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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逸道：“随便你。如果不能尽快回答，休怪本座掌下无情。”
　　他显得紧张和谨慎，可能是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他的卧室，更甚者，连他自己在之前都没有任何发觉。
　　林听雨不由得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江逸眸中寒芒一闪，手中掌劲迸射而出。他一掌袭射过去，只击碎了桌旁那张椅子，便是那个女子先前所坐的那一只；而那个女子，却已经不知所踪。
　　“教主，出了什么事？”外面的守卫听到屋内的动静，立刻恭敬询问。
　　“无事。”江逸淡淡地回答。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有人在他无所觉的情况摸进了他的卧室，那对他在教众心目中的地位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有人如此无声无息的潜入，又这般神奇诡异的消失，江逸再无睡意，只坐到床上闭目打座，修炼内功。但，在刚才那件几乎算是灵异的事件过后，任何人都无法保持心情平静，江逸也是如此。
　　何况，他突地感觉到，似乎是有一道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而且，这目光的主人离得他很近。
　　可能是武功太过高深的缘故，令他拥有了普通人无法比拟的灵觉，他的感觉一向很准。
　　他猛地睁开眼来，赫然发现旁边床沿上竟然坐着方才那个女子。只不过这么一会儿功夫，刚才她还穿着赤红广袖长袍，可此时的她却已换作了一身劲装。
　　这一次，江逸不似刚才那般惊悚，表现得相当的淡定。
　　林听雨有些失望，象江逸这种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能够让它起一些变化，那可是相当地有成就感。可惜江逸这一次仍旧保持冰山脸不变。
　　她眨着一双带有几分媚色的大眼，道：“我还以为，你又要一掌击过来。”
　　江逸道：“本座从来不做没用的事。”
　　既然刚才他酝酿许久的一掌都没能成功袭击到对方，那，他现在仓促出掌，更加不可能袭击到对方。他出掌攻击，对于眼前这个女子，根本就是件没用的事，丝毫不会影响到对方，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浪费自己功力多此一举？
　　女子突地起身，张开双臂在他眼前转了两圈，道：“你说，是刚才那身长袍好看，还是这身劲装好看？”
　　江逸暗中还是警惕着，开口回答：“都好。”他的声音无起无伏，谁一听都能听出来，他真正想说的是：“都无所谓！”
　　女子哧声一笑。
　　江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纳闷道：“这有什么好笑？”
　　女子道：“感觉你的回答，真的很……江逸。”
　　江逸一怔，回味过后才明白女子话中的意思。他道：“你不打算回答我先前的问题？”心中却在纳闷：“为什么她说得好象很了解我似的？明明和她是初次见面。”
　　他虽然还摆着冰块脸，身上有无上的气势在，但不知为何，他现在竟然不象刚才那样自称“本座”了。
　　女子俏皮的一笑，再度坐到床边上，道：“我的问题，你先回答，然后我再回答你的问题。”


第031章　穿胸的剑（四）
　　江逸奇道：“你的问题？什么问题？”
　　女子道：“一把剑而已，如何能引来无数仇杀？”
　　江逸再度怔忡，恍然想起，刚才这女子第一次出现时，就是问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应该是因为他先前的那句喃喃自语而起。
　　他沉默。不是不想回答，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这主要是源于人的贪念，但，并不能说，这和宝剑赤霞没有一点关系。
　　女子又道：“为什么正派人士谈而色变的魔教教主会不喜欢江湖仇杀？不是说，魔教中人最喜欢这一口么？”
　　江逸无语了片刻，道：“没有人喜欢江湖仇杀。”
