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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官(轻风)-第2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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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大公子愣了愣,口不择言的叫道:“大哥!哥哥我管你叫大哥!”

虽然只是七品,但御史在所有官职中,是非常特殊的,与给事中并称言官,清贵程度只次于词林官,是位卑权重的典范!

一般情况下,只有表现好、口碑高的七品官比如大县知县、部主事之类才能转任御史,品级不变但同样被视为升迁!从进士直接选为御史的不敢说绝无仅有,但也是凤毛麟角!

若进士选官直接当上御史,那就相当于少奋斗十年,关键是很有面子、非常荣耀,说出去都是吹嘘一辈子的资本,难怪对功名官运比较淡定的项大公子也失态了。

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项大公子,方应物忽然“哈哈”一笑,“我只是与你说笑,你也当真么?”

项成贤咬牙切齿道:“这个玩笑不好笑!我只当你是认真说的,若无下文,我就住在你家不走了!”

ps:

啊啊啊啊,一写到这种地方就要消耗大量脑细胞,先午睡去,起来继续抠脑子!

第四百二十七章学会拒绝

项成贤找方应物说了这一番话,直搞得自己七上八下、心痒难耐。关心则乱,即便他与方应物非常熟悉,此时也弄不清方应物到底是说笑还是说真的。

不过项成贤人不笨,将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觉察到一个奇怪地方,又转回来满腹狐疑的问道:

“为兄我有一事不明,以你的性子凡有所图谋时,总是藏着掖着不欲为别人知,要多谨慎有多谨慎。

可是今日你怎的转了性子,竹筒倒豆子一般?你平时不总是抱怨为兄大嘴巴么?为何明知如此,还敢把话都对我说了?”

方应物再次大笑,拍着项成贤肩膀道:“今次就是要借用你的大嘴巴!怕就怕别人不明白我待价而沽的苦心,你帮我宣扬出去正好,此之谓阳谋也,不惧为人知。”

敢情只是利用他的大嘴巴,项成贤顿时悲愤莫名!不过一想到方应物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御史”意思,便又化悲愤为动力了,连连叹道:“你想的够周到!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某贤人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地球。这次事件,就相当于方应物的支点,而且是很难得的一个支点,他不能不仔细筹划,让收益达到最大化。

与项成贤分别后,方知县回到了县衙,却见总班头张贵携带着妇人孺子,大包小包的往县衙里搬。

方应物诧异的问道:“你不是向来嫌弃官舍狭小逼仄,一直住在外面么,怎的又搬回官舍住?”

张贵将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坚定的说:“真的好戏才开始,眼下正是关键时候。小的全家誓与县衙共存亡!”

背后有个亲信很不给面子的笑道:“总班头!我看你是害怕被东厂报复,所以举家躲进县衙里罢?”顿时引得周围一片哄笑。

接下来的两日里,方知县仿佛在县衙里坐不住,大半时间都在外面跑着。不是因为汛期将至,要与工部街道厅联合疏通城里沟渠。就是亲临县库一线,指导夏税征收工作,反正就是不在县衙里呆着。

偏生这时候找他的人也忒多,都只能失望而返。这日黄昏时候,方知县回到县衙里,娄天化迎接过来。禀报道:“今天收了八个名帖。”

方知县感到十分惊讶,“竟然如此之多?都有谁的?”

娄天化苦笑连连,先是叫苦道:“在下简直是疲于应付,这活计实在并非在下所擅长的。”

随后他又仔细禀报道:“投到的名帖里,有左都御史王越王中丞,右副都御使李裕李中丞。右佥都御史屠滽屠佥宪”

这些并不出方应物预料,掌院右都御史戴缙这次不稳当了,都察院里别的巨头们自然要各怀心思。

不过王越王老大人大概要例外,他在都察院只是挂名,对都察院事情不大上心。之所以王越要见自己,大概是因为汪芷上次离去时委托自己主持局面,王越想与自己及时互相沟通一下。

娄天化继续禀报:“还有延绥镇巡抚杨抚台、兵部张侍郎等人。”

杨抚台进京了?方应物念头闪了闪就先放下。对娄天化考校道:“依你看来,在这些人里,本官应当先去见谁?”

