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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王侯-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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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啊?妹子,你是不是中了他的邪,还是他真的对你做了什么?就算是做了什么,你早晚是他的人,也不算什么短处,由不得他拿捏。哪能如此放纵于他,这可不成,我不能看着你被他欺负。”

“杨公子是个道德君子,对小妹十分规矩,并无半点越礼之处,兄长只管放心吧。”说到这里,孙雪娘的心里,其实颇有些不是滋味。按说她确实喜欢这样的君子,可是事到临头,她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按说当时那种情况下,纵然不能真的做些什么,可是如果他趁机要挟,向自己要一个承诺,或是索要什么表记作为凭证,自己又如何能够拒绝。固然这样做,给人以趁人之危的小人的印象,可是他什么都没做,就是把自己救了,然后这些天,与自己仿佛不曾见过一般,并没有任何亲近的表示,又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午夜梦回之时,她甚至想着,如果杨公子真的大胆到悄悄来敲自己的窗户,要求与自己一会,又该怎么办?自己肯定正言厉色的训斥他,把他赶走。一定要让他知道名门淑女,守身如玉,不会像他那些姬妾一般由他乱来,这也是名门闺秀的自重之处。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自己肯定会说他不够稳重,太过孟浪。但是由于自始至终,他都没这么做过,反倒让孙雪娘心里,又有些不踏实。

按说自己嫁给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在恶虎庄里,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全都看见了。又是他亲自将自己背出来的,除了嫁给他以外,自己已经没了路走。而杨家这种人家,能够攀上安陆孙家这种姻亲,得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几天的接触中她也确认,柳氏是认了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她那里都没了问题,那这个事就更没可能出意外。可是杨承祖这种态度,总是让她觉得对方是个君子之余,又有点不安生。

她轻轻摇摇头道“兄长,家里几个兄长里,只有咱们最为投契。我有一些话,也愿意对你说,杨公子已经注定是我的良人,我现在该想的是如何把这段婚姻经营好,而不是去摆架子欺负人啊。虽然我嫁给他算下嫁,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管下嫁不下嫁,嫁就是嫁,将来你就算想替我出气,难道还能找到婆家去闹?”

“妹妹,他若是敢欺负你,我绝对饶不了他。尤其咱的家风你是知道的,爹是不会允许他在外面乱来的,还敢眠花宿柳?到时候让他知道咱家的厉害。”

“其实他若是沉迷那种地方,未必是坏事啊。”孙雪娘微微一笑“那些地方的女人,不过是过眼云烟,难道会对我有什么威胁么?若是他在那等地方沉迷,我正好趁机整顿一下家风,将那些女人分门别类的处置了,也免得将来家宅不安,尊卑不明。这事我心里有数,不会吃亏的。”

孙良也知道,除了恶虎庄那等纯粹以不讲理的暴力来解决问题的场合,只要是讲规则讲道理的地方,自己的妹妹是不会吃亏的。他只是有些不平道:“你说的我也懂,只是咱家是书香门第,你从小就想嫁一个才子,结果最后配了一个军汉,他还不知道主动来求亲。这想想就有气,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能杀几个人就了不起么?若是父亲在位时,他这样的人物,就算想来咱家拜访,怕也要在门外排上十天的队再说。这人简直是不懂好歹,配不上妹妹你的人才。再说,他有那么多姬妾,可见是个浮浪性子,又是个粗鄙武人,只怕将来你有的苦头吃。”

“好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我有分寸的。”孙雪娘笑了笑,将手里的荷包放下,想了想,忽然问道:“兄长,你的那些书没丢吧?”

“没丢,都在呢。那帮贼人是来抢人的,那些书他们看不上。”

“书没丢就好,我也知道,那些书是兄长带着充门面糊弄人的,你自己也不怎么看。既然你不看,就给我吧。”

“你要那些经史做什么?”孙良忽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你不会是要不它们给杨承祖拿过去吧?那可使不得,这些书是父亲亲自批注的,怎么能给外人看?使不得,绝对使不得。”

可是那边孙雪娘已经开始朝屋外走去“有什么使不得的?那些书你也不看,还不许我送人么?兄长说的对,我是想嫁一个才子,虽然我的夫君不是才子,我也能把他塑造成一个才子。不就是一个功名么,难道咱家的女婿,想要个功名还是难事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女儿情(三)

