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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实际常在楼晏身边的人，知道楼晏待冉云知的确极好，曾经也是极为宠爱，可在那些半真半假的传闻里，却谁都不活道，他究竟是否真的爱她。
如果不爱，怎会待她极好，仿佛集这世间所有宠爱于冉云知一身。
如果爱，怎会在她奉旨嫁去浅月国时不闻不问，甚至连她留下的信与血书都不曾看过一眼。
晟王楼晏，看似温柔清和，却实际，从未有人真正将他看懂过，是多情还是薄情，又究竟有谁能知。
赵恒驾着马车迅速离去，晟王府院外已亮起灯笼，亮如白昼，得到消息的万全和几个侍卫匆匆从门里赶了出来，看见正站在门静立的楼晏，忙上前恭敬道：“爷，您回来了……”
“嗯。”楼晏不动声色的转身走向王府的正门。
万全跟在身后，小心翼翼道：“爷，这些日子府中没什么大事，良贵妃的身子如何了？您怎忽然回了王府？不是说会在宫中住几日？”
“宫中有诸多不便，我得了空便回来走走，明日再去。”楼晏的神色看似平常，但眉眼间隐约还是能看得出几分疲惫。
万全猜到自家主子这几日在宫中应该是没有休息好，便忙唤了路过的侍女去准备热汤给王爷浴沐更衣伺候王爷休息，楼晏却在听见万全对身后的侍女的吩咐时，脚步停住，回眸看向他。
见楼晏看向自己的眼神，万全便知已然瞒不住了，一脸尴尬的低下头去，赔着笑脸道：“爷，您在宫里该是没有休息好，让前院的这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伺候您沐浴更衣……”
“阿九逃了？”
楼晏问出口的声音平平，竟没有半分惊讶。
万全一听，当即跪了下去：“请王爷恕罪，奴才不是故意欺瞒王爷，只是阿九那丫头失踪已过两天了，奴才已经派云齐等人去城中四处搜寻，却仍未找到她的半点踪迹，奴才本以为趁王爷您回府之前能找到，却没想到……”
身后的几个侍女见状也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不敢说话。
楼晏进了府中后，便不再遮掩自己神色中的疲惫，看了看这又跪了一地的人，眉心微微一结，拂了拂衣袖：“罢了，都起来，那丫头不老实，早晚都会趁机开溜，你们就算在这里跪到死她也不会大发善心的乖乖跑回来。”
万全抬起眼见楼晏真的没有怪罪自己的神色，这才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弓着腰凑了过去低声说：“爷，您说奇怪不奇怪，这阿九又不是长了双翅膀，怎么这人说失踪就失踪了呢？奴才明明查过了，这几日出城的人中并没有她那种相貌和年纪的女子，这城中人也并没有哪个人见过她，这也太离奇了。”
楼晏不语，似乎真的只是王府中失踪了一个侍女一般，并不怎么关心，只淡淡道：“承封伤势如何？”
万全机灵着呢，见主子换了话题，也忙跟着接了话茬：“回爷的话，承大人的腿伤已经在逐渐愈合了，只是最近几日不能下床，方郎中说再过小半个月就可以下床正常走动了，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像从前一样了。”
楼晏看了一眼后院侍卫房的方向，没说什么，转身便向非离院走去。
万全给身后那几个准备跟过去伺候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她们连忙去准备热汤，唯有他跟在楼晏身后，嘻皮笑脸的说：“爷，依奴才看，不如让良贵妃在宫中给调几个手脚又干净又麻利的宫女来伺候，那阿九就算是再怎么机灵，毕竟也是个身份不明的人，您看，这失踪了连人影儿都查不到，这样的人太危险了……”
“而且奴才前些日子在她的丁香小院中发现，她连您赠与她的扶摇剑都没有带走。”
本来仿佛并未在意的楼晏脚步微微一滞，万全抬起眼，见楼晏侧过眼淡漠的瞥了自己一眼，万全怔了一下，不禁缩了缩脖子说：“奴才的意思是，阿九那丫头连扶摇剑这种神兵利器都没有带走，实在是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图谋些什么，这读书人不是常说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若是没有所图，怎会乖乖呆在晟王府，可她却……”
楼晏先是没有说话，直到万全嘀嘀咕咕的又小声的连着说了不少的话，方才转过头来漠然道：“良辰宫里倒是有几个适合将你替换进宫里的太监，我这晟王府中的太监总管，倒是的确该换一换了。”