娄天化斩钉截铁的说:“全都先不要见!”

方应物对娄天化的态度十分惊奇,因为娄天化很少有这般坚决果断的时候,追问道:“为何?”

娄天化理直气壮的说:“因为东主家中来传话,编修老爷叫东主回去一次!所以东主你要先去见令尊!”

方应物:“”

夜黑风高,方家东院,书房。在既不过分明亮也不昏暗的灯光下,方应物对父亲见礼问候,然后站稳了等待垂训。

方清之指了指旁边位置。“坐!天太热,先喝茶解渴!”

严父忽然变成了慈父,叫方应物很是不适应,难道最近自己名声大好,让父亲大人感到十分满意?

咕咚咕咚灌了两口茶。方应物便主动请罪道:“近日风波阵阵,想必叫父亲担惊受怕了,皆为儿子的罪过!”

方清之和颜悦色的鼓励道:“无妨,吾辈行事岂畏艰险!”

方应物一边想象父亲平日里的言行,一边模仿着表决心道:“多谢父亲鼓舞,儿子我下定决心、排除万难,誓与奸邪周旋到底,拼却这顶乌纱帽也要激浊扬清,尽我所能还本县一个朗朗乾坤!”

“这个,你还是收一收手”方清之脸色微红,神情不大自然,支支吾吾的说。

方应物对此大惊失色,别人说出这种姑息纵容的话不意外,但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简直就是见了鬼。父亲大人难道不是应该说“左正直、右节气、忠义放中间么”?

他上前一步,摇晃着方清之急急问道:“父亲大人,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吃错药伤到脑子了么?”

“你走开点,为父没毛病!”方清之有点恼羞成怒的骂了一句。又道:“今天有人叫我来劝一劝你!”

方应物连忙问道:“到底是谁?”

方清之如实答道:“是徐溥徐学士找为父谈了谈,他说万首辅得知宛平县衙的事情后,意欲借此由头对都察院进行大整顿!”

徐溥徐学士前文介绍过,乃是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翰苑领袖人物,未来必将入阁的人选。

若是徐学士出面,能帮父亲洗脑就不奇怪了但现在这不重要,让方应物愕然的是,县衙民变这件事的影响深度超出了他的想象,就连高高在上的首辅万安也打算插手进来谋取好处么?

再仔细想想也不算意外,万首辅出了名的人品恶劣,靠这天子宠信才稳居相位。多年来万首辅一直被科道言官大肆攻击,骂他的奏疏估计能堆满一间屋。

这次听到都察院御史爆出勾结东厂这种大丑闻。万首辅想借此机会对都察院进行整顿,或者叫做大清洗并不意外。

而且最要命的是,天子本人也未必没有收拾那些可恼言官的心思这些年来,天子也被言官搞得十分烦恼。

方应物浮想联翩,同时听父亲继续说:“徐学士觉得。都察院御史固然有个别害群之马,但大都是正人君子,正道依然是主流。

此次事情若渲染闹大后,可能会被万首辅加以利用,只怕要变成万首辅排除异己的工具,那就连累到其他人了。所以为了大局。还请你克制一下。”

听到“大局”这两个字,方应物突然警醒过来,无论五百年前还是五百年后,这两个字都是很意味深长啊。

又想了想,方应物反问道:“是谁的大局?是徐学士的大局?还是我方家的大局?”

方清之避而不答:“你有话直说!”

方应物笑了,“那很好办。请父亲去答复徐学士,我有两个条件,只要他承诺办到,那我也可以答应他!

第一,请他举荐父亲升为六品翰林院侍读或者侍讲,立刻!第二,他三年内不得举荐谢迁升官!”

方清之瞠目结舌。儿子这两个条件在他耳朵里实在匪夷所思。自己现在正编《文华大训》,编完之后论功行赏注定要升级的,那么现在被举荐升了,编完书后再升一级,这速度也太火箭了。

另一个条件更是,压制著名的火箭干部谢迁三年不动,这实在是霸道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故而方清之忍不住喝道:“你这话极为荒谬!徐学士怎么可能答应?”

