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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臣-第3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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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主力赶到,照原定计划围歼淮西禁军主力。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他们能保证主要目标不会丢掉,但没有足够兵马牵制、拦截右神武军,只能坐看他们逃到滁州城。
  第二个选择,就是先不管巢州城外的淮西禁军主力,说服徐明珍率两万寿州精骑东进,于五尖山脉南侧,拦截右神武军及楚国水师残卒南逃,能确保这部分胜利果实先吃入肚中。
  文瑞临却是倾向第一个选择。
  他们谋划这么久,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骗得楚国君臣入彀,就是想一举歼灭楚国集于淮西的禁军主力。此时说服徐明珍率寿州精骑,拖住巢州城下的楚军主力,待大梁兵马与寿州军主力南下后围歼,才是他们所追求的目标。
  即使右神武军此时已逃到滁州城,但楼船军及梁军水师的轻便战船,经石梁河、小津河、石塘河等水道进入长江,也能封住右神武军撤往长江南岸的通道。
  文瑞临说过他的意见之后,雷九渊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容易,李知诰智虑颇深,没有足够把握,不会想不到仓促行事、打草惊蛇的后果——如你所猜测无误,太后王婵儿很可能已经秘密赐诏,着李知诰便宜用事,那叙州水营随时有可能进入巢州南面的长江水道。”
  “吕轻侠等人,对韩谦顾忌极深。”文瑞临眉头一扬,说道。
  “这世间哪里有化解不了的仇恨,又哪里有永恒不变的情谊?”雷九渊声音沙哑地说道,“虽然说我们不得不将有限的侦察力量,都集中到巢、滁等地,但陛下一再强调要注意防备叙州在金陵可能会有的动作,前两天还传信过来,说韩谦在叙州得知楚国水师奔袭洪泽浦的消息,就有可能第一时间直接率叙州水营东进。真要是如此,算着时间最快再有五六天,我们大概就能在长江之上看到叙州战船的帆桅了。”
  “……韩谦无诏敢率兵轻出叙州?”文瑞临质问道。
  “韩谦当初入金陵夺李普兵权,胆子是大了还是小了?”雷九渊看了文瑞临一眼,问道。
  文瑞临听得出雷九渊的不满,忙说道:“是瑞临莽撞了。”
  “你们年轻人,一心想争奇功,却也是没有什么错的,不像我越老胆子越小,陛下最终还是要依赖你们伺候。”雷九渊淡然说道。
  “有没有可能,我们先派斥候赶往岳阳、鄂州侦察情报,只要确认叙州有与太后王婵儿、李知诰等人勾结的迹象,完全可以按兵不动?”文瑞临换了一种虚心求教的语气,问雷九渊。
  “你的意思是说你逃出楚营这事,只要你不再露面,李知诰、李普他们完全没有办法说清楚,我们按兵不动,在楚国君臣眼里,整件事就完全是太后王婵儿联手李知诰、韩谦发动的一场兵变。杨元溥性情偏激,只要沈漾、杨致堂、周炳武、杜崇韬等人也倾向李知诰、韩谦等人搞兵变,楚国内部必会激起巨变?”雷九渊看向文瑞临问道。
  “瑞临确是此意。”文瑞临说道。
  “你怎么说服高隆按兵不动?”雷九渊问道。
  文瑞临微微一怔,暗感这确实是难点。
  他逃出后跟雷九渊会合,当时太忽忙,没有考虑那么多,便第一时间派人暗中通知高隆小心戒备。
  这时候他们临时封锁住通往钟离的通道,迫使两只漏网之鱼只能逃往巢州大营——他们这边按兵不动可以,但李知诰迟早会派人将高隆扣押下来,他们能说服高隆为了大梁坦然忍受李知诰的酷刑逼问乃至赴死?
  “或派人去见高隆?”和尚沈鹏插话说道,同时做了一个切喉的动作,意思主张趁高隆不备,悄无声意的刺杀高隆灭口。
  雷九渊、文瑞临正权衡利弊之时,突然东南方向传来急促的鸟鸣示警,似有人马从那个方向过来。
  雷九渊、文瑞临、沈鹏等人大惊失色,走到残破的寨墙前,从缺口看出去,便见里许外的谷口一堆篝火照得人影重重,有两三百人的样子,正汹涌从谷口冲杀进来,他们仅仅安排数名暗哨扮作猎户在谷中宿夜,此时已经都被突然袭击的敌军杀死。
  “九爷,你们先去与徐明珍会合,我率一部分人留下来断后便行!”和尚沈鹏说道。
  “不管对方是谁,我们截杀历阳信使时多半已经泄漏了行踪。我们仓促赶去跟徐明珍会合,多半会遇到伏兵,”雷九渊说道,“你派十数人分散突围,去找徐明珍报信,着他率骑兵速攻右神武军,其他人等随我们进山!”
