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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下山，落尘一直走在凌楠旁边，什么动作都没有，这让落雪有些意外。
　　　　渡过汾河，就是北秦的边境，凌楠四处打量了一下，漫不经心，“这里倒是没有旁人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落尘却没有回答，看着落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落雪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凌楠，凌楠也含笑看着她，然后轻轻点头，落雪踌躇了一会儿，走过去把龙渊剑递给落尘。
　　　　“落雪。”落尘哑着声音低声叫着她的名字，落雪不易察觉的抖了一下，抬眼深深的看了一眼落尘，终于还是退开一步，客气而疏离，“抱歉…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原来也可以这么伤人。
　　　　落尘的目光悠远而缥缈，仿佛透过虚空看到了前世。前世的她，吸引的不止是他一个人，可是她对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都是淡淡的，依稀还能记起。她前世拒绝别人的时候，从来都是简练干脆的一句话，“抱歉…”那般模样，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落尘从没想过，有一天，这句话，她会对他说出来。
　　　　有些不甘，却又有些释然，落尘笑了笑。然后点点头。道了句说的也对，然后就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犹豫。
　　　　落雪没料到他会走的这么利落，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看着落尘离去的背影。两世为人。长明都生了副好皮囊，看起来颇为养眼，只是此刻却有些萧瑟。
　　　　耳边传来凌楠的轻咳。“人都走了这么远了，你还看什么？”
　　　　落雪尴尬的转过来，打了个哈哈，“我在想他肯定没有你这么万能，万一不会划船回不去怎么办。”
　　　　凌楠微微挑眉，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们该走了。”
　　　　落雪殷勤的点头，颠颠的跟上，讨好的搂住凌楠的胳膊，凌楠低声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找了间客栈，点了些饭菜坐下，落雪才发现镇上有且仅有的一间客栈冷清的厉害，料想离关门大吉也不远了，落雪忍不住唏嘘了两声，这客栈的人气，比南雨楼差了可不是一星半点。
　　　　捧着饭碗扒拉了一口米饭，落雪卡住了，瞪着眼睛望向凌楠，凌楠笑笑，直接收回要拿筷子的手。
　　　　这饭怎么这么难吃。落雪无限感慨，越这么想越觉得饭菜难以下咽，干脆也扔了筷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凌楠。
　　　　凌楠摊了摊手，“我又不会做饭。”
　　　　落雪的眼睛亮了一亮，“那我去借用他们的后厨给你做饭吧。”凌楠的“不用了”还没说出口落雪已经提着裙子跑出了大厅。凌楠只能坐回原座。
　　　　落雪在后厨鼓捣了一阵准备材料，然后随口叫来一旁打杂的，“帮我生下火谢谢啦。”
　　　　打杂的小二默默走过来，然后突然拿一块帕子捂住了落雪的口鼻，落雪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捂了个严实，刚开始落雪还知道闭气，可这小二实在有点可恶，捂了好半天，憋的落雪终于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就软绵绵的晕了过去，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落雪把落尘默默在心里骂了好一通。
　　　　凌楠久等落雪也没等来，终于忍不住起身大步流星的去了后厨，后厨里没人。
　　　　所有的材料都准备好了，只是旁边的柴火都散落在地上，凌楠心里一紧，原来出事了。
　　　　夺门而出，却发现街上没有人，四面八方，该去哪里找？沉稳如他，此刻竟有些慌乱。
　　　　努力冷静下来，凌楠蓦然想起，前些天萧傲天给他们写信，落雪没有回，此刻信鸽还在这里，信鸽靠的是气味辨别人的，跟着它，肯定就能找到落雪。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大亮，落雪刚醒过来觉得有些不大对，可是脑子迷糊的厉害，分不清是哪里不对，直到低头一看，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乖乖，此刻她居然被绑住双手吊在一处悬崖的虚空上，旁边一棵古树斜里伸出一个树桠子，她就被吊在那里。