“啊？”万全瞬间睁大了眼睛，吓的一下子就咚的一下子双膝跪地：“爷！不要啊！奴才这辈子都只效忠您一个主子！您千万不能这么做呀！”


　第147章：怎么偏偏是阿九

万全委屈极了，明明他以为王爷是因为阿九那个不懂事的丫头溜走了而有些恼火，所以习惯性的想顺着屁股撸毛拍马匹，损那丫头几句出气，哪里想到会给自己挖了个大坑险些跳进去。
这万全跪在地上满眼的憋屈，楼晏沉静的目色瞥了他一眼：“比八两还要呱噪。”
万全委屈，抬起眼睛眼巴巴的瞅着眼前面色冷淡的主子：“爷，奴才只是在设身处地的为您着想，奴才虽然的确是话多了些，可比起阿九那个真正呱噪的丫头，奴才觉得自己还挺好的……”
楼晏冷睨着他，未语，携着容色间淡淡的疲惫旋身走回非离阁。
万全却是忽然站起身小跑着追了过来：“爷，侍女们马上就准备热汤来给您沐浴伺候您休息，奴才知道您是乏了，不过奴才还是有一个事打算问问王爷您的意思。”
楼晏脚步未停，却也并没有甩下万全，万全紧跟在自家主子的身后小声说：“这阿九溜出王府后已有两日，至今未现身，咱们是继续搜还是不搜了？”
其实万全也知道自己这一会儿三句话都离不开阿九，只因实在是那个死丫头离奇的失踪已经把他吓了个半死，生怕王爷会追究下来，罚他这个王府太监总管一个失职之罪，现下虽然王爷并没有降罪于他，可这万全还是觉得这事必须处理妥善，毕竟……
毕竟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可万全却隐约感觉得到，王爷对阿九那个死丫头，多多少少是有些纵容了，就是这些许纵容就让万全知道，在这许多年间，王爷身边或近或远但凡有过接触的女子中，阿九算是不同的。
可究竟是哪里不同，他也说不清楚。
“搜。”未料到楼晏容色平静，声音竟是淡然而肯定。
万全一滞，忙俯下了身子：“奴才知道了。”
然后，他悄悄的抬起眼，偷偷瞄着那缓步走进非离院的一身绛紫的身影，忍不住以着只有自己能听得清的声音感叹：“这晟王府的春天要来了……可怎么偏偏是阿九那个各种不正常的死丫头……”
＊＊＊＊＊
“阿嚏！”
“阿嚏——”
九月的鼻子忽然痒的要命，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抬起手一边揉了揉鼻子一边跟着那两兄弟一路走到了街边比较荒芜的一处废旧的墙边。
这里过路人极少，只有远处的胡同外有些来往的商贩。
越向那边走她越怀疑眼前这两个小贼是不是要带她去什么地方害自己，心里起了戒心，正打算开溜，却忽然看见前边胡同最里面的墙角下一个缩靠在角落里的老者，这才定了定心，跟着他们二人走了过去。
“爹！”
那缩靠在角落里的老者看起来有五六十岁年纪，却头发胡子都已发白，应该是长年重病的原因，九月还没靠近，便已看出那老者似是已没了呼吸。
那两兄弟其中一人走过去俯下身轻轻拍了拍老者的肩，结果那老者半点反映都没有，两兄弟都愣了一下，急忙都靠近了过去蹲下身将老者扶坐了起来。
眼见着那老者一动不动双眼安静闭合的样子，本来对这两兄弟偷自己的东西仍然还有些小不满的九月终于还是叹了叹。
“爹！爹您怎么了？”
“您不要吓我们啊！爹！”
“爹！”
九月缓步走过去，慢慢的蹲下身，抬手在那老者的鼻间探了探，再又将手贴在老者的颈动脉处停留了一会儿，说道：“你们两个节哀吧，他已经去了，刚死没多久，按时间来看，你们两人之前见他已经快不行了，转身跑出来想要去找郎中的时候，他就断气了。”
那两兄弟皆是红着眼睛一边紧抱着怀中的老父一边不敢相信的看着九月：“你懂医？”
“勉强懂一些。”
“求大侠救我们的老父……”
“大侠，求求你……”
九月收回手，摇头道：“没用了，人已经死了怎么救？我只是懂得一点医术，但不是什么起死回生的妙手神医，更也不是神仙。”
两兄弟顿时哭红着眼睛，抱着怀中的老父大声的哭了出来。
九月看着有些不忍，站起身转身走了，但却并没有走远，只站在胡同口，望着这皇都城街上的人来人往，看着远处的热闹喧嚣。
虽是不忍，可无论是在哪一个时代哪一个国家，这种穷死饿死病死的人并不在少数，她在二十一世纪时曾去过非洲，看见过太多饿死在沙漠与路边的尸体，大人，孩子，太多太多，所以现在在她的眼前，这一幕也许这并不算是人间炼狱，却因为近在眼前，仍然觉得酸楚。
她先回到石桥那边将苏绾绾牵了过来，免得自己离开的时间太长再把小丫头弄丢了，苏绾绾吃饱喝足了心情好，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蹦蹦跳跳的，两人走回到胡同口时，便见到那两兄弟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已经死去的老父用一条破旧的草席裹上。