那位恶虎庄王牛子的女人,并没有被嫁给军汉或是漕帮弟子做老婆,而是孙雪娘留在身边做了个使唤人。她在恶虎庄的经历,还是应该保密,不适合外传,像这种跟着她杀过人的主,肯定是不能放出去的。正好她身边没带丫头,就让这女人做了个婆子,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这女人虽然是个粉头出身,但是在恶虎庄上也没少干农活,气力还是有的。可是她背着这书箱来到柳氏那里时,依旧累的满头是汗,匆忙将书箱放下。一身沉闷的响声响起,证明着这书箱的分量。

柳氏一头雾水,等到孙雪娘说明来意后,她就更糊涂了“考科举?这……承祖已经做了官,还能考科举?再说他都是锦衣卫了,考科举有什么用啊?”

“杨伯母,晚辈是这么个想法。”孙雪娘表现的彬彬有礼,低眉顺目的,一看就是个想方设法讨婆婆欢喜的小媳妇模样。在面对柳氏的时候,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大家闺秀那盛气凌人的态势,又保留着高贵典雅的气质,属于最能让婆婆喜欢的那一类型。

听着柳氏的问题,她语气温和,脸上还带着讨好的笑容“伯母,这事其实也不是这样的说法,这锦衣官呢,虽然是好,可终究还是个武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家说来也是军籍出身,也是靠着读书科举,才有了今日。杨世兄这等人才,若是能够金榜提名,得个功名,日后才能保住永世富贵。光耀门楣,荫庇子孙,方是个正途,也能改换门庭。至于科举这事,侄女家里也是能帮些忙的。”

“什么?她让我考科举,娘你居然还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您这是……这是闹的哪一出啊。”等杨承祖听到这个消息,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也明确的表示了拒绝。

柳氏破天荒的板起了脸“什么哪一出?难道要你考科举还有什么错了?你这个锦衣官,现在又去王府做什么仪卫正,终究是个武职,比不得文官清贵。你说你脑子又好使,好好读读书,难道就不能考个功名回来,给祖宗扬名涨脸?再者就算你不想考科举,也不能辜负了人家孙家的好意,孙小姐的人我看挺好,那模样长的就是个福相。她除了嫁给你,也没别的路可走,你可不许辜负了她,否则娘不答应。”

等到回了如仙的船舱,杨承祖依旧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说这孙家人,怎么那么不晓事啊。我都已经问了孙良,安陆州有什么好的清楼,有什么出名的姑娘,他难道还不懂我的意思?我若是真想娶他妹子,难道会问他这种问题?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事点到为止,彼此不伤情面多好?他家怎么还没完没了了?还大户人家呢,连这点眼力见还没有?怎么又让我考科举了,真是丑人多做怪。”

如仙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就有了底,这几天她旁敲侧击,也差不多知道,自己的男人对于孙小姐是真没什么想法的。在恶虎庄里,两人之间也是施救者与被救者的关系,并不涉于私。

看来这个强敌,大概是能挡住的。她有了这个把握,态度上也就和善了许多,笑着在杨承祖的身上轻打道:“哪有你这么说人的?孙小姐人也不丑,还是个大家闺秀,而且也是为了你好。你没听娘说么,孙小姐熟读《四书》、《五经》,历科程墨,各省宗师考卷,也背得千余篇。若是她给你做个开蒙,说不定,你真能中个前程,到时候还能做大官呢。人家也是为了你好,哪能不领情。”

“领她个头。”杨承祖没好气的脱着衣服,口内哼起了京剧《范进中举》里的流水板:“考得你头发白牙齿全掉;考得你躬背又陀腰。考得你不分苗和草;考得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然后揽着如仙躺下道:

“我对于科举没兴趣,若是让我做个文官,那不要了我的命了?哪如做个武职自在,还不受这许多拘束,也没那么多规矩束缚着。这武将比起文官千差万差,不过有一条好处是实的,就是德行操守上,不用卡的那么死。我们锦衣自成体系,外人也很难插嘴,若是做了文官,就是一堆言官,就能把你烦死。”

“话是这么说,可孙家那也是好意啊,你也想好了,总不能得罪人。”如仙一边施展开自己的本事,逢迎着杨承祖,一边分析道:

