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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是平的！

　　　　“呼咳咳、噗！”他一口血喷洒了出来，与此同时一拳打在了门框上。

　　　　可惜他浑身无力，那样软绵绵的一拳非但没给门造成丝毫损伤，还将他反弹了一个趔趄！

　　　　他这一口血喷的，简直要了崔母的命。

　　　　“昌儿啊！”

　　　　无力的挥开碍事的崔母，尽管他气息不足，可是眼中却分明有了一丝浓重的不耐与杀意。

　　　　鲜血在他脸上盛开……让人竟有一种从头到脚都被冻住的感觉。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扭曲了，仿佛有烈火在煎熬炙烤，困兽般的嘶吼从他口中发出，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颓败甚至癫狂。

　　　　他像是走火入魔了般死死的盯住陈三妹的腹部，两眼猩红，一滴眼泪流了出来……

　　　　但那滴眼泪让人觉得那不是眼泪，那分明是骇人的血泪，可怕至极！

　　　　周围的人立刻退避三舍，竟由着他歪歪斜斜，由如棺材爬出来的腐尸般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

　　　　他满嘴鲜血，表情狰狞的吼叫吓坏了所有人。但是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在难过什么？愤恨什么？

　　　　崔昌无法相信，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全都在而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却不在！

　　　　竟连临死前的一个梦都不能完美！

　　　　当真让他死不瞑目！他不能接受！

　　　　他死不瞑目！

　　　　陈三妹的肚子居然是平得！什么都没有？那他的孩子呢？

　　　　崔昌一瘸一拐，在身旁人战战兢兢的扶持下几乎是扑着向前去。

　　　　“陈、三、妹！”

　　　　“咳、咳！”

　　　　“陈、三、妹！”

　　　　周围的人目光惊疑不定，全都诧异的看着崔秀才近乎疯狂的举动。

　　　　陈三妹转过头来，停住脚步。

　　　　陈三妹脸上带着一丝疏远的笑意：“大秀才还有何事？”

　　　　除了笑意，还有讽刺。

　　　　崔昌顿住，弯身屏息休憩了一会儿，再抬眼，抿唇，蹙眉，眸中狠戾，阴沉如水，已然不悦。

　　　　找死！

　　　　她竟敢用这种语气同他说话，在他以往的几十年人生中，除了那个人之外，再没人胆敢用这种不敬的语气！

　　　　对他不敬的人都死了！

　　　　闭眼……

　　　　不过他现更在乎的根本不是什么语气，而是……那个孩子！

　　　　十根指头近乎颤抖却刚劲的抓住陈三妹的细幼的肩膀，目光阴沉，仿佛淬了毒的剑般朝人劈头盖脸砸来：“孩子呢！”

　　　　他的眼睛瞪的几乎铜铃那般不可思议的大。

　　　　他想起来了，她还是那么年轻，就像她刚刚过门的那段时间，对，是那段时间吧？错不了！可是那孩子去了哪里？

　　　　这一句话恍如摁开了时间的某一个开关，记忆开闸泻水般涌出来。

　　　　“……”

　　　　陈端不着痕迹的看向陈三妹，眼中明显的一滞，继而，也像是被摁开了某个开关，酝酿起狂风暴雨般的幽深黑暗。

　　　　明明克制了不去动怒，微微侧目，才让眸子归于平静，然而胸口依然阵阵发沉。

　　　　他隐约觉得，这哥哥没有必要再装下去。

　　　　或者，在那山洞里时，他就不应该客气……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

　　　　刺目！

　　　　这里的空气仿佛只属于他们二人。

　　　　周围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安静的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陈蓉的表情更是近乎碎裂，她听到了什么？孩子？他们的孩子？他们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呵呵。

　　　　“孩子……”陈三妹冷笑了一声，忽然就想到了自己在现代当鬼漂泊的那二十年里，那团粉嫩嫩的孩子。

正文　第124章，一梦一生

　　　　陈三妹乌黑的眸子注视着崔昌，此刻的心里太多心绪闪过，惊讶，屈辱，不甘，憎恨……

　　　　没想到，有朝一日崔昌也会同自己一样，带着那些记忆回到过去。

　　　　回到此时此刻。

　　　　这是两个崔昌，今世的崔昌阴谋诡计还未完全展开，前世的崔昌却是实实在在的仇人。

　　　　想起过去的事。

　　　　“昌哥哥都同我说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你的身子！”

