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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道理上来说，萧意让代表了高句丽国主，而姜玉梅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让玩物坐下，使者跪着，实在是不合礼节。

李二陛下如梦方醒，道：“朕的意思是，萧卿家请坐！美人也坐下！”

“谢陛下！”

等二人坐定，大唐天子迫不及待地问道：“美人可是姓姜？”

“咯咯……”美人未语先笑，道：“想不到陛下都知道妾身的姓氏，奴家真是三生有幸！妾身姓姜，名叫玉梅！”

“玉梅。好名字，好名字！冰清玉洁，宛若梅花，人如其名，名如其人，好好！”

他那副样子，哪还有贞观天子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个没见过美女的猪哥！

大唐立国不久，官场风气甚正。群臣面面相觑，除了李道宗以外，都是感到一阵腻歪。

不仅仅是担心李二陛下被美色所迷，摊上这么个皇上，大家都感到有些脸上无光。

子不言父过，臣不罪君失。大伙不敢找李二陛下的麻烦，都恶狠狠地盯向了李道宗。

李道宗对这副场景早有预料，冷哼一声，不做回应。

目光的确杀不死人，李靖拉了拉魏征的袖子，道：“魏大人，您得说句话，此女断不可留！”

魏征哪敢搀和这事儿，道：“后宫之事，全凭皇后做主，我等外臣，不便置喙吧。”

眼见魏征不肯动，其他人……那就更不肯动了。

在李二陛下兴头上泼冷水，事成之后没啥好处，事败之后，美人的枕头风一吹，谁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再说了，此事要是有什么明显的恶果，大家劝了也就劝了。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嘛！为了大唐尽忠，为了青史留名，拼一把就拼一把。

但是，很显然，现在大家除了直觉姜玉梅不是什么好路数以外，又没有什么证据。

这种情况下劝谏李二陛下，那还真是受累不讨好。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肯吃这种亏？

段志玄就在郭业旁边，道：“秦国公，这佳人入了陛下的眼睛恐怕就要拔不出来了！您就不想说几句话？”

“说话？我说个屁！”郭业道：“我还想多活几年呢，现在说话，那不是表明了要跟陛下抢女人吗？这事儿你们谁愿意管谁管，别牵扯到我！”

群臣在这边窃窃私语，李二陛下却完全无动于衷，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姜玉梅一人。

他说道：“玉梅小娘子远来是客，一路辛苦了。在长安城中可还过得惯？”

“臣妾喜欢长安城的天气，也喜欢长安的食物，比高句丽的平壤城好多了。就是不知有没有那个福分，长留在长安城。”

“哈哈哈！朕的长安城海纳百川，只要心向大唐。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都可以长期居住，没有任何限制。玉梅小娘子尽管住，没有任何人能赶你走！”

“陛下……”姜玉梅腻声道：“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是想，能不能有幸……有幸……入宫服侍陛下……”

“这……当然……”李二陛下毕竟是千古一帝，就算是一时间色授魂与，灵台也保持了稍许清明。

他说道：“这当然要从长计议！呃……小娘子可先在馆驿中休息，此事容后再议。朕的后宫之中，主要是皇后做主！朕可不能越俎代庖。”

姜玉梅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眼泪不住的啪踏啪踏往下跳，道：“陛下，您别说了，妾身都知道的……是不是秦国公在您面前说了妾身的坏话？”

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没见到美人之前，李二陛下对于郭业觊觎高句丽所献美女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等见到了美人的真面目，顿时一股无名怒火就涌上了心头——朕的女人，你也敢惦记？

如此女子，她必须属于朕！她只能属于朕！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秦国公对你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不过……”

“没有什么不过，想当初在礼部之内，秦国公意图对妾身无礼。臣妾一心想着陛下，誓死不从。他就警告臣妾，若是不从他，就休想见到陛下。”

“后来呢？”

“后来臣妾就拿出了二十万贯钱财，送给了江夏王。得江夏王美言，才得以见到陛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秦国公已经对您说了臣妾的坏话。有道是先入为主，恐怕臣妾今生是没那个福分了！”

李二陛下牙关紧咬，沉声道：“秦国公，可有此事？”