　　女子展颜笑道：“这么说来，鼎鼎大名的魔教教主江逸，实际上并不喜欢江湖仇杀了。太好了，我也不喜欢仇杀，因为我不喜欢血腥味，那些血溅到我身上的时候，我都恶心得想吐。”
　　江逸道：“回答我的问题。”
　　女子的一双长腿耷拉在床下，来回晃悠着，道：“为什么？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要是就这样回答了你的问题，那，我岂不是亏了？”
　　江逸似乎放弃了让女子回答她是谁，又道：“那好，你总该告诉我，你一个女子，如此出现在一个男子的卧室，是为什么吧？”
　　女子则理直气壮地道：“不是我自己要出现在这里，是你把我放在这里的吧。”
　　江逸听她如此一说，目光不自觉就往赤霞宝剑瞟了一眼。不怪他怀疑，此女与赤霞一般的一身赤红，而且，她头上的那根簪子象极了赤霞。
　　何况，女子的话，也能从某方面证明他的猜想。
　　魔教的藏书众多，他进入魔教之后，曾经大量地阅读过这些书籍，看到过不少灵志怪异之谈。也许许多人都觉得这些书籍只能算是奇谈，上面所讲的事不大可能是真的。
　　但他却一直觉得，灵志怪异之谈，未必就是妄谈。
　　这一方面是源于他对眼前这个女子言谈内容的揣测推理；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对他自己实力的自信，他始终都认为，在当今武林之中，根本就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象这女子这样，能够在他眼前如此自由来去，甚至他都无所觉，绝对不是当今武林中人能够达到的水平。
　　那么，就只用一个可能——对方根本就不是人。
　　江逸默了片刻，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叫江逸，那，你起码也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女子想了片刻，道：“你可以叫我听雨，”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道：“不然，叫我……赤霞也可以。”
　　江逸的目光落在女子身上，不移一瞬。
　　女子笑了起来，一双清亮的眸子坠入江逸的目光里，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是不是感觉我很好看？”
　　江逸别过脸去，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自以为是的人。”
　　女子道：“你错了，我虽然自以为是，但，并不是人。”说着，她又站起身来，伸开双臂在江逸眼前，欢快地转起了圈，带着几分撒娇的口吻道：“快告诉我嘛，我是穿长袍漂亮，还是穿这身劲装漂亮？”
　　不出林听雨所料的，江逸根本就觉得没有再就这个问题讨论的必要，是以只是淡淡地看着林听雨，如同没听到林听雨的问题一般沉默不语。
　　林听雨突地来到江逸脸前，一双大眼靠得他很近，将他瞧个仔细，遂道：“江逸，你跟少年时变了好多呢。”
　　江逸心中一惊，不自觉又再怔忡了一下。他突地想起，在数年前，他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少年时，那时候，他是那么的喜欢赤霞，几乎每天都要背着父亲偷偷地跑到父亲藏剑的地方，拿出赤霞喜不自禁地抚摸一番。
　　“那时候，你也在？”莫名其妙地，江逸就有些失神地问出这个问题。
　　林听雨道：“那个时候，我并不能脱离剑体。”
　　“那，那个时候呢？”江逸望着前方的虚空，声音显得有些空明遥远。
　　林听雨奇道：“哪个时候？”
　　江逸道：“公孙赋带走你的时候，还有，大火焚烧持剑山庄的时候。”
　　林听雨道：“我没看到大火焚庄的那一幕，是后来听公孙赋说的。那个时候，真的很担心你啊，又很庆幸你没有在持剑山庄里，可以逃过这一劫。你知道么？你外出求学之后，我每天都很想你呢，盼着你早点回来看我。”
　　说到这里，她的鼻尖不自觉地红了起来，眼前也变得有些朦胧。
　　江逸一双凤眸紧紧盯着林听雨，一时间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林听雨又坐到他身边去，晃悠着双腿，小声嘀咕道：“今天你都不知是第几次发呆了。”
　　江逸道：“我可以说，我惊悚么？”
　　“啊？”林听雨怔了一下，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这个江逸是在……开玩笑吗？这可跟江逸的风格不太象啊！