“孙家是安陆大户,得罪了他们可是没什么好处的。再有,不管你做或者没做,反正孙小姐的身子你是看见了,你要是不想要人,当心恩人变仇人。就是这些书,价值就非同小可,就算不稀罕,咱也不好得罪了人。”

这个时代的教育资源可不像后世那么发达,读书认字,对于普通人来说,乃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别的不说,眼时的书是没有标点的,需要塾师断句。

不同塾师断句方法不同,理解也就差了样,单就一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就能闹出若干解释。有时遇到个不善于断句的塾师,你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学不出来的。

而孙交亲自批注的经史,不但水平高,更重要的是,他的句读,是符合官方标准的。乃至他写在书上的那些批注,其实也就是所谓的精义,乃是官宦人家自己总结出来的科举心得。知道怎么写文章,更容易博得主考的好感,也更容易考中。

这样的精义,外人是接触不到的,这也是所谓书香门第科举上,比起普通寒门子弟科举的优势之一。他接触的教材,与寒门子弟的自我摸索,完全不同。能送这么一份精义,那就得说是天高地厚之恩,确实不能表现的太冷漠。

而孙雪娘的事也是个问题,杨承祖也知道,虽然自己和她没做什么。可是她的身体自己确实看到了,在这个时代里,这种行为确实也需要负责。当然,如果大家彼此都有默契的不提,或许这事还好一点,偏生孙家表现的还很有兴趣,要想推掉这件婚事,确实就得讲点技巧。

原本只是想救个人,结果救出这么多麻烦,杨承祖无奈道:“孙小姐啊,不管你们怎么看,我确实是不喜欢她,太丑。嗓子也不好听,她这样的要是学戏,第一轮就被刷下去了。至于那些书啊什么的,我是真的读不懂,也不想读。不过要说附庸风雅的玩意,我也不是来不了,我随便做一首词,也能镇住她兄妹二人了。你别笑啊,怎么看着跟不信似的,拿支笔来,待我为你写下来,你就知道了。”

彼此的学识都是心里有数的,如仙吃吃笑道:“好啊好啊,不过若是依旧写那一片两片三四片,今晚上就自己抱被子睡去吧。”

杨承祖也不怠慢,铺好了纸,就着昏暗的灯火,拿起笔来刷刷点点,在纸上飞速的书写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第三百一十七章女儿情(四)

“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口内轻轻念叨着这首临江仙,孙雪娘的眼睛微微发红“杨公子……看来是我看轻了他,真没想到,他虽然是个锦衣官校,却是个淡泊名利,志向高远的君子。我做的那些事,多半是被他看轻了,这事是我做的差了。”

杨承祖本来是无意中说起做诗,结果被如仙一激,提起笔来,发现有点下不来台。他对于戏文记的熟,古诗词知道的不多。而且他知道的古诗里,大多也是唐宋的诗文,能够充门面拿来抄袭的后世诗词,并没有几首。就算要抄诗当才子,也得省着点过,否则做不了几首,就只能写玉皇大帝也姓张,为何为难我宗昌了。

结果一时兴起之下,他就把这首脍炙人口传唱不衰的临江仙给拿了出来,这时候杨慎还是春风得意的青年才俊,没有日后发配云南,见惯起伏沧桑的心境。即使他在这,也写不出这词来。作为大明一朝顶尖才子的作品,自然是非同小可,如仙一见顿时欢喜不尽,然后就抓着杨承祖问,写这首词的才子是谁,从哪听来的这个东西。

以她对杨承祖的了解,当然不信这首词是出自他的手笔,不过一来作者确实找不到,二来就是这词也不是什么前人遗作。当然,如果将来搞大的话,可能会有人站出来说,这是杨承祖抄袭的,不过没有证据,也没什么用。目前拿这首词在小圈子范围内散布的话,连说这种话的人,也不用担心遇到。不是说这词做了,就能带来什么好处,但至少能扬点名,而这个年头,有了名气总归是好事。

在如仙的有意散布下,孙雪娘知道这首词也在情理之中,她本来就是个才女,对于诗词上的造诣固然不如其在八股上的造诣,可是鉴赏能力总是有的。一听之下,整个人都有些痴了,一连几天,都在嘴里念叨着不停。