第1858章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美人咬一口呢？入骨三寸！

郭业此时心中已经连骂了几声我日！

他心中暗想，李二陛下，咱不带这样的。昨天李道宗那么诬陷我，你都不相信。今天这个蛇蝎美人一说，你就信了！

难道说江夏王还有我秦国公，我们俩捆一块，现在还没有这个只见了一面的姜玉梅值得信任？

都说枕头风最厉害！这还没睡到一块去呢，您咋就开始神魂颠倒了呢？

他当即跪倒在地，道：“陛下，微臣敢对天发誓，绝无此事！在礼部之内，与姜小娘子见面之时，并非只有我们二人，还有其他官员在场！陛下不信的话，可以问他们。”

李道宗冷哼一声，道：“你当礼部尚书这么多年了，里面还能没几个亲信？他们说的话，不足为凭！”

“你……李道宗，你这个奸臣！”郭业道：“你怎么讨陛下欢心我不管，但是现在，高句丽派人来咱们大唐陷害忠良，你也跟着为虎作伥？陛下乃是千古英主，纵使被你迷惑一时，还能被你迷惑一世？”

李道宗也意识到刚才这话有些出圈了，但让他马上认错，还真拉不下那张脸来，道：“我刚才就是猜测一下而已，难道猜一下也有错吗？真是莫名其妙！”

李靖沉声道：“江夏王，您别忘了，昨日曾经说过，高句丽使节见陛下产生的一切后果，由你负责。不仅仅要对陛下负责，还要对天下人负责！”

“我……我……我也没说啥，你这么严肃干什么？”李道宗虽然资历老，但是品行不端。面对一身正气的大唐军神，还真有点亚历山大。

李二陛下却听出了李靖的弦外之音，所谓的“对天下人负责”云云，说的恐怕不仅仅是李道宗，而是指桑骂槐的提点自己。

理智上，他也知道要是为了美人，得罪忠臣良将，是要遭千古骂名的，这时候最好的表态，就是把美人赐给秦国公。

但是感情上，又怎么舍得？

李二陛下考虑了一下，忽然一笑，道：“哈哈，英雄爱美人，有什么错？秦国公即便真的办出那等事来，也是英雄本色！朕不怪你！”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当然，若是你不小心在什么地方开罪了小娘子，被她诬告了，那就更没错了！所以，此事无论有没有发生，秦国公都毫无过错，起来吧。”

“谢陛下！”

“按说，秦国公如此在意这位姜小娘子，朕就当成人之美。”

姜玉梅惊叫一声，道：“陛下……不可……”

这句话简直把李二陛下的魂儿都叫飞了，赶紧补充道：“不过呢，姜小娘子的归属，事关两国的和战，所以朕还不能这么做。”

郭业赶紧表态道：“微臣对姜小娘子绝对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望陛下明查！”

“那当然是更好了。朕的意思呢，是把姜小娘子先安顿在外面，至于如何处置么……”

李道宗道：“微臣在仁义坊有个宅子，虽然不大，倒也清静，不如把姜小娘子安置在那里。”朱雀坊旁边就是仁义坊，离着皇宫很近，摆明了就是方便李二陛下偷情。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道：“也好。”

房玄龄道：“江夏王，多余的话我不说了。若是在仁义坊内，姜小娘子出了一点差错，嘿嘿，别看你是皇室中人，恐怕妻子儿女都难以保全！”

李道宗明白，房玄龄明着说的是姜玉梅，暗中指的却是李二陛下，道：“房相放心，在下愿用性命担保，肯定万无一失！宫里边啥样，我这就啥样。”

“如此甚好。”

姜玉梅听了这话，暗暗一咬牙，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然错过。宫中的犯官之女多了，与天子有父兄之仇的也不在少数，自有一套严密的防范手段。

若是真被李道宗如此炮制，恐怕再想有什么作为，势必难如登天！

看来，今天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祖父认为真正能对高句丽构成威胁的，无非是两个人，一个人是大唐天子，另外一个就是秦国公郭业。

原来打算着借大唐天子之手除了秦国公，自己再舍身除去大唐天子。那高句丽就可保几十年的太平。

没想到，刚才做的太过刻意，竟然引起了唐臣的警觉！

罢了！

事到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只杀大唐天子一人！

想到这里，姜玉梅和萧意让对了下眼神，微微点了三下头，然后道：“陛下，臣妾别无所长，想向陛下与各位大人献舞一段，不知陛下能否应允？”