　　不过，要是倒退几年，持剑山庄还在的时候，江逸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性格。那时的他，开朗、活泼、顽皮，但也聪明好学，对剑术痴迷，对赤霞更加痴迷。
　　那时候的江逸，就和后来的肖可儿一样，是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少年，虽然不乏少年的懵懂与轻狂，但心地不乏善良，情绪不乏平和，远不似现在这般冷酷孤高、喜怒无常、行事偏激。
　　可是，肖剑飞改变了这一切。
　　自从得知持剑山庄被灭之后，江逸整个人都变得阴沉、不爱说话，而在进入魔教之后，江逸为了活下去，甘受魔教气氛熏染彻底黑化。
　　其实，江逸今年也不过才二十二岁，说起来，也不过是刚刚成年不久，要是换成林听雨的现世，许多人在这个年纪应该还处在半成熟的阶段，对生活充满热情和各种憧憬。
　　可是江逸因为其自身的经历，心思深沉无比，喜怒无常不说，更是心狠手辣，下手毫不留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看如今的江逸，很难想象出，他当年是那样一个善良、爱笑的翩翩少年。


第032章　穿胸的剑（五）
　　赤霞因为曾经看到过幼时和少年时的江逸，所以心中一直为江逸感到伤心。拥有剑灵记忆的林听雨，此时也是真心替江逸感到惋惜。
　　如果持剑山庄没有那场灾难，江逸应该会一直开朗地成长下去，直到成年。
　　但，世间根本就没有“如果”。
　　不过，江逸今天居然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确实让林听雨有些惊讶。
　　在她的计划中，她模仿那个肖可儿之所以能够打动江逸的那份天真无邪；再动用她关于江逸过去的记忆，象个旧识好友那般，将过去与江逸一起的旧事悠悠讲述一番。
　　如此，照江逸对持剑山庄那般怀念的架式，甚至为报仇都能不惜冒天下大不韪加入魔教，她怎么着也能拉上六十分的好感度。
　　她再努一把力，尽量避免江逸与肖可儿的接触，然后，她只要记得，时刻在江逸这里刷好感度，保证就能够深深打入江逸的心底。
　　江逸在走上复仇之路后，整个人就好象变成了一部冰冷的机器，只为复仇而活，所以，别说开玩笑了，就连轻轻咧嘴笑一下，都非常难得。
　　现在他居然跟她开起了玩笑，虽然这玩笑并不是特别好笑，但仍旧能说明江逸性格中那开朗幽默的阳光一面有了稍微的恢复。
　　林听雨不能不惊讶。她起初还以为，唤醒江逸性格中的阳光一面，至少得花上十天半月的功夫才能稍稍见效，没想到现在就有了成果。
　　她又仔细回想了一下赤霞关于江逸黑化后与肖可儿的相处时的诸多记忆。
　　一点一点地仔细分析下来，她突地想到，江逸会那么深地爱上肖可儿，会不会就是因为肖可儿与当初的他有很多相似？
　　天真无邪，善良开朗，还常常因为懵懂、莽撞而办错事，有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在犯二。
　　“这是人之常情。”江逸淡淡地道，他见对面的女子在发呆，还以为她是在为自己的话而惊讶，竟然很好脾气地解释起来，“你说让我叫你‘赤霞’，是赤霞剑的赤霞吧；而且，你刚才还说，你不是人。
　　任何一个人，听到你这番话，再联想你那番来无影云无踪的功夫，就连人人谈而色变、堪称武林至尊的魔教教主，都无法捕捉到你的身形，有谁会不惊悚？”
　　林听雨有些痴痴地道：“呃，你刚才说我自以为是，其实你才是真正的自以为是吧。”
　　江逸奇道：“我有吗？”
　　“怎么没有？”林听雨瞪大眼睛道，“人人谈而色变、堪称武林至尊……教主大人，这些话，你都是在吹捧谁啊？”
　　江逸的冰块脸上仍旧不见有半点神情，语气淡淡地道：“我那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听雨盯着江逸看了一会儿，确定这家伙不是在开玩笑。她只能在冰块脸、喜怒无常、冷酷孤高、残忍狠辣、心机深深等等各种江逸特征的后面再加上一条——超级自大。
　　貌似，这些全都是缺点啊！林听雨总结下来，才发现这个江逸除了长得俊之外，真心没有半个优点。
　　就算赤霞喜欢过去那个开朗爱笑的江逸，但是，它真的喜欢眼前这个江逸吗？
　　答案是肯定的。