　　　　“哼！不要脸的贱人，脏了身子，带着别人的野种，陈三妹，去死吧！不要让昌哥哥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开……你难道没发现吗，昌哥哥都不见你了！”

　　　　“三妹，你不要做梦了！稻草堆里的事我跟同村人可是有目共睹的！我们崔家不能留着这个孩子败坏名声！”

　　　　“衣服？哦，我借的邻村孟云的衣服，他家生了个大胖小子，穿他的衣服跟你行房，沾沾喜气……”

　　　　“不得了，秀才媳妇喝药了……”

　　　　“偷男人，听见秀才岁考回来了怕东窗事发……”

　　　　“三妹啊，你怎么能这么傻！就算孩子不是我的，我崔昌也可以和离啊，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为什么这么傻？一尸两命啊……”

　　　　陈三妹眼中含着讥讽，挣脱他握紧自己双肩的双手。

　　　　看着他几尽疯狂中带着一丝落魄，仿佛丧家之犬。生前死的一定不痛快吧？死不瞑目？

　　　　她心里竟然有种莫名的快意，微微挑眉，看着他不堪一击的模样继续雪上加霜：“我可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和你……怎么可能有孩子？我想，永远都不可能会有！”

　　　　决然离去。

　　　　“不！”

　　　　崔昌的眸子瞬间通红的可怕，整个人仿佛一头发怒的狮子，他咆哮道：“你要干什么？我不允许你碰它一根手指头，你要生下它，生下它！那是我唯一的孩子！”

　　　　嘴角的血涓涓流淌，捂着胸口，表情狰狞的甩开拉着他袖子的崔母，吼道：“咳咳！咳……陈三妹！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能办到都给你，都给你！……只要你愿意生下——”

　　　　“昌儿！你在胡说什么！！”崔母声音凄厉，惊恐的看着他过于激动的表情。

　　　　周围有惊恐的尖叫声：“天啊，大秀才得失心疯了！”

　　　　“大秀才，你清醒清醒！”

　　　　“崔母！不好崔母晕过去了……”

　　　　陈三妹神情淡然的推开人群。

　　　　前世宿敌，你来了。

　　　　很庆幸能在另一个世界看着那个孩子成长，也很庆幸有机会看见你悔不当初的模样。

　　　　不知不觉间脚下快速地奔跑。

　　　　让一个不懂得珍惜的人永远的失去，然后再让他痛彻心扉的领悟后悔。

　　　　所以说，上天是公平的。

　　　　她的心绪渐渐平稳。

　　　　不知何时，她一回头就看在了站在身后的陈端。

　　　　“大哥？”陈三妹顿住，回头怔怔的望着他。他何时来的她竟不知。

　　　　陈端同她肩并肩，静静的望着山顶的风景。

　　　　眉若墨染，他的双眸深沉，犹如深邃的星辰，透出神秘的光芒。

　　　　唇轻轻开启：“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境真实到仿佛那就是我的一生。”

　　　　低醇的声音突然响起，让陈三妹有些回不过神来，或许说，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传达什么。

　　　　方才还在想崔秀才的事情，现在他也来说，他脸上的笑容包含深意，与她以往看到的陈端、大不同。

　　　　不禁瞪大眼睛……想从他脸上的表情看出个究竟。他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告诉自己？

　　　　一个自己，一个秀才……难道他也是……

　　　　一梦，梦一生。

　　　　一生，如一梦。

　　　　虽然她也常想，那究竟是梦，还是一生？……现实告诉她，那是一生。

　　　　活生生的一生，活生生的命运轮转。她以为这只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直到方才大秀才失了神志的逼问她孩子在哪里，旁人不懂，但她懂，那分明是她与他前世的恩怨。

　　　　而此刻，陈端如此一说同刚才的情况更是异曲同工。他与她分明是同类人。

　　　　陈三妹蹙眉，仰头望着他深邃的眼眸，似乎被吸引了般下意识的问下去：“那大哥作了……什么、梦……”

　　　　但她很快便顿住，轻咬着嘴唇，看向陈端。她如此一说，似乎有不打自招的嫌疑，她听得懂又对他这没头脑的话毫无疑问，自然是无声的告诉陈端，她是同类中人。

　　　　陈端并不在乎她的反常，这是他早就看懂的事，他若是再沉默跟她兄妹个没完，人就要被拐跑了。

　　　　他等了那么久，房子都盖好了，总不能……

　　　　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

　　　　既然要说那就彻底的说。

　　　　嘴角再次微微上扬，望着三妹眸中说不尽的别有深意。

　　　　“三妹，人的一生，无非爱恨嗔痴生老病死，梦里，大哥的一生……爱过，也恨过。”

