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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美人-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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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他并没有耽误正事……
  她在外面跪着,他在里头可没干等。折子一会儿送出来一本,书一会儿送进去一册,她的事对他来说大概顶多算调剂一下心情。
  楚怡无语凝噎地继续跪着,心中矛盾地思量究竟该说点什么。
  ——思路无非两个,一是她认错道歉,说自己错了;二是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具体想法。
  说起来,好像是第一个比较安全,毕竟第二个涉及的“具体想法”……谁知太子听完会不会更讨厌她,直接把她给砍了?
  可其实,第一个也很难。就凭太子这上纲上线的脾气,她认错的措辞如果没把能他哄舒服,估计还是过不了这关。
  就这样,足足又过了一刻,楚怡才挣扎着拿了个主意。
  可脑子清楚了,腿却不配合。她刚一用劲儿,就被腿上的酸麻坠得又跪了回去,连带着发出一声轻叫。
  屋中,沈晰写字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地瞧了眼窗外:“是不是楚氏要进来?去扶她一把。”
  他心里想着,楚氏那个小身板,昨天多站了一会儿都不行,跪了两刻肯定不好过。
  张济才挥手示意手下出去扶人,心里头腹诽着:殿下,您还说不喜欢楚氏?
  很快,楚怡就被扶进了屋。
  太子怡然自得地吹着茶上的热气,一乜她:“坐吧。”
  宦官又扶着她坐去了旁边。
  沈晰摆摆手,再度让旁的宦官都退出了屋门,楚怡坐在那儿,腿倒是不那么难受了,但在沈晰的注视下感觉如芒刺被。
  沈晰淡看着她紧张到手指直搓上袄的一边,笑了声:“说吧,孤听着。”
  “殿下,奴婢那么说……是有原因的!”楚怡最终选择了有点危险的那种方式。
  太子点点头,表示你继续说。
  “云诗和奴婢从进东宫起就要好,看到云诗侍奉过殿下却还是没有名分,奴婢替她担心着急。而、而且……”楚怡强沉住气,“殿下您说,若是您自家的姐妹和谁同床共枕过却没有名分,您会怎么看……”
  太子的面色明显地一分分沉了下去,楚怡观察着他,声音也跟着发虚:“您也会生气、会觉得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吧……”
  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冷冷地开了口:“谁给你的胆子,还敢议论公主们?”
  “奴婢怎么是议论公主们!”楚怡被他这杠精般的扣帽子方式激火了,后牙一咬,又逼着自己低下头去,“奴婢只是举个例子,对事不对人。请殿下明鉴。”
  嗤,看她这副不服不忿的样子!
  太子鼻中轻哼,楚怡一咬下唇,目光直直地按在了地上。
  他若要追究她对男人们“地图炮”,那她没二话立刻认错。可看方才的语境,他在意的分明是她对他不敬,那她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坦坦荡荡,有理有据,对得起良心!
  “行。”太子边点头边笑着,但分明是切着齿笑的。
  切齿的劲儿过去后,他扬音道:“来人。”


第8章 
  张济才应声进屋,迅速扫了眼太子和楚氏的脸色,躬身道:“殿下。”
  太子睃视着楚怡,慢条斯理地吩咐:“着人代孤拟个旨,封云氏、廖氏为奉仪,住处你们看着安排吧。”
  楚怡听得一愣,张济才愣得更厉害:“殿下,这……”
  太子眉心微跳,看过去,张济才小心道:“太子妃殿下那边……”
  “人本就是她举荐的。”太子的眼底隐有两分不快,顿了一瞬,又说,“去吧。”
  张济才小声应了声“是”,躬了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楚怡僵坐在那儿,又木了两息才缓过神:“……多谢殿下。”
  沈晰轻笑,冷淡地瞧瞧她:“满意了?”
  楚怡局促地点点头。
  其实,沈晰突然给云氏和廖氏晋封,也不全是因为楚怡。
  打从太子妃硬把云氏塞给他开始,他心里就不痛快。太子妃有孕不能行房,他心里没数么?他照旧去宜春殿,就是为了让她好好安胎,想当个好丈夫啊。
  可一道入夜的时候,她就把他往云氏房里推。知道他不喜欢云氏了,她又塞给他一个廖氏,别提让他多堵得慌。
  是以他先前也想过,不然就太子妃塞给他一个,他就册封一个好了。一来不让她们留在宜春殿,他就顺理成章地不必见她们了;二来也让太子妃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真的很不喜欢她这样做。
  另外,若这两个人不在宜春殿了他也依旧照样去看太子妃,太子妃大概会慢慢地明白,她不必这样紧张地找人“拴”住他吧?