　　　　落雪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这万一绳子断了，天呐，这还有活路么，都说女主掉下悬崖之后都会落入水潭里，然而科学表明，那都是扯淡，这个高度，水只会比大理石还硬，况且她还不会游泳…
　　　　“现在可有话说了？”落尘笑吟吟的看着落雪，一贯的温文尔雅，落雪却觉得格外欠扁，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给踹下悬崖。
　　　　心里虽然不爽，可是落雪也不敢表现出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他把绳子给割断了，那自己可就真挂了。
　　　　“那个…我恐高啊，你先把我放下来成不？”落雪努力摆出和善的面孔商量道。
　　　　落尘接过手下人递上来的一张弓，搭上一支箭，微微一笑，“其实我也觉得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落雪哆嗦了一下，还没哆嗦完，落尘已经松手，锋利的箭刺破虚空，擦着落雪的大腿飞向远处，留下一道血痕，落雪忍不住闷哼一声。
　　　　落尘又搭上一支箭，继续笑道，“不过我倒是有些话想告诉你。”顿了顿，“我曾说过，你只能是我的，如今我得不到，也不会容许别人得到，何况，我也有这个能力。”
　　　　落雪有些不能反应，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景象，可是又一支箭擦着她的胳膊飞过，生生打断了她的思路，她才知道落尘的箭术原来这么要命。
　　　　落尘又搭上一支箭，漫不经心，“我们纠缠了这么多年，不止是你，其实连我自己都快厌倦了，可是我却始终不想放弃，若是还有来世，记得一定要多喝几碗孟婆汤，别再记得我。”
　　　　落雪终于想起来，原来是在她的梦里长明似乎说过一句，“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能是你的。”难道她梦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开口想要说话，落尘却松开了手里的箭，直接射向了绑住她的绳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情劫难度

　　　　我命休矣，落雪索性闭上眼，要是还有来世，她真不想再遇见他，现在他简直就是个疯子。
　　　　绳子却没有被射断，一声清脆的金属相撞的声音响起，落雪茫然的睁开眼，凌楠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么折磨她，很有意思？”凌楠抱着剑冷冷道，一贯的从容沉稳终于消失，带了无尽的怒火与杀意。
　　　　落雪才觉得伤口疼的厉害，心里忍不住埋怨，她没叫来飞鸟去找凌楠，怕的就是他来送死，结果他还是找来了，找来了也就找来了，偏偏又这么不紧不慢的来晚了一小步，害她还挨了两箭。
　　　　“确实有点。”落尘笑了笑，然后又搭上一支箭再次射向绳子。
　　　　落尘的箭快，凌楠更快，凌楠把剑插入古树里作为固定，左手握着剑，右手险而又险的在绳子的割断的瞬间接住落雪。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又是一阵流矢刺破虚空的声音。
　　　　两人还悬在半空，避无可避。
　　　　凌楠低下头，对落雪展颜一笑，决绝又带着不舍，声音极尽轻柔，“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落雪惊恐的睁大眼睛，手从绳子里挣脱出来，张嘴刚想说话，就听见一声闷响，凌楠已经松开握剑的左手，转而紧紧抓住已经穿透胸膛的箭。
　　　　他怕穿心而过的利箭伤了她。
　　　　两人飞速下落，凌楠却用尽全部力气将落雪甩上了地面，轻柔的唇瓣掠过她的额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唇上的冰凉。
　　　　“凌楠！”几乎撕心裂肺的喊声湮没在山风之中，落雪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下去，可是一条长鞭灵活的缠上她的腰际，将她重新拉回岸上，他的衣衫从指缝之间划过，落雪眼睁睁的看着凌楠消失在缥缈的白云之间。
　　　　“啊！！！”凄厉的长鸣响彻天地，落雪脸色苍白，两眼赤红，犹如阿鼻地狱里逃出来的女鬼，回过身时眼里的狠辣怨毒让人不寒而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声声凄厉的质问。却得不到回答。
　　　　为什么不肯放过她？为什么逼死凌楠？为什么还要救她？
　　　　落尘只是微微皱眉，“落雪，他死了。”
　　　　所有的凄厉与不甘刹那间归于平静，落雪的身子晃了晃。失了魂魄般低声喃喃。“是啊。他死了。”狰狞又一点一点的浮上面颊，“他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你还活着？”复又苍凉的笑起来。一字一顿，“落尘，你去死吧。”
　　　　腰间的长鞭不知何时已经被收了回去，落雪反手抽出离琴线，毫不留情的向着落尘甩去，却又被刚才的长鞭卷住，一甩一带，离琴线直接脱手。
　　　　落尘缓缓走到落雪身边，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我知道从此再也得不到你的心，可是你这个人，以后只能是我的了。”
