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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间到底是什么(奔放)-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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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田头心不在焉点点头,一下认出是我,瞪大了眼:“你……”

我笑笑:“田师傅,你该干干你的,我们都信任你。”

老田头还以为我是拆台的,听这么一说,也放开了,呵呵笑:“好,好。这老太太是你家的?”我淡淡说不是,给朋友家帮忙。

老田头转身对老舅等人说:“我跟小刘是朋友,你们家钱我就不收了。”

老舅道:“别啊师傅,咱们一码是一码。我们懂规矩,你出了力就该拿钱,要不然我们心里也不安生。”

老田头深吸口气,开始取另外一只鞋。

同样的,这只鞋一拿到手里,便化为黑漆漆的碎末,轻轻一抖落,没等落地,便被阴风吹散而去。

老田头擦擦汗,对殡葬服务的几个人说:“赶紧的,愣什么,老太太还等着呢。”

“哎!”那几个人互相看看,硬着头皮上来继续干活。老太太衣服脱光,裸体放在床上。在穿上衣服前,要先净身。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沾清水,给老太太擦擦身体。当然不能像搓澡那样,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流程里,必须要老太太的儿子来擦一下,意思是亲生骨肉净父母之身,有报恩的意思在。

大舅是家里长子,顶梁柱。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他来。他接过毛巾,给老太太擦着身子。老太太临死前,受尽了病痛折磨,骨瘦如柴,大腿都能看见骨头棒。想当年,风华正茂楚楚动人的漂亮姑娘,如今化成一堆皱皱巴巴不成人样的尸体,真是让人心里压抑,无尽感慨。大舅擦着擦着,实在控制不住,一下跪在床旁边,哭着喊:“妈~~~”

病房里静静的,家属们都在擦眼泪。有几个女人走出病房到走廊去哭,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就连见惯生死的老田头,和殡葬服务的男人们,都有触动,一个个静肃,没有说话。

大舅一边哭,一边擦着老太太的身体,颤抖着说:“妈,你一生坎坷,养活我们这几个男男女女,劳苦功高。今天你走了,儿子闺女孙子外孙都在,我们大家一起送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妈啊,儿不能尽孝了!”

说着,跪在地上磕头。

几个舅舅姨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老太太尸体磕头。

老田头过去,扶起大舅,低声说:“老板,你妈还光着呢,赶紧穿寿衣入棺吧。”

大舅擦擦眼泪,站起来,抽泣着给自己妈妈用毛巾轻柔地抹头抹脸,擦着胳膊擦着手。殡葬服务的头儿说:“丧户啊,注意一下,别把眼泪落在老太太身上,要不然她走得不安生,去不了阴间。”

大舅赶紧止住悲戚,强忍着眼泪,把妈妈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殡葬服务的几个男人上前,用棉花封住老太太的七窍。这不封还好,一封上,老太太实打实就成具了尸体。

刚才,人刚走,尸骨未寒的,大家还有种错觉,其人尚在,只是熟睡而已。可现在一封七窍,白花花的棉花堵在那,那种绞心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

别说家里女眷了,就连大男人都哭得泣不成声。我这人太感性,最看不得这样生离死别。虽然老太太跟我没太大关系,可看到如此场面,铁石心肠都的动心。

我担心李扬,刚想对他说节哀顺变。可一看到他,愣了。他眼圈也红,可并没有掉泪,表情十分冷静,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碰碰他:“你怎么不哭?”

“为什么要哭?”他反问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就像是一班公共汽车,有人到站下车了,有人上车了继续这段旅程。其他人都在车上等着下车的那天。你怎么知道,下车的人就会就此终结呢?或许,下车,也就是死亡,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你是到过阴间的,这些事看不明白?我倒觉得,死对于姥姥来说,是一种解脱。死前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看得都心痛,人走了,解脱了,不在为肉身所累。回归到婴儿一般宁静的熟睡状态,这是好事。”

我摇摇头:“你小子真他妈冷酷。”

李扬道:“说是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得劲。我是姥姥从小看大的,俺们娘俩这关系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我不心疼?我心里疼得要命!这不是去哪旅行,或者到国外定居,一走几十年总归还有回来的那天。这是死亡啊,这辈子就算完事了,再也见不着了。可哭有什么用?反而让死者的亡魂有了一份前生未了的牵挂,她走得也不安生。对不?”

