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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需要计划。”白御岚道，“什么计划都是空的，不过就是打到服为止。”
　　“那你，是想在这焱天城称王不成？”
　　白御岚摇头，“我要称王有什么用？我管不了其他，但起码在这个焱天城，既然都招惹到我头上来了，就得按我的秩序来走。”
　　辛眉叹气，“你看看你这一地老弱病残，新招揽的契者也不见得有几个能打的，你是打算以一当百吗？先说好了，我很惜命的，我可不会陪你去送死。”
　　“陪我送死就免了。”白御岚道，“这些天招揽来的这些契者，你有没有发现哪个有不对劲吗？”
　　“没注意，怎么了？”辛眉突然反应过来，“有混进来的奸细？”
　　“不知道，只是这么多天都没动静，我本以为会有浩浩荡荡的人来围攻我御炎庄，如今这么平静，有点奇怪。”
　　不只是白御岚觉得奇怪，白炎也觉得奇怪，他眼睛边上的伤口结了痂，正是痒的时候，为了不挠破忍着不敢去碰，眼睛边的肌肉总是忍不住挤动，眼角便看起来一抽一抽的，他对白御岚道，“我把戎昭他们都带走了，怎么没人来寻？”
　　白御岚蹲下些身与白虎的脑袋平视了一会，“你冲我挤眉弄眼干什么？”
　　“我没有。”白炎拿虎爪推了她一下，他背上受伤地方的毛为了上药被东剃一块西剃一块，看起来坑坑洼洼的，样子实在不怎么美好，“别看了。”
　　“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白御岚道，“格外平静。”
　　白炎又用收起爪尖的肉垫爪子捂了捂白御岚的眼睛，“对了，我刚是要来找你和你说另一件事的，张立…你知道张立是谁吧？算了你不知道，就是那个没有契兽单独一个人来庄子里的契者，有印象吗？我刚才经过后门的时候，看见他在给门边的草浇水。”
　　“这个需要特别告诉我吗？”
　　“可我没看见他拿水壶啊。”


第28章　契兽（十二）
　　“没有水壶你知道吗？”白炎强调道，他意识到他还捂着白御岚的眼睛，拿下了他的肉垫爪子，“就是直接从手掌心里出来的水。”
　　“水系。”白御岚念了两个字，“这我倒是没想到。”
　　自然之力之间也有相生相克，水克火，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强弱压制毕竟才是根本，小水流本身就是无法扑灭大火的，所以会出现卓燕用来阴白御岚的那种药粉，直接让火系契者控不出火来。城池之间有交易往来，也会起冲突，这种互相的提防并不是特例，火系契者也会挖空心思想些对付其他属性契者的招数。不过这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损小诡计被许多契者所唾弃，也终究无法成为主流。
　　焱天城以火系契者为主，其他属性的契者有当然也有，但数量相比起来肯定很少。白御岚招揽契者的时候既不问问出身过往也不过上几招试试身手，连这些契者是什么属性都不清楚，尤其是最先上门来的几个，后面等辛眉来了以后再上门的那些，辛眉倒是有所查问，不至于连属性都搞不清。
　　“水系契者我倒是没见过，看来得问问辛眉。”白御岚正说到辛眉的名字，她口中的人也在火急火燎地找她，辛眉冲过来按着白御岚的肩膀用力晃，“完了完了，好多好多白毛。”
　　白御岚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白毛契兽啊。”辛眉恨铁不成钢道，“焱天城哪里来这些白毛契兽，这都是水系契兽啊，显然都是清泉城来的水系契兽啊。”
　　清泉城是离焱天城最近的水系契者主导的城池，紧要关头，辛眉也已经无暇顾及她最喜欢的白色毛发，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终于被打破，起码二十多个不属于火系契兽族群的契兽，离御炎庄越来越近，就从其中的兽形来看，有银狼，白狐，都是最典型的的水系契兽。
　　辛眉摇头道，“那么多水系契兽合力水攻的话，你的火龙也玩不转，完了完了完了…”
　　“只有契兽，没有契者吗？”白御岚道，“那么问题是，那些都是谁的契兽？”
　　白炎站在白御岚身侧，拿脑袋轻轻推了推她，示意她看院门，小声道，“那个人就是我和你说的，张立。”