　　　　落雪久久的凝视着落尘，轻声问，“你凭什么？”
　　　　落尘怔了怔，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笑的漫不经心，“自然是，我有这个能力。”
　　　　落雪微微偏过头挣开落尘的手，亦是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四周，百十来个人立在一旁，可是偌大的林子里除了风声竟再无别的动静，抬起手指着他们，落雪的声音诡异的平静。“我要他们都给凌楠陪葬。”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静的诡异，落尘笑了笑，干脆的应了一个好。众人的身子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僵硬，却仍旧是一言不发，他们都是落尘的死士，落尘要他们死，他们都不会反抗。
　　　　落雪又笑起来，“包括你。”
　　　　落尘微微挑眉，略有些警告的意味，“落雪，不要得寸进尺。”
　　　　落雪的眉眼险危危的上挑，右手似有意若无意的抚摸着左臂的伤口，看着满是鲜血的右手，落雪捂住落尘的胸口，轻声问，“你这里，究竟是什么做的？”
　　　　雪白的衣衫上留下她的血痕，落雪的笑容诡异而邪魅，伸开双手像是在等待谁的拥抱，可她却是在唱一首小调。
　　　　高亢的歌声直入云霄，那是所有人都没听过的曲子。
　　　　人是万物灵长，说起来，也是一种动物，在场的每个人几乎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似是被控制了心神般显露出麻木的神情。
　　　　灼言笛的曲子每一首都很短，在落尘反应过来要捂住她的嘴的时候，小调就已经哼完。
　　　　落尘射在她身上的那几箭，她的血早就引来了许多走兽飞禽，如今得了她的命令，林间立刻传来震耳欲聋的长啸。
　　　　落雪微微一笑，“管涔山地大物博，华南虎也分布在这里，当然，来的可不止华南虎，落尘，你沾了我的血，它们肯定都会把你当成目标，可惜你不是我，不能让它们臣服，你说，你还有没有命离开？”
　　　　理好耳边的碎发，那是凌楠惯常对她做的，“我一条命，我的孩子一条命，凌楠的一条命，落尘，你欠我三条人命，今天，你注定要还给我了。”又叹了口气，似乎有些不甘，“可惜，你只有这么一条命来还我。”
　　　　落尘的脸色阴沉的怖人，落雪捡起离琴线甩了甩，有些费力的抽出凌楠的剑，朝落尘妩媚一笑，落尘想要抓住她，却不料有一只赤睛白虎打斜里忽然窜出来，落尘堪堪避过，落雪翻身跃上白虎的背，越过正在吃力对付猛兽的众人，直接下了山。
　　　　余光扫到这诡异的战场，老虎猎豹狮子野狼毒蛇，还有许多她叫不上名字的动物，这百十来人，注定要给凌楠陪葬了。
　　　　飘渺白云间，是谁叹了一声，善劫情劫，终究还是没有化解过去。
　　　　一路疾行下山，落雪唤来飞鸟，坐在白虎上跟着，手脚冰凉的厉害，哪怕明知道他已经必死无疑，可是心里还是存着不可能的念想，留着不该有的奢望。
　　　　确实是个奢望，一身玄衣的凌楠安静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身下的绿草被鲜血染成诡异的红，他的面色平静而雪白，双眼紧闭好像是在熟睡。
　　　　可他再没有了呼吸。
　　　　耳边似乎又响起他和她说的话。
　　　　“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那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他第一次对她说这句话，第一次说我爱你。
　　　　也是最后一次。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三个条件

　　　　落雪抱着凌楠的身体不知坐了多久，脑海里全是他的音容笑貌，可他再也不会和她说一句话。
　　　　落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心底里卑微的念想在见到凌楠的尸体之后消散的一干二净，一切都是她的妄念，他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她想起他曾诈死骗她，那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她想不起来，可是她毕竟也挺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的三个月，他真的就死了，死在她的面前，留给她的，不过是一句话。
　　　　我爱你，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不知道，他都死了，她该怎么活着，该怎么好好活着。
　　　　他的身体冰凉，那是尸体才有的体温，她却不觉得害怕，只是现在，他和她，还是在一起的，就这么坐在这里，起码不会有人再把她和他分开。
　　　　也许就这么一直坐下去，也是件好事，他们还可以长长久久。
　　　　白虎在她身边不安的来回走动，忽然又往远处跑去，又回来拉她的衣角，落雪终于恢复一丝神智，哑声问，“怎么了？”
