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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这件事，到底会拖多少人下水？

　　　　海棠正在家里休息，外头便有小丫鬟南珠过来通报，说隔壁的曲夫人送东西来了。

　　　　海棠淡淡一笑，道：“我们这喜事都办完了，她这还送个什么劲？”

　　　　她眼眸一转，想起那天办喜事的时候隔壁墙头咕隆咚的一声响，莫不是曲氏在偷看？

　　　　“那让曲夫人进来吗？”

　　　　海棠扶着额头，慵懒的靠在榻边，懒洋洋的说：“你就说我今天不舒服不见客，她要送东西，瞧着小东西就收着，要是值点钱的就给她退回去。”这样的邻居，前些时日一副嘴脸，现在又是一副嘴脸，肯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这么个前倨后恭的人，有必要对她客气吗？

　　　　南珠点点头，到了门口说了海棠的意思。南珠探头看了一眼，见曲氏送的不过是些果子零食，便代海棠收了谢了，瞅着曲氏，像是等她离开。

　　　　曲氏有些懊恼，前些日子的确是她嘴巴太刻薄了些，如今知道海棠家这么多贵人，而自己相公又是做小吏的。守城门哪有出头之日，要是能同王爷沾上关系，哪怕王爷一句话，她相公也不必守一辈子的城门了。

　　　　曲氏还巴巴的望着，寻思出几句话：“不舒服啊？要不我去看看？我亲戚家还有做医婆的呢，介绍给你家夫人可好？”

　　　　南珠只觉得好笑，这女人还真是两副嘴脸，道：“不必了，我家里头的主人就是大夫。我家夫人也通医术的。曲夫人好走不送！”

　　　　人家客客气气的送她走，曲氏没奈何只得回头。转头就看到两个小黄门骑着马往这边来了，赶紧的退到了一边好奇的瞧着。

　　　　小黄门到了门口就下了马，南珠这段时间也长了见识，瞧着是宫里头来的赶紧过来问。

　　　　小黄门用尖细的嗓子说：“我们是奉了大监何渺的吩咐，过来替公孙先生取两件换洗衣裳的。另外，公孙先生说了，他今夜在宫中过夜，明日才回。请告知你们夫人。”

　　　　南珠连忙应允，问：“我这就通报夫人去，两位要不要进屋喝茶？”

　　　　小黄门摇头，催促道：“你快些跟你家夫人说了，取了衣服出来咱们就走了。还要回去交差，速去速去！”

　　　　南珠不敢迟疑立即进了门。

　　　　曲氏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公孙先生还进宫了呢？在宫中过夜？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海棠在里头听到消息，立即准备了衣服亲自送了出来。

　　　　小黄门拿了东西立即策马回去了，多的一句话没说。

　　　　海棠望着那些太监绝尘而去，心里却总是隐隐的不安。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似乎要下雨了。

　　　　天暮时，细雨就沙沙的往下落了。

　　　　中秋之后，天气便渐渐的凉了下来，空气中带着丝丝的寒意。

　　　　公孙曜呆在御药房值勤房中歇息，他手里拿着一卷书，脑海中却浮现出白天看病的情景。

　　　　皇上的病来的有些奇怪，如果说是心惊噩梦，孙永宁的药完全可以治好，但是现在病情迟迟没有改善，可见噩梦惊悸不是主因，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他披衣起身，在庭院中负手走着，晚间御药局里几个小太监还在忙碌。

　　　　他出了御药局，沿着御沟可以一直通到御花园。这个时候，御花园那边的门还没有上锁，因为皇帝的病，怕晚上要送药。

　　　　到了御花园中，他本打算只是走走，可是一阵凉风吹来，隐约听到空气中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那声音似有若无，时高时低，只让人背心起了一层寒气。

　　　　公孙曜蓦地转头，感觉到那哭声似乎又消失了。

　　　　他走了几步，哭声又响起。

　　　　这声音如此凄凉，在这夜色中，仿佛鬼魅的声音一般。

　　　　不可能是鬼。公孙曜心想，他当大夫这么久，压根就不信这世界上有鬼。

　　　　他循着哭泣的声音找过去，穿过了游廊过了一个水池，再走，竟是一条死路。

　　　　他抬头，眼前是一座高大的红墙，红墙后头应该是一座宫殿。后宫有许多地方像他这样的御医是不能私入的。

　　　　但是那哭声似乎就在高墙的后头，他心里好奇，转眼看左右无人，他借着墙边的假山一个蹬腿用武功翻身过了高墙。

　　　　瞬间就到了高墙的背后，只见自己所在的是一个漆黑黑的院落，倒像是个废宫。

　　　　哭泣声又起，公孙曜到了一个亭子跟前，只见那亭子里的影子突然转身就要跑。

　　　　“你到底是谁？！”公孙曜喝道，“在这里装神作鬼干什么？”

