沉默了片刻后，缓缓点头说道：”倒是我多虑了。师弟你所说的，也有可能。如果那个人有着正义之心，或许真的不是坏事。“
　　“师兄啊，那个人，不会是大师兄吧？”宸沙笑着说道。
　　“我也不清楚，这只是我一直在怀疑的一件事情。”弛砚岚说道。
　　随即弛砚岚又问道：“师弟，如果这个世间真的有永生之人，如果那个人是一个大魔头，你又当如何？”
　　这一次换宸沙沉默了，但没有沉默多久，他便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人，我会很高兴，因为师兄你们不努力，很快就会被我超过了，我需要一个终我一生之努力才能超越的强大敌人，如此，我的天分，就有了存在的价值。”
　　宸沙看的很远。他在此刻才真真正正的弄明白了师兄的意思。
　　“师兄，你是害怕，假如这个江湖没有那么一个强大的邪恶之人，我会成为那个邪恶之人？”
　　弛砚岚点点头，认真的说道：“我的师弟风枯，进入剑阁只比我晚那么几年，天分奇高，又有风家的血脉，速度当世第一，无人能及，但过高的天分也让他过早的进入了无人能敌的状态，开始怀疑自身拥有强大实力的意义和价值，他是楚国皇族，辈分甚至不在当年楚皇之下，虽然早已离开皇族纠纷，但族人被屠，终究是难以释怀仇恨。如今的风师弟，因为仇恨已经彻底成为了江湖的魔头，偏偏整个江湖无人见过他。唯有皇宫里，百官群臣不断死去。“
　　宸沙说道：“看来是这位风师兄的速度太快。”
　　弛砚岚说道：“没错，风师弟的速度已经步入了神的领域，真武境界更是能让他在那样的速度下维持相当长的时间，我曾经与大师兄去追捕风师弟，却是难以触碰到他。”
　　“而在这个过程里，风师弟曾经引我去了一处地方。”
　　“什么地方？”宸沙察觉到师兄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天坑。”
　　“帝星陨落之地？”宸沙诧异为何是这里。
　　“风师弟告诉我，这些没日没夜开采着帝星的人，其实都是被这个世间最为邪恶的存在所圈养的牲畜。风师弟显得很癫狂，说整个世界都是一场巨大的骗局。他要杀尽百官群臣，杀尽所有秦国的鹰犬，让那个人再无可用之人。”
　　“那个人？是谁？秦先皇？”
　　宸沙发觉到事情也许并不简单。
　　“不知道，也许是秦先皇，也许是……”弛砚岚最终没有说出口。
　　宸沙却已经猜到了，也许是那个保护弛砚岚的龙脉武者，大师兄姬凝渊。
　　二人再次沉默。
　　宸玲感受着父亲那个时候的心绪里，除却害怕，还有一丝兴奋。
　　宸沙不再说话，而是默默的吃着东西。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师兄，下次的菜烧的辣一点吧。”
　　弛砚岚点点头。
　　“风师兄的话，多少有些疯癫，大师兄的确很神秘，师傅好像也有些过于依赖大师兄。但很多事情，我们还不知道真相。所以我不好说什么，但如果真的有一天，师兄你需要我，这个世界需要我，我会选择站出来。”
　　“如此便好。”
　　“另外师兄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迷失自己，我忽然发现，变强也许并不需要意义，我喜欢强大一些，于是我便强大起来，与这个江湖无关，与这个天下无关，我其实也有一个很普通的愿望。”
　　“什么愿望？”弛砚岚倒是没想到宸沙还会有这些想法。
　　“师兄啊，我想娶个漂亮的老婆，有个可爱的孩子。”
　　这一次换弛砚岚笑了。当然不是宸沙那样的哈哈大笑。
　　弛砚岚微笑着说道：“如此简单的想法？”
　　“人生有时候就不需要太复杂。”
　　“是，没错，人生有时候就不需要太复杂，师弟，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的初心。”
　　宸沙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好了，师兄，现在我们来讨论讨论，怎么样才能抓到风师兄，让他不再继续为祸武林。”
　　宸沙的目光微微有了光，他迟疑了片刻后说道：“以及……如何击败一个永生之人，假如那个人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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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到这里，便忽然结束，宸玲的意识变成深邃的黑暗。
　　她眼角的泪尚在。
　　从离开莲空城后，便再也没有见过父亲，寻找了十多年，却不想最终见到父亲是在记忆里。
　　只是父亲为何会留下这么些记忆？
　　她感觉到自己身后有某种东西在拉扯着她，就好像是谁在呼唤着她回去。
　　宸玲一下子就想到，如果自己真的死在那个家伙前面，他一定很难受。
　　于是连带着，宸玲也开始难受起来。
　　而这个时候，她再次进入了一段记忆。
　　黑暗的世界忽然有了光，光芒刺目，在宸玲能够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便骇然发现，这里竟然是天坑的顶端。
　　宸玲不知道，在剑阁几位剑圣的传闻中，剑圣风枯行为疯狂，却是被领悟了天行不息的弛砚岚击败，认为自己终其一生也无法超越弛砚岚，故而羞愤自尽。这个说法是宸沙说给叶愁城的。
　　但叶愁城并不知道那日的真相。
　　这应该是许多年后，莲空城事件之前的两年。
　　在这天坑的顶端，通过记忆，宸玲一眼便知道眼前这个目光中带着狂暴血红的披散着长发的男子便是风枯。
　　他的双腿冒着烟，仿佛被烈火灼烧过。
　　风枯已经到了末路。
　　弛砚岚与宸沙一左一右的围着风枯。
　　“看来我今天真的会死在这里，天行不息……真强啊……但看起来，你们还没有真真正正的完善这门功夫……师兄，你和小师弟果然做到了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哈哈哈哈哈哈……”风枯发出癫狂的笑声。但这笑声之中又有喜悦，似乎是见到了极为高兴的事情。
　　“风师兄，你杀了太多的人。”宸沙说道。
