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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死沙场，不垂病榻。你们这些武人的想法我懂。”姬乐故作轻松，挥手对张乐说：“赶紧回去吧，多多照顾我们家老爷子，别让他在城里出事。”
　　“大人放心，张乐在，定会护持长者安全。”
　　……
　　姬乐哼着歌，路上不断跟幽宫路过的那些乐姬舞女们打招呼。但当他回到太真楼，关上门后，整个人背靠大门，直接脱力倒在地上。
　　“啊……啊……”姬乐俊脸狰狞扭曲，体内涌起一阵阵痛楚，在地上不住打滚，胸腔不住起伏呼吸。
　　“唔——”姬乐赶紧捂住嘴，强行把喉咙那口血憋回去。
　　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坐到榻上，他气喘吁吁：“该死的杨柯，你那边又怎么了！”
　　早在陪仓颉游览九宫城的时候，姬乐身体便逐渐开始不舒服。而此刻洛城内部无恙，显然是杨柯那边又有什么情况发生。
　　可今天毕竟是仓颉第一天露面，姬乐有心帮他造势，哪能因为自己身体抱恙而搅局？于是，姬乐从学宫开始一路强忍，刚才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回来歇息。
　　微微抬起手，身边荧光中走出几位侍女。她们双目无神，如木偶一般按照姬乐的吩咐，帮他烧水热敷，焚香养神。
　　良久后，姬乐身体才好了些。
　　撸起袖子，查看右臂上的淤青，比方才倒是少了些。
　　“还好，没死人。”
　　姬乐面如金纸，命傀儡仆从搬来铜镜观照。看到镜子里面的病弱之态，他金纸一样的脸色又添了几分阴沉。
　　“国灵的处境，可真够惨的！”
　　成天忍着这份痛楚，他倒是理解为什么其他国灵会躲在宫殿不出门了。
　　太疼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痛干事，这需要何等的粗神经啊！


第十二章　塑料兄弟情
　　姬乐照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可除却双臂的淤青外，全身上下没有一道伤口。
　　“怪了，我五脏有针扎一样的痛感。按理说，情况应该很严重。但……但居然没死人？”
　　姬乐倍感奇怪，杨柯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既彰显局势紧张，却又没有死掉一个人？
　　挥挥手，让人撤下铜镜，姬乐坐在榻上沉思。可思来想去，他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杨柯那边会遭遇什么麻烦。
　　“而且那边的麻烦，我现在也鞭长莫及。”姬乐心道：“难不成，真要让余媖来联系？等等——说来，我作为国灵有两个能力。一个是召唤死灵，而另一个是感应国民的情况。”
　　姬乐眼睛一亮，飞快盘算起来：“既然‘召唤死灵’这个技能被我挖掘降灵的潜能，那么‘国民感知’是不是也有其他潜力有待挖掘？”
　　国民，可视作姬乐身体中的细胞。无数的国民配合国土疆域，才有他这化身的形象。
　　“纵然有千万里相隔，可对我而言，‘细胞’仍然在我体内，仍是我身体的组成部分。”姬乐伸出右手，手掌闪烁莹光，一股莫名的力量波动从他身上蔓延。金色丝线从掌心散开，探知全城的情况。
　　“有门！”姬乐面色一喜，立刻闭上眼，凝神观想。努力放空思维，模糊身上的疼痛，以更加超然的视角，俯视整个九宫城。
　　以太真楼为起始，姬乐的国家意志横扫整个九宫城。在城内，姬乐感知每一个国民的身体情况。不论老幼妇孺，他们燃烧的生命之火皆构成“国家”的基石，成为姬乐的组成部分。而在更远方，姬乐“看到”另一团强大的生命火焰。那是跟九宫城国民同源的光辉，以杨柯为首的夏国大军，正将生命之火汇聚合流，形成一团璀璨的光辉。
　　“找到了！”姬乐蓦然睁开双目，目光穿过层层阻隔，看到杨柯等人目前的处境。