　　　　那鬼影子愣在那里，突然说：“你又是谁？！”

　　　　果然是个人！公孙曜心里想，“我是公孙曜！”

　　　　“公孙曜？”那人失声叫了一声，突然扑了过来，公孙曜吓了一跳，却看到那人扑过来拉着他的袍子角，哭道：“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公孙曜大吃了一惊，拉着他的人有手有脚，听声音似乎是个女子，他摸出了袖子里揣着的火折子，蓦地火光闪现，只见眼前出现了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女人穿着白衣，乌黑的头发垂在眼前，乍一看，简直跟鬼没有什么两样。

　　　　那女人仰起头看他，他仔细分辨，登时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你？”

　第439章五石散

　　　　“公孙先生，没想到真的是你！”

　　　　公孙曜惊讶极了，将她扶起来，说：“苏妃娘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眼前这个人，让他想起了好几年前的事情。宫中出的那个案子，让他受到了牵连自请出宫。

　　　　当初五皇子溺水案，庄妃已死。四皇子圈禁，眼前这位就是四皇子的生母苏妃。

　　　　他借着火折子看到这宫殿果然非常陈旧，就好像废弃的一样。

　　　　眼前的苏妃娘娘当初貌美如花，如今憔悴的像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真是时光不饶人。

　　　　“求你救救我儿子，他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苏妃娘娘哭起来的声音尤为凄厉，不知道的，真的以为是游魂野鬼。

　　　　“等等，”公孙曜想起了一件事，“你这样哭了多久了？”

　　　　苏妃止住了眼泪，道：“我见不到儿子，每夜睡不着，哭了有许多天了。”

　　　　公孙曜看看这宫墙，过了宫墙就是御花园，过了御花园便是养心殿，她这么个哭法，半夜也许会传到养心殿陛下的耳朵里去。难怪暗地里皇宫里头传闻有鬼，难道那“鬼”就是这位苏妃？

　　　　“没有御林军过来抓你吗？”

　　　　“我被圈禁在这里，哪里有人会进来？”苏妃颓丧的说，但是她的双手依然紧紧的攥着公孙曜的袖子。她这废宫一般人都进不来，如今好容易进来一个人，她得好好的抓住。

　　　　公孙曜算是明白了，她出不去，别人进不来。皇上半夜噩梦惊悸的来源很有可能就是这位苏妃。

　　　　“是那个贱人！”苏妃突然横眉冷眼的怒骂，“肯定是那个贱人下的手，害的五皇子，最后竟然冤枉到我儿子的身上！我儿子，那是堂堂的四皇子，可恨那个贱人让我们母子身各一方，我到底何时才能见到我的孩子？”

　　　　这声音越发的凄厉，好像又要泫然欲泣，公孙曜立即阻止她：“苏妃娘娘如果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光哭能有什么用？”

　　　　“那你帮帮我？帮帮我！”苏妃紧紧的抓着他，不让他走。

　　　　公孙曜蹙眉，眼眸一转，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些年。如果现在还想找出那个谋害五皇子的凶手，肯定是很难的。除非开棺验尸，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想证明四皇子冤屈，你告诉我，你有什么证据？”

　　　　“我听说一直有人在给五皇子下毒……”

　　　　公孙曜摇摇头：“听说不行，要有证据。”

　　　　“证据？”苏妃有些慌乱，“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派了人去御药房做眼线，有人看到那御医孙永宁身边的小太监鬼鬼祟祟的，可是当时我就被圈禁了，我什么都做不了……”

　　　　孙永宁身边的小太监？

　　　　公孙曜蓦地一惊，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也在孙永宁的身边看到了一个小太监，记得名字是叫做小唐的。后来那小太监不见了。

　　　　当初因为五皇子之死，他也被孙永宁泼了脏水。如果现在可以找到证明杀害五皇子真正的凶手，也算是出了一口冤枉气。

　　　　“你还知道不知道其他的消息？”公孙曜问苏妃。

　　　　苏妃茫然的摇摇头。

　　　　公孙曜要出去，苏妃一把拉住他的袖子：“你走啦？你走啦谁帮我？”

