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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无双-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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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荣廷眼睛一亮,向着身后一将道:“老陈,这小子和你一个辈分的,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被他乘称作老陈的是广东都督陈炳焜,当即笑道:“我可没这门亲戚,后生仔,你是哪里人?”

    陈子锟道:“我是孤儿,居无定所,没有籍贯。”

    “这样啊。”陈炳焜点点头,他是陆荣廷的心腹,岂能不清楚老上司的心思,若是一般刺客,早就下令斩杀于市了,哪会花费这么多时间审问过堂,看来大帅是起了爱才之心啊。

    想到这里,他干咳一声道:“大帅,卑职以为,广东乃**之地,焉有不经法院审判随便杀人的道理,即便是刺客,也要移送法庭审理为宜。”

    陆荣廷环顾四周:“本帅觉得可以,诸位以为如何?”

    众将道:“大帅英明。”

    陈子锟被架了下去,投入监牢,堂上的陆荣廷揉了揉小腿,苦笑道:“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了,今天差点就见阎王了。”

    陈炳焜道:“大帅吉星高照,神佛庇佑,一定没事的。”

    陆荣廷拈起一枚变形的蘑菇状子弹头说:“这小子是真想杀我啊,把子弹尖都挫开了,不过他经验还是不足,若是不做炸子,兴许真能打死我,这一加工,子弹穿透力大降,连车门都打不穿了。”

    陈炳焜道:“既然孙大炮欲杀大帅而后快,咱们不如将此人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也让孙大炮清醒一下,广东到底是谁的地盘。”

    陆荣廷轻蔑道:“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孙大炮也就是耍耍嘴皮,搞搞暗杀了,就让他呆在上海著书立传吧,至于这个后生仔,哼哼,有点意思。”

    陈炳焜道:“大帅莫不是起了收服之心,卑职听说革命党都是一根筋,养不熟的白眼狼啊。”

    陆荣廷道:“我不是没动杀心,如果我问他为何刺我之时,他说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我当即就毙了他,可他说是为亲人报仇,说明中毒不深,还有一腔忠义,再加上他功夫了得,如果收为己用,当是可造之材。”

    陈炳焜道:“恭喜大帅,收服了一员虎将。”

    陆荣廷摆摆手:“还早,先关着再说,让他清醒清醒。”

    ……

    陈子锟被带到一间房子里,几个护兵将他按在地上,用大皮鞋猛踢,踢得他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眉弓裂了,肋骨断了,脸上血流不止,眼睛肿的更是看不清东西,刚开始还能骂两句,到后来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一直在外面抽烟的副官走进来道:“好了,再打就打死了,不好向大帅交差。”

    护兵们这才悻悻的停手,拿了一盆水浇在陈子锟头上,然后把他拖了出去,丢进了帅府牢房。

    当陈子锟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他睁开眼睛,发现身上缠着干净的绷带,脸上的血污也洗干净了,伤口还包着橡皮膏,他挣扎着起来,发现自己戴着手铐脚镣,长长的铁链分量极重,铁镣是用铆钉铆死的,砸都砸不开,更别想逃跑了,这还真是死刑犯的待遇。

    环顾四周,牢房狭小,草席瓦盆,桌上摆着一壶酒,两碟菜。

    “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酒么?”陈子锟道。

    “这是你的牢饭。”黑暗中传来冷冷的声音。

第五十六章 南军少尉

    陈子锟艰难的爬起来,坐到小桌子旁,端起酒壶倒了一杯,一仰脖饮了,烈酒刺激到破损的口腔黏膜,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嘶,够味!这什么酒?”

    那个陌生的声音道:“这是贵州茅台出的土酒。”

    陈子锟大为感慨,没想到平生第一次喝久负盛名的茅台酒,却是在死牢之中。

    索性举起酒壶狂饮一大口,大呼:“痛快!”

    “后生仔,你都快死了,怎么一点都不怕?”那人道。

    陈子锟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来来来,别藏着,与我喝一杯。”

    黑暗中走出一个穿旧军装的瘸腿老头来,腰里挂着一串钥匙,随着走动哗啦呼啦直响,他一边拖着瘸腿走路一边道:“怪不得大帅不杀你,你这小子倒有些意思。”

    走到近前,竟然拿钥匙开了牢门,和陈子锟面对而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咂咂嘴:“贵州出好酒,燕赵出豪杰,后生仔,听你口音是北方人吧?”

