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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祚高门-第8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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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得知后方不稳,慕容儁即刻回军,将这些出逃人众尽数逼回大棘城,并直接擒获了藏匿在流人中的阳鹜。
  阳鹜这次明目张胆的背叛,对于慕容儁所造成的伤害其实不逊于慕舆根背叛慕容遵。慕容儁心情之震怒,可想而知,他亲自持刀将阳鹜脔割致死,并下令全城大索包括阳氏在内的汉人门户,要一网打尽,痛杀这些贼心不死的汉人门户!
  正在慕容儁打算大开杀戒的时候,平辽大都督府使者进入大棘城,代表大都督胡润要与慕容儁谈判,胡大都督愿意出兵与慕容儁共讨慕容遵,并且愿意帮助慕容儁向朝廷请求封授。
  当然这不是没有代价的,筹码便是慕容儁必须要释放今次大棘城出逃一众汉人流民,并且势力要彻底退出辽水以西,双方暂以辽水为界,两不相害。
  胡润之所以肯主动示好,一则是没想到阳氏会选择这样决绝的方式去扰乱慕容儁的军事行动,阳氏生死他不甚在意,但这无疑会令慕容儁所控制那些汉人生民俱都身陷险地。
  二则就是慕容遵狮子大开口的向胡润讨要利好,也彻底激怒了胡润,决心给这小王八蛋一个深刻教训。
  而且虽然眼下国中仍然没有大举增援辽边,但是随着蜀中战事结束,加上河北复治成果喜人,以及国中民资的不断涌入辽边,也让胡润手中能够动用的力量大大增强。
  眼下的他,已经无需再坐观慕容氏兄弟互斗,消灭了慕容遵之后,辽西方面的军力也能得于解放,使得辽事局面更进一步。
  面对胡润的示好,慕容儁却并没有什么欣喜,只是回道:“家奴作乱,我自惩之,无劳远师!父祖余业,区区一言,万死不敢轻舍。旧年所以壮成辽边,所恃者无非仁义而已,苦见中国血泪横流,不忍生民流离赴死,德业存续至今,亦我家门尚能立于此边之根本。胡大都督以此诱我,也实在是小觑边中无人!”
  他虽然没有同意胡润会盟共击慕容遵的提议,并且拒绝放弃辽水以西的疆土,但还是将今次出逃的那些汉人流民们,包括之前几日所擒捉的汉人门户们,交由大都督府使者一并带走。
  远在历林口的胡润在得知慕容儁的应对后,饶是心中久积对这些东胡的蔑视,但也不得不叹息道:“贺赖跋不愧胡中雄士,虽伦德衰无,仍有筋骨可怜。旧年慕容万年大凡有此一二筋骨,不向贼羯谄媚求荣,焉能遭此人伦横祸,使家门为天下耻笑!”
  这两人隔空对话,虽然各有壮声可表,但言外也是各自心计叵测。特别胡润这个独眼龙又拎出慕容儁弑父旧事说道,算是将慕容儁这一点最后倔强涂抹的污秽不堪,更兼狠狠嘲笑了一番慕容皝这个死鬼。
  不过慕容儁这一番宣言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对于慕容部本身分裂涣散的人心是一次振奋与凝合。
  慕容儁也绝没有向言语中所表现的那样慷慨激昂,虽然任由治下汉人流民离去,但还是派出了军伍随行,换言之只要这些汉人流民没有进入王师控制区域成功安顿下来,其实仍作为人质受到慕容儁的控制。
  流人队伍行进速度不可能快,在这个过程中,平辽大都督府也很难发动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来破坏眼下的和谐局面。否则就是胡润求功心切,罔顾这些汉人生民的生死安危!
  要知道就连作为胡酋且背负弑父恶名的慕容儁都为了仁义而护送这些汉人离开,胡润作为大梁王臣、平辽大都督,又怎么能罔顾生民疾苦?