“献舞？”这个本是非常正常的要求，却令李二陛下感觉有些为难。

姜玉梅跳舞的话，让别人看了也就看了，但是……秦国公郭业！这个人早就觊觎自己的美人，被他看到了美人的身段，脑海中会不会亵渎她！

不行！

他就是想都不行！

“怎么？陛下不准？”姜玉梅见李二陛下不语，疑惑地问道。

李二陛下为难地看了看郭业，道：“秦国公，你觉得呢？”

郭业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李二陛下的龌龊心思，但也明白天子似乎不愿意自己在留在此地。

他说道：“臣对歌舞毫无兴趣，没什么看法对了，微臣忽然腹中疼痛，想要出恭，还望陛下允准。”

“好吧，董顺，带秦国公出去！”

出了两仪殿，顺公公笑嘻嘻地说道：“秦国公，您这是真出恭还是假出恭？”

“真的要怎么说？假的又怎么讲？”

“真出恭，奴婢就带您去。假出恭，咱们就在外面待一会儿，过一刻钟再回去。”

郭业叹了口气，道：“连您都看出来陛下不待见我了？”

“嗨！这不是明摆着吗？只要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不过您放心，陛下胸中自有城府，不会意气用事。就算那个姜小娘子灌再多的迷魂汤，他也不会为了一女子降罪您这样的国家重臣。”

“但愿如此吧。”郭业叹了一口气，道：“渊男建几年没见，倒是长出息了。这一个女子能当百万雄兵，恐怕还真能让他安生几年。”

“那怎么可能？”董顺道：“您瞧着吧，陛下肯定既能把姜小娘子留下，又不耽误攻打高句丽。”

“这样不是有失天朝上国的颜面？”

“不会的。秦国公请想，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万一姜小娘子在长安城出了什么意外，回不了高句丽。也不能怪陛下不是？”

“顺公公的意思是……”

“办法太多了，比如说走水啦，比如说遇到歹人抢劫啊，比如疾疫啦……总而言之，有一个貌似姜小娘子的尸首出现，高句丽难道还能不依不饶不成？”

“对呀！”郭业一拍大腿，道：“顺公公您真是一言惊醒了梦中人，我怎么没想到？渊男建这次，恐怕是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不对！”

他猛然一皱眉道：“此事事关高句丽的国运。顺公公你都能想到的主意，就算渊男建一时间想不到，他那些幕僚就想不到？恐怕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秦国公的意思是？”

“你说，姜玉梅今天，会不会效仿荆轲的故事，刺王杀驾！”

第1859章遗言？

李二陛下若是突然驾崩，会产生什么后果？

不谈对大唐的影响，单单说对个人的影响的话，此事最大的受益者，肯定就是秦国公郭业。

无它，皇宫之外，除了不良人郭业只能掌握一半以外，所有的军事力量，都归郭业掌管。

在没有遗诏的情况下，新皇要想登基，怎么也绕不开郭业这一关，一个拥立之功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枪杆子里出政权，到了这种关键时刻，什么房玄龄、魏征、段志玄啦，哪怕是军神李靖大老黑尉迟恭，甚至把今天两仪殿内所有人捆一块，都及不上郭业的一根小指头。

甚至不客气的说，郭业若是有心，只要拥立的是李二陛下的儿子，让谁当皇帝，谁就能当皇帝。

今之秦国公，古之霍光、伊尹也。

至于最大的受害者呢，那就不好说了，不过顺公公肯定是其中之一。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其实，比这更严重的是，一朝天子一朝太监。

有三朝元老的，没听说过三朝太监！

李二陛下一死，他这个李二陛下最宠信的太监，肯定是风光不再。运气不好的话，恐怕就是得个善终也难。

董顺听了郭业这话，吓得当即变了脸色，道：“额的娘诶，还真有可能！”

他心思急转，当即就跪倒在地，道：“秦国公，奴婢一向是对您恭敬有加。一旦董顺落难，关键时刻还请秦国公帮着说句话。奴婢下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我给您磕头了！”

郭业一摆手道：“瞎说什么呢，陛下还没怎么样呢，咱们快回去看看！”