　　　　公孙曜摇摇头，抬头看到她这颓败的宫殿，这样的废宫里头，怕是顶多就一两个老病的太监照看她，现在弄的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着实可怜。

　　　　他安慰苏妃道：“你别担心，我出去是去找那个小太监。你千万不要再在夜间啼哭了，因为你，陛下心病都发了。如果陛下出事，那么，四皇子一辈子都不能从圈禁中走出来。”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苏妃郑重的点了点头，但还是有点不信：“你几时给我消息？”

　　　　“三日之后。”他笃定的说。

　　　　听到这个答复，苏妃心里浮起一丝希望。

　　　　公孙曜纵身出了废宫，到了御花园的墙背，这里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他的行踪没有暴露。

　　　　他快步往养心殿走去，大太监何渺正在值勤，看到他过来，赶紧迎了过来。

　　　　“看看陛下如何了。”

　　　　何渺领着他往里头走，低声说：“方才惊吓了一下，现在似乎又好了。”

　　　　“没事。我这里有自制的宁神丸，先给陛下服下。”

　　　　公孙曜取了丸药，让太监验了药物之后便给皇帝服下，永桓帝这才安心的睡下。

　　　　他在违帷帐外等了一会，见皇帝睡得安心这才转身出了养心殿。

　　　　他凝神听着，夜空中回荡的只有风声，方才那似有若无的哭声果然消失了。

　　　　松了一口气，公孙曜径直往御药房去了。

　　　　御药房里外都十分安静，值夜班的门房正垂着头打盹。

　　　　一个人影快速的闪身进去，那黑影瞅着没人轻车熟路的蹿，进了御药房。

　　　　看到正在熬药的一个罐子，罐子中汤药滚沸翻腾，他迅速的将手中的一个小瓶子拔了盖子点了点药粉进去，看看左右无人，赶紧的到了院子里翻墙而出。这动作真是非常迅速，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人不知鬼不觉。

　　　　只不过，当那黑影子消失时，从阴影中走出来两个人。

　　　　“先生，那到底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御药房下毒？”

　　　　公孙曜微微冷笑：“他以为得手了。咱们先看看他到底是下的什么药。”

　　　　“是。”小厮阿忠跟着他一起进了熬药房，将刚才黑衣人下药的汤药倒在了碗里。

　　　　公孙曜让阿忠迅速换了一罐子新药搁在炉子上，让他照常看管炉子。自己带着下毒的汤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外头，墙头上爬上一个黑衣人，偷眼瞧着药房的那几罐子药，看到小厮在炉子边没精打采的守着，黑衣人悄悄的得意，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公孙曜关闭了房门和窗户，将药搁在了桌子上，拿出了银针，首先他要试毒。

　　　　银针下去之后，并没有变黑，那么就不是一些砒霜之类的重毒。

　　　　他端起汤药闻了闻，隐约有几味熟悉的药材味道。

　　　　他又尝了尝，果然尝出了其中的异味。

　　　　如果他猜的没错的话，这新加进去的药粉，不是毒药，而是一味让你体质虚弱并且神志昏乱的药物。

　　　　五石散？！

　　　　公孙曜大惊，那些人竟然给皇帝下五石散？

　第440章搬家

　　　　他定了定神，将这汤药留了下来悄悄的藏在了床底下。

　　　　他拿出了笔墨，信手画了一副画像，并迅速写了几行字，完成之后迅速的将信卷起来塞进了袖子里。

　　　　清晨时，太子朱琮往养心殿这边看望父皇，瞧见父皇精神爽利，似乎病情比之前有些好转，心里不由得有些高兴。

　　　　永桓帝看太子一早过来请安，心中愉悦，道：“你今日来的正好，今日略有好转，正打算去御花园里走走，你陪着我去。”

　　　　朱琮点头应了，随着皇帝一起往御花园中去了。

　　　　“父皇早晨的药吃了吗？”太子问道。

　　　　永桓帝点头，“一清早便吃了，不过上午还有一剂。”

　　　　朱琮笑道：“待会咱们从御花园中回来，应该就该用药了。”他转头对身旁的随扈清溪道：“你去看看御药房的药物煎的怎么样了？别叫那些小太监们偷懒，待会便得按照时辰送过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清溪一眼。

