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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何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但是在这之前她真的预估错了，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根本没有她想象中的强悍。

　　　　他们很脆弱，抵抗不了关内到突厥的风霜严寒。

　　　　崔昌已经将企图逃跑的人抓了回来，他们一屁股坐在地上麻木的看着陈姝。

　　　　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死神，陈姝就是一个可怕的死神。

　　　　强烈的自责冲击着陈姝的内心。

　　　　“崔公子，带着他们原路返回吧！剩下的路，我自己来走。”陈姝手心里捏着雪化成的冰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崔昌的神情猛然一顿，吼道：“你一个人怎么可能走得完剩下的路？你去过关内吗？你一个人走的到阴山山脉吗？！”

　　　　陈姝害沉浸在悲伤的思绪中，猝不及防的被崔昌吼了一句，眼圈微微泛酸。

　　　　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你听我说——”陈姝缓缓开口。

　　　　却被崔昌一句话打断：“你不用说，走，一起走！”

　　　　“崔昌！”陈姝提高音量，甩开崔昌想要握住自己的手腕：“你不是问我，我们能不能做交心的挚友吗？”

　　　　崔昌咬了咬牙，挤出一句：“那……也是要你活着！”

　　　　“我一定会活着的！”陈姝心里莫名的泛酸，转过头去，看向远方缓缓道：“只要你能将他们安全带回去，我就可以和你做——交心的挚友！”

　　　　崔昌的墨色眸子猛然一缩。

　　　　他心里似乎在掂量着什么，他是真的想跟陈姝成为挚友。

　　　　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周围的士兵已经带着乞求的眼神：“崔公子求求您，求您带我们回去吧！”

　　　　“我们不想像刘顺子一样死在这里啊！”

　　　　“可是陈姝，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这样——”他心里急速的盘算着，“你先跟我们一起回程，赶到旅店安置好他们后，我再同你一起走！”说完，睁大眼睛看着陈姝。

　　　　分不清楚他的真心到底有几分。

　　　　但是能够做到这一步，陈姝已经很感动了。“可惜，你的办法太浪费时间。”

　　　　“崔昌，朋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陈姝一笑，“我的身手你也见过，按理说，你该相信我。是朋友，就带着他们回去吧。”

正文　第339章，尸身都在那里

　　　　崔昌动了动唇，最终只说了一个字：“好。”

　　　　剩下的士兵眼中显现出生的希望，纷纷涌向崔昌，有人推着木板，有人相互扶持着，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崔成向着京城走去，陈姝向着阴山山脉方向走去。新年将至，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京城正在酝酿着一场巨大的风暴。

　　　　灵山山脉在整个大梁的最北部，是整个大梁位于龙身位置的天然屏障。

　　　　十一从岩石后面现身。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远远的跟着陈姝队伍后面。

　　　　蹙眉看着离开的崔昌以及众人道：“他们走了也好，如果为了救大哥一人而损失太多的将士。传出去，对公子的名声也不好。”

　　　　“嗯”，陈三妹轻声的应答一声，然后转身拉起独轮车。

　　　　一辆独轮车，后面跟着一连串雪橇搭载的军粮。

　　　　在一片雪地中留下一串串脚印，还有一串串车轮的印记。

　　　　从没有觉得她是真心喜欢公子。

　　　　可是看到那地上留下的深深浅浅的脚印，十一叹了一口气，有些于心不忍，四下也有隐藏的弟兄们，但是都不便现身。十一只能和她一起推着。

　　　　陈姝只感觉风呼啸着一过，周围似乎少了什么。

　　　　“陈姑娘不必担心，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十一低声道了句。

　　　　“……借你吉言。”陈姝疑惑的看了看四周。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刚才忽然觉得这附近有人。

　　　　呼啸的北风吹得她发髻凌乱，裹紧的毛裘中只剩下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灵动看着这漫天的大雪以及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

　　　　从舆图上看来，前面应该就是阴山山脉了。

　　　　这些天来，遇到上坡的时候，两人拉着十辆板车艰难的向上爬，遇到下坡时他就将这时车，面饼，扔下，顺着坡滑下去，他们自己也找一块木板，坐雪橇状顺着滑下去如此一来倒是节约了不少时间。