“好，好，奴婢前面带路！”

二人急急忙忙往回赶，还没到两仪殿，就听到了尉迟恭的大嗓门“杀！杀！杀！”

董顺听到了就腿发软，道：“秦国公，刚才奴婢提到的事儿，您可别忘了。”

“忘不了，事情未必到了那个地步。咱们快走。”

可等他到了地方才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李二陛下倒是安然无恙，但是长孙皇后胸口却插着一柄短剑，被天子半抱在的怀里。

姜玉梅倒在地上，被魏征、房玄龄，孔颖达和段志玄围住了。

尉迟恭、李靖和李道宗三人，口中呼喝连连，大战萧意让。这三位都是大唐名将，要论战阵厮杀，随便拿出一个来，十个萧意让也得白给。

但论这种小巧之能，还真比不过人家。三人联手，场面上竟然还是让姓萧的占了上风！

李二陛下见郭业来了，大喜道：“秦国公来得正好，快把这贼子拿下，朕要把他碎尸万段！”

眼见长孙无垢受伤，郭业的眼珠子都红了，当即大吼一声，加入了战团。

他虽然步战功夫也不咋样，但是仗着刀枪不入之能，不躲不闪，只攻不守，状若疯虎！

一人舍命，万夫莫敌！

郭业此时的所为，表面看去，还真是跟不要命了一般。当即就给了萧意让绝大的压力，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四人打翻在地！

郭业从魏征手里抢过一把宝剑来，就要结果了此人的性命，却被一个微弱的声音阻止，道：“慢！”

说话的正是长孙无垢。

李二陛下关切地道：“无垢，你受了重伤，别说话。董顺，快去传太医！”

顺公公刚跑了出去，外面就是一阵甲胄声响起，有人在殿外高声道：“微臣张晋勇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李二陛下也知道今天这事怪不得旁人，纯粹是自己作死，道：“进来吧！把这两个刺客打入天牢，严加拷问！”

“慢！陛下……臣妾有话说。”

大军一到，李二陛下的心神才渐渐放松，道：“无垢，你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不成吗？有什么要求，朕无不应允。”

长孙无垢凄然一笑，道：“自家人知自家事，臣妾恐怕是要活不成了！有些话现在不说，以后也就没机会说了。”

李二陛下也知道恐怕事实真的如此，默默点了点头，道：“朕这几天就选个良辰吉日，立晋王为太子。”

“谢陛下。另外，臣妾还有其他几个要求！”

“无垢你说。”

“立了太子之后，臣妾想请秦国公为太子太傅。”

“没问题，朕准了！”

“另外……今天那个姜玉梅……”

李二陛下咬牙道：“刺王杀驾，害死皇后，此乃十恶不赦之罪！无垢放心，朕一定会把她凌迟处死，告慰你的在天……呃……为你出气。”

“不……臣妾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她让活着……”

“活着？为什么？”

“她一个弱女子与您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刺王杀驾，肯定是受了高句丽国主的主使，本身也够可怜的。上天有好生之德……”

这番说辞也还真是没有说服力，李二陛下摇了摇头，道：“不是朕不答应你。只是这般罪过要是能饶恕，天下还有何不可饶恕之罪？”

“臣妾这个苦主都不怨她，难道就不能法外施恩？”

李二陛下一皱眉，道：“无垢你与这个女刺客以前认识？”

“当然不认识。”

“那你和她的先人……”

“更无瓜葛。”

“那你为何一定要保住此女的性命？”

长孙无垢秀眉微蹙，轻轻“哎呦”了一声，道：“陛下，臣妾今日是为你而死，难道最后一个小小的愿望，您都不能帮臣妾实现？”

“那倒不是。此女的死活其实无关紧要，不过……好吧！无垢，我答应你。这就把她放了。”

“别……也别放！”长孙无垢找了招手，道：“秦国公，你过来……”

郭业上前，道：“皇后娘娘，不知有何吩咐？”

长孙无垢对李二陛下，道：“原来早朝的事，臣妾已经听说了。当日秦国公苦劝陛下，不要接见高句丽使节。是陛下不听良言相劝，铸成了今日之大错。现在朝臣们谁忠谁奸，陛下已然分明了吧？”

“秦国公确实是我大唐的忠臣。”

“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