　　　　说道后面，低醇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

　　　　陈三妹猝不及防的被他宠溺般的眼神拢住，心里有些微尴尬。

　　　　飞快的转头。

　　　　虽然如今脸上洗的干干净净，跟同村人比他是白皙些俊美些，可还没俊美到如嫡仙般让看人一眼就脸红心跳。身上没有‘仙气’，更没有‘贵气’。

　　　　但是偏偏在某个瞬间却觉得他气度非凡，一颦一蹙都别有韵味的让人红了脸。

　　　　乌黑的水眸看向远山，还好方才没有乱了神，她不能这点定力都没有。

　　　　虽然她两世都没有活到老，但是两世为人一世为鬼时间加起来也是一把‘年纪’了！

　　　　他的前一世才多少年？

　　　　又一思索，他说的不对，前一世的陈端……分明是十七岁就命丧矿中，才十七岁的人，确切的说是奴隶，没定亲也没变老，他去哪里来的爱恨嗔痴，还生老病死？！

　　　　陈三妹眨了眨眼。

　　　　眉毛不由自主的拧了起来。刚才怕是自己……多想了！

　　　　他跟她不一样。

　　　　他也根本不懂自己此时此刻面对一个重生了的崔昌的心情。

正文　第125章，指日可待

　　　　“梦而已，我也常作些无端的梦，很扰人，不要多想就好。”比如，她最近就常梦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脸都看不清，可是却有一种神秘的亲近感。

　　　　陈端无言，他方才说的话岂又是简单的一个梦？

　　　　尽管心事重重，还是微微一笑，眉目弯弯，平静温柔，少了一份粗戾和刚毅，让人怎么都不信，眼前这个温和的男子就是那个整日在矿里劳作手段凶狠的奴隶。

　　　　“三妹那一生是怎样的？说与我听听？”

　　　　“……”

　　　　陈三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住，心口不淡定的跳了跳。

　　　　一个崔昌就够了，又来个陈端，幸好她前一世没有同他结仇。

　　　　视线开始打量起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陈端。

　　　　十七岁惨死矿中，却又重生一世。

　　　　他都问得如此直白了，她若是再说不懂……有些自欺欺人了。

　　　　陈三妹的怔愣也只是一瞬，浅浅一笑，轻轻一笔带过：“勉强活到十八岁，一尸两命。”

　　　　从出生到死，因为脸上这块瘢被人指指点点了将近二十年。她感觉自己那一生走路都没好好的直起腰板过。

　　　　用她现在的话说，那时的她实在弱的不像话，吃饭喝水走路干活都要看人的脸色，生命真得同蝼蚁无异，被人关在草屋里喂毒药毫无反抗之力还是人过的日子么……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村子里已经是傍晚。

　　　　陈三妹想到他的话，内心不禁掀起一阵波澜。难怪他只用一日就将这座新院落打造的如此精细。

　　　　原来这就是他那一世的记忆。

　　　　五月下旬，又过了十几日，崔昌的身体越来越好，然终究是错过了岁考，早同县学院的老师打过招呼，便专心准备秋闱。

　　　　很少出门，再也没有见过陈三妹，从同村张扬的崔母口中知道，他每日都在苦读，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这让她心里的危机感更甚。

　　　　陈端说后世的文人要比武将的地位高，只要他脑子足够灵光，崔昌这样出身寒门的人提拔最快！

　　　　家世身份一清二楚，放在朝廷，那就是争相拉拢的对象！用起来最趁手不过。

　　　　一句话，他想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秋闱一过，扶摇直上九万里！拦都拦不住！

　　　　陈家要和崔家人定亲事，崔母的态度却冷淡起来，板着脸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若不是碍着那一事，门都不让她进。

　　　　儿子身体好的快，读书又用功，连谈吐气质都变得高雅起来，照她看这举人老爷没得跑。

　　　　就陈蓉？哼！她们陈家算个什么东西！秀才躺床上时他们陈家怎么做的？这时候想起舔脸来了？

　　　　王莲白着脸，陈蓉却被书房内读书的崔昌那冷淡的一撇撇了个透心凉。

　　　　连声音都像一阵凉风吹过。

　　　　“王婶不必担心，有全村人作证，陈蓉一日是我的，终生是我的。我现在读书考学要紧，亲事放放再说。”