　　　　清溪身为他身边的人，自然懂得他的意思。

　　　　永桓帝心情颇好，笑道：“你何必疑神疑鬼，有公孙曜在，事情都做的很好。朕吃了他的药，有心让他再回宫中。当初就那么让他走了，朕着实也是亏待了他。”

　　　　太子微微笑了笑，没有说些什么，陪着他在御花园中走一走。

　　　　清溪到了御药房，便望着院子里看，看到公孙曜正从值守的房间里锁门出来。

　　　　院子里有几个御医往来，清溪故意说：“太子来拜见陛下，让奴才过来瞧瞧，上午的药都备好了没？”

　　　　他说着，过来向公孙曜作揖。

　　　　公孙曜是认得清溪的，朗声道：“都备好了，你过来随我看看吧，也叫太子殿下放心。”

　　　　“行，那奴才就跟着进去看看。”

　　　　公孙曜带着清溪进了药房，这皇帝的药物昼夜有人看守，他相信除了昨晚那个胆大包天的黑衣人，应该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接近皇上的药物。

　　　　公孙曜支开了看药的医女，见左右无人迅速将手里的书信塞到了清溪的手里，清溪一看立即将书信悄悄的纳入了袖子里。

　　　　“你可看好了？”公孙曜故意说。

　　　　清溪忙笑道：“看好了看好了，这件事只要先生记在心上就好，也不枉费了太子殿下的一片心意，我这就去回了。”

　　　　他立即出了药房，这一来一去也就几句话的功夫，那说话的声音里外的人都听得清楚。虽然也有几个御医过来，不过是往这边瞅了几眼，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清溪回来时，太子陪着永桓帝已经走了一圈回来，因为皇帝体弱不能多走，太子便告辞了。

　　　　同清溪一起出了养心殿，朱琮看了清溪一眼。

　　　　清溪对他点点头，低声道：“有消息。”

　　　　朱琮唇角微勾，露出一丝窃喜。

　　　　“走，回宫！”

　　　　回到了东宫，入了书房，关闭了房门，清溪这才拿出了公孙曜给他的书信。

　　　　朱琮展开书信，只见宣纸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的头像。

　　　　他吃了一惊，往下看才知道公孙曜让他寻找一个叫“小唐”的太监。这个太监可能同当初五皇子溺死案有关。又说了昨夜有人向皇帝药物中投毒五石散。

　　　　朱琮倏然站起来，他恼怒极了，一掌拍在案台上：“岂有此理！好大的胆子！”

　　　　清溪凑过来一看也是大吃了一惊：“这是要反了吗？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朱琮揉了揉额角，叹道：“这件事恐怕少不了那几个人。这朝堂后宫中有这么大胆子的，加起来也没几个。”

　　　　他皱了皱眉头：“当务之急，先把这个太监找出来再说。倘若给我给我知道当初到底是谁下的手，我也绝对不会饶他！”

　　　　清溪悄声问：“殿下，这人海茫茫，咱们该怎么找？”

　　　　朱琮坐了下来，想了想，说：“敬事房有我们的人，你先让德海去查，看看当初小唐走的时候有没有知道去处的。然后查出他的家人亲友，看看人还在不在京城，再不然，查到他老家去，肯定会有线索。”

　　　　清溪有些疑惑：“可是就凭着公孙曜片面之词，咱们就费这么大的功夫，值得吗？”

　　　　朱琮正眼看他，道：“我信他，我也相信他的判断。这个人恐怕是解开那个案子的关键，废话少说，赶紧的去！”

　　　　“是。”清溪接了命令，赶紧的出去办事了。

　　　　两天之后，公孙曜得了空回了一趟家中。

　　　　宫里头皇上的药食，他特地叮嘱了何渺，务必要亲力亲为。

　　　　回到家中，海棠看他气色不太好，赶紧让孙大嫂端了刚刚炖好的党参牛骨汤给他补补身体。

　　　　“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海棠拉着他坐下，发现他的手有些冷。

　　　　一阵风出来，吹的窗扇“哐当”的摇晃着。

　　　　海棠连忙叫道：“南珠，风大了，将窗户关上吧。”

　　　　“欸！”南珠过来关了窗扇。

　　　　公孙曜站了起来，到了窗前，看到天色灰暗，暮色沉沉，墨眉微微蹙起，道：“恐怕这天真的要变了。”

　　　　海棠有点不懂，道：“现在深秋了，自然天气冷了，降温是常有的事情。相公要是再入宫，得带夹棉的衣服进去了。”

　　　　公孙曜转身，拉着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