　　那是一片山谷，谷中充斥厚重的白色瘴气，将杨柯大军团团包围。这道山谷并非托磊城和九宫城之间的必经之路。但杨柯归心似箭，为了加快速度，刻意从这小道潜行。不料误中埋伏，导致大军被困在谷内。
　　谷中，除却杨柯带出来的几千正规军外，还有一万的编外奴军以及俘获的三千战俘和一尊国灵。
　　杨柯和刘胜等要员围拢在一个篝火堆前。他啃着肉干，问身边的属官：“几队人马，目前都还没回信？”
　　“八队人马出去探路，至今都没有消息。而且这迷瘴有些太诡异。”属官迟疑说：“似乎是……”
　　“不是似乎，而是肯定有神灵捣鬼！”杨柯冷笑道：“想必是南宇山那群混账嫌弃命太长，又在本太岁头上撒野了！”
　　“这里又不是故土，哪里有什么太岁星？”刘胜温吞吞撕扯肉条，回嘴道：“这片天空除却日月，只有那些天神们的专属星辰。难不成，你拿日月自比？有功夫想这些，还是想想怎么揪出幕后之人。”
　　东汉崇谶纬，以贵人垂应天象。杨柯自诩“太岁”，便是自命人君之意。
　　被刘胜这一番驳斥，杨柯哑口无言。他绞尽脑汁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最终，果断甩锅给刘胜。
　　“人君固有圣德，可无风后从之，孤掌难鸣，如之奈何！”
　　军官们思索对策，对自家老大这句话没怎么上心。但刘胜手一顿，脸色微微泛红，气极反笑：“你说我比不得风后，难不成你就真敢自比古之圣皇？”
　　“而且，你这推崇炎帝的人，有什么资格自比轩辕圣帝！”
　　在故土传说中，黄帝也曾受阻于迷雾，是风后制造指南车引路。杨柯感叹自己没有风后辅佐，不正是嫌弃刘胜没有办法破局吗？
　　其他人这会儿也听明白，恍然大悟。但他们对杨柯和刘胜互骂，早就习以为常。多年随杨柯征战，更激烈的争吵都见过。于是，一个个低头吃肉，彼此眼神交错：在这时候，就当散心了！
　　杨柯虽然不会满口之乎者也，但跟刘胜一般，从小受故土文化熏陶，两人争吵起来，从轩辕黄帝扯到先秦时代，各种典故甩出来互骂。
　　“燕雀焉知鸿鹄之志？你连超越前人的野心都没有，如何成就大业？”
　　“那你去找一个有野心的人！你嫌我没有风后之能，有本事你自己去弄一个飞熊入梦？啊，不好意思，你从小不会卜卦谶纬之术，连块龟甲都看不懂。自比文王，也不嫌丢人！”
　　“得了吧，那也比你十二岁还尿裤子强！人家甘罗十二岁拜相，你那时候在玩泥巴！”
　　“切！你整日厮混女闾之间。既然自称贤德无双，怎么没见夷吾公显灵，指点你治国兴邦？”
　　“幽宫你也没少去。也没见你学孙武子一样练出一队女兵啊！”
　　军官们默默吃肉，头越发往下低。他们听到这些黑历史，回头会不会被灭口啊？
　　而姬乐看到远处这一幕后，面皮发青：“这两个混账！老子在这里受苦挣扎，你们在这里斗嘴？”
　　若非他俩身份的确重要，姬乐恨不得出手弄死他们。
　　忽然，山谷另一处升起青光在空中爆炸，周遭的迷雾受到气流影响，有些微的消散。
　　争吵的二人脸色一肃，杨柯扔下手中的肉条，辨认天空中的烟火：“是青色信号，说明这一条路不对。”
　　刘胜掐指一算：“是我派出去的庚字部，准备救人。”
　　杨柯从旁抓起佩剑：“你留守，我去！”
　　很快，他自己冲入迷雾，而刘胜站在原地，对天空射出另一支符箭，在天空中爆发金色光辉为杨柯指路。
　　没多久，杨柯顺着信号方向救回一队斥候。此时，另一个方向同样升起青色信号。杨柯顾不得停歇，再度过去救人。至于刘胜，在原地书画地图，推算出口的方位。
　　“这俩家伙在正事上倒不蠢。”姬乐观察这些人的行动，渐渐明白过来。
　　早在杨柯等人进入迷雾，无法辨认方向后，便果断安营驻地，并且派遣斥候对外打探。赤色信号为找到出口，青色信号为呼唤救援。而杨柯等人守在原地，作为中枢进行调度。
　　“不过八队人马，明显已经有一队失联。”姬乐目光垂向山谷东方的一队斥候。这队斥候就在出口不远，如今八个人都倒地昏迷，旗帜武器散落一地。
　　可马上，姬乐醒悟过来：“是了，就算这些人失联，只要其他人过去，得知其他方向没有出口，杨柯等人必然往这个方向来。”
