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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十一躬身，在雪地里留下一串串脚印。

　　　　陈三妹的鼻尖微凉，皮肤上细软的绒毛几乎同白雪融为一体。房景修将她放在榻上一卷温柔的吻了吻唇，转身去煮醒酒汤了。

　　　　等她喝完醒酒汤再次醒来，就是下午时分了。

　　　　院子外面传来阵阵香气。

　　　　原来是房景修在烤山鸡，陈三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脆声道：“你上山了？我今天上午还采买了猪肉，你放在哪里了？”

　　　　暖融融的火光在小小的灶房里氤氲，房景修示意她走进来。“当然是放在井下，正好井水都冻了藏鲜肉正好，放下去之前我切成了块状，吃的时候用绳子提上来。”

　　　　陈三妹听罢点点头，在门外跺跺脚，然后踏进来将小柴门关上，呼啸的北风顿时被挡在了门外。

　　　　房景修递给她一只矮小的板凳：“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啊。”陈三妹接过另外一支烤山鸡，上面被洒上了盐巴，香喷喷的，闻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大哥烤山鸡的技术还是这么好！”忍不住感叹了一句，陈三妹就怔住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间人和事就变了，当年大哥给她烤山鸡时只是大哥，如今却成了未婚夫婿，想想心里就一阵阵暖意。

　　　　房景修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转动了手上的山鸡，勾起嘴角笑了：“大哥可以给你烤一辈子山鸡，这个提议怎么样？”

　　　　陈三妹被他逗笑了：“好。”

　　　　“那就一言为定。”房景修说着，从山鸡背上撕下一块烤肉，诱哄道：“快来尝一尝为夫的手艺，张嘴”

　　　　陈三妹红着脸，本来解了的酒，如今却觉的头又有些晕了，很不好意思的张嘴咬了一小口，心想着自己吃东西的样子会不会难看？他会不会不喜欢？

　　　　然后在房景修目不转睛的注视下，轻轻点头道：“嗯，很好吃”

　　　　房景修着迷似得看着她，咽了咽口水。

　　　　吃过晚饭，房景修点灯温习书卷，陈三妹为他研磨，房景修看到尽兴处会将典故讲出来同三妹听。

　　　　就在两人看累了，想要歇息时，门上忽然传来一阵异响。

　　　　陈三妹和房景修同时听到了，彼此对视一眼：“大哥，是什么人……”

　　　　房景修面色严肃，抬手示意陈三妹噤声，他打开门，就见门上用匕首插着一张纸条。

　　　　陈三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房景修看完了纸条后神色大变。

　　　　“……出什么事了吗？”

　　　　房景修关好门，神色复杂的点点头：“我在崔昌身边安排了两个人，这个消息就是他们送来的。”他纤白的指夹着纸条。

　　　　陈三妹接过来看了看，顿时震惊：“这是……真得？是了都是重生的没道理只有我们两个特殊。那我们该怎么办？”

　　　　如果崔昌也同他们一样，将来势必是一个强大的对手。

　　　　陈三妹心慌慌的，总感觉这件事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房景修压下心事，三妹还不知道此时的崔昌已经晓得他的身份有问题。

　　　　大手将她的肩膀揽过，吹熄了灯，温声道：“一切都有我你不必担心。三妹乖乖睡觉，快快长大早些为为夫生子，这才是你我夫妻二人最值得关心的所在。”

正文　第273章，风云起

　　　　这夜，就在陈三妹窝在房景修的怀中睡的香甜时，却不知朝中有一件有关于他们未来的大事，即将引起轩然大波。

　　　　太极宫的承庆殿里，皇帝屏退左右，只留下了四个平章知事，房御史、江淹、刘爽、郑绍安，针对立储君一事，四位丞相各抒己见发生了一番争执。

　　　　皇帝的诸多子嗣中只有五位年长的皇子有资格选任储君。

　　　　其中玲珑皇后所生的嫡子自然当仁不让的，应当是皇太子人选，然而这承载着嘉靖皇帝和玲珑皇后唯一希望的嫡长子在十多年前的战乱中失踪了。

　　　　剩下的二皇子、三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年龄越来越大，储君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这些皇子都是跟随在皇帝身边，养在太极宫的千秋殿里，近日来储君传言颇多，皇子们之间的氛围颇有些剑拔弩张。江山面前，哪里还有什么兄友弟恭。