“你说的都对。”我叹口气:“可是,毕竟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是感情的动物,活得太理性,跟哲学家似的,就少了许多人味。你也说过,敢爱敢恨才是佛陀境界。”

我们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两个殡葬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头一尾抬着一具棺材。

这棺材一抬进来,老舅跟让火撩屁股一样,怪叫一声。

大舅喝道:“你怎么了?四五十岁人了,一点稳当劲没有!”

老舅表情像是见了鬼,指着棺材,磕磕巴巴:“这……这棺材我见过……守夜的那天晚上,我梦见四个打黑伞的人从走廊那边过来,抬着一具红红的、又窄又小的棺材。和……这个,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气氛还极尽忧伤,这会儿多了几分阴森的冷意。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冷静下来之后就是对死亡和黑暗的恐惧了。

大舅摆摆手,叹口气:“这都是预兆啊。等妈头七那天,得请点道士和尚什么的,给妈超超度。”

工作人员把棺材盖打开,让家属们再看老太太一眼。然后把穿着利利索索寿衣的老人家,抬进棺材里。

殡葬服务公司的头儿说:“无关人员让让来,老太太的儿子闺女上前。”

舅舅姨妈们走过来。头儿说:“送老人家一程吧,诸位下跪。”

大家齐刷刷跪在地上。头儿对着天空,慢慢喊道:“老人家你走好啊,阴间的门啊大开了,走上了黄泉路啊你莫回头,诸位小鬼啊你莫捣乱,牛头马面大人你们看仔细了啊……”

病房里沉闷压抑,悲伤、恐惧、古怪的综合气氛凝固。

走廊里站满了看热闹的人。病房里只有主持仪式的头儿和老太太几位直系的儿女。

“给老人家三叩首!”头儿喊。

众人一起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头头到地。

“大家都起来吧。”头儿说:“医院这边就算是完事了。一会儿你们谁跟我们去殡仪馆,老人家进冰库要签字。今晚儿女们还得去殡仪馆烧纸烧衣服,全是事,一会儿我给你们列个准备的单子。接下来流程是,三天后出大殡火化骨灰入坟。哦,对了,坟地你们买没买?没买的话,我给你们推荐几家,都是靠山望水的绝佳阴地,老人家埋那你们就放心吧……”

“不用!”说话的是小姨妈,她让几个娘们给搀过来。她哭得头发蓬蓬的,脸上浓妆让眼泪冲得一道一道跟阿凡达骑着的那火烈鸟似的。

小姨妈说:“师傅,老太太坟地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烦劳你费心。”

旁边也不知谁嘴快,插话道:“师傅,你知道她是干什么的吗?人家就是倒腾墓地的,手里啥坟地没有啊?你就别费心了。”

头儿深深地看了小姨妈一眼:“既然如此,我就不多话了。”

他领着手下人抬着棺材往外走。家人们简单商量一下,其他无关的亲属就不要跟着去殡仪馆了。儿女孙子外孙们,坐车一起去。

小姨妈指着头儿的背影对大舅说:“哥,这小子不怎么地道,一会儿他要给你们推荐买什么东西,你们长点心眼。”

大舅死看不上她,不耐烦说:“要不你来主持大局?”

小姨妈道:“你们长子次子的一个个大男人不来坐镇,让我一个娘们出头啊?”

大舅说:“那你就悄悄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可烦死我了。”

小姨妈气得笑:“好好,我还不管了,爱咋咋的。”说着,拉着女儿姗姗走了。

我和李扬单独一起,远离人群,往外走。李扬自有车,他跟父母话也不多。他爸妈虽然也来了,但和这个儿子没什么交流。

我们从医院走出来,正要上车。我忽然一眼看到了老田头,他背着手弓着腰,步伐非常沉重,正要跟着殡葬公司的运尸车回殡仪馆。

第18章 鬼才

我快跑几步过去,喊:“田师傅。”

老田头看见是我,有些尴尬:“小刘啊。你看我没想要钱,可他们家硬往我兜里塞。要不你帮我还回去?”说着,磨磨蹭蹭掏兜,钱就是没摸出来,眼巴巴看着我。

我嘿嘿笑:“我才不管那些事呢。咱们老相识,你老怎么挣钱那是你的能耐。我不是那种讨厌的人。”