  连云岭十数里绵延,山势不险,但他们百余人皆是千挑百选的精锐,在平坦区域无法以寡敌众,但进入山岭之中,想要脱身也是容易!!


第五百四十二章 活口
  “操!这些狗贼倒是聪明,愣是没有咬钩!”
  韩东虎率小两百人马赶到连云岭北麓的残寨,跟林江所率的人马会合,看到地上仅有十数具尸骸,更多的敌间则已经趁夜逃入连云岭深处,不忿的拿马鞭抽打残墙。
  收复巢州的战事都持续快有一年的时间,附近大多数的民众都已经背井离乡,逃往别处,二三百里方圆内,都看不到多少人烟,而巢州境内又多丘山浅岭,这使得小股的精锐斥候很容易渗透进来、潜伏下来,而不被察觉。
  韩谦即便猜到巢、滁两州境内有梁军斥候渗透、潜伏,却是没有办法发现他们的行踪,但考虑到梁军真有斥候潜伏在附近,必然会随时盯住李知诰等人的一举一动,因此他也叫韩东虎他们守株待兔的盯着李知诰等人,等梁军潜伏过来的斥候露出破绽。
  文瑞临、雷九渊以及沈鹏等人,兵分两路伏击李知诰派往钟离传信的信使,韩东虎他们成功捕捉到他们的行踪。
  针对小股敌间在连云岭北麓残寨落脚,韩东虎着林江率部从东面进行强攻,意在打草惊蛇,他则率两百多精锐埋伏在出连云岭北麓赶往濠州西南的必经之路上。
  韩东虎想着敌间受惊动后,仓惶赶去跟徐明珍及寿州精锐会合,他则必能趁其不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却没有想到这伙敌间如此狡猾,除了十数人分散往西突围外,主要人马则往连云岭深处逃去。
  连云岭看似不大,却也不是他们四五百人马能彻底封锁包围。
  而寿州军有两万精锐骑兵就在八九十里外驻扎着,现在形势剧烈变动,说不定已经有大股的敌骑分散出来寻找战机。
  在骑兵方面,杨元溥登基之后,禁军始终没能组建一支成规模的骑兵部队,更不要说跟梁军铁骑抗衡了。
  而之前楚军唯一一支成规模的骑兵建制部队则落在徐明珍的手里。
  韩东虎、林江他们不敢在这里滞留太久,抓到三个活口,便趁着天际微微泛青的晨曦,往南驰去。
  ……
  ……
  “没想到雷九渊就在连云岭,当时我真不该这么快就撤出来,应该继续追击下去的!”刑讯三个活口,韩东虎得知除了从巢州大营逃脱的文瑞临以及都将沈鹏等人外,连梁帝朱裕的亲信大臣雷九渊当时就在连云岭里,懊悔得直跺脚。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到底就是一个‘贪’字上,而种种计谋之所以能成功,主要也是利用人性之贪,”韩谦笑着跟韩东虎说道,“什么时候你明知雷九渊这样的人物在山里,还能冷静下来审时度势,以断进退,才算是兵法有成。”
  “是。”韩东虎羞愧的应道。
  “雷九渊既然都亲自潜到巢州附近了,那梁帝朱裕要么藏身在徐州,要么就藏身在颍州啊!”冯缭走过来说道。
  “是啊,形势还真是诡异啊,我们也不要过度揣测对手的算谋,做好自己的事便行!”韩谦站在江滩边的矮山下,眺望北面阴霾的苍穹,点点头说道。
  他在李知诰府里见过姚惜水,又于雁荡矶获得太后手诏之后,并没有直接随三艘商船赶往岳阳,等叙州水营过来会合,而是赶去与撤到捺山的冯缭、苏烈他们会合。
  只要李知诰得到太后手诏之后,能说服诸将放弃强攻巢州城,不被梁军及寿州军所趁,而叙州水营又能及时进入长江水道,确保楼船军残部不敢进来封锁淮西禁军的退路,形势大体上不会崩坏。
  韩谦这时候更在意的,则是因战乱避祸到洪泽浦以南、樊梁湖以西的近十万难民。
  这也涉及到叙州水营以后如何在江淮地区立足。