方应物答道:“对我来说,他必须付出这个代价!不然我都是吃亏到无以复加!当然他可以不答应,那也无所谓,儿子本来就没指望他答应。”

方应物搅风搅雨的最根本目的还是为了保住汪芷。如果自废武功,那就削弱了对汪芷的支撑,当然需要得到更大的好处才能去做。

方清之不满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徐学士说的道义话,你这却是锱铢计较的利害话。叫为父怎么好张口去回答?”

方应物很直白的说:“徐学士口中都是道义,但他心中肯定也是利害!大家敞开了谈,何必遮遮掩掩的?”

方清之皱眉道:“这样说话不行,绝非正道,有损为父与徐学士的情分!”

方应物冷笑几声:“情分这个东西,别处或许有,但父亲大人你与徐学士是不可能有真正情分可言的!他重点提挈的得意后辈是谢迁,六年之间让谢迁从修撰升到了左庶子!

而谢迁与父亲你年岁相当、起点差不多、入仕时间只差三年,还都是浙江人,将来朝廷不可能让两个年纪差不多的浙江人一起入内阁!

父亲你如果有远大抱负,还以入阁为志向的话,那么和谢迁之间是没有缓和余地的,除非你们中间有人退出竞争。也就是说,你和谢迁的恩师靠山徐学士是不可能有真正交情!”

方清之哑口无言,他虽然正直但并不傻,知道儿子说破的都是实情。

方应物继续冷冷的说:“我们没有道义一定要答应徐学士,情分也谈不上,不好意思拒绝别人这种习性,在庙堂上更是要不得!

父亲身处朝堂,总要学会拒绝别人的不合理要求,尤其是打着为了大义和顾全大局名号的要求。”

听着方应物滔滔不绝,方清之又产生了那种父子错位的诡异感觉,这儿子为什么比爹还“成熟”?烦躁的挥手道:“反正为父是不好与徐学士张口的!”

哟,父亲大人傲娇了方应物立刻放低身段,陪笑道:“没关系,父亲有事,儿子服其劳。我给徐学士写封信,父亲稍带过去就行了,什么也不用说,只当置身事外即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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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抢戏的

正事说完,父子又谈起闲话,方应物打听消息道:“内阁虚悬位置,时至今ri可曾要有结果么?”

方清之便道:“万相公举荐翰林学士彭华,刘相公举荐吏部天官尹旻。两者之间,彭学士所受举荐得力,尹天官资格更老,至今仍僵持不下,看来难有结果。”

方应物暗暗吐槽一句,这万首辅够硬气,一边在与刘次辅争夺内阁阁臣位置,另一边还有闲心思去策划对言官的大清洗,当真是老而弥坚、jing力充沛。

不过方应物忽然想起徐溥这个人,又问道:“徐学士没有动作么?按说他也是很有资格入阁的人。”

徐溥以翰林院掌院学士加礼部左侍郎衔,是柯潜之后的一代翰苑领袖,地位、名望全都有,确实具备了入阁资格,而且竞争力是数一数二的,至少盖过彭华没有问题。

方清之想了想答道:“就为父所见,徐学士现如今淡泊的很,并没有什么心思入阁。”

方清之接着反问道:“依你看来,这徐学士为什么不想着入阁?”

方应物皱眉思考片刻,才开口答道:“要我说这原因,这徐学士可能有点完美主义倾向。”

方清之没听说过这个词,疑惑道:“此乃何意?”