  正是因为自感被慕容儁以道义高高挟持架起,胡润才那样毒言讥笑以泄愤。但除此之外,他还真的不便在此际出兵有所行动。
  慕容儁打得主意其实是凭此在道义上稍作立足,然后趁着流人西迁这段时间,快速与慕容遵展开和谈。双方再打下去,结果必是彼此偕亡,而且这一次胡润提出的会盟也算是图穷匕见,足够逼迫慕容遵低头。
  应该说如果没有别的变数,慕容儁的图谋有很大几率会成功。慕容遵这一次也可以说是伤筋动骨,且已经被逐渐壮大的平辽大都督府列作诛除的目标,就算他自己还要固执不肯低头,其麾下部众们为了求活,肯定也会对他进行逼迫。
  但是势运这种东西虽然看不见,却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慕容儁主意打得不错,但慕容遵那里算盘则拨得更响,在得知胡润非但没有满足他的要求,反而要与慕容儁联合诛杀他的时候,可谓又恐又怒。
  原本他还犹豫要不要投靠代国,可是现在局势危若累卵,已经容不得他再仔细权衡,当机立断,引众从紫蒙川直接北行,进入到了原本宇文部的势力范围中。
  当慕容儁使者抵达紫蒙川时,只看到慕容遵部伍所留下的残营,联络慕容遵共抗梁军的打算就此落空。此际的慕容儁其实还有挣扎余地,那就是猛驱那些仍在控制中的汉人流民们冲击大梁军阵,其后部伍随行掩杀,或许还能争于一胜。
  但是大梁王师的反应速度同样不弱,辽西方面的部伍几乎在慕容遵撤军的同时出动,当慕容儁有所察觉时,这一路王师已经进入到了徒河区域,并延徒河而上兵指大棘城,而且几路使者已经连续进入大棘城范围,宣告王师感于慕容部仁义,任由汉人流民自去,因是护送钱粮至此以作犒奖补偿。
  当然犒奖是假,威胁是真,慕容遵突然撤军使得大棘城西侧陡然空虚,直接暴露在梁军兵锋之下,如果慕容儁还敢用强,需要考虑的不再是能不能战得过平林口王师,而是能否在王师穷攻之下守住大棘城!
  这一次的风波,终于在双方互捏脉门而后互相克制之下而告终,那些流人成功抵达平林口,而辽西王师在大棘城留下一部分给养之后,便也再次撤军,但却取代了原本的慕容遵,占住了龙城与紫蒙川。
  慕容遵的出逃,使得辽边局势彻底扭转,原本这兄弟二人虽然互攻,但形势对平林口王师还是承钳制姿态,逼得胡润只能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外打转。可是现在,大棘城反而落入王师合围之中。
  虽然兵势合则强,分则弱,眼下的王师仍然不具备分兵合围大棘城的实力。但同样的,大棘城同样也不具备出兵快速消灭他们其中某一路的力量,在这种犄角钳制之下,大棘城只会越来越弱。
  话说出口容易,打脸同样很快。
  此前慕容儁所以还能与慕容遵有来有往的互攻,麾下汉人生产力所提供的产出功不可没。可是随着此前那一路汉人的离境,如今大棘城周边汉人出逃成风,甚至已经不是出逃,而是大摇大摆、成群结队的离开。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大业五年,虽然王师仍然没有向大棘城发起进攻,但是在外围的势力却不断发展着。慕容儁在这种情况下,同样不敢首先发起挑衅,眼看着势力一点点萎靡衰弱。
  大业五年夏日,辽边局势再生变故。原本窃夺辽东北部的慕容军为高句丽逆杀,雀占鸠巢,高句丽势力再次大举进入辽东。
  这对于困守待死的慕容儁而言可谓一个契机,当即集众誓师,浩浩荡荡向辽东而去,要为家奴慕容军报仇。
  对于慕容儁此次行动,胡润也并未出兵阻挠,一则辽边压力仍大,慕容遵虽然已经撤出辽边争雄,但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在代国撮合下与宇文部残余合流,屡屡南侵,二则慕容儁此番东行,其实就是在事实上承认胡润此前的提议,撤出辽水西境向东面求活。
  之后数年时间,平辽大都督府占据辽水西境,不断的发展扩充。而跨过辽水的慕容儁,也与高句丽在辽东彼此互攻不已。
  大业八年,天中朝廷终于将平辽事宜正式提上日程,幽冀之间五万大军入辽,平辽大都督节制诸军,大军北垮浇水、数战连捷,并于大业九年夏攻破宇文国城,生擒宇文部首领宇文禄明并一众权贵,而早在两年之前,此前逃往此境的慕容遵便因谋逆而被鸩杀。