老田头拍拍我的肩:“行,小子,有出息。我老田看人一向不差,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出个人样。”夸我两句,急匆匆上车要走。

我赶忙拦住他:“田师傅,要不你坐我们车一起过去?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老田头就跟狐狸一样,一下惊疑起来,咳嗽一声:“那就不用了,别麻烦丧户了。”

我拉着他的胳膊,冲着李扬一使眼色。我和李扬搭档那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也过来拉老田头:“田师傅,走吧走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往老田头手里塞了一百元红钞。

老田头啥都不怕,就怕看钱,一见钱就走不动道。他叹口气:“你们两个小鬼,能有个鸟事啊。也罢,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他和车上几个人简单交待一句,说是自己走。然后跟在我们后面,一起上了李扬的车。

到了车上,就我们仨人。我们三个都是烟枪,也没急着开车,而是摇下车窗,一人叼根烟,大抽特抽。

我直接开门见山:“田师傅,你跟我掏个实底,老太太脚上那双鞋到底是什么来路?”

老田头大口抽着烟,没有说话。冷风吹动烟雾扑面,他一张老脸在明亮的烟头中显得闪烁不定。

李扬道:“田师傅,我们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责任,也不想拆台打假,你尽可以放心。要是能那么干,我们早就干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咱们私下里沟通,对不?”

老田头磕磕烟灰,像是下定决心:“说实话,那双鞋确实有锁魂之能。”

我和李扬对视一眼,老田头继续道:“这种绣花鞋我在很久以前见到过。那是个乡下老太太,死的时候就穿了这样一双鞋。乡下农村都有一些很古怪的规矩,不知为什么,那家人格外讲究老人死的时辰,所以他们找了阴阳先生,花很多钱买来一双绣花鞋,名为锁魂鞋。能够把人的魂魄锁在身体里,到日子的时候不能被鬼差领走。”

李扬问:“那么锁魂鞋像不像你说的,如同监狱一样,把人的魂锁在里面?”

老田头呵呵笑:“夸张了一点。实际怎么样,不好说。”这老头说话一半藏一半,小心翼翼,特别隐晦。

我说:“田师傅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个准话,老太太的魂儿到底去没去阴间?”

老田头叹口气:“两位小兄弟,说句心里话吧,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就在想着这些事,那双鞋为什么就忽然化为碎屑了,我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邪门事。老太太的魂儿到底去哪,我也不托底。我这人做事有原则,混俩钱是混俩钱,可从来没想着祸祸谁家。就因为咬不准老太太去哪了,所以我这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你们看我刚才走路都没精神。心啊,慌慌的,像有块大石头吊着。”

李扬拍拍方向盘,若有所思,忽然对我说:“老刘,你想没想过我姥姥临死前,尹秋风在她耳边到底说了什么?”

我点点头:“想过,可是想也白想,想不明白。”

“假如,我说的是假如,尹秋风真的有长生秘密,告诉了我姥姥呢?”他一字一顿道。

我笑着说:“不可能吧,如果真有什么长生的秘密,姥姥还能死?这是说不通的矛盾。”

李扬看着车窗外,说:“看你怎么理解长生的定义。谁告诉你肉身不在就不是长生了?”

我一时语塞:“那你要这么论可就太复杂了,阴间十八层地狱的鬼魂也算一种长生,他们的存在形式虽然与活人不一样,但也算长久的生存。”

李扬没说话,看看我,又看看后座位的老田头。我们俩被他盯毛了。老田头把烟头弹出窗外:“小伙儿,你们谈的这些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别打我主意。”

李扬的脸阴晴不定,他说话很缓慢,一字一字地问我:“老刘,你好不好奇?”

我被他整懵了:“好奇什么?”

李扬说道:“咱们也别猜了,让事实说话。我想亲自问问姥姥,她现在到底在哪,是什么样,彻底弄明白她是怎么个长生的状态。”

我吓蒙了,张着大嘴看他,这小子怎么满口鬼话,说的这是啥啊?!姥姥不是都过世了,还怎么问啊?