这首词的原本作者杨慎,乃是大明三大才子之一,他的作品本身,没有什么瑕疵。更重要的是,这首词做的时机恰倒好处,不管是做诗还是做词,都要讲个时间地点场合的匹配。就像说抄诗也不是拿起来就抄,得讲个匹配度,否则就是贻笑大方。正是孙雪娘让杨承祖考科举之后,就有了这首词的流出,于眼下这个时机最是适合,可说是恰倒好处。

这词在原本的历史时空里,是杨慎发配云南之后感悟人世沧桑起伏无定,看破世情之后的作品。他遭遇坎坷,屡受挫折,做这词乃是抒发胸怀,所以带了些鄙夷世俗,淡泊洒脱的味道。

而这种情怀和节操,放到科举这个被景下,自然也就让孙雪娘认定,杨承祖是一个满腹文章,偏又淡泊名利,视功名富贵为粪土的真正隐士。

想来多半是自己让他考科举,让他心里生了厌恶,又不好明着说,就只好做了这么首词来回绝自己吧。与他一比,自己就成了个俗物,这……岂不是被他把自己看轻了么?

要说这个时代,固然读书人都以科举取士,金榜题名为人生最高追求。可是也有二三子,自有才学却不肯应举,而是寄情山水,吟风弄月。这样的人,或许被人称做狂生,可是只要真有才学,一样会受到文人的推崇。而且这种风骨,作为谈资来看,也确实是更容易被读书人欣赏。

在孙雪娘心中,杨承祖的形象已经从过去的一个普通锦衣武官,变成了不拘小节,满腹文章文武双全,偏又视功名富贵如浮云的高人。要求这样的人去考科举,这不是显的自己也太粗俗太市侩了么?

见她患得患失的模样,孙良道:“妹子,你也别想太多,这词未必是他做的。我跟他一路同行,也没听出他有什么才学,他是个武官,我不好考教他的学问,只是与他闲谈中也能发觉,他的文墨也只是平平无奇而已。再者,他那手稿我看过,那个字写的……我跟你说,这多半是从哪听来的……”

“听来的?”孙雪娘粉面一沉“兄长,你觉得能做出这样好词的才子,会是无名之辈么?依你结交的圈子来看,可有一人能做出这样的词句?你说他是抄来的,必然是大才子吧,可是河南八府之内,有谁能写出这样的词句?再说,又有哪个才子会预先想到这种情况做出这首词来?”

一听这话,孙良也没了话。妹妹说的是个道理,可着河南八府,怕也找不出一个能写出这样好词的才俊。再说词言志,就算有一二才子有这学问,也不可能预料到这么个情景,然后做这么一首词来抒发胸怀,表达立场吧。

如果这词真是杨承祖写的,那这段日子的相处,到底是他深藏不露?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把自己看在眼里,拿自己兄妹当猴耍了?这个人,怎么感觉有点看不透了?

随后的几日里,大家装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原本怎么样,现在还是怎么样。那些寒门学子梦寐以求的经要题注,乃至几十篇科举范文,杨承祖连看都没看过,就那么放在书箱里扔在角落里。

有了这首滚滚长江打底,他这行为就得算是名士节操,是大才子真名士的表现,孙雪娘也就不再提什么科举功名的事。每天依旧过来与柳氏问安,陪着她说闲话。只是偶尔会留下一些诗文,请杨承祖评点一二,杨承祖对于这种讨教的回应,一律都是“恩,不错,很好很好”。

杨承祖则每天依然故我,与孙良聊天摆龙门阵,有时会带着自己的姬妾或是如仙的那些旧日姐妹们,在船头甲板上操练着戏剧。偶尔他也会拉着胡琴,坐在船头自拉自唱,而每到这个时候,孙雪娘都会悄悄在舱里朝外偷看,目光越发的痴了。

那首临江仙已经被她背的滚瓜烂熟,成天嘴里不住的嘀咕,让孙良也没办法。知道自己的妹妹怕是已经陷进去了,已经从不得不嫁,变成了真心想嫁。等船到了安陆,还是抓紧为她操办成亲的事,免得把人闷出病来。

船又行了几日,这一天杨承祖在船上拉的胡琴正在唱的高兴,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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