  广德府形势大体上还是趋于缓和的,真正被剥夺田宅的广德军旧部及家小,加起来也就一万四五千人,即便将这些人都迁到长江以北的滁州东部地区,势力依旧是相当弱小,不足以成为叙州水营在江淮立足的根基。
  而倘若能得到石梁县境内所聚集的这十万难民,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
  “雷九渊、文瑞临遭受到韩东虎的突袭,仓促间只能派人去联络徐明珍,着他率寿州骑兵插入五尖山脉东南,封锁右神武军的退路,形势对我们还是极有利的——我是不是现在就去见周惮?”冯缭问道。
  虽然没能抓住雷九渊、文瑞临、沈鹏这些大鱼,但抓到三个活口,刑讯得到的信息也是极为关键。
  只要寿州精骑这两天时间内,直接穿插到燕墩山、鳖子顶一带,短时间内必然会先想办法歼灭掉此时停留在燕墩山、鳖子顶以北的右神武军主力,那他们则可以安排人手,鼓动燕墩山、鳖子顶东南的流民,往沿江地区转移。
  也唯有这样,叙州水营进入长江水道之后,这些流民、难民才能为叙州所用。
  不过,真想达成这样的目的,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他们要在沿江控制一座能固守的城池,收容这些流民、难民,甚至叫左广德军旧部及家小也能暂避其中。
  要不然的话,在梁军骑兵的践踏之下,数以万计的流民是没有什么抵挡能力的。特别是梁军一旦识破他们的意图,即便无法将这些流民驱赶到濠州或巢州境内,也极可能会进行无情的屠杀。
  韩谦、冯缭他们目前选定的目标,就是西距捺山五十余里,与金陵城隔江相望的棠邑县城。
  棠邑县旧属扬州,天佑帝开国后,将棠邑划入滁州,后世则是金陵位于长江北岸的六合县地区。
  当世的棠邑县境内涂滩连绵、湖荡纵横,没有大堤的约束,每到夏秋季,长江北岸大水漫灌,虽然紧挨着金陵,却相当的破落。
  棠邑县城虽然没有紧挨着长江北岸,但有好几条相对开阔的河流从其境内通过,航行条件较好。
  此时的棠邑县,除了朝廷委派的县令、县丞、县尉等官吏外,其作为金陵北面的门户,又是江南东道连接滁、巢两州的重要节点,又有防范淮东军异动的重要责任在身,此时由周惮亲率江州兵驻守在棠邑。
  削藩战事后,作为左龙雀军都虞侯,周惮原本率部驻守衡州,还一度担任衡州刺史,但在李知诰调任鄂州刺史,率一部分左龙雀军北进鄂州,邵衡军政大权由柴建掌控之后,周惮在柴建手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杨元溥登基之后,周惮便调任江州刺史。
  江州乃是大州,刺史品秩乃是正四品,周惮得居此位,也不能说杨元溥刻薄寡恩,但除了少量的家兵之外,周惮当初从山寨带来的兵马,差不多就与他彻底分离了。
  周惮其人还是更喜欢统兵作战。
  这次征诸州兵协助淮西禁军主力作战,原本应该是州司马或兵马使或司兵参军率州兵应征增援,周惮却亲自率领三千多江州兵赶过来。
  只不过大半年来,周惮没有捞到打仗的机会,其部一直都驻扎在棠邑。
  右神武军能有多少人马逃回来,只能听天由命,冯缭想着他去见周惮,除了说服周惮守三千江州兵固守棠邑县外,还要说服周惮站到叙州这边,接纳左广德军旧部及即将从石梁县南逃的大量难民。
  也唯有这样,棠邑县才有可能动员更多的军事力量,抵挡住敌军的进攻。
  “我亲自去见周惮。”韩谦袖手说道。
  “会不会太冒险?”冯缭有些迟疑的问道。
  虽说早初山寨势力,是在韩谦的游说下,才为杨元溥所用,周惮、陈景舟等山寨将领与韩谦的关系天然要亲近一些,但人心难测,再说周惮、陈景舟等人受杨元溥的恩惠也不浅。
  谁知道韩谦孤身走入棠邑城中,周惮会不会心起异念?