老田头也看他,怔怔道:“小伙儿,你想……”

李扬说:“我想请姥姥的魂儿返阳。北方叫请神,南方叫问米,南洋叫降乩,反正都是一个意思。”

听完他这句话,我是又惊又怒。这李扬不但狗胆包天,而且无父无君!姥姥刚走没多久,尸骨未寒,他就这么请魂儿还阳,怎么看怎么有种侮辱先人的意思在里面。

我大怒:“李扬,我真是看错你了,你真是个不孝的人!姥姥白他妈疼你了,你说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李扬倒也不动怒,很平静地说:“老刘,你先别急着发火。亲人死了之后,请魂还阳,在东南亚诸国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不是为了践踏侮辱神鬼,而是实实在在为他们考虑。人鬼殊途,阴阳相隔,他们如果在那边受罪咱们知道了,还能想办法帮帮。”

老田头也给听懵了,咽着口水说:“真是后生可畏。我老田头在殡仪馆呆了那么多年,像你们俩这样的年轻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冲着李扬竖大拇指:“你小子以后绝对有出息。”

我开了车门要下车,李扬一把拉住我:“老刘,有什么话咱哥俩好好说。”

我气得胸口起伏,有口闷气憋在心口抒发不出去。我指着他说:“李扬,你是关心姥姥吗?我看你是好奇长生吧,自己也想长生不老,是不是?你知道尹秋风不能告诉你,你就请姥姥的魂儿,让她说。李扬啊李扬,我才发现,你小子还真他妈是个鬼才,这样的招儿真难为你是怎么想的。”

李扬一摊手,也有些火气,大声说:“对,我是好奇长生,可是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对生死的态度——我根本不怕死!生死对于我来说,根本无所谓!生亦何欢死亦何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和铜锁第一次在阴阳观的时候,铜锁曾经说过他想寂灭。我告诉你,我和他一样,如果真的在长生和寂灭中选择,我肯定选择寂灭,无牵无挂,空之境界。你当长生是好事啊?活着就是遭罪,就是受尽苦难,受各种因果报业,受爱别离求不得八苦之扰。”

我已经冷静下来,我承认我的想法还是太世俗了,李扬的境界或许更超脱更冷酷,也更加近乎于“道”。天道,本来就是冷冰冰的规律。顺应规律,摸清“道”者生;无视规律,妄图以感情人性什么的,凌驾于规律也就是“道”上者亡。

李扬说:“我真不稀罕什么长生。甚至认为,一个人若为长生所累,反而是一种病态!活,你就潇潇洒洒地活,死,就痛痛快快去死。磨磨唧唧,延年长生,那才是逆天逆‘道’的事。我理解的长生就是人死时候不遭罪,既不糟践自己,也不拖累家人,这就是最大的福气。我之所以想请姥姥的魂儿,一是想科学地搞清楚尹秋风所谓的‘长生’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别误会,这是纯粹的技术问题,就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二呢,我也担心姥姥,怕她临死前听了尹秋风的鬼话,和那双古怪绣花鞋作祟,她不能进入阴间轮回什么的,变成孤魂野鬼,那就麻烦了。”

我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没有说话,内心是无比的震撼。李扬能说出今天这番话,我真是小看他了。他把我说服了。

老田头也久久未语,好半天才说道:“小哥,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睁开眼睛看看李扬,叹口气说:“即使你要请魂,困难还是很多的,你爸爸妈妈舅舅姨妈这些人,会同意这么做吗?我作为一个年轻人,一时都很难接受这样的事情,更别说他们了。好,就算你想请魂,谁去请?谢师傅、马丹龙这样的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连个电话住址都没有,你上哪找?临时请一个?能确保不是骗子吗?”

李扬呲牙笑:“你这两个问题都不是问题,第一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们不告诉他们不就行了。第二个更简单,我已经想到了一个高人。他出马必然成功。”

“谁?”我问。

李扬说:“允许我卖个关子。殡仪馆咱们就不去了,那么多人去也不差咱们几个。我开车带你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人。”

老田头叫道:“别啊,两位小朋友,你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拉着我啊,我还得回殡仪馆呢。”

李扬迎风大笑:“老田,上了这辆车再想下是不太可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田头眼珠子一瞪:“你还想绑架我咋的?”

李扬说:“绑架你一个老头子有人付赎金吗。你就老老实实跟我们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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