  同年秋,王师大军回转南来,跨过辽水,正式开始攻伐辽东。双方对峙半年,大业九年冬,慕容儁背疽溃生而亡,其弟慕容霸为族众拥立,并于来年春三月,率众出降于辽东襄平城下。
  大业十年秋,平辽大都督胡润率伐辽功士归国述功,因平辽功事获封昌黎郡公,入朝就任河南尹。酋首慕容霸并族裔诸众,聚众边荒,劳师远征,因无僭而不加极刑,罚入官役,老死天中。
  大业十二年,平州刺史、渔阳郡公温放之归国,授中书令。
  PS:辽东篇就这么结束了,还有一个代国篇,更新不会太快,毕竟正文完结,状态难免松弛,还有新书也在准备整理资料中,望见谅。。。
  

番外终篇并新书通知
  大业二年秋,洛阳禁中太极宫。
  太极宫作为大梁新朝皇城大内,最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宏大。而太极宫之所以修筑的如此宏大,夸功之余,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劳动力太多了。
  这里所言劳动力,主要就是诸多内附胡人战俘。这些聚众作乱的胡人们,在大梁王师强大兵锋碾压之后,几乎是成部落成建制的被俘虏或是归降。由此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不好安置。
  须知这些战俘本身便不属善类,丢下甲戈是流人,重新拾起便是乱民,如果要妥善安置下来,则必须有强大的武力用以震慑。
  大梁王师在攻灭羯国,统一南北之后,兵锋势必要指向四边仍未平定区域,根本不可能留驻地方以监视这些胡众们的安置问题。
  当然也有一个地方是例外,那就是天中河洛。河洛是四边王师在久战之后归国休整的大本营,也是新兴帝国的绝对中心,长置有十万人以上的主力作战部队,这是其他地区所不具备的武力优势。
  正因如此,将诸胡流人集中于河洛,通过劳役来逐步瓦解掉他们原本的内部构架,沉重的劳作又能消磨掉这些胡众过往经年所积攒的凶性,重新予以整编分配,再以洛阳为中心,向四边进行输送役用,能够最大程度上防止这些胡众们乍降乍叛,也能将这些劳动力最大程度保留下来,投入到久经战乱之后的复建中去。
  比如伐蜀王师发兵南下之后,洛中便又收集整编将近两万人的羯胡丁壮随后而行,他们除了一部分需要留在襄阳承担毕生的劳役之外,其余的则就需要在蜀中平定之后,分批进入蜀南南中区域,成为之后王师继续南下的先驱小卒。
  南中地属宁州,名义上虽然仍归中国节制,但其实早在旧晋江东政变前后,这一片区域统治权便被当地土族如爨氏等所掌握,绝朝年久。甚至在大梁创建,梁使南行通告的情况下都置若罔闻,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眼下的大梁刚刚统一宇内,民生百业亟待复兴,暂时是没有足够的掌控力去彻底收服宁州这一偏远地区,但并不意味着对那些桀骜土宗便会视而不见,任由做大乃至于威胁蜀中之后的复治,给予必要的敲打迫其臣服也是应有之义。
  正是因为此类劳动力的充足,天中兴创速度也是惊人。
  太极宫规制宏大,也带来一个比较无奈的结果,那就是禁中役用,特别是内苑人用的严重不足。苑中宫人宦者,堪堪千数之众。
  当然,当今圣人嫔御本就不多,不过一后二妃而已,即便是加上诸子女,千人侍奉那也是绰绰有余。
  可是一方面,宫人宦者的存在可不仅仅只是侍奉日常衣食起居那么简单,许多必要的章制、礼仪都有定数,而另一方面,禁苑规模宏大,这千数宫人宦者分布其中也实在是显得冷清空旷,以至于禁苑启用年余,仍有许多区域被封存荒废。
  基于这一点,皇帝陛下也曾经在朝日提议与其任由宫室荒废,不如放开一些区域以资民用。但这一建议一提出来,便遭到群臣众口一词的否定。
  开玩笑!就算是新朝甫立,需要倡俭节用,也不差皇帝陛下这几间屋宇。
  更何况禁苑所在,关乎君王安危,如今天中正是时流汇集、品色复杂,一旦开禁,所带来的宿卫压力与消耗,又比能收到的那一点利好大得多,得不偿失。
  如此不成,任由禁苑荒废下去也是不妥。群臣不乏进言募选籍民良善以充宫实宫用,但这一问题又遭到了皇帝陛下的否决。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皇帝陛下正忧于大军频动、军费沉重,还有广袤领土亟待兴复创建。当此时节,一个人恨不得分成两个人用,妇女也是不逊于丁壮的珍贵劳动力,内苑留用千人他都有感于太奢侈,又哪里肯为充宫实而普集人力废置。
