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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她噼里啪啦一顿怼完了，才发现，原来对抗并不是件很难的事，以前她总觉得自己笨嘴笨舌，吵架吵不过花氏，却原来豁出去后，发现也就那么回事，花氏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强，那么厉害，自己也不是自以为的那么弱。
　　这么一顿悟之后，刘氏霎时神清气爽。
　　尤其是看到花氏一脸吃了大便毫无招架之力的模样，她更觉心头出了一口恶气，心里舒坦多了。
　　原来，大丫说的是对的，不把自己逼到极致，你永远想象不出，自己的潜能有多大。
　　想到这里，刘氏对谢悠然心里充满了感激。
　　当下，她冲花氏投去了得意一瞥，气得花氏面皮发紫，哆嗦着伸手一指：“你个泼妇，你……”
　　“够了！”老谢头重重磕了磕旱烟袋，厉声呵斥道，“我还没死呢，怎么着，你们就要反天了吗？”
　　花氏和刘氏都不敢吭声了，但彼此都还眼神厮杀，很是不服气。
　　老谢头见状，气得一阵胸闷，顿时好一顿的咳嗽。
　　谢保安连忙上前替老爹抚胸口顺气。
　　老谢头痛心疾首，“我早晚要被你们气死！”
　　谢保安垂下头，“爹，是儿子不孝。”
　　又对刘氏吼：“你个败家娘们，少说两句不行吗？”
　　刘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悻悻作罢了。
　　谢保平这时也架着根拐过来了，摆起了兄长的架子，板着脸呵斥道：“都吵吵什么？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吵吵？让人听到了笑话。”又殷勤地上前嘘寒问暖：“爹，你没事吧？”
　　老谢头缓了口气，点点头，道：“保平，你来了也好，这事儿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办才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谢头就是再憎恶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大儿子，但他心里也清楚，这钱，得还。
　　毕竟，这钱是花在了自己孙子孙女身上的，不是刘氏借了去乱花的。
　　那段时间，的确是家中困难，老妻也要看病，闺女又婚姻不顺，老谢头没有精力去管小孙子小孙女，所以刘氏到处去借钱的事，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并不知道那钱是借的谁家的罢了。
　　既然早就跟大房划清了界限，如今，就该早把这钱还了，从此两不相欠便是。
　　于是，老谢头想了想，道：“实在不行，就再卖两亩水田吧。”
　　谢保平一听，脱口而出：“爹，不行啊，咱家的田地可没剩多少了，再卖，咱家可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刘氏心里冷笑，现在都吃不上饭了，还说那个。
　　花氏也道：“是啊爹，可不能再卖田地了，您不是说过吗？那田地可是咱庄稼人的命根子，不能卖。”
　　老谢头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可你们说说，这不卖地，哪来的钱还债？”
　　花氏嘟哝，“谁惹的祸，谁自己去收拾，凭什么要我们给擦屁股。”
　　“你……”刘氏一听气又不顺了，“嫂子，你说这话我可又不爱听了，当初我借那钱，你们可也是花了的。虽说大部分的钱都给了天赐和红梅治病了，但是，余下的钱，我可是都拿出来给娘买药和贴补家里的，不然那段日子家里能有肉吃？如今要还钱了，你倒好，拍拍屁股就想撇干净，这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我就想撇干净怎么了？”花氏今天接二连三被刘氏怼，也是火了，当下就扯着嗓子吵嚷了起来，“谁借的钱谁还，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要都这样，赶明儿我也到处借钱去，然后让你们一家子也跟着还，看谁狠过谁！”
　　刘氏不甘示弱，也吵了起来：“有本事你去借啊，看谁能借给你，就你们家这种泼皮无赖，一家子游手好闲的，你当别人是瞎的，还是傻的？这钱能借给你？”
　　“你……”花氏大怒，袖子一卷就冲了上来，“你个泼妇，今儿我不撕烂你的嘴，我就不姓花……”