　　其实真正算起来，赤霞与现在这个江逸相处的时间更长久，甚至一直被他放在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从复仇成功、带领魔教、尔后爱上肖可儿、最终走向毁灭的全过程。
　　在赤霞看来，江逸虽然表面上为了复仇和为了在魔教生存下去而黑化得无以复加，但在他心底里，还是隐隐想要去追逐少年时的那份美好。
　　这说明江逸这个人，就算被魔教氛围熏染得黑化无比，但，骨子里仍旧向往着光明与美好。
　　可惜，这个世界从就没有给过他任何机会。
　　“赤霞，今天你都不知是第几次发呆了。”江逸的声音在耳边清清凉凉地想起。
　　林听雨怪异地看了江逸一眼，这话怎么听起来象是在学她说话？
　　她突然心血来潮，背过身去靠着江逸的手臂，将头躺在他的肩窝上。
　　这亲昵动作令江逸整个身体一僵。
　　“你能感觉到我的碰触么？”林听雨问。她是真不知道江逸是否能够真实感觉到她的碰触，因为她现在只是个灵体。
　　江逸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极轻，极淡。”
　　林听雨微微一笑。
　　也许，是因为她不是人，只是一个剑灵；又也许，赤霞怎么说也是江逸的故人，或许是持剑山庄毁灭后唯一剩下的“故人”，所以，江逸居然没有任何排斥她的意思。
　　可惜赤霞本身虽是已经觉醒了意识的灵体，但终因灵体太弱，始终没能凝形，就算一直努力也没能在江逸走向毁灭的道路上帮上什么忙，这个遗憾不可谓不大，导致它的执念一天天变强，最终把林听雨召唤了过来。
　　它与林听雨的灵魂融为一体，增强了林听雨的灵魂，也使得林听雨的灵魂凝形变得清晰，很接近活着的人。不过，她的灵魂凝形也是有限制的，不能长时间脱离剑体。
　　林听雨感觉到身体突地虚晃了一下，她知道，她必须尽快回到赤霞剑中去了。
　　江逸突然问道：“你怎么了？”敏锐如他，显然是感觉到了身边女子的异样。
　　林听雨道：“我得回到剑里去了。”顿了一下，又道：“让我为你唱首歌吧，以前你每次来看我，我都想为你唱歌听，可惜那时我好弱啊，不能发声。”
　　这是实话，赤霞曾不止一次听到肖可儿唱歌，每一次江逸都听得特别投入，甚至于着迷。肖可儿的歌声，甜美又怀着深情，就算是剑，听到她的歌也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共鸣。
　　赤霞一直都有幻想自己也能拥有那样的歌声，可以让江逸也那般专注地听它吟唱。
　　可惜的是，肖可儿那些甜甜的歌，林听雨真的不太会唱。而且，她的嗓子清丽干净，也不似肖可儿拥有一副甜甜的嗓音，并不适合唱甜歌。


第033章　穿胸的剑（六）
　　她想了想，唱了一首在穿越前新学的歌《同行》。
　　因为这首歌比较符合她和江逸现在的关系与心境——两人好象相交多年的好友，虽不是亲人，但这份感情却胜似亲情。
　　“你的眼睛，滴落了悲伤心情，化作寒冰，冻结我心。我愿燃烧，用生命缠做灯芯，哪怕焚尽，也为你光明。我在前方等了你好久好久……”
　　清朗的歌声在室内回荡，江逸默默地听着，果然很专注。
　　待歌声唱完，江逸淡淡地道：“这首歌，曲子和词都很奇特。”
　　他会觉得怪很自然，因为它不太符合这个古代武侠世界的曲律。
　　不过，林听雨可没心情给他解释这些，而且，现在她的身体正在慢慢变虚，她不能再待在剑身外面了。
　　“我得回去了。关于这首歌还有一个凄美的故事，以后我讲给你听。”她道，顿了一下，又道：“剑体经常接触人，会有助于我再度凝形。”
　　当初赤霞被江枫林贡之高阁，虽对宝剑礼敬有加，但也让宝剑缺少了与人类接触、交流的机会。唯有江逸经常偷偷地跑去看它，赤霞会对江逸如此情有独钟，估计跟这一点也有很大关系。
　　林听雨刚刚化成虚无冲入剑体，身后却又响起江逸的声音：“长袍。我觉得，长袍更好看。”
　　他是在回答她先前所提的那个问题么？林听雨心中一喜，居然感觉如此竟让她的灵魂又再强了一分。
　　“原来欢欣是可以增强灵体的。”林听雨心道。难怪欢欣会经常和鼓舞这个词用到一块，欢欣鼓舞之后，人就会士气大振，斗志也会变得更强。
　　“赤霞……”江逸抚摸着赤红的剑身，悠悠唤道。
　　赤霞剑嗡的震颤了一下。
　　江逸觉出它在回应，深邃如冰冷的潭的眸中闪过淡淡的喜意。从那天之后，江逸出门持着赤霞，入室持着赤霞，练剑持着赤霞，看书时亦持着赤霞。
　　曾经有教中长老提醒他，赤霞剑乃是众武林人士觊觎的宝剑，如此张扬、频繁地将它示于众人之前，不知哪天就会引来祸患。
　　祸患什么的，某位自以为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