“所谓完美主义,就是做事要么做到最好,要么就不做。现在庙堂风气不正,此时入阁为阁臣的话,前面有万安这等首辅,上面有陛下这样的天子,若不同光和尘,那肯定当不下去。

倘若真同光和尘,那又成了新的纸糊三阁老里一个,对个人名声很是不好。放到史书上,大概要成为一个昏暗年代的失败宰辅角se。

所以我猜这徐学士觉得眼下时机不好,宁可放弃入阁机会,等将来风气清明的时候再谋求入阁。当然,如果等不到道长魔消的时候,我估计这徐学士宁可就此隐退,以保全一世名声不坠。”

方清之微微点头,若有所悟。方应物就在书房里提笔写信,既然父亲不愿对徐学士张这个口,那么就由自己来唱黑脸好了。

写完信后夜se已深,方应物便告辞了,到西院安抚一下小妾,又回县衙去。不是方应物热爱工作勤于王事,而是眼下正处于非常时期,不知道多少人关注他,还是行为谨慎点比较好。毕竟按照规矩,知县一般不许在县衙外过夜。

次ri,方应物已经忙于公务,一大早就到城南检查河流疏浚工作。夏汛将至,水道通畅问题马虎不得。

在外面转了一天,方知县看上去并不疲累。他神采奕奕的回到县衙,对娄天化问道:“今天收到多少名帖?”

娄天化答道:“一个也没有。”

方应物十分诧异,昨天还门庭若市,今天就门可罗雀,这反差也太大了罢?如此便吩咐道:“那就将昨ri的名帖拿过来,本官也该见见人了。”

娄天化又答道:“编修老爷又传了话,叫东主你再回去一趟。”

方知县无语,昨天刚被叫回家一次,今天又要回家,父亲大人这是使唤人使唤上瘾了吗?

但父亲有命,违抗不得,方知县只得换了身文士衫,微服出行悄悄回家去。与昨天一样,父亲早在书房等着。

方清之见到儿子,神se十分古怪,开口道:“今天为父去翰林院时,把你的信转给了徐学士。徐学士说他答应了,只要你肯收手。”

“哦什么?他答应了?”方应物彻底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很大,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方应物忍不住又高呼一声:“这怎么可能!”

说实在的,方应物虽然明着说要待价而沽,看谁开的条件高,就帮着谁行事,从理论上说也是可以与戴缙、尚铭妥协的,只要这两位开出足够的价码。

但实际上,方应物很清楚自己的本意,他还有一个根本原则就是帮助汪芷,最好的办法便是通过打击尚铭来拯救汪芷的命运。

所以方应物内心深处并没想过在这件事上收手妥协,所谓的待价而沽只是如此打算:一面坚定不移的打击戴缙尚铭,一面拉几个同盟军并多捞点好处,达到共赢效果和收益最大化。

方应物昨天听到徐学士的请他收手的要求后,开出的两个条件其实都是很无理的条件,根本就没指望徐溥会答应!

想想就知道,叫徐溥举荐父亲立刻升一品,这从技术角度上不是不可能,也不会太招人非议,一个清流翰林怎么升官都不算夸张。但徐溥为什么要帮父亲这样一个大忙?翰林院年终公宴时,父亲可不在徐溥那个圈子里。

此外,叫徐溥压制谢迁三年,那更不可能。谢迁是徐学士选定的接班人,是要继承衣钵的人选,徐溥犯得着为别人的事情自废武功么?都察院的丑事闹得再大,与徐学士也没有直接关系。

可是最不可能的事情居然发生了,徐溥徐学士竟然同意了!这两个条件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让方应物动摇。

若今年升一品,明年编完书再升一级,那么父亲大人升官的速度简直比当年谢迁还快了,到四十多岁时当阁老也未必是梦!

徐学士不会是哪根筋搭错了罢?方应物收起了懒散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在心里默默的重新审视起整个事情。

昨天有一个问题没想到,徐学士为什么要劝他方应物收手?怎么看也有点管闲事的意思,他为什么要管这个闲事?

关于这个问题,方应物缺乏更多信息,他知道自己是想不出来答案的,但他模模糊糊的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事情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了

想起昨天听到的,有人比如万首辅想借此兴风作浪?那么就肯定有人想反制万首辅?然后风波就要就围绕着这些人转开了,至于里面的具体门道,缺乏信息时还是没可能想出来的。

但方应物能感觉到,事情从围绕自己为核心,变成了甩开自己后的、更高层的博弈。最直观的表现就是,昨天宛平县县衙门庭若市,今天别人知道了状况,觉得自己要控不住场了,就没人来找自己了。

方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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