　　　　太傅私下里同皇帝提议，越早立下储君，才能越早稳固国本。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继续寻找嫡子，还是另选庶子？

　　　　“皇上，恕臣下斗胆直言，纵使嫡长子能找回，皇上能保证他还是适合的储君人选吗？天家的储君都是自小精心培养，生长在平民百姓家中的嫡长子是否还能胜任储君一位？皇上要慎重啊！”

　　　　皇帝听罢这话自然是心有不悦，释然道：“你见过房御史之子吗？房御史你家那孩子叫房景修是吧，正是像江卿所说生长在平民百姓的家里…不过，朕看他就不错。”

　　　　“……房公子纵然才情过人，可是脾性毕竟带了些山野莽夫的味道，桀骜难驯，这从他入京第一天就将七皇子打了一顿就能看出来——唔、臣失言了。”

　　　　“所以依臣之见，储君之位应当尽早在其余皇子之间选立。”

　　　　“房卿怎么看？”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房御史心里说不清楚什么滋味，只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

　　　　皇帝龙颜疑惑：“房卿不必顾忌，直言即可。”

　　　　“皇上，臣以为您可以听从几位大臣的建议，率先立下储君也不是不可，至于嫡长子，继续差人寻找便是……”说下这话已是战战兢兢。

　　　　皇帝不疑他，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开口：“那你们以为，立谁为太子最好？”

　　　　“按照祖宗的规矩，无嫡立长，二皇子年龄最长，恭敏好学，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说到这里房御史倒是不冒汗了：“臣斗胆直言，二皇子虽然年长，但可说不上恭敏好学啊！功课上不如三皇子，为人又过于阴沉……而且据说这位二皇子还‘好南风’！”

　　　　“房御史！那以你的意思是要立下三皇子吗？三皇子长有腿疾，不良于行，怎么可能胜任得了储君？”

　　　　“对，皇上，臣的意思正是要立下不良于行的三皇子为储君。身为皇子，身体有残疾还可以治疗，但如果不敬贤好善，这个问题才更严重啊！”

　　　　“真是荒唐！那还不如立下七皇子，微臣看所有皇子里面救数七皇子最为机敏……”

　　　　“此言差矣……身为一国储君，可不仅要机敏！……”

　　　　……

　　　　下午不用上朝，皇帝留在太极宫甘露殿，这时太后来了。

　　　　“哀家听闻房御史反对皇上立下二皇子？”

　　　　太后对于这些消息打探的很快，按理说后宫不应干政，但是兹事重大，他还是想听一听太后的建议。

　　　　“是有这么一回事。”

　　　　太后目光温柔的看着皇帝的脸，四十岁的人保养依然得当，忍不住拉起了他的手：“那皇帝是怎么认为？”

　　　　傅嘉的手放在太后手上，正要开口，门外响起一声通报，玲珑皇后来了。

　　　　玲珑皇后是皇帝的结发妻子，这些年不住太极宫而是住在大明宫。同太后之间的婆媳关系格外微妙，简直堪称势同水火。关于这一点儿，傅嘉一直认为是因为长子走丢所致。

　　　　她偏居在大明宫内的清宁宫，皇帝自然不能时时去她那里。

　　　　傅嘉眼前一亮，自从大皇子丢失珑儿就鲜少活跃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亲近自己，而是搬到大明宫中的清宁宫，平日里他去了也不同自己说话。

　　　　他知道，她这是在怨自己，可是现在，她居然主动来了甘露殿。

　　　　傅嘉将太后握住的手抽回来，满眼，而进门来的玲珑视线也一直放在那一双互相交握的手中。

　　　　唯有不动声色的太后，眼角眉梢微挑，一副眉目凌厉不好相与的模样。

　　　　“珑儿，你来了，快进来。”傅嘉皇帝人至中年，眼中却有了少年时的热切光芒。

　　　　“皇儿，你是皇上哪有站起来的道理！”太后握紧他的手，示意他坐下。

　　　　玲珑同太后对视一瞬，面色恭敬的行礼，缓缓道：“既然母后在，儿媳就不便叨扰了。”

　　　　太后道：“哼，你知道就好，哀家同你八字不合，哀家在的场合，你还是不要出现最好。”字字珠玑，如针一般扎在玲珑的心口。

　　　　“母后”

　　　　玲珑回到了清宁宫。在屋檐下站了小半天的时间也不知疲倦。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身边的小宫女怯生生的说道。