  之所以最后没这么干,是因为他不想旁人觉得他正妻有着孕,他还偏宠妾室,落下个好女色的名声。
  结果楚怡那么一说倒好,听着还不如说他好女色呢!
  那他还等什么啊?到头来太子妃并没有安心、云氏和廖氏战战兢兢、他还里外不是人?
  现在把这件事安排好了,他简直神清气爽。
  沈晰兀自沉吟了片刻,悠长地吁出一口气,抬眸时察觉楚怡还在那儿如坐针毡着,随口道:“你回去吧,晚上让大夫去给你看看腿。”
  这会儿楚怡的腿其实已经缓过来了,听言起身一福:“谢殿下。”
  他点点头,但她并未直接退出去,打量着他又说:“殿下,奴婢能问您一件事吗?”
  沈晰抬眸一扫她,点头:“你说。”
  楚怡在心中纠结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说的那句话……您是怎么知道的?”
  “?”沈晰一听,自然心虚。
  但好在,他善于做出一副并不心虚的样子,冷冷淡淡地继续看起了手里的奏章,给了她一句:“这是东宫,大事小情,自有人乐得让孤知道。”
  楚怡心里咯噔一下。
  她的心绪一下子沉了下去,屈膝福了福,一语不发地告退。
  。
  朝中,楚成闹出的事很快引得朝野上下都起了议论,大家都说,这人都入狱半年了,也不知突然抽得个什么风。
  满朝文武看到的文章,和那日惹得太子沈晰在书房中发火的文章是一样的。楚成借着他旧日同门去狱中看望他的机会,把这篇文章撒得满京城皆知。
  文章写得文采斐然,先是以颇为不屑的口吻简述了一下自己家中落罪了,接着洋洋洒洒地为自己鸣起了冤。他说楚家是罪无可赦,但那些罪,与他无关、与老幼妇孺也无关,朝廷抄家无妨,但把这些不相干的人没入奴籍、投入大狱,说明法理不公。
  然后话锋一转,他说起了自己的本事。
  楚成是真有本事。他八岁被家中送出去求学,十几年来师从多位大儒,先前京中不见其人但闻其名,许多文章都引起过京中震荡。
  这番他回来,若不是因为楚家已危在旦夕,弄得他根本没心情走亲访友,京中学子们必定是要热闹一番的。
  楚成也显然没打算掩藏这些本事,文章中,他毫不自谦地道完这些履历后,便大大方方说了:我楚成如今落了难,想从狱中脱身,按律要以五千两黄金来抵罪,可我现下没钱。
  世间的有识之士们啊,哪位商贾来赎我,我保他日后富甲天下;
  哪位官吏来赎我,我保他日后飞黄腾达;
  哪位文人来赎我,我保他的文章青史留名;
  哪位将军来赎我,也行,你要是有心造反,我保你日后君临天下!
  整篇文章,傲气不已、潇洒不羁,单从那一笔好字都能看出来,这位的的确确不是等闲之辈。
  但众人看完之后还是都觉得——这位是疯球了吧?!
  他闹出这样一出,连造反之语都敢说出来,谁敢赎他啊?
  只怕商贾赎了,要被找着茬的罚没家产;官吏赎了,立刻就得脱下官衣革职还乡。
  最终,这篇文章闹到了朝堂之上,皇帝难得地因为一个阶下囚而起了兴致,饶有兴味地问殿中重臣:“众卿怎么看?”
  大将军赶紧表明心迹,道:“此等贼子,自当诛杀。依臣看,连秋后都不必等,直接押到法场去立时砍了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新任地丞相一直沉吟着,待得大将军说完,摇头:“不妥。”
  重臣看过去,丞相揖道:“这个楚成,在学子之间名气颇大,这文章更引得议论纷纷。学子乃国之将来,如今举国上下的学子都盯着这件事,贸然杀了他,只怕要引起众怒。”
  皇帝对二人的看法都未予置评,看向沈晰:“太子怎么说?”
  一刹之间,沈晰心里想到的是自己与楚怡的对答——“你觉得你大哥楚成,是个什么样的人?”“挺厉害的!”