  最终,还是执掌内苑的皇后司马氏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那就是诏使外命妇入值苑中,旬日为期,轮番补用。
  朝廷大赏功勋,那些功勋们的家眷自然也随夫品阶而得诰命之赏。这些命妇们大多无所事事,相夫教子之余,仍有大把的闲暇时光,而且当中不乏家学渊源、才艺不凡者,入苑典掌内尚职事绰绰有余,内廷与外廷这种互动,也能加强整个统治集团的稳定。
  皇后这一建策,也得到外廷群臣认可,于是在大业二年便正式确立下来。施行将近半年,效果卓然,甚至不乏命妇天分展露,得到皇后雅赏,乃至于本身诰命品阶竟然超过了夫主功勋所带来的延授。
  如是内外两廷俱都井然有序运作起来,入秋之后,伐蜀事宜也进展顺利,原本皇帝陛下心情应该不错,可是近日一桩小事却让他烦躁不已,以至于罢朝归苑、回到皇后所居长秋殿仍是愤愤不平,脸色阴郁。
  皇后内宫之主,若真忙碌起来,也并不比皇帝陛下轻松多少,所历虽然不是什么军国要务,但却要更加繁琐细碎得多。
  不过除此之外,她更重要的身份自然还是身为人妻,得知皇帝归苑,便第一时间返回来。踏入殿门,便见皇帝陛下一脸的阴郁,她侧身摆手,示意宫人退出,亲自提着一盘糖渍的蒸梨行入殿中。
  听到脚步声,皇帝陛下本来半躺在卧榻上,待见托盘中那蒸梨,眉头更是皱起:“好好的梨子,生啖脆甜,偏要蒸煮糟蹋。”
  他是心中烦闷,百事不爽。皇后听到这话却笑起来,上前软偎皇帝身侧,拿起一枚蒸梨用竹刀切块,笑吟吟递在皇帝嘴边:“夫郎郁气中结,妾若再百事温顺,无错可挑,不是更无从发泄?斥我饮食失意,总好过见我面目可厌。”
  彼此少年夫妻,随着年轻渐长,特别是身份发生巨大跨越之后,皇帝气盛的一面更加显露出来,反而是皇后变得越发温婉可亲,年轻时的浮躁骄横已经完全褪去。
  “我正气着几个外廷蠢物,跟娘子有什么关系?凭他们也配让我夫妻失和?”
  皇帝听到这话,闷气反倒消散一些,接过叉梨的竹签,将梨块含入口中,一边咀嚼着一边又斥骂起来:“祖家小儿太可厌,恃功生骄!中书几次选任,全都辞回不受,这是看不起我大梁名爵?等我耐心消磨光了,必责其父旧罪,夺其爵禄!”
  说着他又主动叉起一块蒸梨,并与皇后分食,本以为爽脆尽失,必然甜的发腻,居然意外的别有风味,特别其中一股茶香,有了糖渍中和掉茶叶的涩气,与梨味巧妙融合起来,倒是非常的顺气生津,转又问道:“晋国夫人送来?”
  晋国夫人便是晋国公司马衍夫人卫氏,如今也在苑中司职尚食,但职掌还在其次,主要还是兼顾自家生意。
  苑中广有命妇云集,眼下国中风尚俭朴,就连神都御坊器物产出都有定例,诸权贵人家也都不敢逾止。但也有例外,那就是恩宠殊荣的晋国公司马衍,玉食珍馐生意越做越大。
  皇后闻言后点点头,略有几分不满道:“那小子越发猖狂,只道都下人人如他一样豪奢足用,区区一枚蒸梨,定价居然要五百钱。此前坊里新蒸三千枚,我已经让人封存送往寿兴宫,不许他再新制。阿翁宾客满堂,随取随食。”
  寿兴宫便是皇帝宣仁小城潜邸扩建而成,如今为太上皇沈充寝宫。
  皇帝听到这话,不免几分心酸,老爹性情仗义豪迈,家门又是江东豪首,生平无受财货所累。如今尊为太上皇,过得反而不如往年舒心,毕竟如今国中尚俭,太上皇也不愿给人豪奢无度的印象,以至于偶尔餐食添新,居然还要靠自家娘子往母家打秋风的强夺横索。
  “这种事还是尽量少作,世根虽然不敢忤你,但却已经寄信阿鹤处说儿辈妆奁将要大大亏空。”
  司马衍与沈劲已经定下儿女姻亲,寄书给远在长安留守的沈劲诉苦乃至于以未来妆奁威胁,可见皇后搜刮力度不小。
  只是皇后这手段在皇帝看来太粗暴,吃相不太好,顿了一顿他便对皇后说道:“我听说世根秘作《玉谷膳经》,多录谷精巧作的良法,这是由膳食入经术,让人欣慰。可惜他太自珍,崇文馆校书郎几访不得,不能录充书阁,实在遗憾。夺人财物,终究不美,何如访求道学?美器珍馐,人之所欲,简衣缩食不是盛世良态,来年各边咸定,国势长旺,少不了大酺群贤的盛举,总不好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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