　　　　皇后转身：“你退下吧。”小宫女道了声是。

　　　　“玲珑，这么些年过去了，还在生我的气？”

　　　　傅嘉放下架子，双手无奈的垂下，叹气：“玲珑，母后说话的语气是重了一些，但是她年纪大了，再加上孙儿走丢一事，她心里也有些生气，你就不要同她计较。”

　　　　“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皇上心里就没有想过吗？”

　　　　玲珑皇后姣好的容颜展现出疲惫的笑容，这一笑，就露出了眼角的一丝鱼尾纹，尽管时光对她格外恩赐，可还是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正文　第274章，不是秘密的秘密

　　　　“皇后同皇上单独说了一会儿话，具体说了什么奴婢听不清楚，只隐约知道是关于丢失的大皇子的，然后皇上突然勃然大怒拂袖离去，出来的时候还吩咐奴婢，皇后思念龙子过度，患上了‘癔症’……命令皇后不得随意出清宁宫。”先前跟在皇后身边的婢女站在太后的跟前，小声的禀告着。

　　　　“一个前朝余孽，还妄想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哀家怎么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玲珑皇后，哀家饶她一命就不错了……你下去吧，不要叫人看见，皇帝怎么吩咐你，你就怎么做。”太后抚摸着自己这双涂了丹寇的指甲，心情不错的说道。

　　　　“太后，谁是前朝余孽？”太后的话音刚刚落下，嘉靖皇帝便从帷幕后走了出来站在太后的面前。

　　　　太后的神色一变，皇上怎么在这里，是从什么时候来的她既然不知道，难道是自己的心腹被支开了……她左右看了看。

　　　　皇帝的神色很不好看。

　　　　他居然不知，自己的母后竟把皇后看成是前朝余孽！

　　　　纵使是自己的母后，也不能让自己陷在不忠不义的地步！他脸色铁青道：“太后不用看了！太后以为朕真的会将皇后禁足然后再另立太子？”

　　　　太后的神情很快镇定下来：“哀家觉得如此最好。”

　　　　嘉靖皇帝轻哼了一声：“朕想了许久，为今之计，大皇子一定要找到，若是像房御史家的景修那般，纵使脾气野性难驯些，也未尝不是当帝王的好料子，天下交给他岂不是更好？”

　　　　太后的神色一变，拖地的宽袖下双手不断收紧：“他可以是真正的傅家人，那其他皇子呢？他们本来该姓杨啊！同皇后没有任何血缘的皇子该如何自处？”

　　　　“看来太后还记得玲珑是前朝公主，姓傅。那自然也该记得，贤明皇帝留下的圣旨！如果外人说玲珑是前朝余孽就罢了！难道母亲还不知这其中的根源吗！您要将朕置于何地！？不孝不忠？国史上又该如何评价朕？！”嘉靖皇口吻严肃有力，可见是被太后方才的话气到了。

　　　　太后被他的神色震住，伸手指向他：“住口！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的皇帝是你！你想让谁继承大统都可以！老二可以，老三老四都可以！但，唯独他不可以！”

　　　　“那这大统倒不如让给母后！”皇帝怒极反笑。

　　　　“……”

　　　　“是哀家逾矩了，但哀家是为了皇上好啊！多少年前的事了，皇帝何必再去提？你就是改国姓——”

　　　　“君是君，臣是臣。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这皇位是从玲珑父皇手中继承而来，朕本就是前梁皇帝坐下的大丞相！太后以为天下人眼睛瞎了吗？国史上记载的很清楚，战乱三年导致南梁早已生灵涂炭，先帝又被王兄算计被重兵围困，迫不得已临终前留下圣旨，赐我们丞相一府皇姓“傅”，将来的皇位一定要由公主傅幼玲，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婉玲珑所出的儿子继承。太后难道忘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不甘心的道：“国史……国史也可以修改啊！”

　　　　皇帝见太后如此执迷不悟，心里顿时凉了一大截，难道真如玲珑所言，大皇子的走失，是跟母后有关？

　　　　母后就那么不喜大皇子？

　　　　“母后打算修改国史？先帝陵墓中也有圣旨遗存，这样一来母后是不是还要派人去将先帝的陵墓挖出来？天下人，但凡是活了几十年的都熟知此事，母后是不是也准备大开杀戒？”