　　那个孤身前来的男契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院洞门的位置，他在掌心托着一小团晶莹剔透的水球，水球上有莹莹的光芒，隐约能从上面看见倒映的狐狼兽形闪现。
　　辛眉喃喃道，“契约召唤。他在召唤他的契兽。”她话音落定，也在掌心燃起一个小火球，不同于攻击的火球，这火球上笼罩着一层蓝绿色荧光，开始召唤她除了陪她来御炎庄的辛五辛九以外的其他契兽。
　　辛眉对白御岚道，“如果我这次交代在这里，你要负全部责任。”
　　白御岚想也不想地摇头，“我拒绝。”
　　辛眉气得不轻，说话间，御炎庄的大门外已经能听到狼嚎声，那个叫做张立的水系契者撤了手里的水球，他喊了一声白庄主，道，“一直没和你好好地介绍一下自己，我现在来补上吧。在下清泉城濯缨楼，张立，幸会了。”
　　成群的水系契兽压门而入，辛眉突然惊叫了一声，“濯缨楼张立，我说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你就是清泉城那个号称可以一夜填出一座湖的行走灭火器？”
　　辛眉一脸垮色，白御岚倒是没太大反应，张立对白御岚叹道，“其实我在你这里住了几日后已经有些后悔了，与你合作可能会更合我的心意一些。”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但我这个人，素来最有契约精神，我既然答应了许庄主在先，那也只能，对不住了。”
　　二十多个水系契兽来到了张立的身后，御炎庄内的契者契兽和那些伤残兽人也已经被动静全都召来了，白炎开始刨爪子，这些水系契兽的阶级很明显，打头毛发厚实的银狼显然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白炎的攻击目标已经对准了这头银狼。
　　所有人都蓄势待发，剑拔弩张之中，白御岚突然道，“行走灭火器？”
　　辛眉鼓起的一口气一下子泄了，她捂着胸口，“我以为你要说，一起上，你别搞突然袭击行不行？”
　　白御岚还在重复，“行走灭火器？那你灭我一个看看。”
　　火龙拔地而起，白炎一声嘶吼冲着银狼扑了上去，就像是一个信号，兽人的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水球浇灭了火焰，火球燎干了水流，一时之间，烟气四起。
　　水系攻击的攻击力本身不大，水流攻击在单独进行时往往需要速度加成才能有足够的杀伤力，但对于火系来说仅仅是流水就有致命的杀伤力，在战力悬殊不大的时候，火系契兽对上相克的水系契兽就讨不了好，控火又本身太耗费精力，辛眉召唤来的契兽半途加入了战局，但仍然不能改变火系契兽一个一个因为受伤力竭不得不退出混战的局面。
　　混战之中，水系契兽也已经损耗了不少，场上的火焰基本都被浇灭了，唯有一条火龙，化出了多个龙头，从未被水流浇灭过，再多的水撞上去，都只能噗呲一声化成水汽，火龙如活过来一般，呼啸盘旋，火舌烧退了半数水系契兽，张立在剩下契兽的护持下不断合力用流水攻击火龙。
　　辛九扛着已经力竭的辛眉退了下来，斗兽场里出来的兽人接二连三倒下，到了最后，属于御炎庄一方的契兽，只剩下了白炎。白虎的吼声盖过了所有其他契兽，他用身体撞飞了两个白狐，目标直指张立。
　　张立的身边，最后也只剩下了那头毛发最厚实的银狼，银狼和白虎缠斗在一起，最终倒在了白炎的扑咬之下。银狼倒下后，白炎挥爪逼向了张立。
　　白御岚走到了白炎身后，白炎收回了他的尖牙和卡在张立脖子里的爪子，张立苦笑道，“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契兽。”
　　“你，小心。”张立被烟火呛得直咳嗽，他对白御岚道，“我只是个打前锋的。”他看了眼满地伤员叹道，“而你，已经没有多少战力了。”
　　不远处，许阳看着御炎庄上空升起的浓烟，勾了勾嘴角。卓有行对他道，“以水克火，许庄主好计划。”
　　许阳道，“差不多了，她再多的火都经不住被流水这么耗，我们走。”
　　御炎庄的狼藉之中，辛眉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到白御岚身边，“被水流攻击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对火焰的损耗几乎是成倍的增长，刚才大半的水流攻击都是冲你去的，你跟我说实话，你在水攻下控了这么久的火龙，会有力竭感吗？”
