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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这里住惯了，出去不习惯。”

　　　　吴嬷嬷赶紧接过她手上的小包袱，赞叹的说：“哟，这包袱里头是绢丝的衣服吧？海棠，你还别说，我在这段府这么多年，也没瞧见哪个丫鬟是家主亲自点名升上去的。按我说的呀，在这个节骨眼上，你的福气可不止一个二等丫鬟呢。”

　　　　海棠笑笑：“吴嬷嬷，你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想过。”

　　　　吴嬷嬷暧昧的看了她一眼：“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啧啧，而是运势的问题。你在家主眼底不一样，那侍妾的位置，啧啧……可真是说不准呀……”

　　　　海棠就知道他们这些人喜欢联想，也不跟她多说，径直进了房间。她这房间里头有四张铺，其他两张住着碧柳和芳儿，另外还有个青儿。

　　　　碧柳抬眼，便看到海棠穿着石榴色的绢丝裙衫进了房间，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心里便是不服气。

　　　　刚才吴嬷嬷在外头说的那些话，屋里的人也都听到了。

　　　　海棠进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看了她一眼，那神色，很疏离。

　　　　以前屋子里总是热热闹闹的，虽然大家都是干粗活的丫鬟，但是说说笑笑也挺开心。

　　　　但是这一次，海棠觉得有些不同，她一进屋，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芳儿还是开口了，劝她说：“海棠，你既然做了二等丫鬟，还回这破屋来做什么？这里可不是你来的地方。”

　　　　海棠将包袱搁在了自己的床上，道：“这话说的，原先咱们关系好情同姐妹的那些情分，难道我做了衣服料子略好一点的丫鬟就全忘了吗？虽然好像你们觉得这是应当的，但是我海棠可不是这样的人。要是得了赏赐得了好处，难道我会忘了大家吗？”

　　　　芳儿诧异的看着她，真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以为她只会得意洋洋的向大家炫耀一番呢。

　　　　碧柳也看了过来，看到海棠脸上并没有得意洋洋的样子，这才觉得是她们太小心眼了。

　　　　碧柳说：“他们都说你会给家主做侍妾，是真的吗？”

　　　　这话落下，芳儿和青儿都凑过耳朵来听。

　　　　海棠失笑：“怎么可能？不会的。我不会给谁做侍妾。我想，要是我想起我是哪儿的人，我肯定要回家去的，又怎么能给家主做侍妾？”

　　　　碧柳和芳儿都吃了一惊。

　　　　居然有人不想给家主做侍妾？

　　　　“海棠，你想清楚啦？要是家主有这个意思，你千万别错过好机会。你就是回家又怎么样？说不定你家里人都没了，出去无依无靠。家主可是家财万贯，放弃了这个机会，你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归宿？你别傻了。”

　　　　海棠不由得好笑，刚才还嫉妒的要死，现在又转过来劝她，可见这几个丫头心底都是好的，不过一时狭隘了。

　　　　“你们别劝了，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说的话，是算数的，你们就瞧着吧。”她说道。

　第318章使者

　　　　几个丫鬟还想说些什么，海棠已经铺了被褥躺下了。

　　　　碧柳和芳儿两个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碧柳低声说：“海棠这丫头怪，真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芳儿低声说：“没关系，只要海棠姐有好吃的想着咱们给咱们带一点就好了。”

　　　　“你就知道吃了。”碧柳啐她。

　　　　海棠听到她们低声的议论，只是笑笑，没有理会。她老是想起那青色的衣衫，那个人肯定和她关系密切。她心里既然有一个人，又岂能给人做侍妾？

　　　　第二天一早，管家段飞亲自过来了，对海棠说：“你不能住在这田庄了，家主吩咐了，让你搬到西厢房伺候去，快些收拾了东西跟我走吧。”

　　　　碧柳和芳儿两个急了，拉着海棠的手说：“那以后咱们岂不是见不到了？”

　　　　海棠面露忧虑，“是啊，其实我也不想过去啊。”

　　　　段飞看到她这样，又瞧了碧柳和芳儿一眼，说：“这个不难，你两个也不用的呆在这田庄了，我将你们调到大宅厨房里头听使唤，正好现在大厨房里缺人手，前儿掌事厨娘说你们还算能干。”

　　　　碧柳和芳儿两个一听高兴的跳起来：“海棠，我们真的沾了你的光了！”