　　刘氏也是气急了，完全不顾后果了，花氏冲过来，她一把就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恨恨道：“好啊，今儿就看谁撕烂谁的嘴。”一边说着，骂着，妯娌俩就这么扭打在了一起。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刘氏今儿会突然发作，在大家的印象中，她向来低眉垂眼的，从来都是花氏说东，她不敢往西的，今儿却字字句句都在对着花氏干，言语间跟吃了火药一般，如今竟敢跟自己的嫂嫂动上手了，这转变，着实让大家吃惊。
　　待得反应过来后，妯娌俩已经扭成了一团，双方撕扯着对方的头发，打得难分难舍了。
　　谢保平急了，连忙指使一旁的谢保安：“快，快上去拉开你婆娘，敢打嫂嫂，天理不容。”
　　谢保安“哦”了一声，冲上去一把拦腰将刘氏抱住。
　　刘氏被他抱住，施展不开手脚，顿时被花氏趁机在脸上挠了两下子，霎时一阵火辣辣的疼。
　　气得她火冒三丈，心里恨死了丈夫的傻缺。
　　哪有婆娘跟人打架，只拉自己婆娘的？这个缺心眼的。
　　刘氏又气又恨，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挣脱了丈夫的手，然后就上去踹了花氏一脚。
　　花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了嗓子又哭又嚎：“传宗耀祖，你们两个兔崽子死到哪里去了？你们的娘就要被人打死了，你们怎么还不来帮忙？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我不活了，让我死了吧……”
　　说着，作势就要往墙上撞。


第400章　终于分了
　　这时哗啦一声，屋门被人大力推开，二房的那对双生子冲了进来，一个嘴里嚷嚷着“谁敢打我娘？我弄死她。”一个二话不说，冲进来直接就朝刘氏一头撞了过去，一下子把刘氏撞了个趔趄，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疼得她脸色都白了。
　　谢天赐和谢红梅紧随双生子后面冲了进来，见状，两个人都大惊失色。
　　谢红梅吓得呜呜哭了起来，赶紧上前去扶娘，谢天赐则张开双臂，挡在刘氏面前，沉着脸冲花氏母子道：“你们谁敢再打我娘一下试试？我跟他拼命！”
　　刘氏被丈夫傻缺的拉偏架寒了心，此刻见儿女护着自己，总算得到了一点安慰，当下心里一暖，眼泪噗噗地掉了下来。
　　谢红梅更吓坏了，哭着道：“娘，你是不是哪里被他们打坏了，你可别吓我啊……”
　　谢天赐也急白了脸，“娘，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刘氏欣慰道：“娘没事，你们别担心……”
　　花氏见状，眼珠子咕噜一转，坐那儿就捶地大哭：“老天呀，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为这个家操持，到头来什么好没捞着，还要被自己的弟妹打，这世道到底还有没有天道伦常啊，做弟妹的，敢动手打自己的嫂嫂了，这是要反了天了啊，大家来评评理啊，做弟妹的打嫂子了啊……”
　　刘氏那个恨啊，心道这泼妇也太能装了，明明吃亏的是自己，她反倒倒打一耙。
　　很想上去再踹她一脚，可忌惮着她家有两个儿子，到底还是克制住了自己。
　　谢保平冲着谢保安冷笑连连，“谢保安，你可真是好本事啊，娶了这么个泼妇，敢对自己的嫂嫂动手了？我倒是小瞧她了，敢情这平日里的温良谦逊都是装的？如今眼见我腿断了，家里落魄了，养不起这个家了，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了？好啊，真好啊，这可真是树倒猢狲散，实实在在的落井下石啊。老三啊，我算是看清楚了，这兄弟血缘，还不如一个妇人搅和，你一个大老爷们，连个女人都管不住，由着她在这里撒泼，真是丢尽了我们老谢家的脸，我这个当哥哥的，有你这样的弟弟，可真是寒了心了。”
　　谢保安听到兄长这么说，顿时愧疚懊恼不已。
　　他是个认死理的人，在他心里，孝道大过天，父母在，父母做主，他听父母的，父母要是不在了，兄长在，兄长做主，他听兄长的。如今被兄长训斥，他顿时觉得自己忤逆了。
　　当下一声不吭，冲上去就对着刘氏打了个巴掌，直打得刘氏眼冒金星，半天没回过神来。
　　“爹？”谢天赐大惊，完全想不到，自家爹爹就凭二伯这两句话，就能对娘动手。
　　少年气得面皮涨红，再也不顾自己做小辈的身份，气怒交加地就冲着爹爹吼了起来：“爹，你凭什么打娘？她哪里做错了？分明是他们二房胡搅蛮缠，存心挑事，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