  他上前一揖:“此人毕竟身在牢中,此番闹出的动静虽大,但也不足为惧。依儿臣看,静观其变,看看他还能惹出怎样的事来,也很有趣。”
  皇帝听得嗤笑:“太子倒很沉得住气。”微微一顿,又说,“那这事,就暂且交给东宫。人在狱中,杀不杀在你;若有人来赎,放不放也在你。事毕之后,写封折子给朕看。”
  重臣间小小的骚动了一阵。
  这么个烫手的山芋,就这样被皇帝拿来历练太子了?倒好像也不错。
  太子现下年纪还轻,这事办好了,皇帝自会嘉奖;但办砸了,也不过说几句就过去了,比落在别人手里让别人担惊受怕强。
  。
  回到东宫,沈晰并未将此事交待给东宫官。他打算亲自办,亲眼瞧瞧这个楚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这件事也没那么急,或者说是急也急不来。他便将事情先搁在了一旁,打算等楚成那边有了新的动静再说。
  三月中旬,云诗、廖如茗行完了册礼。虽然只是最末等的奉仪,但到底也是东宫里正经的太子妾了。
  一时之间,许多相熟的宫人都去送了贺礼,太子妃、侧妃和先前的两位宝林也都有赏赐送去。
  但楚怡没去,不止自己没去,而且云诗差人来请她过去喝茶的时候,她也给推了。
  原因很简单,那日她和云诗说话的时候,屋里没别人。
  虽说隔墙有耳,但她们被人听壁脚的可能性其实不大,一是因为云诗全然说不上得宠,论身份更对任何人都构不成威胁;二是宜春殿里的人都是太子妃的人——太子妃的人去害一个太子妃举荐的、且还没能顺利得宠的人……这逻辑不成立嘛!
  但太子又明确表示是有人告诉了他,这不就只能是云诗说的么?
  “云诗说的”又分为两种情形,一是云诗大嘴巴不小心说漏了,二是云诗故意卖了她。
  楚怡认真思考了好几天,觉得对于云诗这样谨小慎微的人来说,出现第一种可能的概率几乎为零,那就只能是第二种。
  唉……她还是如此迅速、如此猝不及防地就遇到了姐妹反目的剧情?
  真是心累。
  可楚怡也没打算明着跟云诗撕。云诗现下有位份了,真斗起来就有天然优势。
  她是脾气爆,但她不是个傻子。她心下掂量着,慢慢把这段关系冷下去,日后不多理她也就是了。
  可有的时候吧,就是冤家路窄!
  云诗的母亲在这冷热更替的时候病了,她家里门楣不高,请不到什么好大夫,就托人来问云诗能不能求宫里赐个太医过去?
  或者不是太医,是个京中的正经大夫也行,总比小地方那些半路出家的江湖郎中强。那些江湖郎中小病治不死人,大病可真说不好。
  这要求倒不过分,但太子妃没敢自己拿主意,就说得问问太子。云诗心里着急,便问太子妃她能不能自己去求,太子妃点了头,给了她去前宅的牌子,让她去书房找太子。
  ——云诗到的时候,正是下午,楚怡正要进屋当值的时候。
  二人视线一触,楚怡立刻避开了,垂眸福身见礼:“奉仪娘子。”
  “姐姐!”云诗一脸笑意地迎上来,但很快就感觉到了楚怡的冷淡。
  她不禁诧异:“姐姐怎么了?”
  楚怡冷眼斜睇她。
  她出于理性,是不想跟云诗明撕。但现下云诗在眼前了,感性压过理性是她控制不住的事。
  她便毫不客气地回了句:“奉仪娘子这样问,想听到怎样的答复呢?”
  云诗被她说得蒙了,怔怔然望着她:“姐姐这是什么话……我做错什么了,姐姐您告诉我啊!”
  ——然后,沈晰就在书房中乍然听到外面炸起一句:“你这样有意思吗!我拿你当朋友,你背后告我黑状?现在你是想试探我知不知道还是想粉饰太平?我告诉你,都用不着!咱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就行了,我当不认识你,也不找你算账,你放心!”
  太子眉心一皱,张济才当即要窜出去教训人,却被太子拽住了。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问他:“她骂谁呢?”