　　　　海棠也高兴，几个人便收拾了东西跟着管家往大宅去了。

　　　　海棠被调进了西厢房伺候，就住在西厢房后头的丫鬟房里。西苑的两个端茶倒水的二等丫鬟跟她一个房间，看她的眼色都不怎么好。

　　　　海棠没有理会，只是低头做自己的事情。

　　　　其实事情很简单，连扫院子都有三等丫鬟去做，她们这些做二等丫鬟的也就替家主整理整理衣服，沏茶端水之类的，简单又清闲。

　　　　段恒似乎很忙，外头也有事情要他处理，一早出了西苑到了中饭后才会回来。

　　　　午后段恒要茶，见是一个叫兰儿的二等丫鬟送过来，他蹙眉问兰儿：“海棠呢？怎么不叫她送过来？”

　　　　兰儿一愣，咬了咬唇，低声问：“家主要奴婢现在叫她过来吗？”

　　　　“嗯。”他应了声。

　　　　兰儿便出门去叫海棠，心里却委屈极了。从前家主从来都不会这样对她，海棠一来，她便成了多余的，怎么叫她不伤心？

　　　　海棠过来时，承受着兰儿恶狠狠的眼神，她很无语，不过这几日看惯了这些拈酸吃醋的丫鬟眼色，她倒是很习惯了，权当没看见。

　　　　她过来的时候，段恒正在看书，感觉到她进来，他没有抬头，却提起了毛笔，展开宣纸，道：“给我研墨。”

　　　　海棠到了桌前，拿起了墨，轻轻的研了起来，一圈一圈，墨色氤氲，很是好看。

　　　　段恒写了几个字，问：“怎么样？”

　　　　海棠知道他问的是那件事，便问他：“公子的看法是？”

　　　　段恒没想到她居然反问自己，斜睨了她一眼，说：“不问政治，只谈生意。”

　　　　“那公子的意思是，两边都卖？”

　　　　“是。”他不否认。

　　　　海棠一笑，道：“那两边都得罪了，不怕吗？”

　　　　“怕，”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可是也无可奈何。无论是成广王还是朝廷，如你说的，我们做商人的，谁都得罪不起。”

　　　　“公子所说的是下策。”她直言不讳。

　　　　段恒诧异：“我这是唯一的出路，怎是下策？如果我这是下策，那你的中策和上策是什么？”

　　　　海棠眼眸一转，说：“中策，是只卖一方，得罪一方。如今之际，自然是卖给朝廷，得罪成广王，但是向朝廷申请军队保护。”

　　　　段恒笔尖一顿，这倒是个法子，他怎么没想到？

　　　　“那你的上策呢？”他看向海棠。

　　　　“上策就是，在向朝廷申请军队保护的同时，再做第二手准备。”

　　　　“第二手准备？”段恒顿住，“什么第二手准备？”

　　　　“第一，隐藏实力，藏起至少一半的粮食，以备祸患。第二，及早开始种植粮食以外的经济作物，作为经济支撑。”

　　　　“为何？”段恒疑惑的问，“你说藏起粮食，我可以理解是预防兵荒。可是你说的第二天我不能同意，我们家三代种粮，难道到了我这里就改了？何况粮食挣钱，人人都要吃粮食，改种别的，那能够改种什么？”

　　　　“不如种棉花吧。”海棠说。

　　　　段恒瞪大了眼睛，“种棉花？！简直痴人说梦！种粮食能吃，种棉花只能穿衣，现在这年月，穿再多哪有吃顿饱的有用？！”

　　　　“能卖钱。”海棠只是三个字回答了他，他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个女孩。

　　　　“棉花能卖钱？能卖几个钱？”他已经无语了，愤愤的说，“你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海棠笑了笑，放了手中的墨，负手在他跟前走了一回，瞧着倒像个教书先生。

　　　　“公子，我只听说过一句话，天下久合必分，久分必合。又说，大乱之后必是大治。如今天下大乱，又是兵灾，又是饥荒，可是过了这一阵呢？公子如果只看一年两年，自然是粮食有用，可是公子也遇到了状况了，有了粮食就变成了被人盯着的肥肉了。如果公子再往后看五年十年，就知道，种棉花能有多大的作用了，何况棉花抗旱，好活。将来的人难道不用穿衣服？棉花永远不愁没有销路。”