　　　　白虎咬住她的衣服往远处拖，落雪略一犹豫，把凌楠抱到白虎背上跟着它走了。
　　　　原来白虎带她来的，是她一直想来看看的万年冰洞。
　　　　落雪有些失神，走进洞里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因还不到十月，她穿的单薄，此刻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搓了搓胳膊，落雪缓缓步入洞中。四处打量了一番，收拾了一座冰床将凌楠小心的放上去，白虎凑过来在她身上蹭了蹭，倒也不怎么冷了。
　　　　想了想，落雪将玉佩从腰间解下，装饰用的红绳尽数除了，玉佩不大，落雪小心的把它放进凌楠的口中，像是在和凌楠说话，却更像是自言自语。
　　　　“苗疆有个传说。含玉下葬的人来世会幸福，凌楠，下辈子，你也要幸福。”
　　　　“我不知道死到底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你也去了另一个世界重新活下来？可是。你不要爱上别的姑娘。凌楠，我会去陪你的。”
　　　　手指轻柔的抚上他的眉眼，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握住凌楠的手，眼泪落得更凶，“你是个骗子，你说过要护我一世安好无忧的，可是你骗我，你再也不能保护我了。”
　　　　那个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执剑出现的男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素来心宽，觉得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平时哭一场，基本也就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了，可是现在，她即便哭瞎双眼，这个坎她也过不去了。
　　　　活了这么久，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生无可恋。
　　　　可她终究还要活着，凌楠和她说过，好好活下去，所以她要活着。凌楠死了，凌枫还活着，他凭什么活着？
　　　　恨意和杀意悄然在心底蔓延，落雪由着它们控制了自己的心智，此刻她眼里心里居然只剩了一个念想，为凌楠报仇。
　　　　不报仇，她还能怎么办呢，她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支撑自己活下去么。
　　　　吻上凌楠紧闭的双眼，她多希望凌楠能醒来，能用原来他逗她时那种戏谑的表情告诉她，我不过是又骗了你一次。
　　　　可那也只是个奢望。
　　　　落雪抬手擦了眼泪，声音轻柔的像是在怕惊醒了他，“凌楠，我会给你报仇的，等给你报完仇，我就回来陪你，好不好？等我回来。”
　　　　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南齐孝帝遇刺回都，南齐上下人心惶惶，又不知是谁传出的消息，称是妖女所为，一时之间落雪的画像遍布南齐各地，祸国殃民的妖女，终究不能活着，各地的官吏卖力的搜寻落雪，若是能抓住交给皇上处理，自己的官路肯定就能四平八稳的蹭蹭蹭的往上窜。
　　　　对之南齐，北秦显得很沉默，凌杉没有主动派人去找，他多少知道一些落雪与落尘的事，只当是他们的私怨，况且凌楠也同他说过，事成之后会带落雪回苗疆，料想此刻，也许他们已经到了苗疆过着安乐日子，自己每日被一堆政事压的脚不沾地，凌杉突然就后悔自己原来怎么就对这个破位置虎视眈眈呢。
　　　　只是他没想到，他会再见到落雪。
　　　　黑夜里一道红影犹如鬼魅，冰冷的剑刃抵上他的喉咙——他不知道落雪的功夫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好了，居然能够避过宫里的侍卫，甚至连他都没有察觉到。
　　　　落雪冷冷的看着凌杉，言辞间不带丝毫感情，“若是没有凌楠，你能坐上皇位么？”
　　　　凌杉有些不明所以，凌楠没有跟着出现，事情似乎有些不大对头，看落雪的脸色，让他有些不安，落雪说的对，若不是凌楠，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当上皇上，也许最终他不过落得一个战死沙场的结局。
　　　　见凌杉点头，落雪微微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你欠凌楠的，我替他讨回来，你可同意？”
　　　　凌杉眉头紧皱，“三弟怎么了？”
　　　　“死了。”毫无感情的两个字从唇间吐出，落雪极为平静。
　　　　凌杉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怎么可能？”
　　　　落雪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可能？你只说，同意还是不同意？”
　　　　凌杉迟疑了一下，斟酌道，“落雪，不要做傻事。”
　　　　剑离他的喉咙又近了一分，落雪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