　　而且就算这里不是入口，只要失去联系。足以说明暗中有人捣鬼，那么揪出捣鬼之人，也可从容破去迷雾。
　　“从一开始，这些斥候就是诱饵……”看到远处杨柯奋力救人，姬乐实在说不出“弃子”两个字。
　　而且杨柯有半神之力，如果他就只想走，只需撇下这么多人，往一个方向猛冲，自然有离开的可能。
　　“虽然这人蠢了些，傻了些。但这时候能体恤下属，的确也难得了。”
　　明白当前局势后，姬乐盯着那昏迷的几个士兵。趁着这些士兵昏迷时，打算读取他们的记忆。蓦然间，他感受到一股吸力，牵扯他的精神落入其中一个士兵体内。
　　很快，那个士兵苏醒过来，摊开手，打量自己的处境。
　　“原来国民感知这个能力，竟然还可以这样用。”
　　姬乐的华夏降灵，是从历史记录中具现古老的存在，以列圣的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为自己，为诸夏而战。
　　而国民感知这个能力，在读取记忆之外，姬乐又研究出另一种降灵。
　　将姬乐自身的意志注入国民体内，让国民成为自己的代言人。这也是一般国灵对外交流所用的方式。
　　如托磊城的国灵大蛇，它仅仅是一条神蛇，整日躲在祭坛之下沉眠。唯有巫师祭祀之时，通过降灵的方式，把自己的意志附着在巫师身上，来享受他们献给自己的美女。
　　如今这几个士兵昏迷不醒，精神防线崩溃，姬乐降临附体毫无半点阻力。
　　“这应该类似那些神明的代言人吧？陆地化身？人神？圣者？”姬乐说了数个猜测，但大致含义类似。都是一种将神灵意志加持于凡类的手段。
　　“唯一麻烦的是，我的力量受到限制。”附体之后，姬乐明显感觉自己力量的衰退。在九宫城，他虽然不能说无所不能。但国土核心地域，足以施展种种神通，无惧神兽的攻击。但是在这里，姬乐附体一个普通士兵，力量弱了何止百倍。
　　“不过救人的话，这样足够了！”姬乐找出弓箭，准备射出箭矢，对杨柯等人打出信号引路。
　　然而，在姬乐准备射箭时，他北后街迷雾泛起波澜，一团阴影徐徐罩下……


第十三章　蜃龙浓雾，兵主显灵
　　嗖——
　　姬乐飞快转身，虚拉弓弦，光箭以迅疾之势射穿背后的阴影。
　　“愚蠢，我敢降临于此，怎么可能不作防备？”
　　几个斥候无缘无故昏迷，摆明里头有问题，以姬乐的性子，还会傻乎乎站在这里？
　　光箭射穿阴影，露出一团浓厚的黑色雾气。这团雾气不断扭曲翻滚，将光箭造成的伤害慢慢抵消。
　　“幽灵？雾鬼？”姬乐大脑闪过几个念头，放下手中的信号箭，不断以手指拨动弓弦，以灵力制作一支支光箭射向黑雾。
　　“吼……”没多久，黑雾重新隐匿在迷雾中，再也不肯露面。
　　“跑了？”姬乐持弓而立，仔细打量四周。等了半天，不见有人过来找麻烦，才唤醒地上昏迷的斥候们。
　　“老孙，你在干嘛？”其中一个斥候揉揉眼睛，对站立着的同伴打招呼。
　　姬乐心中一动，正要效仿自己附身的这位斥候说话。可旁边另一位斥候醒来后，揉揉眼，看向姬乐。顿时他脸色剧变，连滚带爬的起来，抓起旁边的一把长矛对准姬乐：“你到底是谁！”
　　“宗宝，你这是干嘛？”其他同伴见了，连忙开口阻拦。
　　郑宗宝死死盯着姬乐：“你不是孙迪，你身上的气息不对！”
　　“……”姬乐有些意外：“这么快就暴露了？”他对郑宗宝笑道：“放心吧，我对你们没恶意。放下长矛，与其将长矛对向我，不如对潜伏在暗中的敌人。”
　　姬乐作为国灵，对本国人自带亲和力。尤其是类似郑宗宝这种天生便拥有特殊灵觉的人，他的确感觉到姬乐并无恶意。
　　但——
　　迷雾中，黑雾凝聚的怪物再度出现。而这一次，数量更多。
　　“是蜃兽！”郑宗二话不说，将利矛对准黑雾，其他斥候见状，也纷纷色变，围成一圈后，拿出各种刻画符文的武器对准蜃兽。
　　他们表情紧张，十分戒备这种隐藏在迷雾中的怪物。方才也正是这些怪兽吐出蜃息，将他们催眠之后把灵魂拉入一个个幻境。
　　“蜃兽？”姬乐被他们围在中间，饶有兴致看着这些不断翻滚的黑雾：“跟海市蜃楼有关？是专门吐纳雾气的怪兽？有点意思，也是《山海万兽鉴》上记录的？”