    陈子锟道:“我是孤儿,不知道家乡在哪里。”

    老军道:“这便是了,大帅也是父母早亡,从小孤苦伶仃长大,你今日行刺大帅死罪难逃,不过这份勇武倒是可圈可点,好汉子,我来陪你喝酒。”

    两人饮了几杯,陈子锟的目光瞄到老军腰上的钥匙,道:“你这老头胆子不小,难道不怕我么?”

    老军哈哈大笑:“活了六十岁,什么世面没见过,我跟着冯军门在镇南关杀法国鬼子的时候还没有你呢。”

    陈子锟道:“原来是老英雄,失敬。”

    老军淡然一笑道:“不过一老伤兵罢了,若论英雄豪杰,两广之地,首推我们大帅。”

    陈子锟道:“不过一武夫尔,遑论英雄?”

    老军道:“后生仔,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陈子锟道:“洗耳恭听。”

    “从前有个小孩,两岁时死了爹,十岁死了娘,小小年纪在外漂泊流lang,睡过破庙,睡过棺材,十六岁时为民除害,打死法国牧师的恶犬,背井离乡来到龙州水口,帮土司看守坟场,练得一手好枪法和一身虎胆,后来呼啸山林,专杀洋人,对百姓秋毫无犯,被人称为义匪。”

    老军说道这里,顿了顿才道:“再后来,这个人做了大清的广西提督,民国的两广巡阅使,偌大一个中国,半壁江山都在他的掌控之下,他就是陆荣廷陆大帅。”

    陈子锟肃然道:“果然是乱世豪杰!”

    老军得意的笑笑:“江湖有云,北有张作霖,南有陆荣廷,其实这句话不对,张作霖岂能和我们大帅相提并论,有次南北议和,张作霖和大帅在京城相遇,两人比试枪法,张的枪法在大帅面前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张不服,要比身上的伤,大帅当场脱了战袍,清点伤痕足有八十余处,而张作霖只有五十余处,从此张再不敢在大帅面前嚣张。”

    陈子锟沉默了,心中却是惊涛骇lang,老军的话虽然带点感**彩,但不失真实,能从一个孤儿混到坐拥千里江山的大帅,陆荣廷当真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这样的传奇经历,身为七尺男儿,岂能不心向往之。

    可惜自己一颗大好头颅就要授首在刑场之上,再多的抱负也难实现了。想到这里他不免叹气。

    老军又喝了一杯,摇摇晃晃出去了。

    ……、如此六日,老军每日都来陪陈子锟喝酒聊天,每日大鱼大肉供着他,伤势倒也好的迅速,到了第七日,陈子锟已经对陆荣廷的光辉历史以及广州军政府的来龙去脉耳熟能详了,粤语水平也大有长进,说还不是很利索,但听起来已经七八不离十。

    忽然牢门大开,一队警察进来将陈子锟押走,带进广州刑庭,法庭之上已经有五名獐头鼠目的囚徒正在接受审判,法官一拍惊堂木问道:“尹维峻可是尔等所害?”

    陈子锟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为首囚徒道:“不错,正是我们汕头五虎所为。”

    法官道:“因何杀人?”

    囚徒道:“只因那日我们抢了一个靓女,正要行事,被她坏了好事,我们打不过她,只好另选时机,从广州购得枪械,蒙面将其打死,方才出了一口恶气。”

    法官道:“当街杀人,罪无可恕,依法判决尔等死刑,可有不服?”

    囚徒们有的痛哭流涕,有的呆若木鸡,有的磕头求饶。法官一挥手,将他们押了下去。

    “原来姑姑是被这些流氓打死的。”陈子锟心中巨震。

    接着,陈子锟被押上审判台,法官拿起案卷看了看,问道:“七日前你刺杀军政府总裁陆大帅未遂,行刺过程中击毙四名卫士,击伤五人,可是事实?”