　　“会。”
　　辛眉叹气，她努力了一把，掌心的火球颤巍巍燃起来，还是很快又灭了，“哎，后方的恶战还未开场，我们已经几乎全军覆没。”
　　“谁说全军覆没了？”白御岚看了眼白炎，“不是还有我和阿炎。再说了。”她哼笑道，“谁告诉你，我控火就只能用火龙了？”
　　辛眉一怔，白御岚道，“自己太累敌人又太多的时候，该用节省一点力气的战术。”
　　“什么？”
　　白炎也很不解，“什么是节省一点的战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你教给我的。”白御岚在白炎疑惑的视线中，伸出了一只手，她的掌心，飞出了一只小小的火蝶，大概只有几个拇指那么大的火苗，像真的蝴蝶一样栩栩如生，掌心飞出的火蝶越来越多，最终化出一个蝶群，在许阳带着大队人马攻上门来的时候，蝶群轰得一声，飞了过去。
　　“啊——什么玩意，飞到我耳朵里去了，啊——”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好痛。”
　　小小的火蝶无孔不入，钻进了契者契兽的耳朵，鼻孔，眼睛，嘴巴，钻进了契者的衣服里，钻进了契兽的毛发中，掐灭一个又会有无数个群拥而上，以许阳和卓有行为首的契者以火攻火，试图吞噬这些火蝶，但火蝶飞得灵巧，吞噬起来效果十分有限，更何况白御岚的掌心仍然在源源不断地有火蝶飞出。
　　许阳求助地看向了张立，“张楼主，快用水扑灭这些火蝶。”
　　张立摆手，“没力气了。”
　　许阳大概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这么万无一失的谋划，防住了白御岚的火龙，却最终会输在这些小小的火蝶手里。
　　火蝶飞进了许阳的耳朵，燎烧得头痛欲裂，眼睛也被灼伤，他强忍着疼痛，却看见大部分的契者已经受不了这些密集的灼伤疼痛而认输求饶。
　　终究，大势已去。
　　收拾残局的时候，辛眉问白御岚，“我刚才，真的以为今天会交代在这里，而你这个始作俑者还不肯负责。”
　　白御岚觉得她莫名其妙，“你又不会死，我为什么要答应负责？”
　　辛眉又好气又好笑，最终还是笑着一拳无力地打在白御岚肩上。她问，“你真的是辛尧吗？”
　　“是，也不是。”白御岚回道。
　　“那我是你堂姐吗？”
　　白御岚沉默了一会，“不是，也是。”
　　辛眉看了她一眼，两人这打哑谜一样交谈大概只有她们自己心知肚明。契者的子嗣素来不丰，嫡系的叔伯一个个坚持绝对没有遗落在外的血脉，这完全一模一样的火焰颜色绝不可能只是沾上了一点血脉的远亲，起码是和她三代以内的血亲，比如，堂姐妹。
　　辛尧死不见尸，唯一的解释怪力乱神，辛眉已经不想深究，她和辛尧之间向来亲缘寡淡，是或不是，已经不重要了。
　　白御岚站在那些认输的契者跟前，她那伤痕满满的半张脸此刻在这些契者眼里，更是如恶鬼一般，“既然这里都是胜者为王，强者说了算，那么，三天时间，我要所有地下斗兽场全部关门。如果三天后，还有地下斗兽场在活动，只要和这个地下斗兽场有关联的势力，就别怪我打上门去了。”


第29章　契兽（十三）
　　白御岚说，既然成王败寇，就得按我的秩序来走。对于许多势力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噩耗，不过他们很快发现，白御岚要所有地下斗兽场关门，但她并没有想彻底颠覆属于契者世界的规则。与其说她要毁了地下斗兽场，不如说是要斗兽场搬到地上，剥去充满地下黑暗色彩的掳掠兽人凌虐兽人的那部分，在兽人自愿的前提下，以近似于擂台战的形式进行对战。
　　从地下重见天日后，斗兽场面向的受众，反倒是比原来翻了许多番，赌局照开，王牌照有，对于那些败在白御岚手下的势力来说，就好像挨了一闷棍后又被喂了颗甜枣，在白御岚绝对实力压制的前提下，反而有了隐隐以御炎庄为首的趋势。
　　除了蚀日庄和卓家，已经没有其他势力还想继续针对御炎庄。许阳的怒意在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戎昭的时候达到了巅峰，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卓有行来说，这种针对也已经不好再大张旗鼓，更多的成了日常的不对付，就像以前的卓辛两家一样，永远互相看不顺眼。