　　“不错。”郑宗宝脸色凝重：“阁下，能信得过你吗？麻烦你给大部队打信号，让他们过来支援。”
　　“支援？有我在，还需要别人？”姬飞晨将弓箭放下，捡起地上的一面兵主旗。
　　黑色长幡上绣着一尊狰狞的牛首魔神，祂手臂挥舞着利器，瞪大双目，直视前方。仅仅是一面旗帜，姬乐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煞气。
　　“果然是兵主神，煞气浓烈至极，恐怕已经到塑神体，炼神魂的边界。”
　　夏国祭祀天神，其中以“八主”为尊。是先民根据齐地八主融合本世界天神，改创而来。天主、地主、兵主、日主、月主、阳主、阴主以及四时主。这八尊大神有一半替换为本世界的土著神。可其中兵主在先民祭祀中，仍是蚩尤的形象。这也间接造成，夏国不受土著战神的喜爱，暗搓搓给夏国弄了不少绊子。
　　汉代崇拜蚩尤，将其视作军神、兵器之祖。杨柯带兵征战四方，同样会携带兵主旗。而且经过百年祭祀，战血洗礼，兵主旗自带煞气，能抵消一部分敌方神术的影响。
　　如今，兵主旗在姬乐手中又有不同。只见他轻轻一挥，赤色光云从旗幡蔓开，几头蜃兽根本来不及闪躲，便被煞气光云侵蚀，一个个消散于无形。
　　“兵主？”郑宗宝等人目瞪口呆，那几头蜃兽在姬乐面前毫无反抗力，直接从天地间抹杀！
　　再看向背后的“孙迪”，自己这位同袍身上的煞气越发厚重，几乎让人不敢抬头直视。而其他几个斥候虽然没有郑宗宝这么敏锐的灵觉，但也能感受到，自己这位同伴身上充斥着一个强大而神圣的意志。
　　“附身，是兵主显灵了！”斥候们心中一突，纷纷跪拜下来。
　　“兵主？唔……你们称呼我兵主神也可以。”姬乐眨眨眼，毫不犹豫用了兵主的名号。
　　我决定了，日后可以挑选时机，以降灵的方式混迹在军队中行走嘛！就称呼为“兵主显灵”了！
　　国土是我的，国民是我的，国中祭祀的神明同样也是我的化身！
　　姬乐心中下了决定，但手上动作并没停歇。他继续挥动兵主旗，一道道赤光撕碎白雾，射向天空。
　　“我带你们出去，然后对杨柯打信号。”姬乐将弓箭递给一位斥候：“小心点，这迷雾有些问题，跟着我走。”
　　说完，他依附孙迪的身体，慢悠悠带众人往外走。
　　山谷中的迷雾能阻拦普通士兵，甚至能迷惑拥有天生灵觉的郑宗宝，但对姬乐而言，仅是过眼云烟。
　　唯一难受的是，在救人的同时，姬乐远在太真楼的身体同样感到不舒服。
　　“这迷瘴自带毒性，长时间待在这里，肯定要出事。”姬乐躺在软榻上，遥遥望着山谷的方向，操控附体的孙迪带众人出谷。
　　当郑宗宝一行人走出山谷时，姬乐心弦一松，再也支撑不住，重新趴在榻上喘气。
　　“国灵的责任，真的好麻烦。”
　　国灵承载大地神性，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地祇。在神灵层面的交锋，唯有国家化身们才能保全自己的国民。
　　只可惜，国家化身的弱点也很明显。国民的损伤会间接出现在国灵身上，很多国灵宁可躲起来养伤，将一切交给外面的国民解决，也不肯挺着半残之躯在外搏杀。
　　毕竟一边忍痛，一边还要出手救人，着实考验耐力。
　　……
　　出谷后，郑宗宝对天空射出信号箭，赤色光辉刚刚升起，突然被一股黑雾覆盖。
　　“混账，你敢！”太真楼中，姬乐双目怒瞪，自榻上猛地坐起。远方山谷之外的“孙迪”身上，再度爆发磅礴的灵力。
　　兵主旗迎空飞舞，旗幡之上跳出一尊六臂魔神，忽的一声扑向天空中的浓雾。
　　浓雾中，也马上飞出一只锐利的龙爪和兵主搏杀。
　　“藏头露尾的东西，你也配用隔空显圣？”姬乐讥讽一笑，太真楼中的本体抬起手，为孙迪加持的力量又多一倍。
　　兵主魔神受到这股力量的加持，身躯迎风而张。一声怒吼，荡动风云，六臂之外又有两只全新的粗壮手臂抓起长矛、利戟将龙爪撕碎。
　　“给我滚！”声音如雷霆轰响在长空，惊走山林中的一群飞鸟。那黑雾中的龙爪受惊于兵主之威，略微有些迟疑。
　　此时，赤光没有黑雾阻拦，光辉顺利穿透迷雾，已经让杨柯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