　　　　海棠这番话，倒是叫他顿住了，他思索了那几个字，大乱之后必定是大治。

　　　　他虽人在关中，但是在京城有不少朋友，时常有人过来做买卖，他向京中的人打探消息，知道如今太子被重用，打击成广王，已经得了成效了。

　　　　当今皇帝是昏庸，但是太子能干，只要把成广王打败了，太子登基，或许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但是段家三代种粮，突然要改种棉花，真是让他很为难。

　　　　“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

　　　　段恒的话音才落下，就听到管家匆忙的过来，“不好了，公子！成广王的使者来了！”

　　　　段恒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正打算用海棠的主意，拒绝成广王，卖粮给朝廷，请求朝廷的保护呢，这下倒好，成广王先派人来了。

　　　　他不能得罪成广王，只有先虚与委蛇来个缓兵之计。

　第319章似曾相识

　　　　这次来的正是将军周通，他亲自来跟段恒谈粮食采购的问题。跟他同来的，还有几个随行人员，其中一个人头戴着深色兜帽，看不清模样。

　　　　海棠远远看着几个人走到大厅，见是成广王的人，便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公孙曜，周通奉命来谈生意，他顺便跟了过来，因为这关中平原也在秦河的下游，他一路过来寻找。

　　　　他蓦地转身，恍然一瞥，好像人群中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心中一动，立即拨开几个丫鬟走了过去，可是靠近时，哪里有半个人影？

　　　　“孙公子，请这边来！”周通的人叫他了。因为他是军中良医，周通虽然答应带他出来，但是也不能因此放了他离开，一行人守的也十分严厉。

　　　　公孙曜又回头看了一眼，哪里有半个影子？只是有许多穿着粉色裙衫的女子，想必是他看差了。

　　　　他心中黯然，多么希望海棠还活着，他从未放弃过这个信念，可是一再的失望，却让他心中的信念一次又一次的打折。

　　　　倘若她真的活着，那么此时此刻她应该在哪里呢？她到底是否知道他如今如此煞费辛苦的找她？

　　　　周通此次来跟段恒谈粮草的问题，公孙曜并不关心。他身后跟着几个士兵，徜徉在田地边上，第一次来关中平原，他也十分诧异段家竟然拥有如此广阔的土地。

　　　　他放眼望去，不过这土地太过平坦，并不适合种草药。种粮食？

　　　　他唇角微微勾起，这个时候种粮食，无异于在狗窝里搁了一块肉，难道等着人来抢吗？倘若这位段公子聪明一点，下一季，应该动点脑筋了。

　　　　周通从段恒的书房里出来，脸上很有些不满。段恒将价格抬得很高，这么高的价格，能够多少？如今打仗粮草紧缺，这厮是趁机哄抬物价吗？

　　　　今天的事情，他自己没法定夺必须去跟王爷汇报。他回头看了一眼这段家豪华的大宅，微微笑了笑。

　　　　他手下的军校小心翼翼的问：“将军，这段恒不识好歹，这么高的价格，难道还从他这里买？将军是什么人，王爷是什么人，亏得这厮居然还敢得罪？不如咱们一把火烧了他的地方？！”

　　　　“烧？”周通瞪着那军校，“你这蠢材，这么大量的粮草，烧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那将军的意思是？”

　　　　“这关中平原，这段家的大宅，都是好地方！”周通眼里露出贪婪之色，“你看看这屋顶上的琉璃瓦，段家的宅子，以后，说不定会沾上王气呢，哈哈……”

　　　　军校一听，恍然大悟，赶紧的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将军想的周到。”他回头看这段家大宅，将军那意思，是想直接将这大宅，将这土地，将这关中平原占为己有啊！也对，这样物华天宝的地方，不占，难道还便宜了别人？

　　　　“赶紧叫海棠过来！”段恒一声令下，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如意眉头微蹙，心里十分的不满，“公子，有什么事奴婢不能做的吗？”

　　　　段恒正烦躁，喝道：“罗嗦，快去！”

　　　　如意撅着嘴，低着头去叫海棠了，到了海棠屋门口，她没好气的说：“还不快去！家主叫你呢！你倒是会献媚，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在家主跟前讨的这么多的好？要是再多些时日，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海棠淡淡看了她一眼，道：“讨的好讨不得好，家主都看在眼里，倘若你们都是有用的，又怎会讨不得好？”