　　　　经过半月的长途跋涉，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成熟，终于来到了阴山山脚下。

　　　　寒风呼啸，烈烈的北风吹得成熟的脸颊只生疼。

　　　　走了这么久，除了那一次的异样外，都没有见过一个行人甚至一个脚印。

　　　　“前面应该就是了阴山了。”十一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脉道。

　　　　他脸上的神色凝重，想也不想的立刻飞身前去一探究竟。

　　　　他施展身手，三妹呆了片刻，只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一连串的黑影，随即十一就变成了一个与阴山山脉融合在一起的小黑点。

　　　　“……”

　　　　哪里不对。

　　　　十一的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不是连自己都打不过的吗？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阴山就在眼前，说不定就能立刻见到大哥了。

　　　　三妹飞速的向前跑去，这一比较，就觉得自己的速度跟十一相比，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无奈下，她只能先爬到一个小小的岩石上，冲着阴山山脉大喊：“大哥，大哥你在哪？”

　　　　回声一圈圈荡漾开。

　　　　她曾读过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度阴山。如果大哥还活着，一定会在阴山山脉附近的。

　　　　她心中怀着希望，眼神灼热的看着这片巨大的宛如蛟龙一样绵延起伏的山脉。

　　　　那些裸露出的黑色岩石后面似乎随时都会走出房景修的身影。

　　　　可惜，回声一圈又一圈，她喊破了喉咙，却始终没有半点大哥的回声。

　　　　就在两人准备，换一个方向继续向前走时。山脚下的一个岩洞中，忽然有人影一闪，招手喊着陈公子：“陈公子，我们在这里。”

　　　　那两个人影有些熟悉，陈姝的眼睛绽放出光芒。

　　　　是史荣和焦文金两人！

　　　　……

　　　　“陈公子，您听我们说，大哥，大哥他，他已经死了！”

　　　　史荣的脸上绷着，焦文金说罢已经泣不成声，一个身高八尺的汉子居然跟个小孩子一样抽抽噎噎地哭泣起来。

　　　　十一神色复杂的看了陈三妹一眼。

　　　　三妹脸色一变，只觉得太阳穴猛胀的生疼。

　　　　她不信。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是话虽这么说，两只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

　　　　害怕他们说的就是事实，也害怕，大哥的尸身正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看一眼……确定真相！

　　　　陈姝压下喉头的腥甜，伸手拨开史荣和焦文金两人，脚步有些凌乱，却依旧快速的向着他们所藏身的岩洞中跑去。

　　　　跌跌撞撞，双腿发沉。

　　　　她只觉得自己来时的路都没有走的如此艰难过。

　　　　走到岩洞前，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走进去。

　　　　然而，昏暗的岩洞中只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却并没有见到其它人。

　　　　陈姝黑油油的眼眸一亮，但是在看见史荣和丧着一张脸的焦文金后，暗了下去。缓缓道：“你们是怎么确认大哥已经…没了的？”

　　　　焦文金咽了口唾沫，道：“具体的事情都是去附近村子里问得，村民们都不愿意多讲，还是属下磨了许久才从一个村民嘴里撬出来的。现在……那个村子里的人都已经搬走了。这事要从何监军说起，先是何监军驻扎在山脉防守负责勘察，后来韩将军率领着八千人翻越山脉领兵出击。”

　　　　“具体如何村民们不清楚，只知道韩将军在山脉另一面遇到埋伏。当时情况惨烈，何监军带领着五千人马立刻回撤了。”

　　　　“将、将士们的尸身都……都在那里——”

正文　第340章，意外的结局

　　　　焦文金的话跟陈姝在京城听到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京城的人都以为大哥他们是在回撤的路上被突厥士兵拦截，并且全军覆没。

　　　　焦文金却说何监军带着士兵活下来了。

　　　　为什么两者的话不同？

　　　　到底有没有全军覆没圣上应该最清楚，毕竟何监军手下有五千人，这五千人回到京城不可能凭空消失。

　　　　圣上怎么会帮着何监军隐瞒事实呢？

　　　　就算何监军有心隐瞒，回城的将士那么多，足足有五千人，京城的百姓不可能被蒙骗，那么全军覆没一说又是从何而来？

　　　　不可能连军情传错！

　　　　陈姝站在原地发愣。

　　　　“陈公子您要不要去看一看？”焦文金小心翼翼的问着。

　　　　当然要看。

　　　　她隐约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尤其是十一的态度。

　　　　十一对房景修的忠心陈姝从不怀疑。

　　　　但是奇怪的是，如果大哥真得出了什么意外，十一的神情不该这么奇怪。

　　　　一个人的伤心究竟是真是假，如果多仔细观察就能够轻易分辨出来。

　　　　而十一的神情上分明写着两个大字：淡定！

　　　　焦文金所说的埋葬尸体的地方在一处山坡后面裸露出来的戈壁滩上。

　　　　黑压压的尸体堆积着，被血模糊的面容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十一快速看了一眼陈姝，心里有些不淡定了。