    陈子锟昂然道:“是。”

    法官也不啰嗦:“杀人偿命,本法庭依法判你死刑,你可有话说。”

    陈子锟摇摇头,心如死灰,他倒不是怕死,只是觉得自己死的冤枉,做事太过冲动,容易被别人利用,如果能再活一次,绝不再犯此类错误。

    死刑犯们被押往刑场,运送过程中陈子锟也想过逃跑,但是镣铐沉重,看管森严,一点机会都没有。

    刑场在广州郊外一座小山上,绿草茵茵,蓝天碧水,六名人犯一字排开,背后插着牌子,脸上蒙着黑布,行刑士兵远远的站着,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拉枪栓,上子弹。

    一瞬间,陈子锟脑海中闪过无数人影,“来生再见了。”他无奈的想到。

    枪响了,陈子锟却并没有倒下来,他只听到身尸体倒地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又被押到车上,迷糊中被带到一处大宅院,登堂入室,摘下镣铐,脸上的黑布解开之后,却看到堂上端坐二人,居中一人乃是陆荣廷,另一人竟然是看押自己的瘸子老军!

    不过此时老军身上穿的可不是残旧军装,而是一件崭新的陆军上将制服,他见陈子锟露出疑惑之色,哈哈笑道:“咱们聊了七日,你怎么不认识老友了。”

    陈子锟道:“你是?”

    老军道:“我给你讲最后一个故事吧,陆大帅来到龙州之后,曾经帮人摆渡,摆渡老汉膝下一子一女,后来女儿嫁给陆荣廷,儿子跟他一同从军,南征北战,官至广西督军、湘粤桂联军总司令,这个摆渡工的儿子叫谭浩明,就是在下。”

    陈子锟目瞪口呆。

    陆荣廷和谭浩明相对而笑,对这个效果似乎很满意。

    “小子,大帅很赏识你,当日就派员奔赴汕头调查凶案,缉拿凶手为你姑姑报仇雪恨,如今凶手已经伏法,你大仇已去,还想不想杀大帅啊?”谭浩明笑吟吟的问道。

    陈子锟再笨也知道该怎么做,他单膝跪地道:“多谢大帅,副帅为我报仇,陈某无以为报,从今后,这条性命仅供大帅驱使。”

    陆荣廷哈哈大笑,从座位上起来,招招手,下人端来一个托盘,里面是一套军装军帽和一双马靴。

    “迷途知返,不枉本帅一番苦心,来来来,这是为你定做的军服,穿上”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陈子锟退下更衣,不大工夫换上军服重新登堂,他身高腿长,穿上定做的合体军服之后精神抖擞,哪还有半分刑场下来的晦气,站在一群两广籍的护兵之中更是鹤立鸡群。

    虽然陆荣廷对陈子锟颇为欣赏,但陈子锟毕竟杀了他好几名护兵,收在身边难免引起卫队龃龉,他向自己的内弟笑道:“月波,这小子就跟你当个副官吧。”

    谭浩明道:“如此甚好。”

    从这天起,陈子锟便摇身一变成为桂系军阀谭浩明的副官,军衔少尉,月薪五十块钱。

    ……

    上海,法租界莫里哀路某别墅内,卫士黄路遥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道:“总理,广州急电。”

    孙文接过电报看了看,放下叹气道:“又牺牲了一位好同志,,我再三叮嘱,不让他去刺杀陆荣廷,可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意气用事。”

    说着眼圈就红了,用手捏着鼻梁道:“革命任重道远,我们经受不起这样的牺牲啊,路遥,准备香烛,我要祭拜烈士。”

    黄路遥默默退下,出外购买香烛锡箔的时候,忽然想到陈子锟的交代,便来到四马路鉴冰书寓报丧,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声,一个邻居走过来说道:“这里已经没有人住了,他们家的丫鬟跳江死了,家里人抬着尸体来闹,这生意是做不下去的。”

    “请问您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么?”黄路遥问道。

    邻居咕哝道:“哪个晓得。”

    黄路遥黯然离去,来到精武会报告了陈子锟的死讯。

    刘振声听到噩耗之后,不禁潸然泪下,没想到上次精武会一别竟然成了永诀,他召集徒弟们开会,沉痛的说:“陈真是为革命牺牲的,他的精神永存!”

    精武会上下尽带缟素,无不垂泪,五师兄的牌位和霍元甲摆到了一起。

    从此后,每天早上晨跑之前点名的时候,不管会员换了多少届,总会点到陈真的名字,而队列中总会有无数年轻的声音在回答:“有!”