  张济才看向站在内外屋间门边的宦官,那宦官向外瞧了眼,回说:“是云奉仪。”
  ——下一刹,便见太子扔下笔窜了出去,一把拉住了指着云诗破口大骂的楚怡的手腕:“楚怡,楚怡你等等!”
  他的身份毕竟放在那里,冷不丁地杀出来,楚怡一下懵了,被骂得一头雾水的云诗更是一哆嗦就跪了。
  “楚怡……”沈晰被夹在两道惊恐且茫然的目光间,尴尬地咽了口口水,拽着楚怡往书房里去,“你先进来。”


第9章 
  楚怡怔怔地随着太子进屋,太子又扭脸朝张济才递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云诗请走。
  而后,太子又挥手让旁人都退了出去。
  楚怡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直至关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她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还被他抓着。
  她赶忙一挣,太子也回过神,立刻放开了她。
  然后他咳嗽了一下:“那个……”
  “殿下?怎么了?”楚怡大惑不解。
  沈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憋了半晌,接着深吸气:“你别怪云氏。”
  楚怡:“?”
  “不是她告诉我的。”太子僵硬地别开了头。
  楚怡:“???”
  她不禁更加疑惑了,木然盯了太子一会儿,愣愣地问:“那是谁?”
  “是……”太子又咳嗽了一声,又窘迫地抽了下鼻子,“是孤自己听见的。”
  楚怡:“?????”
  在她目瞪口呆的同时,沈晰羞愤地转身坐到了侧旁的椅子上,并懊恼地扶住了额头。
  当时她那么一问他随口一答,哪里会像她一样去思考各种可能性,最后分析到云诗身上?
  再说,宫里这种事多了去了。
  这样并未引起什么实质伤害的小矛盾,大多数人都会忽略不计,毕竟若连这样的仇都要记,那宫里的尔虞我诈可就记不完了。
  心里实在过不去的,也大多会选择粉饰太平,起码面子上要笑着过去才是。
  ——她倒好,她真是个直性子!
  他说一句是有人告诉他的,她扭脸就直接去嘲云诗喊我不跟你天下第一最最好了!
  “欸——”沈晰头疼得直揉太阳穴,抬头瞧瞧,楚怡在他面前还懵着。
  发觉自己冤枉了人的楚怡脑子里都空了,僵了半天才问:“殿下您……您怎么骗人呢!”
  “孤又没说是云氏干的!”太子外强中干地驳道,说完没两秒,就在震惊的目光中泄了气,“孤要是说……听了壁角,不是丢人吗!再说,孤也不是故意听的。”
  “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丢人啊!”楚怡的语气不自觉地冲了起来,说完之后银牙一咬,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哎你别哭……”沈晰一下子从椅子上腾了起来。他一直是个受不了姑娘家哭的人,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哄。
  楚怡其实也不是个爱哭的人,她只是生气,这气她还偏不能怼着太子撒。
  她于是也就流了那么两滴眼泪就忍住了,眼睛红红地盯向旁边的门,一边咬牙切齿一边深呼吸。
  沈晰在旁边手足无措地杵了会儿,哑哑道:“这事,你不许跟外人说。”
  楚怡郁结于心,梗着脖子应了声“嗯”。
  “但你可以跟云氏说……嘱咐她别说出去就行了。”他沉下一口郁气,竭力地冷住脸,“若有第四个人知道,孤拿你们两个一起问罪。”
  “……”楚怡一懵,很是讶异地看向他。
  这太子……倒还挺敢作敢当的?
  她刚才气得够呛,主要就是觉得这份友谊完蛋了。
  穿越的这半年,封建制度下的阶级压制她已经见了许多。刚没为宫奴又没被赐进东宫的那几天,宫里随随便便一个宦官都能欺负她,要不是她脾气上不太好惹,估计已经被吃干抹净,根本没机会来东宫了。
  所以她觉得,既然太子好面子,就绝不会让她拿实情跟云诗解释——她们这些小人物之间的关系,与他何干?
  当下他这么一说,她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反应。
  沈晰看她干盯着他看却不回话,蹙了蹙眉:“听懂没有?”
  “……好。”楚怡连忙回神,“好……好!奴婢知道了,奴婢一定嘱咐好她!”
  他略点了下头:“去吧。”
  现在就让她去?!
  楚怡喜出望外,破泣为笑,屈膝朝沈晰一福,欢欢喜喜地就走了。
  屋里这几步路她是往外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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