　　　　焦文金抹了一把眼泪：“属下挨个挨个看了，可就是找不着……公子的尸身！”

　　　　似乎没有奇怪之处，但陈姝总觉得哪里不对。

　　　　压低声音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既然没有尸身，大哥就一定还活着。”

　　　　湿漉漉的眸子静静的看着那些尸身，大部分都被模糊了面容，她忽忽然觉得那些尸体上的血肉都是被人事后涂抹上去的。

　　　　她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也许士兵们战死沙场后的确就是这么残忍……

　　　　但是那种想法却越来越明显。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圣上欺骗全天下的百姓？是谁把这些士兵的面容模糊掉？人都已经死掉了，还要掩谁的耳目？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姝几乎要站成一座雕塑。

　　　　“陈公子…”焦文金的声音有些沙哑。

　　　　“这些尸身属下都已经查看过了，公子的尸身怕是被突厥士兵掳掠去了，毕竟他身份在那里……”看见陈姝发呆，焦文金只当他是被吓坏了，自顾自的抽抽噎噎的说着。

　　　　陈姝沉默。

　　　　她不认为第一次上战场的大哥会连尸身都被敌人掳去。

　　　　“现在属下正想着把这些战士们的尸身埋葬，好让他们安息。”

　　　　史荣的确是这么做的，不仅如此，他还按照十一的吩咐将将士们身上的铠甲记载的姓名抄录一遍。

　　　　字体虽歪歪扭扭，倒也清晰可辨。

　　　　士兵的尸体遍布整个山坡，很明显已经有人清理过战场，刀枪剑戟已经被人收走，陈姝能够想到的就是突厥士兵。

　　　　抄录名字的事情并没有进行太久，焦文金他们二人在此之前已经抄录了一些。

　　　　整个过程陈三妹没有多说一句疑虑的话。

　　　　忙了半天大家都累了。

　　　　到了该用膳时分，焦文金打算去山上打猎，虽然是隆冬时节，但是山上依然有野山羊等耐寒动物存在。

　　　　不过没想到陈姝居然带了军粮。

　　　　干净的雪水烧开浇在沸腾的面饼上，让从未见过如此稀罕物的几人眼睛直放光芒！

　　　　十一还好些，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偷偷的跟着队伍，知道陈三妹带了她特制军粮。

　　　　不过，近看更能发觉它的神奇之处。

　　　　陈姝发现，在焦文金嚷嚷着想要再多吃几块时，十一却只吃了半块面饼。

　　　　“那些村民还回来的。”见陈姝目光疑惑十一道，“或许……公子还活着，或许，他、正需要这些‘军粮’……”话说了一半儿，十一失落的撇了撇嘴角：“也或许是属下想多了！”

　　　　岩洞里除了篝火燃烧的声音，便是焦文金呼噜噜吃面的声响。

　　　　几人整理行囊，准备回京。

　　　　就在临行前，陈姝忽然做了一个决定：把多余的‘军粮’全部留下！

　　　　在陈姝做出这个决定时，十一眼神一亮，心里的兴奋险些按耐不住！

　　　　他就知道，陈姑娘冰雪聪明！

　　　　然而，陈姝只抬眼静静的看了他一瞬，“大哥不在，军粮就留给那些归家的百姓过冬吧。”

　　　　这次不仅朝廷要为牺牲的兵士家属发放慰问银饷，连陈三妹都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代出去了。

　　　　当初她来时是怎么说的？

　　　　如果救回哪怕一个兵士，圣上就会支持她在京城开“银行”。

　　　　而现在，鹤翔庄酒楼保不住了。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果她当着圣上的面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圣上会告诉她大哥在哪里吗？