苏绾绾第一次看见死人，吓的忙躲到了九月身后，但却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只是满脸恐惧的不敢看向那边。
九月低头看着身后的苏绾绾，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绾绾别怕，人有生老病死，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灵魂在这个世界走到了尽头而己，这并不可怕，如果你想很快的长大，想要像现在的四姐一样，就要面对这世间所有你没有接触过的一切，接触的多了，自然就成长了。”
苏绾绾不太理解，但却乖乖的在她身后点头，可还是害怕的不敢上前。
九月没有勉强她，毕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再轻轻拍了拍苏绾绾的头，见那两兄弟抹着眼泪走出胡同来，手里各拿着一把废旧的锄头，九月问：“这是干什么？”
“去城外找个荒芜的地方给老父挖个坟。”兄弟二人中，年纪稍长的那一个说道：“大侠，谢谢你今天没有将我们兄弟二人送到官府，才能让我们二人还能来得及去安葬我们的父亲。”
九月顿了顿，低头从荷包里拿出了十两银子递给他：“把人给入殓了，才能图个来世安生，再去买口棺材，选个好地方安葬了吧。”
那两兄弟看见她拿出的银子，对视了一眼后，忽然就双双跪了下来：“大侠，你既如手如此阔绰，可是官家子弟？或是锄强扶弱的侠士？求大侠为我们做主！为我们爹爹的死做主啊！”
九月拿着银子的手僵了一下，隔着面纱看着他们，虽没有打算帮人做主的打算，却也难免好奇的问：“我刚才还真就只是探探你们的老父是生是死，并没去检查他的死因，怎么，难道另有隐情？”


　第148章：求人不如求己

两兄弟二人红着眼睛：“大侠，之前我们打算偷你的荷包，只是为了买药可以救父亲，现在既然老父已经辞逝，这钱我们不能收，我们是都是贱民，有一张席子裹尸有一处地方埋葬就足够了，这点挖坟的体力活我们兄弟还是可以自己去做的！”
“只是……”那年长稍长的说：“不怕大侠你笑话，我们兄弟二人还有老父本是日照国人，十八年前日照国灭国之时，我才十岁，弟弟还在襁褓中，我们的娘亲在战乱中被元恒太子派去的大军残忍奸杀，之后我们和爹爹流落到元恒境内，一路乞讨过来，只想到这皇都城里找到太子旗下的大军讨个说法，却屡次被拒之门外。”
“当初元恒大军征讨日照国时，曾说过，只要我们投降归顺就会保我们平安，可就在我们归顺的时候，他们却残忍的奸杀了我们的娘亲！”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兄弟二人见老父身体不好，想先找个地方落脚，可太子却竟然将当年在日照国境内纵容士兵欺凌日照国顺民的事情一直隐瞒不报，皇上始终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们为了将我们驱赶，竟然下令不允许皇都城中任何人接收像我们这种来历不明的难民去讨生活，我们讨不到活计，就没了生活来源，所以只能一直乞讨，又一直被太子府派出来的人虐打驱逐，如果不是我们一直小心着避让开他们，恐怕早就已经被太子的人灭口了……”
九月怔了怔，看着这对满眼通红的在自己面前似是打算长跪不起的兄弟：“太子？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这种事情竟然会对我说？那可是太子……”
“大侠，你刚刚明知道那位车夫是大内来的侍卫，却始终毫不畏惧，我们兄弟二人看得出来大侠一定大有来头，所以才会恳求大侠帮我们讨回公道！”
就在九月皱起眉并没有回应时，那只有十八岁的小兄弟忽然磕下了头，头贴在地上闷声说：“大侠，我们的爹爹本来只是因为一路乞讨而来吃不上饱饭，年纪又大了所以身体不好，可是两个月前，太子的人知道我们这批难民在皇都城里乞讨，所以竟然吩咐手下的几个官员来放粮，给城中所有的难民和乞丐发放粮食，我们领到了几个馒头，和几张饼，将那些干粮留在行动不便的老父身边，之后我们兄弟二人又出去试图找活计，可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老父已口吐白沫，险些丧命，那时我们才知道，太子命人派放的干粮里都被下了老鼠药！”