　　张立离开焱天城的时候，试图邀请白御岚去清泉城，他说，“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日后交易往来，还有需要仰仗白庄主的地方。”
　　白御岚没什么兴趣，辛眉问道，“你怎么不邀请我？”
　　“当然也欢迎辛大小姐。”张立道，“辛大小姐若能赏脸，我一定安排最上等的酒水来招待你，我清泉城的酒，那可是一绝。”
　　“酒就免了，以后我真来清泉城的时候，你要是能给我安排一个善解人意的白毛宠兽，那我就谢谢你了。”
　　张立和他的契兽离开后，辛眉撇嘴，“他倒是拎得清，眼见着风向变了日后御炎庄要成焱天城头号势力了，说话里都来交好你了。”
　　话说完，却不见听的人搭理，辛眉扭头，就看见白御岚已经和白炎一起转身都走远了。
　　这一战过后，御炎庄声名大盛，前来投靠的契者更多。御炎庄还接纳了其他地下斗兽场关门后被解救出来的兽人，这些兽人中，有些选择回兽人据地生活，有些则留了下来。
　　戎昭和斑纹豹都留了下来，辛眉毕竟不可能一直长住御炎庄，她不在的时候，白御岚还是喜欢将在她看来啰啰嗦嗦的日常管家琐事都扔给斑纹豹。
　　斑纹豹拒绝了无数次后终于是被她搞得没脾气了，真给她当起了管家的活，他对白炎说，“你主人真的是个很奇怪的契者。”
　　白炎问，“哪里奇怪了？”
　　斑纹豹哂道，“她御炎庄如今的名头报出去，多得是契者愿意来给她卖命，她让我一个行将就木的兽人来给她当管家。你说她奇怪不奇怪？”
　　白炎唔了一声，他想，斑纹豹口中所说的奇怪，其实正是他一直觉得白御岚和其他所有契者都不同的地方，他以前只是隐隐有种感觉却一直没想清楚究竟不同在哪里，这次地下斗兽场的事，他突然就明白了。
　　在白御岚眼里，契者也好，契兽也好，兽人也罢，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契兽那么想被当成“人”，却终究无法改变被契者视作“兽”的那一部分，但在白御岚这里，却是根本没有任何区别。所以，她可以为了一群被残害的兽人，和满城契者为敌。
　　白炎趴在树下晒着太阳，老虎脸上满是沉思的时候，他正在想的人走到了她身边，掀袍随意坐在他身边，捋了捋他背上还没长出毛来的地方，“我突然在想一个问题。”白御岚道，“你变成人形不就可以上药了吗？干什么非得给你的原形剃毛上药？”
　　白炎的尾巴僵住了，白御岚偏头过来看他，“嗯？为什么？你自打受伤后都没化过人形？”
　　白炎不肯说，他心里想着，我自己偷偷化过，你没看到而已。人形的脸伤得都肿成猪头了，我还给你看？白炎甩了甩尾巴顾左右而言他，“你那天使出来的火蝶，为什么说是我教你的？我可不会这个。”
　　“这个么，以后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以后的以后是什么时候？”
　　“很久很久以后。”白御岚心道，等你历劫归来恢复真身，拥有了每一世的记忆，你自然会知道，这火蝶，是第一世的你教我的。
　　白炎却突然有些低落，“我没有很久很久以后。”
　　白御岚愣了一愣，她反应过来，白炎是在说他二十年的寿命。白御岚拉过他的爪子，小指勾了勾他最边上一根爪尖，“你有，相信我，我们拉勾。”
　　白炎定定地看着白御岚，随后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虎头，“好。”
　　树冠斑驳的阴影下，白炎对白御岚道，“那几天，在地下斗兽场的时候，我在想，我们从小心心念念想成为契兽的理想，是不是本身就是一个笑话？那里不止有戎昭一个被主人扔进来的契兽，为了摆脱他主人的控制，戎昭甚至宁可自拔契芽。我甚至在想，如果兽人不再和契者结契会怎么样？”
　　“不过我后来意识到，戎昭的下场毕竟只是少数特例，不是每个主人都会像他的主人那样不允许契兽有自己的思想，也不是每个契者都会以凌虐兽人为乐。”
　　白炎顿了顿，认真道，“后来你出现在地下斗兽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其实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你一往无前。如果没有遇到过你，没有成为过契兽，我会觉得这一生都毫无意义。尤许说他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