　　谢保安被儿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当即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敢这么对爹说话？真是被你娘教坏了。没大没小的，一点规矩都不懂，还不快滚出去，在这里丢人现眼！”
　　谢天赐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心里对这个爹真是失望到家了。
　　余光一扫，看到二房一家子一脸得意地在那里偷笑，他一咬牙，转身就朝床边跪下了。
　　“爷，求您做主，给我们两房分家了吧。”
　　少年跪在那里，仰起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道。
　　按说，分家这种事，他上头有爹娘，是轮不到他这个小辈来说的。
　　可今天这场面，闹成了这样，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就算这名声传出去对他影响不好，他也认了，眼下，他只想尽快脱离这个家。
　　脱离二房那一家子令人作呕的人。
　　只有脱离了他们，他们一家子单独出去过了，他爹才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老谢头早被这混乱的一幕给气得浑身哆嗦，在那儿捂着胸口剧烈喘气了。
　　他刚才拍着床边叫了许久的住手，奈何一家人谁也不听她的，在那儿打得不可开交。
　　那一刻，老谢头真切地体会到了，这个家，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儿女大了，而他老了，有心也无力了。
　　如今，眼见最小的孙子也求着要分家，老谢头终于像是被人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一闭眼，怆然道：“罢了罢了，分吧。分了，就都清净了。”
　　花氏一听就急了：“不行，不能分。”
　　分了，谁替她挣钱养家？
　　刘氏冷冷地瞧着她，道：“嫂子，今儿这家要是不分了，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你们看着办吧。”
　　她神色悲愤，语气决然，一时竟吓住了花氏。
　　她了解刘氏的性子，她是个说得到做得出的人，要真闹出了人命，她也怕。
　　于是，不敢再冒头了。
　　老谢头见状，苦笑了一声，道：“保安，你去把里长请来，今儿咱就把家分了吧。”
　　谢保安抱着老父的胳膊痛哭，道：“爹，不能分家啊，分了家，咱就不是一家人了……”
　　刘氏恨死了丈夫的无能。
　　一狠心，她道：“天赐，你去，请里长伯伯来。”
　　她对这个丈夫，是彻底失望了。
　　今天这种局面，眼看着自己的婆娘挨了打，他竟然还能帮着别人，竟还想再替二房做牛做马，她实在是忍不了。若换做以前，这种事，她是不会让儿子出头的，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但是，自打她看到大房的变化后，她的心态也产生了变化。
　　大房当初的处境，比他们家还惨，大哥更是烂泥扶不上墙，由着所有人欺负自己的妻女。
　　若不是大丫冒头，牺牲了自己的名声，带着一家人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天，他们家哪有如今的好日子？
　　她家天赐不差，她相信，只要他们脱离了二房这一堆垃圾，他们家也能迎来好日子。
　　丈夫指望不上，她指望儿子。丈夫不能做主，她让儿子做主。
　　被人笑话家里男人不中用又如何？她儿子有出息就行了。
　　大房一开始不也是被人在后面戳着脊梁骨说一家之主没本事要靠个小丫头出头吗？如今谁还敢笑话？谁不都是提到大房就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
　　她男人没本事，没关系，她还有儿子。
　　这辈子就算砸锅卖铁，她也要把儿子供出来，给她长脸，不能再让儿子被这一家子恶心的人给毁了！
　　刘氏打定了主意，便把儿子给推了出来。
　　谢天赐二话没说，转头就去请人了。
　　爹爹的那一巴掌，彻底把他打醒了。
　　他知道，如今他们这个家，只能由他来撑着了。