　　　　“……”太后被他的龙威震的倒退一步。

　　　　“立太子的事情，若是大皇子真得没有下落，朕自然会从其余皇子里面选择，但是母后，前朝的事情您还是少插手的好。皇位不管是谁坐，都是傅家的天下。如今，我们都是姓傅。再也没有杨家。”

　　　　说罢，皇帝转身离去。

　　　　而那一句“如今，我们都是姓傅！”在太后的耳边久久回荡。

　　　　好一个为人臣子……杨家一门算不算是绝后了？他能跟先帝交代了，那她怎么跟自己的祖宗交代！太后的眼底划过一丝悲凉的清泪。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将那个孩子处理掉。

　　　　太后眼中闪现过一丝杀意。在她得知那一道圣旨的时刻，内心先是复杂的。

　　　　谁能想到，遥不可及的皇位就这么落在了她儿子的头上。这是多么令人欣喜若狂的事！但是谁又能想到，她杨家一门上下，只为了这个皇嗣，全都改姓为‘傅’！

　　　　尝遍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的滋味后，心里就越发的不平静。所以这才萌发了一个念头，而且越发狂热……

　　　　太后找来自己身边的亲卫：“去南方一趟，问问当年的夏家可还在，哀家当年交代她们的事情办理的怎么样了？”

　　　　皇帝既然疑心了太后，自然会格外关注太后的一举一动，当即派人跟踪监视了太后的亲卫。

　　　　玲珑的说的话总是在他耳旁回响。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将此事怀疑到太后的头上。如果皇后猜疑的这一切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一个是自己的子嗣，承载着皇室希望的子嗣，从某一方面来说，这个子嗣甚至超越了父子关系，带着一种君臣的意味。这是他对先帝的承诺，是对大梁的效忠。

　　　　而另一个是自己的母亲……

　　　　但是，江山注定了要落在嫡长子的身上才算名正，而自己这个皇位也才言顺。否则自己岂不成了乱臣贼子？

　　　　国史永远没有办法改变，后人的眼睛也是雪亮的。至于其他皇子，身为臣，他们既然享受了生于帝王之家的荣华富贵，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正文　第275章，这锅大哥不背

　　　　若水镇的新年在一道轰动全国的圣旨中闹哄哄的过去了。

　　　　这道圣旨，是皇帝明确下令全国上下一致搜寻当年走失的大皇子。各个官府衙门里到处都在查人的籍贯，但凡十六年前家里有来历不明的孩子全都报上名来。

　　　　别的衙门陈三妹不知道，只知道若水镇上，衙门门口天天围满了许多自称十六年前同家人走失的少年……贾以道要从这些少年中辨别出真伪，将有可能的人圈圈点点，层层上报。

　　　　更为夸张的是灵溪村村民，走到哪里都会听到人们议论纷纷。

　　　　陈三妹只要一出门，就能听到整个灵溪村的村民在叹息。

　　　　——原以为陈端是长公主之子就幸运的不得了，现在看来，哎真是可惜啊！为什么陈端就不是那传说中的大皇子呢？！他要是大皇子那该多好啊！

　　　　赵里正说的对，什么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么大的馅饼已经从天上掉下来了，为什么不能是再大一些的馅饼呢？

　　　　能跟大皇子认识，该是多么幸运的事啊！

　　　　这日李大娘和范梅儿上山捡柴碰见了陈三妹，忙跟上前去：“三妹啊！”

　　　　陈三妹现在管理着鹤翔庄酒楼，虽然每月能进账三百两银左右，但还是喜欢自己上山劳作。

　　　　“三妹啊，你说你家大哥怎么就不是那个圣旨上要找的大皇子啊！哎，要真是大皇子，那你可就飞黄腾达了呀！”李大娘话语间相当的痛惜。

　　　　这句话陈三妹已经听了不止一次了。就连隔壁的王莲看向自己和大哥的神色都怪怪的，过年时陈三妹往陈大光家里送了好些猪肉和米粮，王莲破天荒的亲密无间、神秘兮兮的将陈三妹拉进屋里问陈端的身份是不是搞错了？说不定陈端就是那个走失的大皇子，而不是什么长公主之子。要不要也去衙门里走一趟，再反复检验检验？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虽然这锅真得是房景修的，但是大哥他并不想背。

　　　　朝廷既然愿意折腾，那就折腾去吧。

　　　　陈三妹如今再次听到李大娘的话，已经淡定了。她将一截落满雪的树枝扑打干净扔进自己的后背筐里，假装一脸茫然：“飞黄腾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