  “周惮这样的人物,是不能用计谋欺之的,有些事要摊开了跟他说,唯有我亲自过去才更合适。”韩谦淡然说道。


第五百四十三章 周惮
  马蹄踩踏残雪,从原野驰过,仿佛黑褐色的浪潮一般,往东而去。
  这片区域,位于濠州临濠县与滁州永阳县交界,位于五尖山脉南段的北麓,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成千上万的骑兵仿佛黑云掠过,气势更为惊人。
  滁州守军派到五尖山脉北麓的斥候探马,看到这一幕,皆拼命催马快行,返回各自的营地,禀报敌军最新的异动。
  寿州节度使徐明珍亲率两万骑兵,驻于寿州东南角的安丰县境内,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不过,就之前的形势,绝大多数人都认定,这两万骑兵的作用主要是限制禁军不敢过于激烈的进攻巢州城,亦或接应其巢州守军北撤。
  没有人会觉得徐明珍会舍得将手里最重要的这张底牌,轻易打出来冒险。
  而只要淮西禁军能成功收复巢州城,从巢州到历阳、滁州、南谯、永阳等地皆有城池可守,也不怕机动性更强的两万寿州骑兵穿插进来能有什么作为。
  眼前的一切,说明众人之前所预料的形势,已然发生变化。
  目前滁州境内,纳入朝廷治下除滁州城之外,还有棠邑、永阳、历阳、南谯四城皆有驻兵。
  残阳西斜,扮作商旅的韩谦、冯缭、奚荏、孔熙荣等人刚准备要进城时,听到身后马蹄踏地而来,转回头看到数名驿骑正拼命的催动身下的马匹,往棠邑城赶来。
  韩谦他们避让到路旁,让驿骑先行。
  驿骑驰到城门里,也不下马,为首者掣出一面令牌,喝道:“八百里加紧军情报于周惮刺史。”
  城门前守值的小校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放他们通过进城。
  “这是徐明珍那边动手了吧?”冯缭猜测说道。
  “应该是吧。”韩谦说道。
  军情传递自有体系,棠邑与金陵隔江相望,距离巢州城下的主战场有二百五十六里,正常情况下,对棠邑的军情传递不用八百里加紧。
  倘若徐明珍率两万骑兵东进,五尖山脉以东的城池皆有可能受到威胁时,前方的斥候探马,才会如此紧迫的赶到棠邑来传信。
  韩谦、冯缭他们进城后,在一座独院里等候没有多久,便看到冯翊与周惮匆匆赶来。
  时间非常紧迫,很多事情都来不及安排,韩谦之前只是叫冯翊比他们稍早一些进城,找到周惮提起会面之事。
  看到周惮仅带两名随扈过来见面,冯缭稍稍放宽心,心想这家伙没有忘恩负义的心思就好。
  “周大人看到我在棠邑,是不是感到很意外?”韩谦笑着问道。
  “周惮心里确实是有太多的意外与疑问,想要找侯爷问个明白。”周惮声音低沉地说道。
  周惮之父乃前朝大寇秦宗权的部将,前朝末年秦宗权为梁帝所败,三四十万流民军被打得分崩离析,有数支残部流入南阳四周的深山老林之中,周惮之父在丹水南岸创建密云寨,死后传位给周惮。
  此时的周惮也不过三十五岁,身形瘦削而挺拨,予人文质彬彬之感,很难想象他是山寨头领出身的武将。
  韩谦不忙说他到棠邑来的缘故,请周惮到院子里坐下,先问道:“我们刚才进城时,看到驿骑驰传信报,是否驻于安丰境内的寿州骑兵,往东异动?”
  “成千上万的骑兵,从永阳北境通过东进,此时寿州骑兵前部,可能已经夺下磨盘谷了,”周惮问道,“这与侯爷到棠邑,是否有关?”
  “形势已经危急到牵一发而动全身,当然是有关了,”韩谦喟叹说道,“我其实四月下旬人就已经在金陵附近了……”
  周惮一脸震惊,但还是耐着性子听韩谦继续说下去。
  “……事情要追溯到尚文盛刺杀案,”韩谦回想起里面的纠缠,也禁不住感慨,淡淡说道,“为避免世家宗阀对广德府民众逼迫太甚,我不得已在思州策动民变。原以为再推动薛若谷到溧水任职,追查刺杀案的真相,便能叫形势缓和下来,但实际上我四月下旬到金陵之时,韩东虎、苏烈他们已经在策划暴动。其时箭在弦上,我不能断然阻止,只能另行组建赤山会,想着到樊梁湖以西找一块地方,安置被夺田宅的左广德军旧部,以免真在江淮腹地掀起滔天血海。这也是叙州与淮东合谋的源起。至于文瑞临其人,我早就注意到他有问题,但真正得知他怂恿李普献策,以水师奔袭洪泽浦时,水师战船已入邗沟。为顾全赤山会上万会众及家小,也为顾全十数万计的左广德军旧部及家小不受牵连,我只能选择坐看水师覆灭……”
  韩谦将刺杀案之后形势诸多纠缠、扭曲,给周惮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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