“已经有不少像我们一样的人被毒死了！我们的老父当时虽然没有死，但这身体拖拖拉拉了两个月一直没有钱医治，活活受了这么久的罪直到今天才……”
那年纪小的忽然说不下去了，声音里满是愤恨和哽咽：“大侠！求求你，帮帮我们！”
两兄弟一直不停的磕头，九月有些懵，站在她身后的苏绾绾更是傻住了，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大哥哥为什么一直向她们磕头。
但是小丫头心性单纯，他们的话她听的也是半懂不懂，只知道他是在求她们。
苏绾绾抬起手轻轻扯了扯九月的衣袖，小声说：“四姐，你就帮帮他们吧。”
“小屁孩儿不懂事，你少说话。”九月回头瞪了她一眼。
虽然隔着面纱看不见九月在瞪自己，但苏绾绾还是能感觉得到四姐不高兴了，不禁嘟起了嘴：“四姐你都能拿出银子给他们，为什么不能帮他们呀？他们都给你跪下了，还磕了这么多的头！”
九月气闷。
她跟太子又没有接触，只知道苏衿之很快就会是太子的儿媳妇儿而己，她能帮得上什么忙？她自己都自身难保，怎么可能会去找太子的麻烦？她就算自己现在这是在多管闲事，可她又不是闲出屁来了能去管这么多的闲事！
九月不说话，将手里的银子放到了那两兄弟手边的地上：“我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十两银子，听我的话，先把你们父亲的身后事安排好，买个棺材好好安葬了吧，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们。”
“大侠！”
九月本来并不想解释那么多，她没必要把好事做到底，给了钱后直接走人她一样不觉得理亏，也没做错啥事，可看着这两兄弟红着眼睛似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身上，这双脚一时间便有些发沉，只好耐着性子说：“二位兄弟，那是太子，我一不是皇帝老子，二不是皇后太后，这世道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谁又能拿太子怎么样？无论他做了什么，我也只能听一听，却没法帮你们。”
“可是大侠你刚才对那个大内侍卫……”
“那个大内侍卫我是看他那固执愚钝的蠢样子太生气，所以才戏耍了他几下，你们别当真啊，我敢跟个大内侍卫玩一玩，可不敢去找太子的麻烦。”说着，九月抬手在那两兄弟的肩上拍了拍：“快去把你们的父亲安葬了吧。”
那两兄弟都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也不肯拿地上的钱。
九月气的翻了个白眼：“我说你们固执什么呢？现在倒是有骨气了？之前偷我的荷包时那副猥琐的样子哪儿去了？你们有难，没必要来为难我……”
“四姐！”苏绾绾忽然用力扯了一下九月的袖子，小声的叫她。
九月皱起眉，回头看向身后的小丫头，见小丫头气鼓鼓着脸，似乎是对自己四姐很失望。
“……”九月嘴角一抽：“你这啥表情？怎的？你还想让你四姐投身龙潭虎穴不成？绾绾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不怪你，但是我既然不肯帮就绝对是有我的理由，你不许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可苏绾绾还是瞪着她并撅着嘴，忽然转身便走到了一边去蹲下，默默的对着地面画圈圈。
九月的太阳穴当即突突直跳。
她特么的招谁惹谁了啊，做个好人好事还特么变成了自己的一身不是！
“苏绾绾，你干什么呢？”九月瞥着那小丫头蹲在墙角下对着地面画圈圈的背影。
苏绾绾不理她，只把头垂的更低了。
那两兄弟也依旧直挺挺的跪着，九月气的想要骂人，再又回头看着那两兄弟，深呼吸了两口气，才叹道：“小孩子不懂事，她任性，我不可能陪着她任性，不过，我虽然不能对太子怎么样，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句话。”
“什么话？”
“这十方大陆，日照国虽然没了，但这天下对你们来说，哪里都是家，不要太执着于过往的仇恨，先好好活下去才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另外……”
九月压低了声音：“如今元恒皇朝看似国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