　　　　权算应下来了，可态度不咸不淡的叫两人都没有底，况且，没有媒人上门定亲啊！又被崔母三两下轰了出来，王莲这脸色就格外难看了，一路上咬牙切齿扭着陈蓉的胳膊：“你要气死老娘才甘心！叫你忍忍忍你不听，你是看见他档里那二两肉就走不动了！”

　　　　陈三妹去鹤翔庄酒楼看看烤活鱼的生意，下午回到院子就听见隔壁院里传来哭闹声。

　　　　“别人家姑娘出嫁娘家挣银子，你可好，还没出嫁呢就赔了那犊九两银子！只为这一点，老娘东拼西凑……”

　　　　好好一步棋走成这样，王莲气的肝儿都疼。

　　　　那银子是她厚着脸皮把自己以前都不怎么见面的亲戚全都借了一个遍儿才凑齐一两银子！加上自己的二两银子，又在陈大光那里软磨硬泡才拿了八两。

　　　　要是搁平时怎么宠她不行可这是关乎银子的大事。

　　　　“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陈蓉被王莲骂的狗血喷头，先不说银钱，王莲一生气家里的农活儿基本上都是她承包了……单这一点她就恨陈三妹恨得要死。

　　　　连王莲都记恨上了，自从陈三妹从这个家里走了，她似乎就成了陈三妹的替身。

　　　　可是此时她除了依靠王莲也没别的办法。

　　　　她要忍，这一次真得要忍，要顺着王莲她才会有好日子过。

　　　　迟早要嫁给崔昌，她可不能把自己弄得太狼狈。

　　　　“娘，你不要打了！疼！疼啊！娘，你放心，昌哥哥一定会娶我的！他若是中了举人，更不敢不娶我！不娶我会遭人闲话的……娘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嫁给昌哥哥！”

　　　　王莲听到这里才气喘吁吁的顿住，但凡一提到银子，她就容易激动，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指望陈大光就是指望银子，尤其有时候银子比陈大光还好使。

　　　　她下手也狠，陈蓉胳膊上腿上早就被她拧的青青紫紫了。

　　　　这时候一想，说的倒也是，看着陈蓉那张快速消瘦下去的巴掌脸，到底是自己身上的肉，比陈三妹那个白眼狼强太多，眉毛一挑才道：“你也别怪娘狠，娘手里一分钱没有，怎么把持家？你大哥童试得给钱，你嫁人也得准备钱……娘也是为你好！”

　　　　陈蓉缩了缩身子：“娘放心，我一定会嫁给昌哥哥，到时候好好孝顺娘。”

　　　　眼底却闪过一丝恨意。

　　　　王莲不看她，抬脚走回漆黑黑的屋子，真指望闺女那还用生儿子干啥？她就是有心帮衬娘家，也的看婆家的脸子！但看看今日跟崔家撕破的这脸皮，想成亲后帮衬娘家，哼，除非崔寡妇死了！

　　　　这事儿王莲可不傻。她一把年纪了要是没点手段，也不可能那么好运气的带着俩拖油瓶嫁给陈大光。

　　　　不是她运气好，是她够狠。

　　　　陈蓉的命她已经看破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你想着我的好就成，回头你得记着把那九两银子补回来。”

　　　　两母女说话间，陈大光推门领着孩子回来了。

　　　　王莲蹙眉，但也没说啥不好，至少他还带着富儿去了镇里。

　　　　年纪越大心里越不安稳。还好她聪明，当年是咬牙拼着一条性命给陈大光生下了陈富。

　　　　其实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陈大光比她小三岁，王莲四十了，他看起来仍旧三十岁的模样。

　　　　现在天长了，牛车一天跑四趟，陈大光一大早去中午就回来了，给刘湘闺女捎了点剩下来的吃食，俩大人就没干好事去了。

　　　　他精明的很，窑子里的女人多贵啊。

正文　第126章，坦诚

　　　　隔壁院子还在吵嚷，这厢传来一声轻响，陈端落在了地上。

　　　　陈三妹笑着迎了出去：“还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正好，我今日准备同你说件事。”

　　　　陈端大步走来，在堂屋里的椅子上坐下望着她：“什么事？”

　　　　陈三妹走到水桶跟前，将一尾活鱼提出来：“说出来怕你不信，鹤翔庄那道红遍天下的菜可是我做的。”

　　　　陈端温柔笑道：“你别闹，天都这么晚了，随便炒个菜吃了就行了。”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大哥！我不好好努力，怎么为我那一双可爱的侄女侄儿报，你说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