　　　　“你……”如意瞪着她，仿佛乌眼鸡似的。

　　　　海棠快步向着西厢书房走去，她此时此刻可没功夫跟如意争论这些口角，成广王的人来了，她知道段恒肯定已经焦头烂额呢。

　　　　如意气的跺脚，她当大丫鬟以来一直都是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正好春娇过来，她便将一肚子的委屈跟春娇说了。

　　　　春娇狡黠一笑：“春日百日好，人无百日红。她今儿即便得志，不过孤家寡人，咱们在这府中人多势众，你难道还怕她？”

　　　　春娇对如意眨眨眼睛，如意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冷笑一声：“姐姐说的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段家到底还是咱们的地盘，咱们就看看这海棠怎么折腾！”

　　　　海棠径直到了段恒的书房，却看到他正在低头写信。

　　　　见女孩进来，段恒立即让她关了书房的门，低声道：“我已经抬高了粮食的价格，周通将军回去禀告成广王，恐怕现在已经得罪了那边。我现在写信，跟朝廷里头的人说这件事，让朝廷里的人派军队保护我甘州段家。”

　　　　海棠看他写信极快，一书即成，便问：“公子觉得来得及吗？在成广王的人到来之前朝廷的军队可以就位吗？”

　　　　段恒道：“我家同甘州附近驻军的杜将军有姻亲，我也写信给杜将军了。我信上写了，献粮五百石，另外其他的粮食七折售卖给朝廷，我想朝廷一定会派军队过来。即便不是保护段家，他也得保护他的粮食呀！”

　　　　海棠点头。

　　　　“那储粮的事情公子打算如何办？”

　　　　段恒看了她一眼：“我自从跟周通谈了话以后，便觉得你说的话没错。这个时候种粮，简直是自找苦吃。我今晚安排人连夜将段家一半的粮食偷偷运进山洞藏起来。剩下的全部卖给朝廷。另外，下季全部改种棉花。”

　　　　海棠点了点头。这位段公子，倒是难得的能听得进人的话。

　　　　“不过我还是担心，万一有意外发生，而军队又靠不住该怎么办，我想着，段家有很多家丁，组织起来也是一股力量。我有一位朋友武艺高强，听闻他路过甘州，我想着今晚去甘州城拜访他，让他留下。海棠，你同我一起去。”

　　　　海棠有些为难：“为何不让如意和公子一起去？”

　　　　段恒双目灼灼的望着她：“你既然已经入了这机密，难道还想撇清关系？这件事事关重大，别的人，如今我也信不过了。”

　　　　海棠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点了点头。

　第320章故人

　　　　段家到甘州，坐马车不过一两个时辰。

　　　　这次出行，段恒除了管家段飞，只带了海棠。如意知道这件事，心里又是一阵怄的吐血。

　　　　甘州城，海棠第一次来，虽然夜色朦脓，不过瞧着城池齐整，白日里应该很繁华的样子，即便是晚上，华灯初上，有许多饭庄酒肆还开着门，依旧看得出繁华的影子。

　　　　到了一处客栈前，海棠随着段恒下了马车，段恒到了客栈柜台前，低声问：“请问沈靖沈爷是不是住在这里了？”

　　　　海棠陡然听到“沈靖”两个字，蓦地心头一震，似乎有些熟悉的感觉。可是沈靖到底是谁，她却又想不起来。

　　　　掌柜查了客簿，道：“的确是有位沈爷，在天字二号房间里头。”

　　　　段恒点头：“我亲自去见。”

　　　　天字二号房前，段恒敲了门，便有一个浓眉俊目的年轻人开了门，他身着黑色劲装，显得有些桀骜不驯的样子。当他看到段恒，吃了一惊，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段恒身后的女子身上时，顿时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海棠？！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恒听到这名字，一时懵了，沈靖跟海棠认识？

　　　　沈靖更加吃惊的是，海棠怎么会跟段恒在一块？

　　　　“沈兄，我有要紧的事情跟你商量。”段恒开门见山的说。

　　　　“进来。”沈靖将两人一起让进了房间，虽然听着段恒的话，但是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海棠的脸，心里十分的疑惑。

　　　　段恒同沈靖原先有个镖路上的来往，因为甘州商业兴盛，之前沈靖想在甘州开镖局，就同段恒见过面吃过饭，不过后来因为京城的事情耽误了下来，这次段恒知道沈靖路过甘州，特地过来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