　　从今往后，他就是娘和妹妹的靠山，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少年脚步坚定地往外走着，每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


第401章　感激
　　当晚，谢悠然回到家没多久，刘氏带着一双儿女就过来了。
　　“天赐，红梅，快给你大姐姐磕头，这一次要不是她帮忙，我们也分不了家。”
　　谢天赐和谢红梅纳头就要拜。
　　“哎，不能这样，不要动不动就拜。”谢悠然赶紧阻止他俩，“我这儿不兴这一套，你们快起来。快坐。”
　　刘氏又领着儿女跟谢保顺和杨氏打了招呼，这才坐下。
　　草芽给他们上了茶，刘氏眼见大房如今都有下人伺候了，内心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呢，当初他们就是村里最穷的，如今，却是最富有的，一念至此，刘氏心里对谢悠然就更佩服了。
　　谢悠然落座，笑着道：“听婶子这口气，这家是分了呗？”
　　“分了，”刘氏点头，“分得很彻底。”
　　接着，她便娓娓道来，说了怎么个分法。
　　谢家后院两间屋，前院四间，老谢头一间，两房各一间，加上谢保玉未出嫁时住的那间，一共六间屋。
　　后院自打谢悠然他们搬走后，花氏就先下手为强，让两个儿子搬了进去，一人一间。
　　美其名曰两个儿子大了，过两年该说亲事了，不能总和父母挤一间屋，不方便。
　　老谢头也默许了。
　　至于谢保玉留下的那间，老谢头思女心切，总觉得她的死自己负有不可推脱的责任，若当初没把她嫁给霍家，说不定还有一条生路。因此，那间屋谁也不让搬进去，一直留着谢保玉当姑娘家时的模样。
　　如此一来，便宜全让二房占尽了，三房依旧一家四口挤在一间屋里，这也是刘氏不满的原因之一。
　　如今要分，这屋子的分配权，自然就要重新分了。
　　里长和谢姓族老被请来之后，老谢头当着大家的面，直接把家分了。
　　花氏说公中账上没钱，一分钱也没有，刘氏认栽了，也没打算追究这钱花到了哪里，她只关心屋子的分法。
　　老谢头也很干脆，直言谁养他老，就把前院给他，不愿意养他老的，直接搬去后院。
　　正好后院之前住过谢保顺一家，灶房茅厕什么的都有，不用再单独分。
　　另外，后院的院墙也是加固过的，屋子也是翻修过的，虽然屋子比前院少两间，但各种设施比前院还好。
　　谁家要了后院，再把自己屋里的家具搬过去便是。
　　老谢头让谢保平一家先选，谢保平和花氏嘀咕了半天，做不好决定。
　　他们不想养老人，更何况谢保平已经瘫了，再养个老人，他们很吃力。
　　但他们又眼红前院多两间屋，所以一直犹豫不决，谢保平还一直抗议这样分不公平。
　　但里长和族老都支持老谢头，说这样分很合理，谢保平和花氏也没办法。
　　老谢头态度很坚决，谁养他老，就给谁前院。
　　谢保平不选，他便让谢保安一家选，谢保安不吭声，刘氏便选了后院。
　　按照她的想法，他们一家搬去后院，到时候将中间门一封死，再也不用看二房一家丑陋的嘴脸，乐得清静。
　　前院虽然多两间屋，但也多了一个老人要养，老谢头又偏心二房，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背着他们给二房拿吃拿喝。所以她很干脆地选了后院。
　　听到刘氏选了后院，花氏又不干了，嚷嚷着她也要后院。
　　老谢头听到两房都不想要前院，当时脸色就青了。
　　谢广成便让两房抓阄，抓到哪个是哪个。
　　两房都同意了。
　　最后，谢保平抓到了后院，谢保安得了前院。
　　花氏不甘不愿，但也只能认了。
　　刘氏也没意见，既然抓到了前院，那就前院吧，只要能脱离二房就行。
　　养老人就养老人吧，儿子养爹，天经地义，大不了家里的东西看紧点便是了。
　　再说了，养一个老人总比养二房那一大家子白眼狼要好。
　　于是，里长让文书写了协议，一式四份，都在上面摁了手印，老谢头一份，两房各自一份，村里留一份做底。
　　屋子就这么分了，至于家里的牲畜农具，田产什么的，全都一分为二，谁也没有意见。
　　至于灶间的东西，后院想要就都拿去，刘氏很大方，家分了，她心情很好，不计较那些小东西。
　　花氏便不客气，将灶间的东西悉数都拿了去，连块洗碗布都没有给刘氏留下。
　　刘氏也不在意，随便她拿，反正以后眼不见为净，她再也占不了自己便宜了。
　　就这么着，两房总算是把家分了。
　　至于那十两银子的“债务”，花氏嚷嚷着她一分钱都不会帮着还，刘氏也没跟她纠缠，直接就说钱自己还，不用他们管，花氏这才罢了，遂动作利索地将全部家当收拾了，搬到后院去了。
　　他们一搬走，刘氏带着一双儿女拆了别处的墙，直接将通往后院的那道门给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