　　　　————

　　　　京城的年节万分热闹。

　　　　然而陈三妹的年节是在远离京城的客栈里度过的。

　　　　再往南走了些时日，正好赶上了京城百姓们的“送穷”日。

　　　　百姓们都在街巷，结柳为车，缚草为船，焚烧破衣，祝送穷神，盼其永不归来。

　　　　“年年到此日，沥酒拜街中。万户千门看，无人不送穷。”

　　　　京城里每个人喜笑颜开，唯独陈姝一行人面容沉静。

　　　　陈姝这次是要破财了。

　　　　几人先在一家客栈歇脚，陈姝叫来焦文金：“吩咐一匹快马，去将鹤翔庄酒楼的账本拿来，银钱和地契也都运过来。”

　　　　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她如今负银请罪。

　　　　但，不管怎么说，不见大哥的尸身，以及种种可疑的迹象，让她心底仍旧怀着一丝希望。她希望，圣上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正文　第341章，这不可能

　　　　陈姝一行人在客栈里落了脚。

　　　　也许是怕陈三妹的情绪失落，十一从回到京城以后变得格外体贴起来。甚至还买了一个丫鬟，照顾陈三妹的饮食起居，样样不落下。

　　　　丫鬟每天还被十一派到外面打听房景修的下落，他的下落没有打听到，倒是听了不少宫里的信儿。在京城住着的好处便是，热闹的消息不用特意去打听，就能传的沸沸扬扬。

　　　　小丫鬟左手拿着一个包子，右手拿着京城老字号的烤鸡兴冲冲地说着宫里的消息。

　　　　“最近宫里太后身子骨不爽利，连年夜饭都是在兴庆殿吃的。”

　　　　“不过又听说大皇子有下落后，太后的病又一下子好利索了！”

　　　　“又有消息说什么太后的心病人尽皆知……也许是太后娘娘想开了，毕竟据说这位失落在外的大皇子也是少年英才呐！”

　　　　陈三妹一边听着丫鬟的话，一边抬眼看了看十一的神色。居然有消息说找到了大皇子，难道就是那方阮林吗？看十一的脸色也不像是知道方阮林身份的真假……

　　　　不过这不重要了，方阮林到底怎样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大哥。

　　　　又过了两月，焦文金带着人回来了，鹤翔庄酒楼的账册以及银两都带到了，当天下午陈三妹，就带着准备好的东西进宫了。

　　　　很多人都已经忘了陈姝这号人物，毕竟在京城里的是是非非太多了，陈姝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

　　　　不过到进宫这一天，她的到来，还是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轰动。

　　　　过了金水桥，陈姝报上自家姓名。

　　　　人群中突然来了个面生的少年。

　　　　众人们纷纷低声议论着：哟，这不就是那个陈姝公子吗？

　　　　当初豪言壮语，说要将房公子带回来。现在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听说他还要开柜坊，柜坊就是柜坊，还取了个别致的名字，叫什么银行？

　　　　这倒好，人没带回来，仇人倒是结了一大堆，他要是日后想再在京城里面立稳脚跟，难咯，柜坊那三家掌柜可不是简单人物。随便拿出一家来就是贵妃的娘家，哪里是他一个初出茅庐毫无靠山的小子可以得罪的。

　　　　房御史大人倒是看了看陈姝，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

　　　　陈三妹一身男装，黑发用玉簪高高束起，立在殿外廊檐下等候。这期间很少有人注意到她身后抬进来的十个大箱子。

　　　　等朝廷上官员都将各自禀告的事情议论完后，席公公这才将陈姝带了进去。

　　　　两边立着神色各异的官员。

　　　　陈姝跟着席公公快步上前，跪下叩首道：“草民陈姝参见圣上，圣上万岁。草民此次北上一意孤行，不仅没有救回房公子，还白白搭上了粮草以及一位士兵的性命，草民甘愿依照前言领罚。”

　　　　龙位上的皇帝并没有龙颜大怒或者咄咄逼人，反而笑眯眯的看着陈姝。

　　　　“朕听说你早就到了京城，为何一直不进京啊？”

　　　　的确，她回时，京城家家户户刚过完年节，又在送穷神。

　　　　现在眨眼间，殿外的柳树已经偷偷的抽芯发芽了。

　　　　“依照草民之前所言，甘愿拿出身家性命。现在草民这条命在草民脖子上，草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