第一章 把酒论英雄

    陈子锟天生就是穿军装的衣服架,一套挺括的凡尔丁薄毛料军装穿在挺拔的身躯上,配上锃亮的高腰马靴,再被一帮黑瘦的两广籍军官的映衬下,简直就是司令部头号帅哥。

    按说少尉军官是不能穿毛料军装的,别说少尉了,就是上尉也只有夏布军装,但陈子锟是谭浩明的副官,自然就有这个待遇,他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陪着谭浩明在各处晃悠。

    谭浩明曾经有个头衔,叫湘粤桂联军总司令,领着广西兵四十五个营,广东兵三十五个营组成两广护法军,一直打到湖南长沙,和北洋政府开兵见仗,打得不可开交,起初连战连捷,后来北军出了个大将叫吴佩孚的,用兵如神,三下五除二将谭浩明打了个稀里哗啦,狼狈窜回了广州。

    若是别人,遭此败绩肯定要加以惩处,但谭浩明是陆大帅的小舅子,谁也不敢拿他怎么着,有谭督军罩着,大帅府那帮将陈子锟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护兵倒也不能拿他怎么着。

    不过从军的日子过的并不舒服,虽然顶着一个督军署副官处少尉副官的头衔,但干的事情和军队一点关系都没有,每天就是捧着茶壶果盘毛巾把站在客厅里陪姨太太们打麻将。

    谭浩明有一个大老婆,五个姨太太,都雀坛高手,再加上陈炳焜、林虎、沈鸿英等桂系将领的姨太太们,整日在谭家客厅里打牌,姨太太们有的是粤剧名伶出身,有的是青楼头牌从良,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珠光宝气,一边叼着象牙烟嘴一边搓麻将,还时不时招呼佣人上果盘、烟枪、热毛巾什么的。

    陈子锟的任务就是伺候太太们打牌,本来谭浩明是想把他留在身边当马弁用的,可是架不住太太们的央求,便把陈子锟借给这些莺莺燕燕用了。

    “小陈,给我点根烟。”

    “小陈,来给捶捶背。”

    “小陈,来替我打一把。”

    陈子锟耳朵里整天充斥着这样的声音,浑浑噩噩、晕头转向,最可怕的是风骚的五姨太经常有意无意撩拨他,这种日子他觉得苦不堪言,可还有人因此嫉妒他呢。

    本来副官处有个中尉副官叫黄永福的,负责伺候太太们打牌,此人擅长溜须拍马,曲意逢迎,最爱在脂粉堆里出没,陈子锟一来就挤占了他的位置,焉能不恨之入骨,所以时时刻刻都想着找陈子锟的把柄。

    在这种生活状态下,陈子锟简直一刻都不想停留,他若是真想走,怕是没人能留住他,可是念着谭浩明的知遇之恩,又不能不辞而别,在双重煎熬之下,他只能借酒浇愁,可连个一起喝酒的人都找不到。

    广西军队乡土观念极重,高级将领都是当年和陆荣廷一起聚啸山林的结拜兄弟,中下层军官则是他们的兄弟子侄同乡等,而陈子锟一个外来户,连白话都说的不熟练,根本无法融入其中。

    广州的天气不比内地,到了秋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酷热,陈子锟到邮局写了两封信,一封寄到北京姚公馆,一封寄到上海英租界四马路,此前他已经写了无数封信,但都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这两封怕是也要一样遭遇。

    从邮局出来,漫步在珠江岸边,江中白帆点点,景色秀美,令人心旷神怡,郁闷的心情稍微好转,忽然看到路人迅速向码头边聚拢,陈子锟也凑过去看热闹,他个子高,站在后排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一群兵痞正在强抢民女,被抢的是红船戏班的女戏子,戏班武生们空有一身武功,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兵痞们手中有枪,班主苦苦哀求,却被流氓踢到了一边。

    陈子锟满腹怨气正无处发泄,分开众人走进场内,大喝一声:“住手!”

    兵痞们都是军队里的老油条,自然不把他这个小小少尉放在眼里,一个歪戴帽子的小军官走过来说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么,我是陆大帅的亲戚!”

    陈子锟一个大嘴巴抽的他原地打转,骂道:“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大帅的脸面都被你们这帮败类丢尽了。”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小军官大怒,伸手掏枪,陈子锟的动作比他快多了,一把抢过手枪顶住他的脑袋,众兵痞纷纷举枪,陈子锟道:“有种别用枪,我让你们一起上。”

    兵痞们求之不得,放下枪卷起袖子一拥而上,却被陈子锟打得屁滚尿流,兵痞们被打急了,一人抄起步枪哗啦一声拉上枪栓,正要开枪,却被人从后面一脚踹翻,回头正要怒骂,却又咽了回去。

    只见三个军装笔挺马靴锃亮的年轻军官走了过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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