　　“多么？我楚国的十数万百姓，如今在这地底最深处，死了多少你们又可曾知道？”
　　宸沙看着漆黑的天坑深处，说道：“这不是你残杀帝国群臣和军人的理由。”
　　风枯笑道：“小师弟，你与二师兄是仁人义士。可我不是，哈哈哈哈，我打不过那个家伙，但我会把他的奴隶们一个个杀光！杀光！哈哈哈哈！全都杀光！”
　　但很快，风枯又平静下来。
　　“二师兄，你与小师弟创造了这么厉害的武功，我即便焚烧血液也无法逃过，今日死在你们手中，总是好过死在那个人手里。你们以为楚国为何会覆灭？我那几个族人虽然不成器，但不至于将老祖宗的基业给毁掉。”
　　“若非有着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可能战胜的强大外力，凭借他帝千山，一个楚国贵族，哪里可能打败我的族人们。”
　　宸沙说道：“师兄，家国天下之事，大师兄选择了帮助秦国，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小师弟，你可有家人？”
　　“有。”
　　“几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姑娘，我想要与她一起生活，便在一起了，后来，我还有了一个女儿。”
　　这一瞬间，宸玲忽然感觉到有些紧张。
　　因为她感受到了宸沙的心意，在提及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时，那种内心里的温柔与爱意。
　　这是她不曾感受过的，所以一时间，如果她能看见自己的神情，该是十分的慌张。
　　“你可愿意为了他们付出一切？”风枯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但宸沙点头道：“自然。与自己的妻子还有女儿平静的过完一生，是我一直很期待的生活。”
　　风枯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良久之后，他嘲弄道：“可惜，你无法得到这样的生活。”
　　“你实力再强，也强不过那个人。但你与二师兄，的确拥有这样的可能性。因为你们现在，比我还快！”
　　“天行不息，果然是很强大的功法。二师兄，或许你已经掌握了击败那个人的能力，但你太老了。”
　　风枯的话越来越让人难以明白。
　　弛砚岚说道：“风师弟，你若愿意随我一道回去，终生面壁思过……”
　　“哈哈哈哈哈，师兄，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能够死在你和小师弟手上，我已经感觉到这是命运对我风家的善意。但你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我们的大师兄，有着一个极为邪恶的秘密。”不待弛砚岚说完，风枯便打断了弛砚岚的话语。
　　宸沙与弛砚岚对视一眼。一切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石窟里。
　　弛砚岚说道：“大师兄，的确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但……”
　　风枯说道：“但你们不知道大师兄究竟要做什么？那便让我来告诉你们。”
　　这一刻，宸玲能感受到父亲的这段记忆，是带着些许悲痛的。
　　剑阁剑圣中最快之人，这位实力最为难以琢磨的楚国皇族，猛然间焚毁了自己的气海内田。
　　宸沙想要在第一时间施展风定沙，却是来不及。
　　风枯说道：“我把所有的答案都留在了这个天坑深处，如今，是时候告诉你们一切了。”
　　风枯的神情带着些许解脱，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会是那个拯救世界的人，他的确有着强大的天赋，可是跟那个活了一千年的怪物比起来，他还是太弱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坦然的面对自己的恐惧。
　　因为这个神色癫狂的人，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继任者。
　　“世人皆道我疯狂，但今日起，我会证明我是这个世间唯一清醒的人。”
　　“师兄，你不是想要救赎我吗，哈哈哈哈哈哈……那便随着我……一起去看看这个世界的真相吧……”
　　这是风枯的最后一句话。
　　站在了天坑边缘的风枯，在焚毁气海内田的一瞬间，他挣脱开了风定沙，身子往后倾泄。
　　脸上挂着解脱的表情，而后……坠入天坑。
　　宸沙与弛砚岚自然明白一个没有了境界的人落入天坑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任何一个人坠入万丈深渊，都是寻死之举。
　　宸沙与弛砚岚，二人便毫不犹豫的跳入了天坑。
　　这是命运的指引。
　　宸沙与弛砚岚不知道天坑底下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风枯所言的真相有多可怕。但为了拯救风枯，二人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最黑暗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要被揭开。
　　或许在这一刻起，才是剑阁真正开始覆灭的时刻。


第一百零四章　天行者（四）
　　宸玲还是没有醒。
　　宸回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伤势开始一点一点的加剧，而同时间……因果之力终于散去。
　　玲应该醒过来的，宸回不解，他已经感觉到宸玲的伤势恢复，那些致死的伤势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可是宸玲还没有醒。
　　忽然间，宸回感觉到了一股玄妙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